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独自在湖泊波浪的水面上飞
孤独的美妙
我想是它找到了自己
我想当它回到鸟群中
就像一盏灯在黑夜中
作者 / 黑光
选自 / 诗集《人生虽长》
黑光的诗给我的整体感觉是：痛苦的真实。他从小体弱多病，深知人生无常，在对人生痛苦的观照中，心志渐渐笃定、澄净。我看过黑光大学时的诗，寒冷的才华，为诗而诗。那时他买了中药在宿舍煎药，整个宿舍楼都是中药味。
他曾去过五台山，寻找生命的意义。他劝女友离开了自己，并写过一首叫《北京爱情》的长诗，遗书一般的诗歌。
他原来叫程艳中，后来叫黑光，现在叫慧光。
如今黑光独自隐在深圳一个小区里，生怕烦扰别人，偶尔会有朋友探望，有时人们会忘记他。我去看过他，一晃又几年了，真是可怕。
“此时诗人黑光/正在大望村577栋402室客厅里独步/在平静的呼吸中寻找自我//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擦去”（《否定的人生》）。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走动，数自己的脚步，或者坐着，数自己的呼吸，杂念像树上的叶子，疯长过，又渐渐地落下来，纷纷安静。
黑光的诗呈现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何谓“真实”？就是拨开笼罩心灵的杂念后，那个原本的世界。在明澈的心的映照下，那个原本的世界对我们，反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真实。
“风丝在花叶下打瞌睡/一颗星辰突然一亮/刚好吻着我的一念”（《夏日》）。疼痛和人生的无常时刻提醒黑光戒除两种不良的心理状态：散乱和昏沉。他的精神状态是明朗的，气息是干净的。他的念头保持着明白的观照，笔下的每一首诗都表现出这样的观照。
“一只鸟独自在湖泊波浪的水面上飞/孤独的美妙”，一只独自的鸟，世界如波浪，肉体如落叶。哪里有凭借？“独自”是一种描述，“孤独”是一种感受。一只独自的鸟，黑光发现的是孤独，并且这孤独是美妙的。“我想是它找到了自己”，找到自己，这是透过孤独所发现的美妙，这孤独实在是自由自在的含义。因为孤独是无所凭借，孤独是强大而美妙的。
“黑”是黑光诗歌中常见的意象，这似乎来源于他从小的病。他对生命和世界的质疑：肉体是黑暗的，世界是黑暗的，我们的主观世界也是黑暗的，我们目光中看见的光是黑暗的。他怀疑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这质疑变成发现真相的力量。
“我想当它回到鸟群中/就像一盏灯在黑暗中”。一只鸟要回到鸟群，就像一个人要回到人群。但是我们执着的人群、世界，不过是黑暗的。不是人群、世界本身是黑暗的，而是我们对人群、世界的执着是黑暗的。当我们找到自己，就发现了自我的真相。孤独是真实的，也是会发光的。真相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灯，如此刺目。
荐诗 / 牛慧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