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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子，来归吃饭哦”或是“妮子，吃饭啦”，不知为何，最近耳边总是会想起这声声呼唤，这呼唤是属于奶奶的。 那时七八岁，爱玩的年纪，每次和小伙伴一起玩耍都会忘记回家吃饭这事，于是，在尽兴时，就会传来这呼唤，在这里用喊叫更合适！奶奶来寻我回家吃饭了。“来归”，南昌方言，回家的意思。但是那时那喊叫就像是催命符一样，让人厌烦。有时候就不回应她，推三阻四的不回去。可架不住她的唠叨，只能乖乖回去吃饭啦！ 可是我的玩耍时间结束了，小伙伴们还没散场，就忍不住埋怨，为什么别人家开饭的时间可以那么晚，而我家那么早？是的，我家的晚饭相对来说是早的，在五点半左右。那时可能不懂事，后来渐渐长大了，才知道，是因为节俭。如果把晚饭时间定在晚上七点，是要用电的。而为了节省那一点电费，奶奶就把晚饭时间提早了。后来渐渐习惯了。 奶奶是节俭的。在农村，有菜地，可以提供一日三餐所需的蔬菜；有土地，可以提供粮食；有杀猪的屠夫，可以提供荤腥。所以奶奶是很少出门的，手里也没有多少零用钱。而且她的衣服鞋子等等都是爷爷、姑姑、爸爸购置的，有时候自己也会做衣服的，我记得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她给爷爷做了件棉背心，至今还被压在箱底。作为一位没有文化的柔弱的普通妇女，在家里的地位是可以想见的，或许这就是她要我好好学习的理由之一吧！所以小时候给零花钱和压岁钱最多的是爷爷。但奇怪的是，爷爷，即使是家里的老大，也是听奶奶的。例如，爷爷上街的时间、次数以及需要购置的物品多是奶奶决定的。偶尔爷爷买多了，也是会挨批的。 那时家里还没有冰箱，饭桌上永远会有一道菜——咸菜。我知道在那个年代咸菜养活了很多人，是很多人难以忘怀的记忆，作为九零后的我，也不例外。算一算，我也吃了将近十年的咸菜了。咸菜的寿命很长，可以放上五六天或许更长的时间，而每次解决最后一筷子的都会是奶奶。她总是舍不得。后来家里有了冰箱，咸菜仍然出现在饭桌上，它储存的时间更长了，吃到家人厌烦了，依旧有一大碗在叫嚣着。有一次，实在忍不了了，我就趁着奶奶不在，将她储存在冰箱里的剩菜都倒了，结果奶奶说我浪费，把我训了一顿。我也不和她争论，让她说去，想着终于可以不用看到咸菜了，可是第二天，在餐桌上，又出现了一大盘咸菜，顿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疑，奶奶是节俭的，甚至是吝啬的。但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奶奶。同时，她又是可怜而又极其坚强的。 我知道，奶奶一直有块心病，那是我的叔叔。叔叔在家里排行老三，原谅我一直没有分清叔叔和小姑哪个更大，可见我对他们是多么的无动于衷，呵呵！叔叔在小时候由于事故成了残疾，学没有上成，听奶奶说，叔叔小时候是很聪明的，可是因为家庭和身体原因，只上了小学，之后就出来了。还记得奶奶说，是爷爷背着叔叔去上学的，那时我还很羡慕，要是有人可以背我上学，该多好啊！后来又知道，叔叔光小学一年级就上了三年，我就觉得奶奶说叔叔很聪明是骗我的，要是聪明怎么会上三个一年级呢？殊不知我是真的不懂事啊！ 其实，我的启蒙老师最早应该是我的叔叔，他在墙壁上用石头写满了字，让我跟着他念，一笔一划教会我写第一个字，我真的很感激他。其实，叔叔也是养大我的那一个，听奶奶说，在酷热的夏夜，他会帮我打扇驱赶蚊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和叔叔一起睡的，我还记得他的那一双大脚的臭味充斥我鼻尖时的感觉，可就是那双略带残疾的大脚在寒冷的冬天给了我温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了奶奶的心病，因为他至今未婚。每每看到他孤独的身影，心酸和无奈总会住满我的脑海，我相信，奶奶的感觉也会和我一样的。据我所知，奶奶为叔叔找了很多，可没有一个成功的。而让我感到愧疚的是，在我知道那个将要成为我婶婶的人，也和我叔叔一样是个残疾时，我做了一个动作，一个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后悔的动作，一个不屑的、嫌弃的动作。做完这个动作，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为什么要做那样一个动作，去伤害一个本就不幸福的人，而那个苦人竟还朝我笑，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我只想对他说，对不起。叔叔，对不起。 奶奶，对不起。您心里的苦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坚强的忍着，您很好！在村里，像叔叔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没几个，您一定很焦急，而随着您年纪的增大，这可能是您最后的愿望了吧，可惜它还没有实现。 奶奶的一生又岂止如此。她是劳累的，她给我家做了几十年的饭，从未间断过；她能够挑着几十斤重的麦穗，稳稳地向前；她能给我做鸡蛋肉饼汤，而多数都属于我一个人，；她能够在孤寂的时间里度过寂寞，毫无怨言；她也能在被误解时，挺过去。这就是我的奶奶。 渐渐地，我离家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次打电话回去，都只是那么几句，你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钱够不够用之类的。我想告诉她，奶奶，我很好，真的。 最近几年，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大都已经不在了，每次回家都能听到或看到那样的场景。我很害怕，说实话，非常非常害怕，即使在参加外婆的葬礼时我都没有过如此害怕的感觉。习惯了奶奶的存在，好怕有一天我回家，而她已经不在了。那我该怎么办？我的衣服谁为我补，我的饭菜谁为我做，谁来唤我回家吃饭，我该去拥抱谁？每次回家，我都会拥抱奶奶，这已然成为一种习惯，我要感受她温热的躯体，以及跳动的心。 可另一方面，我又想，如果她不在了，也就不用再劳累了，不用再隐忍了，就可以回去天上做自由自在的神仙。但我又何其幸运，她依然在我身边，我仍旧能听到属于她的亲切的呼唤。 奶奶，您老了，就歇着吧，我会准时回家吃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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