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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恩虎:谈清高

 肃雍堂选文 2015-04-14

 谈 清 高

                                      ·闫恩虎

 

如果某个时期人们将“清高”作为一种责备用语,那么这个时期的社会就有问题啦!若再前加“太”字,则必然是庸俗时代的反刍!

张爱玲说得好:“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趴满虱子”。而现代人们的思维趋向总是一味努力使自己的袍子怎样让别人看起来漂亮,很少有人花心思去消灭衣内趴着的虱子。可以说,现代人的心境就像塘里的荷,头冲着天空,想着自由高洁,脚却不愿意离开淤泥。喜欢谈论高洁,甚至向往高洁,却很少有人愿意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洁者!商业时代的生存竞争、政治社会的尔虞我诈,使我们越来越远离清高的心境!正如北岛诗歌名句表达的愤怒与困惑:“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清高是智者的必备修养。清则明,是由来已久的古训,也是自然现象的启示。远古时期的逸人高洁、魏晋名士的风流,无不回响着清高的优雅旋律!清高是中华士文化的核心,是中国传统贵族精神的风骨,也是人类精神卓越的自我升华。有文字的记载,许由和巢父是中国清高士文化的肇始者。晋皇甫谧《高士传》中记载: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而逃去,于是遁耕于中岳,颖水之阳,箕山之下 。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也,洗耳于颖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谁能见之?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声,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严子陵使清高以显文化名世,而魏晋时期嵇康以一曲《广陵散》和《与山巨源绝交书》将士文化的清高推向顶峰!余秋雨先生称之为“遥远的绝响”。儒家“圣人”孔子视清高作为儒家学人必备的修养,他称赞他的得意弟子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论语·雍也第六》

清高是一种力量,一种可以从根本上摧毁暴力的力量!只不过这种蔑视的力量需要巨大的精神底蕴。“犬儒”这个词不好听,但古希腊“犬儒学派”的创始人第欧根尼却让人们感受到了清高的力量!一天,第欧根尼在晒太阳,亚历山大对他说:“你可以向我请求你所要的任何恩赐”。第欧根尼躺在酒桶里伸着懒腰说:“靠边站,别挡住我的太阳光”。亚历山大托人传话给第欧根尼,想让他去马其顿接受召见。第欧根尼回信说:“若是马其顿国王有意与我结识,那就让他过来吧。因为我总觉得,雅典到马其顿的路程并不比马其顿到雅典的路程远”。有一次亚历山大问第欧根尼:“你不怕我吗?”第欧根尼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答:“好东西”。第欧根尼说:“又有谁会害怕好东西呢?”征服过那么多国家与民族的亚历山大,却无法征服第欧根尼,以至于他感叹:“我若不是国王的话,我就去做第欧根尼”。甘地曼德拉等领导的不抵抗民族独立运动,本质上也是一种清高力量的运用。

清高一种高贵的境界,一种让人仰慕的风度。它超然处世,不纠缠庸俗,蔑视卑鄙和醒龊,是坦然和淡然的修养;具有清高风格的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而是高瞻远瞩谦守志道不媚俗不随波逐流;清高不等于佛家的“出世”,也不等于道家的“无为”,它只是一种高远而清醒的处世态度和做人风格。真正的清高者都大有作为。古人云:“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清高者是敢于清醒面对现实的,只是不与小人争斗阴谋诡计,不看重尘俗的荣辱升迁,不计较物质利益的斤斤两两;它注重精神的满足和人生的感受,洒脱而自然。193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4次获普利策奖(1920192219281957)的美国著名剧作家尤金·奥尼尔(Eugene O'Neill1888-1953年)说:“长期以来我和无聊卑劣的事情作斗争,到头来我也变得无聊卑微了”。

美好的东西总是免不了会被卑劣者作为欺盗的幌子。正是因为假清高和卖弄清高者的浑水摸鱼,才使人们对清高产生了难以言状的不信任甚或厌恶!中国有一个成语“终南捷径”,说的是唐高宗时有位“随驾隐士”卢藏用,想升官发财又不愿受科举之累,便以卖弄清高为手段捞取功名利禄。先以隐居为名住在靠近京师长安的终南山,以便结交官场;因高宗皇帝常在东都洛阳小住,卢便又在洛阳近郊的少室山找个隐居地。皇帝的车驾往返于长安洛阳两京,卢也随之奔波于终南少室两山之间。后卢如愿以偿作了官,司马承祯想退隐天台山,卢藏用指着终南山对他说:“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在远?”司马承祯回道:“以仆所见,乃仕宦捷径耳”。卢听而面有愧色。《新唐书·卢藏用传》)“终南捷径”便成了讽刺假清高的专用词。现实中我们可以看到太多这样的人,尤其是一些知识分子,或表面上嘴巴上什么都无所谓,似乎很清高,但内心深处什么利益也不放过,若得不到便恨死别人;或嘴巴上愤世嫉俗,也似乎很清高,然而自己的行为却又极其龌龊,其所愤所嫉的往往是他得不到的,若可以得到他便比谁都疯狂;或惯唱高调,似乎很清高,如果让他照自个“唱”的去做,他死活也不干,只不过想欺世盗名而已。假清高者就是小人!孔子说得好:“乡愿,德之贼也”。(《论语·阳货》)这种人一旦得势,危害极大。假清高的做派,得意者也就是清代蒋士铨讽刺陈眉公的一句诗所言:“翩然一只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 

清高,说到底就是一种自律的操守。塑造与培养国民现代人格是现代化建设的艰巨任务。我总认为,文明的人格,真诚是基础,清高是旋律!

                  〔 摘自《散文天地》〕

(作者系嘉应学院县域经济研究所所长、“客商”研究所所长,经济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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