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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日报 数字报纸

 滁州162 2015-04-10

    吕老的嗓子好,可以一直在歌咏队唱下去,后来怎么改成作曲了呢?

    吕老向我娓娓道来:“因为1941年春末夏初,音乐家贺绿汀教授(曾任上海音乐学院院长)从上海到天长来了,上面通知我们二师的文艺工作者,全部集中到天长抗大八分校去学习。就是那次的学习使我迷上了音乐,后来走上了作曲的道路。”说完,吕老叫家人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这是我在那时拍的。”

    我一看,有些讶然,“怎么是小光头?”

    吕老感慨万千,“当时的生活很艰苦,没条件经常洗头洗澡,一天我姐姐给我梳头,发现我头上长了很多疥疮,虱子把头皮都咬破了,没办法治,后来,就请人把我的头发剃光了。”

    原来如此。我又转而去问另一个我关心的问题:“贺绿汀在抗大八分校给你们上课时,主要讲什么?”

    吕老款款追述道:“他每天来给我们上半天课,主要教我们学习音乐基础知识,还给我们排练合唱。那时大家的水平都很低,合唱经常唱不到一起去,有的人还老跑调,他非常耐心,一个声部、一个声部地教我们,像《游击队歌》《垦春泥》《保家乡》《干一场》《胜利进行曲》等歌曲,我都是在那时学的。他给我们排练好后,便带我们到师部给首长、广大指战员演唱,很受欢迎,罗炳辉将军特别喜欢我,一次看话剧《一个打十个》,他从头到尾抱着我坐在他腿上看。

    “贺教授是我的启蒙老师”

    “贺教授还经常在夜晚给我们演奏小提琴,让我们欣赏,使我对音乐越来越着迷。”吕老沉浸在对往昔的忆念中,“我一直记得1942年春夏之交发生的一件事。那天晚上,皓月当空,远远地,我忽然听到有小提琴声,便猜一定是贺教授在拉——当时只有他会拉,我就悄悄跑了过去,躲在旁边痴看。后来他看到了我,就亲切地走过来跟我说话,告诉我刚才拉的是贝多芬的《小步舞曲》,还跟我讲小提琴常识,最后又鼓动我去找爸爸买一把小提琴,以后好好地在音乐上下下功夫……哎呀!贺教授真是我的启蒙老师,他对我的鼓励非比寻常,从此,我就一心想着学音乐。”

    吕老停了片刻,似在默默追忆恩师,然后接着说:“有一次,我们团开联欢会,要大家准备节目。我想出什么节目呢?一想,有了,贺教授写了那么多好听的合唱曲,我也跟他学,写一个。我只读过4年书,不会写词,所以,就根据军号曲调写了一个无词的四部合唱曲《向前进》,又找了几个比我大的孩子组成一个小歌队。开联欢会时,我跑到台上神气活现地指挥他们咿咿呀呀地唱。大人们看了直乐,一边笑着一边拍手给我们加油。”

    “我的音乐之路从这里起步”

    3个月后,贺绿汀离开了天长,吕老到哪里去了呢?

    吕老说:“他走后,我也于1942年底被调到皖江七师文工团去了,一边从事文艺宣传一边拜师学习音乐。1944年我创作了第一首抒情歌曲《大雪》,此后又写了《军队向前进》等歌曲,解放后转业到上海电影制片厂,任小提琴演奏员,兼写一些音乐作品,1951年调到‘北影’新闻纪录片组任专业作曲,1955年又调回上海,为谢晋导演的电影处女作《水乡的春天》配乐,这也是我的电影音乐处女作,《铁道游击队》是我的第二部电影音乐作品。后来我担任了‘上影乐团’团长,先后为近40部电影写过音乐,1965年还被点名为‘上海之春’音乐会创作了《红旗颂》……”

    吕老细细地描画着自己漫长、曲折的人生轨迹,最后深情地说:“不过,如果追溯起来,我的音乐之路最初就是从你们天长的抗大八分校开始起步的,那3个月的生活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是我人生最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后 记

    不久,吕老病愈,给我寄来了“我在天长抗大八分校开始学习音乐”的题字。

    2006年底,我被借调到天长市委机关报《今日天长》,担任“文化副刊”的责任编辑。期间,开过一个栏目,曰“名家飞鸿”,我跟吕老约稿,吕老欣然应允,并很快寄来的题词:“我于少年时代参加新四军,曾在天长生活过,并在那里的抗大八分校开始学习音乐。希望天长人民保护好抗大八分校遗址,为历史保留一份鲜活的记忆。祝《今日天长》读者生活幸福!吕其明,2007年1月15日于上海”。

    吕其明 音乐之路从天长抗大八分校起步

    □王捷梅

    1992年错过拜访吕老的机会

    这是我无意中在与友人的一次谈话中获悉的。其时,我十分后悔,后悔自己知道这件事太迟,否则,1992年我绝不会婉谢去他家拜访的机会。

    那年,我应邀去上海电影制片厂为一部电视剧做后期,其间,冯笑导演接我到他家过中秋节。闲谈时,曾谈到他先后主演、导演的影视片《铁道游击队》,我说:“我非常喜欢吕其明为这两部片子写的曲子。”冯导说:“他就住在我们‘上影公寓’附近,如果你想去,我带你去见他。”我当然想去,但又觉得就这么去有些冒昧、唐突,且没什么话题可谈,如果只说喜欢他的作品,我估计人家早就听滥了,没什么意思;如果问他是怎么作曲的,那是多么外行啊!音乐能三言两语说清楚么?于是,我摇摇头,“就不去了吧。”冯导听了,便随了我的意思,没再说什么。

    如果当时我知道吕老曾在天长待过,那次我肯定会去他家问问“城南旧事”,请他谈谈当年在天长的生活情况。

    一眨眼,14年过去了,冯导早去世,吕老近况如何?“尚能饭否”?谁能帮我联系上他?我想起了他的同事、第一位获得“金鸡奖”的苗家人、为《喜盈门》等电影写过音乐的作曲家杨绍榈老师。他曾为我写的主题歌谱过曲子,我们做后期配乐时也曾在一起吃过饭。于是,我从抽屉里翻出了沉睡多日的名片。非常巧,就是杨老师接的,他立即把吕老家的电话告诉了我。又非常巧,吕老正好在家,他刚刚为CCTV《音乐人生》做完节目回来。我便跟他说起了冯导,说起了《铁道游击队》,说起了抗大八分校,他一听,非常高兴。我们很快约定了访谈时间。

    稍微懂点音乐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吕其明的,他是20世纪中国乐坛标志性的一个人物,谁能绕开他和他的作品呢?

    我是在学生时代知道他的,而且,十分喜欢他写的旋律,像《铁道游击队》《红日》《庐山恋》等电影的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谁不说俺家乡好》《啊!故乡》,还有他为《春苗》《家》《霓虹灯下的哨兵》《白求恩大夫》《子夜》《杜十娘》《城南旧事》《雷雨》《寒夜》《焦裕禄》等影片写的配乐等。另外,我还特别喜欢他的管弦乐作品《红旗颂》,乃至能把该谱全部哼下来。在我的心中,他是一个真正靠才气而不是运气在乐坛立足的音乐家!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大作曲家的艺术之路,是从天长“抗大八分校”起步的。

    “我10岁就参加了革命”

    是一个双休日。我去拜访时,吕老正因小病在家中打点滴,不过,精神看上去很好,76岁了,说话声音依然那样洪亮,而且脑筋清楚,聊起往事来如数家珍。

    “我是无为人,我们应该是安徽老乡了。”吕老说完,微微眯起双目,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我是10岁时从家乡出来,去皖东参加新四军队伍的。”

    我一惊,“这么小就参加革命了?”

    吕老一笑,“我参加新四军主要是因为父亲。他从北平大学毕业后,抱着教育救国的思想回到家乡,想在教育上干一番事业。但当时的国民党政府要他去担任《安徽日报》总编,他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就婉言拒绝了。1937年抗战爆发,新四军到了我的家乡,我父亲依靠自己的威望给他们募集了很多弹药、粮食,这下,激怒了国民党,他们把我父亲看成眼中钉,准备对他下毒手。地下党很快得到了这个情报,连忙告诉我父亲,后来,他就带着我们全家逃出了县城,到了皖东新四军所在地。当时我们4个孩子,最小的4岁,姐姐11岁,弟弟7岁,我10岁。”

    是这样,我心中豁然,但又有一个问号浮上心海,“那时你还是一个儿童,按理,应该在家里或当地的什么学校读读书,怎么会加入革命队伍?新四军又怎么会收你呢?”

    “非常巧。”吕老娓娓道来,“那年的5月,新四军二师抗日军团准备排练一部歌剧《农村曲》,需要小演员,无意中他们看到了我,觉得我很合适,后来便派两个女兵到我家来要人,叫我去参军。我母亲舍不得,那两位女兵就去找我父亲,我父亲一口答应了,说,应该让孩子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最后,就叫我,还有我姐姐一起去参了军。

    我好奇地问:“那次,你在歌剧里演什么角色?”

    “演一个逃难中的小毛子。后来,他们发现我声音清亮,就叫我在歌咏队里充当‘女高音’。很快,我就成了大家喜欢的一个小明星。”

    吕其明逸事

    1998年11月,吕其明家里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他们是南京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一进门,他们就提出,要请他为扩建后的纪念馆谱写背景音乐。

    吕其明是烈士后代,他的父亲吕惠生就被囚禁和杀害于雨花台.吕其明对三位客人说:为烈士纪念馆写背景音乐,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光荣.当客人问他有什么要求时,他说,有一个要求,希望再到雨花台烈士纪念馆瞻仰学习.他又与纪念馆“约法三章”:一不取报酬;二不住高级宾馆;三不接受媒体采访。

    半年后,一部深沉,委婉,令人思绪万千的管弦乐组曲诞生了,它就是《雨花祭》。

    事后,有人问吕其明,你为什么提这些“不合时宜”的“约法三章” ,他回答:为革命先烈写一部音乐作品,是我心中多年的愿望,感谢雨花台纪念馆给了我这样一次机会,我谢都来不及呢,怎么还能要什么报酬,当然,更不能宣传自己了。像这样的艺术家,现今屈指可数啦!

    摄于19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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