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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兵棋专家张国春

 圆圆的柚子 2015-04-20

张国春生前照片 

工作中的张国春 

手术后的张国春笑对生活。

老实张国春——这个时代需要的普通人

“张国春是我们长期工作在基层一线官兵的一个真实缩影。尽管现在有很多高级领导干部腐化堕落,但实际的情况是,我们身边很多同志还在踏踏实实为国防事业做着贡献”

文/凤凰网主笔 陈芳

张国春太普通了,工作中找不到一张单人照,听不到一句说过的豪言壮语,正如国防大学兵棋系统总设计师胡晓峰所言“作为典型,他可能让记者难受,没有轰轰烈烈的大起大落,就是很平淡”。

但从他参与的每一个军中重大工程、做过的每一件事、及其背后彰显的品质来看,又极不普通。

张国春是谁?

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战役兵棋系统教研室原副主任。1969年出生于黑龙江克东一个普通农民家庭。1987年9月考入空军西安电讯工程学院。1995年考入国防大学读研。1998年被留校在国防大学电教中心任教。同年即参与军委赋予的某重大工程,致力于空军模型研发。1999年,参与另一项重大工程。2007年,参与军委赋予兵棋系统研发工程。因常年超负荷工作,积劳成疾,2013年7月,被查出患脑胶质母细胞瘤。2014年10月15日去世,年仅45岁。

“张国春平时就像一个隐形人,在的时候做了很多事,以至于大家以为那就是他该做的。直到他走了,才发现很多事并不是他应该做的,而是他愿意去做。他就像空气一样,在的时候你感觉不到,但是没有他不行”。张国春同事王燕的这句评价或许最能准确形容张国春存在的意义。

对研究 来不得半点凑合

张国春45年的短暂人生,有近20年在国防大学,不是学习就是研发,几乎耗其一生。

在妻子谷迎宾印象中,自从到了国防大学,尤其到了兵棋系统研发团队,丈夫张国春加班就是常态,“偶尔一天不去加班,就觉得别扭”。

在被采访的数位领导与同事眼中,张国春是典型的老黄牛式人物,对工作勤勤恳恳、扎扎实实,是那种做十分、可能只说一两分的人,无论什么工作到了他那里,会尽120%的努力做好,“只要交给他的工作,不用再想能不能做好、会不会按时完成,他肯定会高标准完成,而且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怨言”,张国春同学、又与其共事多年的吴琳告诉凤凰网。

战役指挥训练模拟系统研发,是解放军加快向信息化迈进的一项重大工程。当时国防大学人员少、工程紧张,张国春独挑空军模拟系统研发大梁。因为不善言辞、性格内向,他能否胜任,起初领导心里并没有底。但仅仅两个月,张国春就以成绩打消了领导和团队的顾虑。

与张国春共同参与该工程的马丰文记得,这两个月,他基本都在实验室度过,夜里凌晨1点离开时,张国春还在实验室,第二天一早又看到他已经在实验室。吴琳那时和张国春住同一间宿舍,至少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基本上见不着人,有时候半夜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回来了,但早晨起来看到他的床又是空的。

张国春研发的空军模拟系统获得成功,他本人从此也在该领域站住了脚。

某工程结束不久,紧接着是又一个重大工程,张国春同样是核心研发成员之一。这期间他还攻读了博士学位,师从胡晓峰教授,攻读的方向是体系对抗仿真,国内尚属空白,国际上也属前沿。胡晓峰坦言,起初担心张国春的基础能不能完成这项课题,“他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但绝对勤奋”。隔几个月,胡晓峰就会收到张国春刻好的光盘,都是他看的国外文献。

张国春的博士论文顺利完成答辩,并出了一本著作《体系对抗建模与仿真导论》。在吴琳看来,张国春不仅在系统攻关和研发上成果显著,在理论研究方面也颇有建树,这部著作就是证明,“十几年前,大家对体系到底是什么还没搞清楚,国春就选了这么个前沿的课题”。国防大学信息作战与指挥训练教研部总工程师司光亚则如是评价张国春的学术成就,“他在体系建模上是先驱者、开拓者之一,他10多年前的研究是创新,到现在也不落伍”。

张国春不仅数学好,英语也很突出。在同事曹占广印象中,张国春总能捕捉到国外最先进最前沿的技术,“兵棋系统要站在世界最前沿,就必须掌握当今世界上发达国家研发到了何种程度,这一点,张国春是排头兵”。

对工作 主动承担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攻读博士期间,张国春同时要兼顾实验室的研发,加班更是家常便饭。紧接着2007年,兵棋系统研发工程上马。

兵棋系统,简言之就是战争模拟,把战争用计算机模拟出来提供指挥员进行训练分析。国防大学承担的是最为复杂的战争模拟,即大型兵棋系统,要将实际战争中的上千架飞机、上万辆坦克、上百万人,甚至包括战争波及到的周边民众等,全部装入一台大型计算机。

胡晓峰这样形容团队的目标,“我们梦想把现代战争真实地搬进计算机,营造一个符合中国和中国军队实际的虚拟战场,使兵棋系统成为军事训练的崭新平台,让我军指挥员想打仗、练打仗、能打仗,通过无限接近实战的兵棋推演,使我军获得未来战争的更大胜算”。

兵棋团队在多年的积累下,5年磨一剑,从零开始,攻坚克难,成功研制出我军首个实战化大型计算机兵棋系统,为我军中高级指挥员提供了一种对抗训练的环境,使他们能够有参加一场虚拟战争的机会,从而为提高我军打赢战争能力、实现强军目标作出了巨大贡献,追上了与国外近30年的差距。

张国春是第一批加入兵棋系统的核心技术人员,承担起模型系统总体设计、战场情况报告系统开发、想定数据查询系统的设计与开发等一系列重任。战场情况报告系统开发和想定数据查询系统都是极其繁琐的工作,工作量庞大。在杨镜宇看来,作为参加过诸多重大项目研究的老资历,张国春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做,但他主动承担起了这两项工作。

张国春负责的战场情况报告系统,每一次要等演习中其他人所有工作结束,他最后收集参演各方生成的数据。这项工作极其费时,一次生成要五六个小时,白天参演,晚上加载新的数据。张国春大学同学、国防大学兵棋系统教研室副主任杨镜宇告诉凤凰网,这还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演习输了,部队的人会说数据不对,其实数据是他们自己输进去的,但经常就怪到我们。张国春不解释,就说行,我们去改”。

想定数据查询系统,要一条一条命令的下,再根据大量实验报告一条一条校验,往往就是几十万甚至上千万的报告。张国春把这个活也揽下来,一直到病发负责的都是这项工作。在很多人看来,这项工作很枯燥,干起来很累,要求也很高,但没有什么理论创新,也不能作为学术上评奖的资本,这种工作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干的。

同事不理解他这样资历的人还做这种低级活,但张国春说,如果不去做这个事情就感觉心里不踏实,最少要自己做一遍之后,知道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做,心里就有数了。“他不是那种我设计出来你去做,而是首先自己先趟一遍路,把路趟得差不多了才让别人去做”,在杨镜宇眼中,他就是一个这么实在的人。

2007年加入兵棋团队,至2013年9月第一次住院做手术,这期间,张国春始终如一。杨镜宇还记得刚来国防大学时,张国春跟他讲,“我们这个行业在冰川底下,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靠手指头在键盘上一行代码一行代码敲出来的”。张国春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直到2012年他还在写代码,像他这样年龄、这样资历还在扎扎实实在做那种工作的人非常少。

而由于保密要求,直到2013年,兵棋系统才有限公开,这之前该团队始终默默无闻,不为外人所知。在兵棋演习教研室主任刁文清看来,面对这项枯燥且不能很快见成效的事业,人要耐得住寂寞,张国春无疑是这个团队最为典型的一员。

保密工作原则性强 随叫随到

兵棋系统研发保密性要求非常高,需要有一个责任心特别强、能够担当的人分管保密管理。领导首先想到最合适的人就是张国春,因为他工作细致、原则性强、又能随叫随到。

研发室的任何资料不允许带出,如有工作需要拷贝打印资料,需要领导签字,再由张国春负责开门打印。其他同事常常是下班后,有时甚至是半夜突然打印东西,无论是领导还是新来的年轻同事,张国春一视同仁,严格按照程序走。但不管多晚他都会随叫随到。

王燕,是张国春的下属,她还在做博士的时候,晚上十一二点要拷个资料,给已经回到家的张国春打电话,他从未流露过不耐烦的情绪,而是一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任何时候,哪怕晚上12点以后,什么时候打电话他什么时候到。许多同志比他还年轻,可能是上尉、中尉,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打电话把一个大校从家里叫过来,但他没有任何怨言。”曹占广说。

张国春好说话,但不代表没原则。无论是谁打印资料,没有领导签字,张国春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胡晓峰告诉凤凰网,一些人不理解,认为张国春死板,甚至冷言冷语说一句“你这干啥,何必添麻烦”。但张国春坚持原则。

在博士生赵晔眼中,这种看似很小的事情,一般的人其实做不到,但张国春连不耐烦都不会有,已经不是凡人。

住院前将工作资料一一整理好

2013年7月,张国春岳父病逝,办丧事过程中,接到出差执行任务,二话不说,就赶回执行任务。这也是张国春生前最后一次出差。

而此时张国春的身体已出现严重状况,他老是头晕,且眼睛看不清东西。当晚,总部要一个汇报材料,回到北京再改也来得及,且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回北京,他的眼睛充血厉害,看不清电脑屏幕。可是第二天凌晨6点,一同出差的同事唐宇波起来时,看到他正在电脑前修改材料,他说要在回北京之前发回总部。

在胡晓峰眼中,张国春是特别老实的一个人,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又生怕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够好影响别人。

对自己的病情,张国春曾偷偷查过资料,记忆力会丧失。手术之前,他把工作资料一一整理好,分门别类交给对应的同事,“他怕自己忘了”。

手术第二天,要去兰州演习的学生给张国春打电话告别,躺在病床上的张国春,神情恍惚,嘴里却一直念叨“本来我也要去的,现在我去不了”。

第二次手术后,张国春的记忆力严重下降,话也基本说不出,妻子女儿已经叫不出名字,却叫出了最后和他一起出差的同事“唐宇波”的名字。领导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吃力地说出,“不能工作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在场的胡晓峰听得热泪盈眶,“这是什么同志啊,连老婆、女儿都不认识了,他所做的事业一直没忘,这个东西到底放到他大脑哪一部分了,怎么就忘不掉呢?”

在同事向建华看来,张国春把军人的工作当成了毕生的追求,做什么就做到最好、做到极致。

不愿意跟别人争荣誉、争待遇

张国春离去后,身边的同事几乎找不到他一张出现在重大场合前的照片,在荣誉面前,他总是躲得远远的。

“他就是那种躲在背后做了很多事,却把露脸儿的机会留给别人的人”,“对荣誉,他从来不跟大家争,反而去让,更不要说自我表扬”、“他最大的特点是不愿意跟别人去争荣誉、争待遇、争地位等一切可能得到好处的东西”……这是身边人对他的评价。

2010年,在一次重大任务中,张国春做了大量工作,评功评奖时,他是同事和领导心目中一致推荐的最合适人选。但张国春拒绝了,“这个功还是给年轻同志”。

评教授,是一个学者的追求。第一次评选因为没有公开出版的著作,张国春遗憾错过。在他第一次住院之际,第二次评选教授,以张国春的研究成果和学术成果,不会有任何障碍。但他放弃了,“他说失去记忆了,不能再干工作了,占着那个名额干嘛,给年轻人机会吧”,妻子谷迎宾知道,评上教授职称是丈夫的一个心结。

“他做这些事很自然,不会让人感觉矫情,而是发自内心,就想帮助别人,就想把过揽给自己,把功让给别人。”同事王海军告诉凤凰网。

不愿给人添麻烦 不愿占公家便宜

病重后,去医院检查,张国春也从不愿意麻烦单位,安贞、天坛、协和……一家家医院,自己乘坐地铁去。

妻子谷迎宾心疼丈夫,提出向单位申请用,领导也说过绝对保障张国春看病期间用车,被他制止。第二次手术后,张国春已经无法正常走路,去医院复查,谷迎宾再次提出申请单位用车,他依然不让,“别要了,领导那么忙,单位车辆也少,咱们用一辆车一占一天,别人工作上安排都用不上,不好”。

住院期间,主治医生周青是与他打交道最多的人,周青说,这期间,张国春没有提出任何住房或护理上的特殊要求,包括家属,始终很配合医生,住院后期,即使身体很痛苦,他也不愿表现出痛苦,很坚韧。

在胡晓峰眼里,“他对自己的要求总是放到最低最低的那个层次,我们说老黄牛也好,说螺丝钉也好,说雷锋精神也好,张国春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很突出的代表”。

为人师 无意当中就做了一些人的榜样

张国春生前曾说别人干的事情自己得先干,让别人做的事情自己得先做。作为领导,作为导师,在下属和学生眼中,张国春是一个以身作则的师者,潜移默化中,成为行为示范的标杆。

王海军向记者讲述了张国春生前带学生的一件事情:在兵棋系统研发过程中,张国春带着几个研究生负责想定数据查询系统,学生经常把一些数据弄颠倒或者填错,张国春先将责任揽到自己这里,下来后他不会批评学生,而是把问题从头到尾再讲一遍,一遍不行两遍、三遍……直到不再出错为止。“他带出来的这些学生,包括和他一块儿工作的人,功底都非常扎实”。

2013年,在一次重大演习之际,因为任务重,整个教研室常常加班到很晚。多位同事透露,张国春常常是干完自己的工作,陪着下属干。在下属王燕看来,他的想法很简单,“可能他就觉得应该这么做,这是他的做人准则,他做人就比一般人真一些,考虑自己少一些”。

实验常常就是简单重复的,但就是这样的重复实验,张国春已经坚持了十几年,即使做了领导也要亲自盯实验中的每一个数据。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位领导,王燕也渐渐从看似重复单调的实验中悟出了其重要性,成为一种习惯。

“张主任对我们的要求是你不光要做出模型来,还要做得合情合理,因为这个东西是要真正给作战人员去用的。这句话对兵棋的本质有了深刻的认识,他对人对工作的负责态度感染着我”。王燕对凤凰网说,正是张国春这种以身作则的品行,把整个室的风气带得很正。

王燕说她很幸运,碰到张国春这样一位领导。实验室的工作很枯燥,压力也大,加班是常态,当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张国春常常跟她讲,“再坚持五分钟”,“最后再坚持五分钟,就闯过去了”。就这样,一个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东西就熬出来了。

在学生王阔看来,在人人都在争项目、争报大奖这样浮躁的氛围下,能够沉下心来,扎扎实实做一些学术上的研究,做些有意义的事,这样的人太少,而导师张国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学习、生活、为人处事上,导师还用实际行动教会自己做老实人、做本份事。

博士生赵晔认为,张国春无意当中就做了一些人的榜样,“他不是那种想为什么而做的人,就是按照自己的本色在做事情”。

“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军队对不起家人”

就在给岳父办丧事期间,张国春在酒醉之后说出了这辈子最多、最动情的话,“我这辈子可以说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军队,对得起国防大学,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家人。对双方的老人没有尽孝,爱人为我失去工作,自己是高学历却没能辅导孩子……”

当一向少言寡语、喝完酒便睡的丈夫说出这番话,妻子谷迎宾感到惊讶,“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从来没有这样标榜过自己”。事后谷迎宾才回过劲来,“可能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张国春并没有告诉妻子病情,而是自己悄悄上网查资料,知道这个病会丧失记忆,所以有一段时间他的话突然多了起来,“老婆,对不起你啊,你为了我,把正式的工作都辞掉了,跟我来到北京,我又没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谷迎宾也未曾想自己当年放弃天津的工作,陪丈夫来到北京,让他那么在意。住院之前,张国春又一次对妻子说“为我失去工作,也没有得到幸福”。手术后,谷迎宾第二次辞去工作陪伴丈夫,张国春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着妻子的手。

张国春觉得亏欠妻子的还有没能为她留下一套房子。曾经他们有机会买经济适用房,但房子离单位远,那是张国春唯一一次违背妻子的意愿。生病后,他说“后悔了”。

如今的家,是张国春到副师级后分到的一套三居室,但他只住了四个月,就去了医院。此前他们在国防大学曾经五次搬家,最初住的还是筒子楼。

虽为博士,但因为平时工作忙,顾不上辅导,女儿没能考上好大学,对此,他满是遗憾与愧疚。女儿张丹印象里,父亲最后一次带自己出去玩是奥运会期间,去过一次鸟巢。提起父亲,张丹满眼是泪,她说现在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多磨磨爸爸,或许这样他就不会得病离开自己。如今,那个每天早上亲吻她额头,叫她“宝贝女儿起床吧,早饭都做好了”的爸爸再也没有了。

张国春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人,父亲是电工,母亲靠打零工为生,小时候,为了两分钱,爸爸妈妈翻箱倒柜的拿炉钩子勾出两分钱来,给张国春交学费。或许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父母眼中,张国春从未让他们操过心。

父亲眼中,儿子十分孝顺,刚毕业那会儿,尽管工资不高,但总往家里寄钱。因为种种原因回家次数少,但每次回家,总是抢着干家务活,厨房的活、菜地里的活、扫地的活儿都干。

在父母兄弟眼中,张国春永远是他们的骄傲,弟媳平永丽在纪念张国春时曾写下这样一段话:“您的精神真的能影响咱们家的三个小孩,不说做个对社会有多大贡献的人,起码能做个好人就行。”

“因为我是军人,所以我值”

2013年,第一次手术后,张国春回了老家一趟。那次回乡,张国春弟媳武侠曾不止一次问他,“大哥,为工作为事业这么做,你到底值不值?”张国春只说了一句,“因为我是军人,所以我值”。武侠并不能理解,难道人穿上了军装,思想层次真的就提高那么多?真能舍弃一部分东西?

直到张国春第二次做手术,在手术室看到他失去记忆力,记不得家人,还在念叨工作;直到张国春故去,看到军事报道在播放兵棋团队事迹,武侠此时才真正理解大哥那句话,“他的人生虽然很短,但他活得很精彩,我为他骄傲,从不理解到突然之间心里那些东西真的放下了。我大哥认为他是军人,坚守职责,直到生命最后仍在坚守,有的人可能说他傻,就是因为这群很傻很傻的军人,我们国家才能这么富强,人民才能够安居乐业”。

张国春的内心在想什么?是什么支撑他二十几年如一日付出?他平时说得太少,以至于始终难以得知答案。无意间,国防大学原研究生三队政委曹德泉提到两次政审时与张国春的对话,或许是他思想的唯一一次流露:

第一次是在张国春学习期间,曹德泉和他探讨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说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只有共产党才能发展中国?作为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在这个伟大的事业中应该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宏大的命题,书本里有现成答案。然而张国春的回答却让曹政委感到意外,他把共产党的领导比喻为愚公移山:“愚公为了家人下决心移山,移山需要愚公来领导、指挥,移山也需要愚公全家人的参与,以及子子孙孙不懈地努力。”

团队的性格 军人的使命

“从参加工作到45岁离开这个世界,他一生中最美好、最宝贵的时间段献给了事业。”司光亚如是说,在外人看来,或许很苦很不值得,“他不觉得苦,觉得乐在其中,因为热爱这个事业”。

采访中,张国春多位同事告诉凤凰网,他们做这项事业从来不觉得苦,他们的成就感也并不来自物质和名利,因为特殊的军队体制,他们这一群研究人员常常是躲在幕后的,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七八年。“当看到部队用我们研发的系统搞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演习时,是我们内心最喜悦的时候”,曹占广的这句话其实是整个兵棋团队的心声。

“我们几乎所有的同志都希望自己的成果被全军认可,为部队所用,为我军打胜仗贡献力量”,胡晓峰认为,从这一点来说,张国春既是兵棋团队的突出代表,也是团队性格、集体符号的展现。这个团队整体就是一个淡泊名利、有着很强团队意识、又敢于攻坚克难的团队。

然而,张国春引起身边人的共鸣,不仅仅因其代表了团队的性格,更深层的意义在于他身上体现了这个浮躁时代缺少的某种品质,尽管这种品质本该再正常不过。

“我们国家发展得非常快,这也导致很多人很浮躁,国春是我们的一个镇静剂,他给我们带来潜移默化的正能量”;

“国春是我们长期工作在基层一线官兵的一个真实缩影。尽管现在有很多高级领导干部腐化堕落,但实际的情况是,我们身边很多同志还在踏踏实实为国防事业做着贡献”;

“我们这个时代不能说浮躁是主流,但确实存在着追求权利、追求利益、追求金钱、追求光鲜生活的现象,大家都喜欢看鲜花掌声,看一些很炫的东西。但是光有这种浮躁,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还需要一大批踏踏实实坐下来为我们这个国家、为中国梦、为这个时代去奉献去献身的人。张国春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代表,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值得宣扬的、能够实实在在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学问的人”;

“作为军人,你让我干什么,不让我干什么,什么是可以的,什么是不可以的,他分得非常清楚”;

“在今天这样一个略显浮躁的时代,出精致利己主义者的今天,扪心自问,有几人能做到像张国春这样?每一件事情都小到不为人道,张国春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这样看来,他一点也不普通”;

“他是有灵魂的,这个灵魂就是一种事业心,当你把这个事业心稍微延伸,就是对我军、对我们党、对我们国家的热爱。要是没有灵魂,没有追求,没有事业心牵引,做不到的”;

“军人是以服从为天职的,但这个服从也不是盲从,是以对国家民族的忠诚和对组织的信任为基石、以对事业的荣誉感作为支撑的。我想正是因为军人的职业特点,以及对任务无条件服从的使命感,支撑他加班加点、任劳任怨。这种奉献精神的原动力其实是军人特殊的职业性要求以及由此而来的特殊性使命感、荣誉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国春展现的是中国军人的集体特质”;

……

这些话,都是张国春那些平时默默无闻、沉湎于研究的理工科同事的肺腑之言,他们追忆缅怀张国春,也在张国春身上找到了作为国防研究人员、作为军人的使命感、荣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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