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桂花飘香的时候,也正是苣荬菜花开最盛的时候。小城的街上,常见人们手里拿着一束金桂。有家人从北方来,走在路上,常感叹:真香。我爱香气四溢的桂花,也爱在路边树丛里野生疯长的苣荬菜。苣荬菜属菊科,菊科的花都像小太阳,一圈黄色的舌状花瓣灿烂得像四射的阳光。开花的苣荬菜有一米高,细细的植株不断分枝,分枝上也开花。秋风吹过,高高的苣荬菜随风摇动,摇动的也是一朵朵小太阳。虽然没有桂花的香气,但野生的苣荬菜有泥土的气息。我这个在乡下长大的人,对泥土总是有格外的亲情。少年的时候写文章,曾说:乡下孩子都是土命。 我们这代乡下人,是在田野里长大的。天天在田野里野,其实也不过做两件事:游戏玩耍和挖野菜割野草。野草割回家,或扔进猪圈,或喂拴在猪圈边的山羊。野菜最常见的就是马齿苋、野苋菜、苦荬菜和苣荬菜。小时候,每年都和二姐在泥墙跟撒下花种,每年家里都有花开。但现在想想,居然在田野里未曾格外留意野花。挖野菜当然是找嫩苗,待到花开,菜叶已老,也就为孩子们舍弃了。 人到中年人到江南,不知怎么就爱上野花野草,每天在城市里找野地,往野草丛里钻,留意每个季节野花的绽放。才发现,小时候的野菜,居然有那么美丽的花开。野花野草的形态,也和记忆里生长的野菜迥异起来。 就拿苣荬菜来说,我至今记得三舅家灶台上一盆水灵灵的小野菜。刚刚洗过,灰绿色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儿,菜根儿也白白净净的。妈说,三舅胃不好,苣荬菜可以治胃病。我们自己的饭桌上也有苣荬菜,洗干净了蘸酱吃,醤是妈做的豆瓣酱。 苣荬菜和苦荬菜都有点苦味儿,但那苦实在爽口。难怪《诗经》的《谷风》里唱: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这荼就是苦荬菜和苣荬菜。从乡村跑到城市,已很少吃到野生的苦荬菜和苣荬菜了,那爽口的苦味只能用苦瓜来代替。在燕园读书时,去食堂吃饭,往往要一盘凉拌苦瓜。但无奈那苦瓜都已被开水烫过,软软的,没有了脆脆的口感,也失去了爽口的苦味儿。和师弟师妹们说起这些,他们张大嘴巴:啊?不过开水,那苦得咋吃啊!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苦。 苦荬菜和苣荬菜皆苦,但比起苦荬菜,苣荬菜的苦其实柔和得多,两者植株也有较大区别。苦荬菜的菜叶比苣荬菜细得多,也矮得多。抱茎苦荬菜的叶子大一点,但我是到江南才遇见它。苦荬菜5月即开花,叶子老得快,能当野菜食用的时间很短,而苣荬菜8、9月才开始开花,开花前,嫩叶可以一直采食。50年代,山东作家冯德英曾写过一本小说叫《苦菜花》,后来被拍成同名电影。小说封面和电影片头的那棵苦菜花就是苦荬菜开的花。在我们唐山老家,苦荬菜被叫做苦麻子。电影《苦菜花》开始就是冯大娘带着小女儿嫚子在野外挖野菜,嫚子喜欢苦菜花。老家方言发音不准,看到电影中嫚子挖苦菜花,我就一直觉着苦麻子应该是苦妹子。“苦妹子”开花和苣荬菜很相近,但苣荬菜黄色花瓣颜色更深更艳。它们瘦果上的白色冠毛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初夏的风吹苦荬菜的种子去飞翔,而送苣荬菜种子飘飞的,是盛夏和秋天的风。 抱茎苦荬菜
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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