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娱阁评选袁中郎先生小品 明 袁宏道着 ◇袁中郎先生小品◇ 序 卷一 序 引 广庄 解 述 记 卷之二 纪游 传 疏 祭文 志铭 题跋 书 尺牍 ●序 叙袁中郎先生小品 夫人无事不欲行其胸臆至文字动思摹古曰如是方合某格如是方同某人句程字仿日变月移以就之且踵艰深之习辄作□僚学庄严之泒便为翁仲生旦丑净□受世转不解有我良可痛矣不知文章亦自抒其性灵而已揉直作曲斲圆成方一种灵气乃受屈折剥削止水断山有何生韵牛郎叙会心集大有取于趣小修称中郎诗文云率真率真则性灵现性灵现则趣生即其不受一官束缚正不蔽其趣不抑其性灵处夫士桮桊其已以比时祗博一官至不受官制必解脱后快更何事得转移哉冲口信手具写其中郎中郎遂自成一中郎矣然趣近于谐谐则韵欲其远致欲其逸意欲其妍语不欲其沓拖故予更有取于小品 壬申日南至钱塘陆云龙雨侯甫题 ●翠娱阁评选袁中郎先生小品卷一 钱塘陆云龙雨选 公安袁宏道中郎着 宣城梅 羮子和阅 序 引 广庄 解 述 记 ◆序◆ 陶孝若枕中呓序 谢于楚历由草引 叙陈正甫会心集 叙四子稿 送江陵薛侯入觐序 寿邹南皋先生六十序 寿洪太母七十序 ○陶孝若枕中呓序 夫迫而呼者不择声非不择也郁与口相触卒然而声有加干择者也古之为风者。多出于劳人思妇夫非劳人思妇为藻于学士大夫郁不至而文胜焉故吐之者不诚听之者不跃也余同门友陶孝若。工为诗。病中信口腕率成律度夫郁莫甚于病者其忽然而鸣如瓶中之焦声水与火暴相激也忽而展转诘曲如灌木之荧风悲来吟往不知其所受也要以情真而语直故劳人思妇有时愈于学士大夫而呻吟之所得往往快于平时夫非病之能为文而病之情足以文亦非病之情皆文而病之文不假饰也是故通人贵之。 凡郁中所出。每得趣。石公形容描写葢亦尽矣。 ○谢于楚历由草引 古云诗能穷人。又云诗非能穷穷者而后工也夫使穷而后工。曹氏父子当为伧夫。而谢客无芙蓉之什。昭明兄弟要以纨绮终也。唯云诗能穷人大似有之管城亲而牙筹疏一不合也气高语率令人自远二不合也富者恶其厉缗仇之若敌贵者忌其厉官避之若祟三不合也有一干此。皆足以穷。而况并之。故云一日执管。二朝废饔。妻子之所羞。而宗党之所怒。也是物者。何益人秋毫事而余辈酷嗜。之余与于楚交有年。初于歙。再于白下。于广陵。于燕市。每见必以诗相质。力追作者。今春忽见于柳浪衣上尘寸许是则梦想不及者也。问别来何所遇嘿无语。试解其装但见其诗益富语益奇而他无有余叹曰谢郎穷若此。而诗不止。是中殆有鬼。非命也。善乎坡公之谓王子立也。有致穷之具而与子瞻为亲気欲往求鲁直。其穷殆未易瘳也余才不逮古人。而穷不啻过之。世人之见余者。皆唾畏其气相沾染也。于楚访予深山。是予大幸。然两人者。其气味适足以相增益。甚非趋避之道也。于楚不能忍穷。幸且焚笔研。余亦从此改业焉。 文以趣胜大堪捧腹。 ○叙陈正甫会心集 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今之人慕趣之名。求趣之似。于是有辨说书画。涉猎古董。以为清。寄意玄虚。脱迹尘纷以为远。又其下。则有如苏州之烧香煑茶者此等皆趣之皮毛何关神情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面无端容。目无定晴。口喃喃而欲语。足跳跃而不定人生之至乐真无踰于此时者孟子所谓不失赤子。老子所谓能婴儿葢指此也趣之正等正觉最上乘也山林之人。无拘无缚。得自在度日。故虽不求趣而趣近之愚不肖之近趣也以无品也品愈卑故所求愈下或为酒肉。或为声伎率心而行无所忌惮自以为绝望于世故举世非笑之不顾也此又一趣也迨夫年渐长。官渐高品渐大有身如梏有心如棘毛孔骨节俱为闻见知识所缚入理愈深然其去趣愈远矣余友陈正甫深于趣者也。故所述会心集苦干人。趣居其多。不然虽介若伯夷。高若严光。不录也噫孰谓有品如君。官如君。年之壮如君。而能知趣如此者哉。 自然二字。趣之根荄。不尔癖耳累耳。 取赤子。次及愚不肖。石公真是具眼。 ○叙四子稿 今世禁文体者日益厉而时文之轨辙日益坏上之人刻意求平下之人剖意求奇所标若此。所趋若彼岂文体果不足正哉夫禁士者一人。取士者又一人。士向利则德故从取不从禁即不然。令禁士者取士。将一出于平而平不胜取不得不求其异者求其异者而平者自斥虽欲自守其禁不可得也势为之也余谓文之不正在于士不知学圣贤之学惟心与性今试问诸业举者。何谓心。何谓性如中国人语海外事茫然莫知所置对矣焉知学。既不知学于是圣贤立言本旨晦而不章影猜响觅有如射覆深者胜之以险丽者夸之以表诡者张之以贷义本浅也而艰深其词如佥夫小人之匿其心以欺人者也故曰险也词本芜也而雕绘其字如纨袴子弟目不识丁徒以衣餙相矜故曰表也理本荒也而剽窃二氏之皮肤如贫无担石之人掯富家之囷以夸示乡里也故曰贷也三者皆由于不知学。智穷能索。自不得不出于此。为主司者既不能详别其真伪故此辈亦往往有幸中者后生学子。相与尤而效之。而文体不可复整矣故士当教之知圣学耳知学则知文矣禁何益哉门人某等留心学问。其为文根理而发。无浮词险语。是可喜也。故识其前以告都人士之为文者。 奇亦何害。但犹是取其险。取其表。取其贷耳。安能得亡。 ○送江陵薛侯入觐序 当薛侯之初令也。珰而虎者。张甚。郡邑之良。泣而就逮。侯少年甫任事。人皆为侯危。侯笑曰。不然。此蒙庄氏所养虎者也猝饥则噬人而猝饱必且负嵎吾饥之使不至怒。而饱之使不至骄。政在我矣。已而果就约。至他郡邑暴横甚。荆则招之亦不至。而是时适有播酋之变。部使者檄下如雨。计亩而诛。计丁而夫。耕者哭于田。驿者哭于邮。而荆之去川也迩。沮水之余。被江而下。惴惴若不能一日处。侯谕父老曰。是釡中鱼何能为。戒一切勿嚣。且曰奈何以一小逆疲吾赤子。诸征调皆缓其议。未几果平。余时方使还。闻之叹曰。今天下为大小吏者皆若此。无忧太平矣。小民无识。见一二官吏与珰相持而击。则羣然誉故激之名张而调之功隐吾务其张而不顾其害此犹借锋以割耳自古国家之祸造于小人而成于贪功幸名之君子者十常八九故自楚蜀造祸以来。识者之忧。有深于珰与夷者。辟如病人冀病之速去也。而纯用攻伐之剂其人不死于病而死于攻今观侯之治荆。激之耶。抑调之耶。吏侯一日而秉政其不以贪功幸名之药毒天下也审矣侯为人丰颐广额。一见知其巨材。今年秋以试事分校省闱。首取余友元善。次余弟宗郢。元善才识卓绝。其为文骨胜其肌。根极幽彻。非具眼如侯。未有能赏识其儁者。余弟质直温文。其文如其人。能不为师门之辱者。以此二士度一房。奚啻得五。侯可谓神于相士者也。侯之徽政不可枚举。畧述其大者如此。汉庭第治行。讵有能出侯上者。侯行矣。 呜呼。使逆珰时不为激而为调。宁至决裂乎。谁谓文人无奇识。不能烛几于先也。 ○寿邹南皋先生六十序 今海内名公卿。有举其地而知者。有举其氏而知者。唯吉水邹公。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南皋先生非但不名也且不氏宫掖之深也厮养之微也羗胡之遐且桀也莫不敬惮先生如所严事之神明公事之牍。尘累山积。类无不引先生为重。庆历以来所称名公卿。未有比者问其所以重不过曰天下第一激烈男子而已尝读先生书有云。今之学者动喜奇气劲节其流弊与沉溺欲海者则一噫此东汉诸君子所未梦见者也夫学不至于道。而趋天下之所重其所重处即炎也吾趋之之心则犹贡谀也春之长养也而雷作焉。长江之浩瀚也而惊涛忽焉气之所激偶尔见奇而造物者岂以是奇哉先生之道超一切见闻不以解悟为知不以担当为行不以证入为功截然如出土之笋干霄而上更无迂曲。世之以奇先生者皆其学之余元气变化何所不有而惜其纡而不用用而不尽也夫天之生人也实难。有一世而一人者矣。有数世而一人者矣。麟凤芝草与世何与而天犹若悭之则其于人也尤其所靳惜而慎重者也有家国者。不深惟生才之难。以为朝退一人。夕进一人左下何患于无才而不攵以鸡骛代凤则亦何时无瑞也夫天下固有一人不用而抑塞数世者子思子舆是已有一人用则存去则危者蜀之武乡。唐之梁公邺矦是已今先生固所谓间世一人者。而其年已六十矣如此人者一日在朝则获一日之用而使六十年之景光半沉于岩峦水石之间深可惜也夫先生虽不用所谓用者自有在明道觉世此亦圣贤无穷事业也然窃闻之世治则道行世季则道明古之圣贤。不用而始聚徒著书。以待后世。洙泗河汾岂得已者今海内宴然。不可谓季。而先生之年未老。向用宜有日虽然此其时矣国家之寿无疆也先生之年当耄期未艾也 两比部以劾夺情受杖。先生于杖毕。复出疏劾夺情其屹然何如要非倚于气也乃能为朝野重不得于朝野展其用谓之何哉 ○寿洪太母七十序 乙巳秋九月廿六日。孝廉弟宗中母洪太夫人十袠。族少长咸集。以次进觞。最后及小子宏族先生命曰。子礼官也。词命子所颛。盍为一言以觞。宏再拜谢不敏。乃曰。凡本之婆然者。必也其根之坚寔者也。是故百围之干至于千云薄雾而其荣瘁消长唯根焉是托故根者母道也今孝廉弟蓊然就荣如花果之方萼楩楠杞梓之用将在异日请以是觞族先生曰是佳喻也然天下之为荐绅母者皆可以若言诵宏曰。余家高祖而下。世不乏贤。而昌其年者多在母氏。屈指王父行。为兄若弟者。凡十有几。问其人庆历相禅之初仅有存。而王母在堂上者。至今犹可数也。屈指大人行。为兄若弟者。凡四十有几。问其人至今三之一存。而诸为母氏者若于人也。故述袁氏者。张母德焉。请以是觞。族先生曰小子善述他日载谱牒为贤媛盛事可也虽然是一门佳话也为袁氏母者皆可以诵宏曰余家族属分三大支。而长最繁。凡三传而子若孙几三千余指。长居十之七八。今伯母之膝下跪而称觞者子十有一人。孙三十有许人鸾停鹄峙琼芬蕙列又长枝中最繁盛者华封人之所称母葢具有之请以是觞族先生曰盛哉抑报缘也母之所以令不与若更言之宏曰。母内政修饬。相夫子以道。往时宗人推伯为长一切国课户讼受成议于伯所。母倾筐倒橐。咄啐治办。宗人以是益亲联络支属如臂指之相使是母之功在祖宗者也伯既即世。家日益落。母攻苦茹酸。和丸课子。贤书既登。驯取上第。抚异母子如己出。皆有成立是母之功在孙子者也家虽酷贫。好施不厌。一粒一襁与诸啼号者共是母之功在乡邑者也。三者家牒所誉也。国史所收也。请以是觞。族先生启齿曰小子之言善而有征斯实录也夫闺房之耀非文不传小子识之以俟异日编彤管者。于是太母色喜。命诸孙子给宾从饮。饮极讙。酒行无筭而退。 是从七发夺胎近见友人丁叔介作一祭文不相谋而相符。固知智者之见畧同。 ◆引◆ 张茂才时萟小引 金刚证果引 拙效传小引 瓶花引 ○张茂才时萟小引 僧冷云过柳浪出茂才张君时萟若干求评。余笑曰少而习之。今忘去久矣。余每见坊间时刻辄昏昏然如酲者之在枕也。闻儿辈读。如闻三韩语。了不辨。夫唯余衰朽不入时。乃不知彼之佳若使余以为佳则彼亦故机老锦非复入样花缬也余友潘去华为场屋老手。往年官玺卿。弟小修以文求质去华闭目摇手曰时过矣恐悞君君以今日之袁生质余而余以旧日之潘生正君君所尚者成周之文而余所守者结绳之治其能悞君审矣余服膺此言。故凡以举业质者。皆谢却之。而冷云求不巳。遂取茂才文读数过。余虽不知文。而其词之清警。理之深长。余犹能知之夫余之所不知既不敢的然以为非则余之所知又安能必世之我是世然自余论则与其不知也宁可为知遂喜而识其端。 是谦词。亦是实语。 ○金刚证果引 经云若以色见我似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又云有能受持诵读。若供养者。其福德不可思议夫供养是以色见也诵读是以声求也色见声求。大慈所诃。而得无量不可譬喻功德。何耶。今观载籍所传。谁非以诵经获果者其求佛于声弝之外世葢无几也后之人。执功德之说者。恒欲取实声色以获果。而讥取相之非者。又欲求之声色之外。将若为和会也。余观经中佛言。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当知佛所谓声色者不取相之声色也又云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干诸法不说断灭相。当知佛所谓无相者不舍声色之无相也佛语本自和会读者自作分别解耳会法师某。刻金刚证果。嘱余为引。余恐今时狂禅。有为取相之讥者。为之畧述其槩焉。 舍声色下根人何处作活。石公着一指点具大慈航。 ○拙效传小引 天下之役于趋避者兔也。而猎者得之。乌贼鱼吐墨以自蔽乃为杀身之梯。巧何用哉。夫藏身之计。雀不如燕。谋生之术。鹳不如鸠。古记之矣。作拙效传。 止数语耳。冷多少狡狯心肠。固知繁提不如捧喝。 ○瓶花引 夫幽人韵士屏绝声色。其嗜好不得不锺千山水花竹。夫山水花竹者名之所不在奔竞之所不至也天下之人。栖止于嚣崖利薮。目睬尘沙。心疲计算。欲有之而有所不暇。故幽人韵士。得以乘间而踞为一日之有。夫幽人韵士者。处于不争之地而。以一切让天下之人者也惟夫山水花竹欲以让人而人未必乐受故居之也安而踞之也无祸嗟夫。此隐者之事决裂丈夫之所为余生平企羡而不可必得者也。幸而身居隐见之间。世间可趍可争者既不到。余遂欲欹笠高岩。濯缨流水。又为卑官所绊。仅有栽花莳竹一事。可以自乐。而邸居湫隘。迁徙无常。不得已乃以胆瓶贮花。随时插换。京师人家所有名卉一旦遂为余案头物无扦剔浇顿之苦而有赏咏之乐取者不贪遇者不争是可述也噫此暂时快心事也无狃以为常而忘山水之大乐石公记之。凡瓶中所有品目条列于后与诸好事而贫者共焉 一花竹耳入名人手。自出许大论议。如沉香亭花得太白而增色。 ◆广庄◆ 逍遥游 齐物论 养生主 人间世 ○逍遥游 竖儒所谓大小皆就情量所及言之耳大于我者即谓之大是故言大山则信。大海则信言鸟大于山鱼大于海即不信也何也以非情量所及故也小于我者即谓之小是故言蝼蚁则信。蟭螟则信言蚁有国国有君臣少长是非争让之事蟭螟睫上有无量虫虫有无量郡邑都鄙即不信也何也以非情量所及故也嗟乎。一人身量。自顶至踵。五尺耳。三百六十骨节之中。三万六千种尸虫族焉。凡有目者即有明是彼未尝无昼夜日月也凡有足者即有地是彼未尝无山岳河渎也有嗜欲者即有生聚是彼未尝无父子夫妇养生送死之具也啮而为疥彼知趋利肤中之虮。出之甲上。奔走如骛彼知畏死吾安知天地非一巨大夫耶娑婆世界非其一骨节之虚空处耶人物鸟兽贤圣仙佛非其三万六千中之一种族耶经曰。发毛爪齿皮肉筋骨。皆归于地。吾是以知地特发毛之大者垂涕脓血津液涎沫皆归于水吾是以知水特唾涕之大者暖气归火。动转归风吾是以知风火特喘息之大者天地得其大不为有余人得其小不为不足虫处其内不为逼狭人据其外不为广廓天地以成住坏空为刧。虫以生老病死为刧肘间之虫笑指节为夷狄肤间之虫语以牙甲叱为恠诞尚不信身外有人又况人外之天地耶由此推之极情量之广狭不足以尽世间之大小明矣拘儒小士。乃欲以所常见常闻。辟天地之未曾见未曾闻者。定法缚已。又以定法缚天下后世之人。勒而为书。文而成理。天下后世沉魅于五尺之中。炎炎寒寒。畧无半罅可出头处。一丘之貉。又恶足道。圣人知一己之情量决不足以穷天地也是故于一切物无巨细见于古今世无延促见于众生相无彼我见殇可寿。巨可细。短可长。我可彼。智可蒙蜉蝣以暮死为长年故殇未始不寿也牛大于豕。小于象故巨未始不细也梦千年者不出一觉故短未始不长也魇者以手压胸。手即物故我未始不彼也圣不能见垣外故智未始不蒙也正倒由我。顺逆自彼。游戏根尘。无罣碍。尽圣人者。岂有三头九臂迥然出于人与虫之外哉唯能安人虫之分而不以一已之情量与大小争斯无往而不逍遥矣。 奇奇怪怪。令人不可辨诘。故应存此以志奇。纵横跌宕。出入玄墨。可与郭象抗衡。 ○齐物论 天地之间。无一物无是非者天地是非之城也身心是非之舍也知愚贤不尚是非之果也古往今来是非之战场墟垒也天下之人。头出头没于是是非非之中。倚枯附朽如大末虫之见物则缘而狂犬之闻声则吠是故寄心于习寄口于羣人嗔则嗔人誉则誉者凡夫之是非也援古证今勘圣校愚叱凡誉雅者文士之是非也投身幽谷趋清避浊洁士之是非也课名实黜浮誉上督责罪虚诞法家之是非也祖述仁义。分别尧桀。规思矩孟。馨王丑霸儒生之是非也恶盈善退绝智弃圣道家之是非也趋寂灭乐悲舍赞叹戒律呵斥贪嗔释氏之是非也异途分门。争道并出。海墨为书。不可尽载。呜呼是非之衡衡于六根六根所常执为咽火者。目见十里。短视隔尺。训狐之鸟。夜察蚊螟。昼不辨丘岳目果可常乎哉跋难陀龙。无耳而闻虬听以掌。牛以角耳果可常乎哉口司言也而海外有形语之国。马相谓以鼻口果可常乎哉足附地则行。欹侧则蹶此其职也。而蚁能倒行。蝇能仰栖足果可常乎哉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眼色无常声借钟鼓。借枯竹窍。借锤。借肺中风。借舌腭。声无常想借尘缘。借去来今。借人。借书册想无常夫不可常即是未始有衡未始有衡即不可凭之为是非明矣是故以长非短者是以发之若若讥髭之虬结也以大议小者是以瓶中之空笑杯中之空也以辨屈辨者是以百舌之语攻燕子之语也以圣斥狂者是以横吹之声刺空谷之响也以古折今者是以北冈之旧垒叹南山之新垒也以智证愚者是以机关之木人悲士偶之无识也以中国非夷狄者是以楚蜀之土音正闽瓯之乡语也孰真孰幻。空中之花可以道无。亦可以道有。故圣人不见天高地下亦不言天卑地高波中之像。可以言我。可以言彼故圣人不见万物非我亦不言万物是我物本自齐非吾能齐若有可齐终非齐物圣如可悟。不离是非。愚如可迷。是非是实。 虽万释迦何处着脚哉。 舌有辘轳。气如长虹。庄生亦输其放佚。 语有禅锋中郎直为三教之冶。 ○养生主 天下无一物不养生者亦无一刻不养生者贫贱之人。波波咤咤稿形极虑以养其生富贵之人营生路旷奥室以养体淫妖以养目丝肉以养耳极羞酝以养口穷嗜欲以养性养之未久病奇立至伐生斧命莫厉于此贤知之人。悯其淫溺是故执轨以范躬收视却听以卫耳目恬淡虚无以葆神气夫执轨以范躬躬之卷鞠者生而躬之安逸者死矣收视以卫目目之幽隐者生而目之奔色者死矣却听以防耳耳之壅蔽者生而耳之纳嚣者死矣恬淡以约口口之淡薄者生而口之爱浓厚者死矣虚无以葆性性之寂灭者生而性之动荡周流朋从往来者死矣皆吾生即皆吾养不宜厚此薄彼辟如半身不随之人虽复留形天地半已枯朽不得复名全人故养生者伤生者也夫生非吾之所得养者也天之生是人既有此生即有此养草木无知亦能养生若必自养而后生尽天地之夭乔枯死久矣子待父而养者也而少孤之子不见夭绝于世父母岂真能养子哉婴儿之生也即知求乳是婴儿知养生也三月之后。以手麾之即知闭目。见风则啼是婴儿亦知卫生也婴儿非真有知也养生之道与生偕来不待知而知者也圣人之于生也无安排无取必无徼幸任天而行修身以俟顺生之自然而不与造化者忤是故其下无伤生损性之事而其上不肯为益生葆命之行古之善养生者有三家。释曰无生。儒曰立命。道曰外其身而身存既曰无生即非养之所能生也既非养之所能生则不以不养而不生明矣立命者。顺受其正顺受故不欣长生不悲夭折何也。命不待寿而立寿何益。命不因殀而不立殀何恶殀不足恶寿不足欣故养生以益寿皆妄之妄者也养生之说起于贪生知生之不必贪则养生之说荒已今夫蜉蝣一死于午。一死于暮。诸水族虫皆吊午而庆暮而不知时之顷刻也若尔则所贪之生亦大倏忽失试令一老人与少年并立。问彼少年。尔所少之寿何在觅之不得问彼老人尔所多之寿何在觅之亦不得少者本无多者亦归于无其无正等若尔则所贪之生亦大焉有矣天地如狱入其中者劳苦无量年长狱长有若老囚纵不求脱何至求系若尔则所贪之生亦大劳碌矣生有生可恋死亦有生可恋恋生之生者既迷而畏死恋死之生者亦必迷而畏生若尔则所贪之生亦大儿戏矣呜呼不知生之如戏。故养生之说行。不知生之本不待养。故伤生之类众。非深达生死之理者。恶能养生哉。恶能养生哉。 任其自然。便是养生至诀。此首可与屠赤水尊生达生说并读。 宏才灏气。利吻灵心。 ○人间世 众人处人间世如鳅如蟹如蛇如蛙鳅浊蟹横。蛇毒蛙躁同穴则争遇弱即噉此市井小民象也贤人如鲤如鲸如蛟鲤能神化。飞越江湖。而不能升天。鲸鼓鬣成雷。濆沬成雨。而不能处方池曲沼之中。蛟地行水溢。山行石破。而八海则为大鸟所啖贤智能大而不能小能实而不能虚能出缠而不能入缠是此象也惟圣也。如龙。屈伸不测龙能为鳅为蟹为蛇为蛙为诸虫蚓故虽方丈涔蹄之中龙未常不沂鳞濯羽也龙能为鲤为鲸为蛟故江淮河汉诸大水族龙未常不相嘘相沬也龙之为龙。一神至此哉。是故先圣之演易。首以龙德配大人周易处人间世之第一书也仲尼见老。赞以犹龙老子处人间世之第一人也易之为道在于善藏其用崇谦抑亢老氏之学源出于易故贵柔贵下贵雌贵黑是故大道不道大德大德。大仁不仁。大才不才。大节不节。道也者导也有导则有滞滞则碍故古之人以道得祸者十常一也德也者得也如人得物则矜矜则人见而畏故古之人以德得祸者十常三也仁也者恩也恩能使人爱亦能使人忌忌爱相半故古之人以仁得祸者十常五也才也者财也如人有财盗必刧之故古之人以才得祸者十常七也节也。者岊也。高也气太高则折身太高则危行太高则蹶故古之人以节得祸者十常九也天下之患莫大乎见长于人而据我于扄我之为我其伏甚细其害甚大聪明我之伏于诸根者也道理我之伏于见闻者也知解见觉我之伏于识种者也古之圣人能出世者方能住世我见不尽而欲住世辟如有人自缚其手欲解彼缚终不能得我见不尽戮身之患且不保何况治世古之至人。号肥遯者非遯山林也遯我也我尽即遯朝廷亦隐何也无可得而见者也无可得而见。是故亲之不得。疏之不得。名之不得。毁之不得。尚无有福何有于祸处人间世之诀微矣。 一无我便是入世能出世之诀。横竖辨驳。直可解世之缚。无奈人之自入于缚也。 不观鸿苞。不知赤水之博。不读广庄。不尽中郎之奇。故宽收之。以尽才人之致。 ◆解◆ 云影字解 ○云影字解 云未尝有心也而变幻起灭若有司之者是亦心也庄生曰。吾之所待又有所待而然者耶、飘飖而来、分片而灭以为有物倏同太空以为无物屯膏走月余尝登高岩见其絮絮然沾吾衣屦也。少焉为美人。为苍痻。为鱼鳞鬣。似有魂魄精神者。已而晴空卷纱。青红斓然。又不知窈何之也。其有归耶。其无归耶。古先生曰。如梦幻泡影。云即影耶。抑非影耶。夫空潭黛碧。入而成色云之心能不有而巧于幻其有者也居士但于影上觅心则兔角焉求于影中息影则水月可掬矣因易字曰云影。应作如是观。法王法如是、 拈云美影。发我真膏。可结优昙之舌。 ◆述◆ 程母义行述 ○程母义行述 有大儒谓余曰。子知忠臣烈女之亡乎曰不知也子知忠臣烈女之存于五季而亡于有宋乎曰不知也夫至冶不待泽而至性不待习也五季以还。大节未显。人臣去其君如邮妃主县君而下视易其夫如易屧也是时为忠臣烈女者前无所艳而后无所迫非真有所不忍不至此故曰存宋以来诸儒始揭竿而名之于是计划无所复者皆得托而附焉而真忠烈乃不颢夫以文信国之忠也。而王炎午辈。犹悻悻然生祭文以激之果使信国黄冠也归见斯文而死此与匹妇被垢而雉经者何异又奚取死为人之好名而不识真如此可恠也嗟夫余因大儒之言而有悼于今之为节妇者。百金之子。而尚有一孤焉妇虽少不去惟也此岂必有其心与其义直以为例也而袭之举世以为例故虽有真节烈者亦掩于例而不获显不谓之亡不可也虽然世亦有不有其例。与其名。而毅然为之者其事不必烈而义则甚真盖于歙人程以贤母见之。母之父王。与程翁约婚时母犹在腹迨于程贫。父思汽盟。母犹在合使其时以闺中之秀不预外事惟父命之从或别有所字终其身守妇道焉于母固无损母曰吾能死不能他适遂绝食百端。嬲之不得。巳而归程。甘心与夫同寒饥终不借资于父若母嗟夫彼唯以腹中之言等于挂树之剑故真有所不忍唯知牛衣之可安而不知蹲鸱之可慕故真有所不为且母幸而与其夫老牖下耳。不然礼宗荀采之事岂足以难母又使其父当时不即改悔则杀身成仁母岂再计焉而世或以其事不必烈。故不甚着噫世岂有轻无名之生而不能取有名之死哉吾以为此真节烈也。他日尚欲过大儒而问之 辟论奇险。生平地之波。 ◆记◆ 文漪堂记 十方院碑记 药师殿记 ○文漪堂记 余既僦居东直之房。洁其厅右小室读书。而以徐文长所文漪堂三字扁其上。或曰会稽水乡也。今京师嚣尘张天白日茫昧而此堂中无尺波一沼之积何取于涟漪而目之居士笑曰是未既水之实者也夫天下之物。莫文于水突然而趋忽然而折天回云昏顷刻不知其媿千里细则为罗縠旋则为虎眼注则为天绅立则为岳玉矫而为龙喷而为雾吸而为风怒而为霆疾徐舒蹙。奔跃万状故天下之至奇至变者水也夫余水国人也。少焉习于水犹水之也已而涉洞庭。渡淮海。绝震泽。放舟严滩。探奇五泄。极江海之奇观尽。尽大小之变态而后见天下之水无非文者既官京师。闭门构思胸中浩浩若有所触前日所见澎湃之势渊洄沦涟之象忽然现前然后取迁固甫白。愈修洵轼诸公之编。而读之。而水之变恠无不毕陈干前者。或束而为峡。或回而为澜。或鸣而为泉。或放而为海。或狂而为瀑。或汇而为泽蜿蜒曲折无之非水故余所见之文皆水也今夫山。高低秀冶。非不文也而高者不能为卑顽者不能为媚是为死物水则不然故文心与水机一种而异形者也夫余之堂中。所见无非水者江海日交于睫前而子不知子则陋矣余堂何病焉。 崩湃如洪涛。怒飞不得御。 ○十方院碑记 阜成门迤北三里许为正义坊。坊北数武。有十方禅院。相传为北留庵。万历初。有大力者夺而园之。于时五台陆公。捐资首倡归其值。堂其趾。畚筑之余。得残碑尺许。有贞观年月。及北留寺记等字。然后知其为唐寺也。乙巳之秋。余与邻虚居士。夜话其中。主者为历山舜老。古朴沉默。与余两人语若有会也。于时环堵萧然尘土满榻像设不甚具戊申秋。余复来游。门廊殿庑。烂焉一新。僧寮井井。日具千僧供。无不办者余因是而叹师之苦心殆有过于贤士大夫者也自予计偕来。几二十年。见京师之巷陌井里日頺一日而诸开士之舍及城内外园亭工丽殆非昔有未央之殿穷岁月不能办一石一木而诸禅剎之缔造如雨一二大臣呌阍伏阙不能为民请旦夕之命而掖庭功德之钱络绎于道捐江海而陆注之是何士大夫之所难者方外游衲顾独易之耶噫国不可为不虚民不可为不穷百姓之膏填溪壑而唯恐其不足六军之士枕戈枵腹而分卫不忧空钵僧之所以致此者必有道而享是供者亦当思片砾之不易致粒米之不易消母以宴安而忘行业庶不为士大夫所呵也 一片忧国恤民之心。随处发现。其所以志警者深矣广矣。 ○药师殿记 净慈僧房。唯莲公房最幽僻。路迂而奥。由寺门至房中。可里许。夹路多古木杂卉。正面与藕花庄相直。背法华台。余弟小修。曾与蒋兰居谭禅寓此。余今岁同陶石篑。方子公。看花西湖。凡三往返皆居焉来未始不乐居未始不安及去又未始不徘徊增恋也何也他僧房多香客及游人妇女往久喧杂若公庭莲公闭门谢事一可喜也僧之好净者。多强人吃斋余不能斋。而莲公复不强我凡锅甑瓶罂之类为仆子所膻亦无嗔怪二可喜也礼莲池。友虞长儒僧孺三可喜也解法无法师气能诗无诗人气四可喜也余弟最麄豪莲公不厌余性狂僻多诳诗贡高使气目无诸佛莲公不以为妄五可喜也夫好与好。未必相值。莲公之可非袁生之喜几乎不彰喜则居居则乐乐则安安则徘徊增恋何疑哉所可愧者。余作官不能要一钱。作客不能觅一钱名虽檀越实无半文可布拟欲向交游中在官者。为之分疏一二而罢官之人颜面甚薄卒不能为力药师璃瑠光如来。将谓中郎为何等人哉。虽然。余他生傥得成多宝佛将散恒何沙金作布施。用酬今愿。他佛不愿成也。莲公记之。此地旧名净居庵今属寺堂一。置药师像。丁酉五月始落成。堂之后为楼。诸僧念佛场也。厢房二。僧散处其中楼之下向南右小净室。余借居最久。偶因莲公索记。信笔叨嘱如此语语似戏字字逼真后之君子覩斯记者。嗔与笑与。 僧所谓戒律。亦所谓魔气也。似莲公具此数可喜。在渊明当不攒眉矣。相宜者。岂直中郎。 ●翠娱阁评选袁中郎先生小品卷之二 钱塘陆云龙雨选 公安袁宏道中郎着 宣城梅 羮子和阅 纪游 传 疏 祭文 志铭 题跋 书 尺牍 ◆纪游◆ 游华山记 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 游红螺崄记 游满井记 云峯寺至天池寺记 游天目记 灵岩 游齐云记 虎丘 ○游华山记 凡山之名者必以骨率不能倍肤得三之一。奇乃着。表里纯骨者。唯华为然。骨有态。有色。黯而浊病在色也块而狞病在态之华之骨如割云如堵碎玉天水烟雪杂然缀壁矣方而削。不受级不得不穴其壁以入壁有罅才容人阴者如井。阳者如溜。如井者。曰■〈山童〉。曰峡。如溜者。曰沟皆斧为衔以受手足衔穷代以枝受手者不没指受足者不尽踵铁索累寻。寻直垂下引而上如粘壁之鼯壁不尽罅时为悬道巨峦折折相逼若故为亘以尝者横亘者缀腹倚绝厓行足垂磴外如面壁。如临渊。如属垣撮心于粒焉知鬼之不及夕也长亘者。搦其脊。匐匍进。危磴削立千余仞。广不盈背。左右顾皆绝壑唯见深黑吾形垒垒然如负瓮自视甚赘然微风至摇摇欲落苐恐身之不为石矣夫人所凭仗者手足而督在目方其在罅目着暗壁升则寄视于指也降寄视于踵也目受成焉耳罅尽而厓。目乃为祟眩于削为粟眩于深为掉眩于仄为喘愚者不然心不至目故也今乃知崄之所以剧矣。余衣不蔽腰。下着穷袴见影乃笑登厓下望。攀者如猱侧者如蟹伏者如蛇折者如鹞山之■〈广外戏内〉廞乃至此自恨无虎头写真笔也踰仙掌壁。折入石弄。北旋上。石滑而不级。为东峰。过坪蹑厓道尊峙而中断为南峰。度峰足。蜿蜒上。石叶上覆而横裂为西峰。南峰踞两峰之上。如人危坐而双引其膝下有土径。异树交络。峡水鸣其间。峰顶各有池。如臼。如盆。如破瓮。鲜壁澄澈。古松覆之。西峰石多璺。乍视如隐。南峰之背有静室。垂双鏁。鏁尽为铁栈以承板。道东峰南下为卫叔卿博台。鏁对悬拓厓自达皆奇崄。 着华之险。亦着游之趣。知退之痛哭尚未有得于游也。 折折出奇。具水穷云起之致。 ○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 庐山之面在南康。数十里皆壁水从壁罅出万仞直落势不得不森竖跃舞故飞瀑多而开先为绝胜。登望瀑楼。见飞瀑之半。不甚畅。沿崖而折得青玉峡峡苍碧立渥为潭巨石当其下横偃侧布瀑水掠潭行与石遇啮而鬬不胜久乃敛狂斜趋侵其趾而去游人坐石上潭色浸肤扑面皆泠翠良久月上枕涧声而卧一客以文相质。余曰试扣诸泉又问。余曰试扣诸涧客以为戏。余告之曰。夫文以蓄入以气出者也今夫泉渊然黛。泓然静者其蓄也及其触石而行则虹飞龙矫曳而为练汇而为轮络而为绅激而为霆故夫水之变。至于幻怪翕忽无所不有者气为之也今吾与子历含嶓。涉三峡。濯涧听泉得其浩瀚古雅者则为六经郁激曼衍者则骚赋幽奇恠伟变幻诘曲者则为子史百家凡水之一貌一情吾直以文遇之故悲笑歌呼卒然与水俱发而不能自止客起而谢。次日晨起复至峡。观香炉紫烟。心动。僧曰。至黄岩之文殊塔。瀑势乃极。杖而往。磴狭。且多折芒艹割人面少进石愈■〈山钦〉白日蒸厓如行热治中微闻诸客皆有嗟叹声至半力皆惫。游者昏昏愁堕。一客眩思返。余曰恋躯惜命何用游山且而与其死于床第。孰若死于一片泠石也。客大笑。勇百倍。顷之跻其巅。入黄岩寺。少定。折而至前岭。席文殊塔观瀑。瀑注青壁下。雷奔海立。孤搴万仞峡风逆之帘卷而上忽焉横曳东披西带诸客请貌其似。或曰比鲛人输绡图也。余曰得其色然死水也客曰青莲诗比苏公白水佛迹孰胜。余曰太白得其势其貌肤子瞻得其怒其貌骨然皆未及其趣也。今与客从开先来欹削十余里上铄下蒸病势巳作一旦见瀑形开神彻目增而明天增而朗浊虑之纵横凡吾与子数年陶汰而不宜净者一旦皆逃匿去是岂文字所得诠也山僧曰。崖径多虎。宜早发乃下。夜宿归宗寺。次日过白鹿洞。观五老峯。踰吴障山而返。 凡记须能挈读者如身在山谷间。乃佳。中郎诸记真能绘苍波于楮上。出穷岩于笔端。人作宗少文想。 ○游红螺崄记 从葫芦棚而上。磴始危天始夹从云会门而进。山始巧始纤水始怒卷石皆跃至铁锁湾险始酷从湾至观音洞久而旋。奇始尽山皆钝锷。划其中为二壁。行百余步则日东西变数十步则岭背面变数步则石态貌变矣壁郭立而阴。故不树。瘦而态故不肤。亦不顽。蛟龙之所洗涤。霜雪之所磨镂。不工而。刻其趣乃极。窦中多老衲。或居至八十余不下、闻客至则竞出观导者曰老未见冠履也问为青曹。则曰是余宗主。笑而合其目亦如余之见此山此石也山中非采药樵薪人不至。故不着。奇僻之士。游小西天上方者。日取道焉而遗之睫前。是可叹也已。 峭拔崚峋。笔墨之外殊有令人意会。难以名言。光景。妙极矣。 ○游满井记 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廿二日天稍和。偕数友出东直。至满井。高柳夹堤。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于时氷。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彻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柳条将舒未舒柔稍披风。麦田浅鬣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而歌者。红装而蹇者。亦时时有。风力虽尚劲。然徒步则汗出浃背。凡曝沙之鸟。呷浪之鳞。悠然自得。毛羽鳞鬣之间。皆有喜气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夫能不以游堕事。而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者。惟此官也。而此地适与余近。余之游将自此始。恶能无纪。 写境亦如平芜。淡色轻阴。令人意远。 ○云峯寺至天池寺记 云峯寺而上。道愈■〈山羲〉。青崖邃谷。匝疉而行絮而粘屦者曰云幽咽而风弦者曰涧独石而梁一丝百尺下临千仞者曰锦涧桥缬红荧碧蜿蜒而导者曰九疉屏 【 一名九旗峯】 怒而兀忽如悍夫之介而相怖者曰铁船峯数里一息芟崖而亭之者五路嵚削杖而跻。遇泉则卷叶以酌。过试心石。望竹林寺后户。泉韵木响。皆若梵呗。乃拜亭尽梵剎出上霄。诸峯障而立。犹在天平。佛庐甚华整。覆以铁。一溪涨绿。泠然阶下。稍定乃上文殊台俯盘鹰见背千顷一杯少焉云缕缕出石下缭松而过若茶烟之在枝巳乃为人物鸟兽状忽然匝地大地皆澎湃抚松坐石。上碧落而下白云是亦幽奇变幻之极也。走告山僧。僧曰此恒也无足道 松姿峷色新菁可餐 ○游天目记 天目幽邃奇古不可言。由庄至颠。可二十余里。凡山深僻者多荒凉。峭削者鲜迂曲。貌古则鲜妍不足。骨大则玲珑绝少。以至山高水乏。石峻毛枯。凡此皆山之病。天目盈山皆壑。飞流淙淙。若万疋缟一绝也。石色苍润。石骨奥。石径曲折。石壁竦峭。二绝也。虽幽谷县岩庵宇皆精。三绝也余耳不喜雷而天目雷声甚小。听之若婴儿声。四绝也。晓起看云在绝壑下白净如绵奔腾如浪尽大地作琉璃海诸山尖出云上若萍五绝也。然云变态最不常。其观奇甚。非山居久者不能悉其形状山树大者几四十围。松形如葢。高不踰数尺、一株直万余钱。六绝也。头茶之香者。远胜龙井。笋味类绍兴破塘。而清远过之七绝也余谓大江之南。修真栖隐之地。无踰此者。使有出缠结室之想矣。宿幻佳之次日。晨起看云已后登绝顶。晚宿高峯。死关。次日由活埋庵寻旧路而下。数日晴霁甚。山僧以为异。下山率相贺。山中僧四百余人。执礼甚恭。争以饭相劝。临行诸僧进曰荒山僻小。不足当巨目。奈何。余曰天目山某等亦有些子分不劳山僧过谦某亦不敢面誉。因大笑而别。 摽出诸绝。天目便可与雁荡诸山争腃矣。 ○灵岩 灵岩。一名砚石。越绝书云。吴人于砚石山作馆娃宫。即其处也。山腰有吴王井二。一圆井日池也。一八角井。月池也周遭日光如镜细腻无驳蚀有泉常清。莹晶可爱所谓银床素绠已不知化为何物其间挈军持瓶钵而至者仅仅一二山僧出没于衰草寒烟之中而已矣悲哉有池曰砚池。旱岁不竭。或曰即翫华池也。登琴台。见太湖诸山如百千螺髻出没银涛中亦区内绝景山上旧有响屧廊盈谷皆松。而廊下松最盛。每冲飙至。声若飞涛。余笑谓僧曰此美人环佩钗钏声若受具戒乎宜避去僧瞪目不知所谓石上有西施履迹。余命小奚以袖拂之。奚皆徘徊色动碧繶缃钩宛然石发中虽复铁石作肝能不魂销心死色之于人甚矣哉山仄有西施洞。洞中石貌甚粗丑。不敢唐突。或云石室。吴王所以囚范蠡也。僧为余言其下洼处。为东西画船湖。吴王与西施泛舟之所。采香径在山前十里。望之若在山足。其直如箭。吴宫美人种香处也。山下有石。可为砚。其色深紫。佳者殆不减端溪。米氏砚史云。■〈石蒦〉村石理粗。发墨不糁。即此石也山之得名葢以此。然在今搜伐殆尽。石亦无复佳者矣。嗟乎山河绵邈粉黛若新叔华沉彩竟虚待月之帘夸骨埋香谁作双鸾之雾既已化为灰尘白杨青草矣百世之后幽人逸士犹伤心寂寞之香跌断肠虚无之画屧矧夫看□长洲之苑拥翠白玉之床者其情景当何如哉夫齐国有不嫁之姊妹。仲父云。无害霸。蜀宫无倾国之美人。刘禅竟为俘虏。亡国之罪。岂独在色。向使库有湛卢之藏。潮无鸱夷之恨。越虽进百西施何益哉。 但愿君王诛宰嚭。不愁宫里有西施。昔人已原之矣。然使当日无西施。恐不足动凭吊灵岩诸山亦不为之显西施当不直为越功臣乎 华山之记奇险。灵岩之记幽丽。文各如其景 ○游齐云记 齐云天门奇胜。岩下碑碣填塞可厌耳。徽人好题。亦是一僻。仕其土者。董习成风。朱书白榜。卷石皆徧。令人气短。余谓律中盗山伐镰皆有常刑俗士毁污山灵而律不禁何也佛说种种恶业。俱得恶报此业当与杀盗同科而佛不及亦是缺典青山白石有何罪过无故黥其面裂其肤吁亦不仁矣哉。五老峯万人缘。石皆好而微乏秀润。山骨亦不巉。以兹不耐久观然使道院少作数间官府不常至碑文渐落石苔渐长白岳之神不灵不百余年齐云庶几可复旧观矣 说山灵之秽。与季重先生有同心。 ○虎丘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无高岩邃壑独以近城故箫鼓楼船无日无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而中秋为尤胜。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上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蛟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竞以歌喉相鬬。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媿而摇头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斧寂然停声属而和者纔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剑泉深不可测。飞岩如削千顷云得天池诸山作案峦壑竞秀最可觞客。但过午则日光射人不堪久坐耳文昌阁亦佳。晚树尤可观面。北为平远堂旧址。空旷无际。仅虞山一点在望。堂废已久。余与江进之谋所以复之。欲祠韦苏州。白乐天。诸公于其中。而病寻作。余既乞归。恐进之兴亦阑矣山川兴废信有时哉吏吴两载登虎丘者六。最后与江进之方子公同登。迟月生公石上歌者闻令来皆避匿去余因谓进之曰甚矣乌纱之横皂隶之俗哉他日去官有不听曲此石上者如月今余幸得解官称吴客矣。虎丘之月不知尚识余言否耶。 虎丘之胜。已尽于笔墨端。矣观绘事不如读此之灵活。 ◆传◆ 徐文长传 ○徐文长传 徐渭字文长。为山阴诸生。声名藉甚。薛公蕙校越时。奇其才。有国士之目。然数奇。屡试辄蹶。中丞胡公宗宪闻之。客诸幕。文长每见则葛衣乌巾纵谭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振东南。介冑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议者方之刘真长杜少陵云。会得白鹿。属文长作表。表上。 永陵喜。公以是益奇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视一世士无可当意者然竟不偶。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面蘖。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覊人之寒起。虽其体格时有卑者。然匠心独出。有王者气非彼巾帼而事人者所敢望也文有卓识。气沉而法严不以模拟损才不以议论伤格韩曾之流亚也。文长既雅不与时调合。当时所谓骚坛主盟者文长皆叱而奴之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欧阳公所谓妖韶女老自有余态者也间以其余。旁溢为花鸟。皆超逸有致。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太史元汴力解乃得出。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或拒不纳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周望言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余同年有官越者。托以抄录。今未至。余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 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佑有先生矣表。上 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尝寄余书曰。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悲夫 中郎之传文长。伯敬之传白云。皆能不蔽人于没者也。使其生得之。当何如哉。传中亦多悲愤语不欲竟之象。 摹其品。衡其诗俱千秋定案。 ◆疏◆ 甃路疏 ○甃路疏 从斗堤而来。儒而馆者。行脚而庵者。佣而灌者。瓮而汲者。皆道此巷。巷凹。雨则滞。久则洫。人趾之所践。牛羊之所蹂踏。渍若胶。没胫。少者至肾计纨其衣者一春当费鞮二緉市人虽赤足。其裲裆衫裙污浣之费一日工色且脱佣不灌则减其直汲者迂道则饔飧不时妇女跣至见其晳则不雅。或倾仆则费且屣。故议者欲甃此巷以便往来。葢非独巾衫者当惜其卅至于闾里屠估下逮卖菜佣儿女子护其裈而丑见其胫者亦当以数钱见与是亦减费之道是可施也已 就中商畧。可以开愚○故作艰涩。又一格也。 ◆祭文◆ 祭杨少宰先生文 ○祭杨少宰先生文 惟公道同鲁狷。学宗尹觉三十年间专守一壑如大吕之含音。如太阿之敛锷道愈升而愈光身屡进而屡却五载铨衡。水平山崿。澄汰九流。廉顽厉浊人曰朱门公也岫壑床无帷帐门无帘箔月夜橘汤晓窓芹月隺一编韦泠六时影卓虽联班于龙尾俨鸡羣之独鹤幸 明主之眷知。胡彼苍之忽夺。方今浩衢虽通阳明渐铄虽人贤之间升如先忌而后药幸我公之持正。司羣彦之关钥。沥肝瞻而向人。浇薪熖以巨杓。遽石火之无光。悲九原之不作倘时艰之可济念忠魂之犹跃其或浇頺相因泄泄犹昨虽白日其何为岂若长夜之安乐身虽栖于黄肠。道岂隔于冥寞。捐无。情之涕泪。布丹心于脂膜。聊酻酒而陈词。知魂兮之无怍。 有知己不逢之感。有人之云亡之痛。 ◆志铭◆ 舒大家志石铭 ○舒大家志石铭 家崇阳、舒氏女、生嘉靖、之壬午、家贫、父怜其慧。教之新声走荆郢间。未几至余里。见王父左溪公慈而侠。委身。年三十余而王父即世。家了然一身。无他男女。族长者以其秾李。恐不当霜雪。家以死自矢。朝絣暮织。为余叔督家政甚勤苦。叔诸子宗正等。家皆毋之。推干就湿倍于所生。闺操之严凛若寒玉。称未亡者五十年、寿八十有四岁噫是可铭也夫 铭曰贪泉之水不变廉士之肠兰生丛棘中不败其芳唯橘与枳何其易徙闻家之风可以愧死 意尽语歇。亦是志法。 ◆题跋◆ 题初簿罢官册 题钓台 题湛寂庵藏经碑后 识张幼于箴铭后 书檀度和尚草庵引 ○题初簿罢官册 官与人非二也。有不得不二者时也。夫居令之时处簿书会稽之间。而欲以重厚长者之道行之必败故夫儒而吏者有三不可以君子待其身而不信世间之有小人一不可也任书生肮脏脱畧之习而少脂韦妩媚之致二不可也我信其心人疑其迹我复不能暴其心而文其迹三不可也然则人生涉世亦难矣哉。夫初君固楚之笃行儒者也。始以文章起家。声名藉甚。当第矣。不第。教授里中。其高足之徒。相继公交车取青紫矣。而竟不第。父之以明经页太学。又久之谒选吴门簿。夫初君宜第而不第。贡何也。贡子初君不宜。贡士之谒选者。或佐郡。或受县。庶几可以少行其志矣、而最下乃受簿、簿又于贡、不宜他邑之簿事简民易驭、优游治办。或得迁去。若夫吴门者。百冗纷庞。民情险恶。变幻机诈之极者也为令者尚不能无画方画圆之苦而况下于令者乎则吴门又于簿不宜。掺此数不宜。而君又以实心行实政。欲获乎上。陇游越射吾知其不能也。夫士元不任百里尹纬不任□史非不任也不屑也初君者果若庞与尹耶。即不然而以彼古心质行。恂恂振振。望而知其为儒者也。使之邪步胶序。刑范六馆。岂不亦师儒之选哉。而乃束之以下吏之事。以至干召谤积疑。侘傺而去。则深可惜也。予又闻初君家居时慷慨然诺周人之急。至其服官。所阴庇于民者良多。特君不自言耳。而竟不食其报。谓天何。虽然。初君幸而人与官二耳二之则官去而人犹在然则上之人亦罢吴县主簿耳非罢君也君今失吴县主簿耳君尚在也守已之行。听天之命。适来适去。何怍何辱君亦可以自慰矣夫 貌儒之拙写世之艰。惜之慰之。悲恨填胸矣。 ○题钓台 钓台两石相对高不余丈不知当时用几许竿钓得几觔鱼也严翁无用与此台何异然其壁立千。仞傲聣人主不顾峻绝亦与石头等矣 ○题湛寂庵藏经碑后 精舍中不可无藏。犹挍序中不可无经也顾请藏非难。守之永永为难。所以难者有故。一曰虫鼠蝠鱼蠹之类是也扄钥不严则有粉啮溺渍之患二曰风雨溜则为痕润则为卤日久则粘涩不可开三曰黑喑黑喑者宇碑而隘地污而近烟厨也四曰劣僧力劣者夺心劣者盗才劣者串皆劣也五曰头巾始则借观终则掩取割轴破褾无所不有宦势以令取郡邑以符取取者不贿送者不时垢辱加焉此事数之必然者也念公愀然曰。虫吾能御之以扄风雨吾能庇之以庐喑吾能烛之以曦劣僧吾能阳之以尸罗夫头巾制僧之命者也僧拱揖听令之不暇又何术以御之余叹曰念公汝见尊经阁上书册。及士夫家藏图史有过三世者乎头巾之自为计若此其为因果可知念公亦听之而已矣。 拈出最为经蠹者。为之捧喝其护法极周。 ○识张幼于箴铭后 余观古今士君子、如相如窃卓、方朔俳优、中郎醉龙、阮藉母丧酒肉不绝口、若此类者。皆世之所谓放达人也。又如御前数马、省中閟树、不冠入厕、自以为罪、若此类者。皆世之所谓慎密人也、两种若氷炭不相入。吾辈宜何居。袁子曰两者不相肖也亦不相笑也各任其性耳。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而行是谓真人今若强放达者而为慎密。强慎密者而为放达续鳬项。断鹤鵛。不亦大可叹哉。夫幼于氏淳谦周密、恂恂规矩、亦其天性然耳、若以此矜持守墨、事栉物比为极则、而叹今古高视阔步不矜细行之流。以为不必有则是拘儒小夫效颦学步之陋习耳而以之美幼于岂真知幼于者欤 矫性从人。高则成乡愿气。有下则开谗謟法。正须如此点破。醒学步之人。 ○书檀度和尚草庵引 檀度和尚告我曰。去邑百里为站。过五里为黄钟堡。有居士愿舍地一区。以待去衲不敢言僧邮仅一歇足比于官舍则无供具比于店肆则不取钱当其至则逆旅即主人也来若归舍当其代则主人亦逆旅也去若脱屣不剪茅粗备风雨而已不墁饰泥土而已敢烦长者引其端袁子闻而笑曰。有是哉。明春入衡岳。当偕数衲过汝且观汝新政又观彼土居士信根生熟如何若果善人多也虽不佞亦愿担瓢欹笠婆娑乎其间也 笔笔新脱。人自入其循循之诱。 ◆书◆ 与张幼于 与吴敦之书 与龚惟长先生 与龚惟学先生 ○与张幼于 走支离无用人也无用故不宜用无用亦自不求用此自常理。无足恠者。夫吏道有三。上之有吏才次之有吏趣下则有之以为利焉吏才者吏而才也吏而才。是国家大可倚靠人也如之何而可不用哉吏趣者。其人未必有才。亦未必不才。但觉官有无穷滋味。愈劳愈佚。愈苦愈甜。愈啖愈不尽。不穷其味不止。若夺其官便如夺婴儿手中鸡子啼哭随之矣虽欲不用胡可得耶若夫有之以为利者是贪欲无厌人也但有一分利可趁。便作半亦得。作马亦得。作鸡犬亦得。最为污下。最为可厌然牛马鸡犬世既不可少则此等之人亦可随大小方圆而器之矣独生则有大乖戾不然者。不才无论矣。又且与乌纱无缘。既不能负重致远。又不安司晨守夜佌等之人。虽分文用亦无矣。尚可不知进退。处居人间繁苦地耶。勉强年。余顿成衰朽。心神俱。困痨瘵遂作。决意求归。亦其宜尔。岂真效令伯 【 令伯李密】 之颦。学元亮 【 陶渊明】 之步哉。 写为利肺肝。几于刽子。而以为可器使也。则又菩萨矣。想此时已打点出铨衡手段。 ○与吴敦之书 东南山川秀媚不可言如少女时花婉弱可爱楚中非无名山大川然终是大汉将军盐商妇耳自春徂夏。游殆三月。由越返吴仙行殆二千余里山则飞来。南屏五云。南北高峰。会稽。禹穴。青口。天目。黄山。白岳水、则西湖。湘湖。鉴湖。钱塘江。新安江。而五泄为最胜。在诸暨县百里外百幅鲛绡自天而挂洞则玉京烟霞水乐呼猿之属玉京奇甚泉则龙井虎跑。真珠之属。其它不记名者尚多。友则陶周望。公望。虞长孺。僧孺。王静虗。皆禅友也然皆禅而诗汪仲嘉。梅季豹。潘景升。方子公。皆诗友也然皆诗而隽就中唯周望与弟相终始。相依三月僧则云栖。戒山。湛然。立玉。云栖古佛。戒山法王湛然立玉禅伯也。其它琐琐者固不暇辱纸笔所可喜者过越于乱文集中识出徐胃殆是我朝苐一诗人王李为之短气。所可恨者。杭州假髻太阔。绍兴搽粉太多岳坟无十里朱楼。兰亭中破败亭子。袁中郎趣高而不饮酒。潘景升爱客而蘘无一钱其它浪游之趣。非笔所能描写。兄见帖自当会之。弟游览诗章近亦成帙。其中非惊人语。则嗔人语。嗔人者为人所嗔也。昨长洲公巳觅去发刋。弟尝谓天下有大败兴事三而破国亡家不与焉山水朋友不相凑。一败兴也朋友忙。相聚不及。二败兴也。游非其时。或花落山枯。三败兴也。弟兹游可谓兼之。岂非前生报缘哉。 吴越山水人文。只以数言谱之。又复重以品隲。错综变幻。极文情之变。 ○与龚惟长先生 数年闲散甚。惹一场忙在后如此人置如此地作如此事奈之何口荖夫电光泡影。后岁知几何时。而奔走尘土。无复生人半刻之乐名虽作官实当官耳尊家道隆崇百无一阙。岁月如花。乐何可言。然真乐有五。不可不知。目极世间之色。耳极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鲜极世间之一谭快活也堂前列鼎堂后度曲。宾客满席。男女交舄。烛气熏天。珠翠委地。金钱不足。继以田土二快活也箧中藏万卷书书皆珍异宅畔置一馆。馆中约真正同心友十余人。人中立一识见极高。如司马。迁罗贯中。关汉卿者。为主。分曹部署。各成一书远文唐宋酸儒之陋近完一代未竟之篇三快活也千金买一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游闲数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四快活也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资田地荡尽矣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知耻五快活也士有此一者。生可无愧。死可。不朽矣。若只幽闲无事。挨排度日此最世间不繄要人不可为训。古来圣贤。公孙朝穆。谢安。孙玚辈。皆信得此一着及。所以他一生受用。不然与东邻某子甲蒿目而死者何异哉。 穷欢极乐。可比七发令人神快。 ○与龚惟学先生 某此回得请。甚快。今年粗了匡山。此外别无分毫想儿孙块肉耳田舍邮也身体手足偶而已皆不足安顿计较。客居柳浪馆。晓起看水光绿畴。顿忘栉沐。晨供后。率稚川诸闲人。杖而入村落。日晡棹小舟以一桡划水。多载不过三人。晚则读书。尽一二刻。灯下聚诸衲掷十法界谱。敛负金。放生。暇即指韵赋题。率尔倡和。不拘声律。闲中行径如此。聊述之去牍。以当一夕佳话也。 校之乐志。不似此之简快。 ◆尺牍◆ 与丘长孺 答黄绮石 与兰泽云泽叔 答沈广乘 答沈何山仪部 与聂化南 与冯秀才其盛 与沈学博 ○与丘长孺 闻长孺甚。念念。若长孺死东南风雅尽矣能无念耶。弟作令备极丑态。不可名状大约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治钱谷则仓老人谕百姓则保山婆一日之间。百暖百寒。乍阴乍阳人间恶趣令一身尝尽矣苦哉。毒哉家弟秋间欲过吴。虽过吴亦只好泠坐衙斋。看诗读书。不得如往时携侯子登虎丘山故事也。近日游兴发不茂苑主人虽无钱可赠客子然尚有酒可醉茶可饮太湖一勺水可游洞庭一块石可登不大落莫也如何 读至末。真所谓金阊自繁华。令自苦。 ○答黄绮石 一病几作吴鬼。幸而得请。此天怜我也。病时每每怨天及官去病痊始知天意止欲夺弟官未尝欲夺弟性命也则又感念此翁以为真具天眼真不愧作天何也弟寔不堪作官夺官何害官寔能害我性命则夺之正所以保全之也户脱尘网。如巨鱼纵大壑。扬鳞鼓鬣不唯悔当初无端出宰且悔当日好好坐在家中波波咤咤觅甚么举人进士也弟生平好作迂谈。此谈尤迂之甚然在弟受用如此亦恠井底虾蟆不得也一笑 一悔怨尤自消。 ○与兰泽云泽叔 金阊自繁华令自苦耳何也画船箫鼓。歌童舞女。此自豪客之事非令事也奇花异艹。危石孤岑此自幽人之观非令观也酒坛诗社。朱门紫陌。振衣莫厘之峯。濯足虎丘之石此自游客之乐非令乐也令所对者鹑衣百结之粮长簧口利舌之刁民及虮虱满身之囚徒耳然则苏何有于令。令何关于苏哉。聚首村中。一樽一杓。便足自快。身非木石安能长日折腰俯首去所好而从所恶语语实际一字非迂若复不信。请看来春吴县堂上有袁知县脚迹否。 金阊繁华。令苦何碍。亦患金阊自苦。而令自繁华耳。谱苦谱乐。如印印沙。 ○答沈广乘 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为尤苦若作吴令则其苦万万倍。直牛马不若矣。何也上官如云过客如雨簿书如山钱谷如海朝夕趋承检点尚恐不及苦哉。苦哉。然上官直消一副贱皮骨过客直消一副笑嘴脸簿书直消一副强精神钱谷直消一副狠心肠苦则苦矣。而不难。唯有一段没证见的是非无形影的风波青岑可浪碧海可尘往往令人趋避不及。逃遁无地。难矣。难矣。尊兄清声华问。灌满耳根。来札何为过自抑损。若弟则终为不到岸之苦行头陀而已矣。 具此嘴脸皮骨精神心肠。犹不耐是非风波。诚苦且难。非身历者不能快言之。 ○答沈何山仪部 苏家使来。读仁兄手书。知念弟之深。弟支离可笑人也如深山古树根虬曲臃肿。无益榱栋。以为器则不受绳削。以为玩则不益观。欲取而置之别所。则又痴重頺垒。非万牛不能致。而世之高人韵士。爱其古朴。以为山房一种清供。辇而致之。费之唯恐不奢。累累有之仁兄或者以弟为山房玩乎则又何不寻一片清冷宽闲地。苔阶莓砌。镇日相对。而必欲置之通邑大都。使一人玩而千人唾。则仁兄亦何以自解乎。虽然以一痴重无用之物而致高人韵士之嗜为幸多矣敢复偃蹇不听驱置邪。弟行矣。 不傲不謟。胜与山巨源绝交书。 ○与聂化南 丈口碑在民。公论在上。些小触忤。何足芥蔕且丈夫各行其志耳乌纱掷与优人青袍改作裙裤角带毁为粪箕但办此心天下事何不可为安能俛首低眉向人觅颜色哉丈负大有用之姿。具大有为之才。小小嫌疑。如洪炉上一点雪耳无为祸始无为福先无为名尸珍重 豪气薄于云星。 ○与冯秀才其盛 割尘网。升仙毂。出宦牢。生佛家佌是尘沙第一佳趣。夫鹦鹉不爱金笼。而爱陇山者桎其体也鵰鸠之鸟。不死于荒榛野草。而死于稻梁者违其性也异类犹知自适可以人而桎梏于衣冠豢养于禄食耶则亦可嗤之甚矣。一病几死。幸尔瓦全未死之身皆鬼狱之余此而不知求退何以曰人病中屡辱垂念。勿承大士之赐。甚惬素怀。走欲言之久矣。谢不尽。 实有见得令之苦在。故语俱爽而尽。 ○与沈学博 家大人相访。将无减广文苜蓿乎。得手教知相勉励然仆亦聊复美笔耳非真难之苦之也阳城有言。抚字心劳。催科政拙。仆则抚字当逸催科当巧简而不烦。下安上恬。抚字不甚逸乎。獘孔尽杜。百姓乐输。催科不甚巧乎窃有志焉而尚未之逮也不知左右颇有所闻否。有幸教之。 翻去夙论。自具至理。 翠娱阁评选张侗初先生小品 明 张鼐着 ◇张侗初先生小品◇ 序 卷一 序 记 论 说 卷之二 篇 对 解 启 书 碑 箴 铭 言诫 赞 疏 文 墓志铭 祭文 题跋 ●序 叙张侗初先生小品 化工之肖物也不物与之貌则化工之用不神必物为之貌则化工之职亦□不物与而物各得其貌于是见化工之大而奇文章有貌焉神而气势体格迹而句字菁华而气势之有浑噩清雄体格之有庄严散逸句字着华之有奇古典丽新异艳□各随物肖焉故郊寒岛瘦非馆阁之章宋艳班香亦不入山林之调优孟之貌叔敖可□庸主可欺识者哉然如题措笔葢亦难之矣□得侗初先生集都城一记典着不啻徐文贞苏云坡魏大常诸叙忧时审势扬可陈否不露经济一班乎至于论治势对分别车矣世路人材之石画也其间闲闲子解澹泊宁志说精研心性举周程亦何让焉至其余尚论则嚱■〈口歔〉裁断之处妙得人情谈文说隐写素抒怀又何各各如其面也者心有规矩物得而方圆成笔有斧斤物迎而形象改仅英英丽色人路呈妍馥馥奇芬逝鼻馨起哉是虽小品巳得大凡文人胸有化工于斯益信 崇祯五年冬仲钱塘陆云龙雨侯题 ●翠娱阁评选张侗初先生小品卷一 仁和丁允和叔介选 云间张鼐世调着 钱塘陆云龙雨侯评 序 记 论 说 ◆序◆ 题徐文贞公教言语录抄后序 题苏云坡先生西征集序 魏太常疏草序 程原迩稿序 陈稚德进士稿序 施生雍门草序 赠海盐胡尔音即山居叙 叙同榜兄弟图 题尔遐园居序 赠别祁尔光之宛陵令序 寿徐母吴太孺人七十序 奉祝外大父八十序 补孤山种梅序 西湖谈萟序 幽居时令序 ○题徐文贞公教言语录抄后序 夫学求其用譬饱五谷只在食时非既学而后用就其用处乃是学耳吾尝论学者有用于世。其诚身学问。只在获上信友。夫人主聪明天授。岂愿上下釡鬲总为恭巳焦劳视臣下无堪倚杖耳若能分忧共念。委曲主持先事密救而无随众口以显攻独力承当而无借调停以塞责任谤怨以尽力扶持而不朿缚于议论破局面以积诚感动而不牵制于人情臣下既受其劳则人主乐享其逸倾心委任。言听计从其大有为于时宜也若夫信友一道全在用人人之丂拙异宜。大小殊器。静躁异习。刚柔异性但令适用各不相妨况爵禄名誉之人尽可策励鼓舞勿开门户与之大同但依职事之举废以课其官方无议论之异同以轻为殿最使人人无求于官之外乃事事尽安其职之常至于事举而职修则与计功而论报氷消成水天地阳春万物一体莫喻于此吾读徐文贞公语录。考其行事。得此二种机括。乃知文贞学问都从用处得力也昔阳明先生。平反征蛮。文檄刀记。即琐言纤事。生意譪然今人但解读阳明语录不解此种真实发挥处是以习于高谭戏论而学术坏文贞公学本阳明。而随处力行。迄能相业满天下。自谪官延平。至柄用政府和而不流权而有济此种学脉岂在词章功利中得也余因悟人生自少至老学问未有穷时时时用则时时学矣世人不解用处。而空言学者皆未得学问之源本也冬日坐丙舍。手抄文贞教言语录而藏之。因题其后以志私淑之意焉 先生巳打点相手段。惜乎其不遂也。若使人果能法此以获上。以用人。宁直轶文贞而上哉。 ○题苏云坡先生西征集序 世之碍人者皆理也而事不碍理无事而执一理以求事事故理碍事有理理生于事而融于事故事不碍也物胜权而衡殆形过镜则照穷夫权有常物而镜有专形乎哉物不碍权。镜不碍形不先设故也吾笑理之为物也其本不足圉庸人而其末乃反以病世之贤人非理故碍贤人贤人先设一理以求胜事耳是以多穷而殆夫惟融于理。融千事。事万变理之生亦万变而吾以权镜处乎其中烦不碍简垢不碍净糟粕不碍神奇簿书刀记不碍性命活活泼泼洒洒渝渝常觉事之过我者无留迹而我之应事有余闲斯非其事事无碍者哉夫昵誉而避毁忻福而畏祸者庸人也择善事而行之事不称心而困踬择善人而接之人不如意而愤懑只此已在事物垆缶中其能垆缶事物乎此吾所谓理之碍贤人其穷而殆者耳云坡先生西征集亦山水亦案牍种种酬对皆属游戏而于明心定性忧国济时靡时不有靡处不然读此知先生不碍理而融于事矣夫居何必穷谷深山简何必杜门绝轨藏何必羊裘鱼钓游何必两屐名山先生已从此觑破便久不作事物垆缶中人吾愿先生出可也处可也无以飘然二字为金玉屑可也先生书来与余商出处。余因叙其集而归之。 衷当四虚即有一忠君爱国念头念头不忘亦有泥而过处亦理碍也理不碍事。即则行则藏脚注。恐人亦未易能之。 ○魏太常疏草序 魏太常宾吾兄。为给事中。其所言皆国家大事。不佞于兄弟间素以肝胆推之。夫人臣立朝患无肝胆耳畏首畏尾身其余几惟禀赤心为献替不惑于是非成败得失之数者乃真豪杰也太常兄肠热而气劲其所谏白、定是非。明赏罚。筹兵食。折权路直心而言不顾世眼而多中天下之大机大用其与人交慷慨洞见肺腑不佞尝谓天下豪杰士国家之瑞意见参错议论异同何妨其济要于人摅所见期有骨力肝胆而止如药有温寒。味有酸辛.疗病果腹。入口即化此正不必同然亦不能同夫惟从不同中见气类为真气类若执他人之见以同太常兄非也执太常兄之见以同他人于太常亦何有焉要于事济功成报 主上酬社稷而可矣 圣天子聪明睿知。太常兄召而还也。宁不足激励边臣。吾尝诵述坡公语云。昔之君子惟荆是依。今之君子惟温是随所随不同其为随一也太常兄高处但不随耳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人前行处行吾侪生平当以此自砥士大夫亦宜明此意如古韩范两公。互相爱惜。不佞预修先皇史。见大常兄乞改 神祖庙号疏快以为言人所欲言又言人所不敢言太常疏类此者多矣。遂书其大指而叙其端。 肝胆二字。无人可无仕路尤甚仕路中言路尤甚诡随固是肝胆不力执拗亦是肝胆不真真则有和无同不以水火滋人之乘衅矣序中极欲为言路弄丸。 ○程原迩稿序 南高峯下松梢乱云竹影蔽日刳竹引泉其声潺潺出于涧底啼鸟上下与行人唱和境过清非韵士不能耦而居非胸中夙有烟霞者不能鬯其文章之灵气吾友程原迩。从新安来。同王象斗读书于此。余偶过其室。瀹茗焚香。出文章数篇读之旷远卓绝涧水松风宛在笔底吾尝叹人生于世凡浓艳之物可争掬取者以吾澹然当之其味立尽惟天下名山水高人韵士与奇文章相偪而来领此趣者觉神魂飞动手足鼓舞葢游不奇不旷交不奇不王也文章之借灵于湖山如草色借润于酥雨其于朋友之助如鸟遡风而鱼沫水也挟册子吚唔仰面看屋梁索解句者恶足以语此原迩之文饶于韵。而远于趣。入于正。而出于奇倘非湖山之助安能笔笔生动今而往原迩益勉之矣吾归山中晨起见远烟一抹起玳瑁湖上九峯隐隐在西楼可数者不觉旷然远览有南峯之怀焉原迩其时寄我新篇令我数浮太白为原迩展山水之清音也 文与境宜正如柳上雏鹂饶新媚之色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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