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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名家詞 上海開明書局 首印 陳乃乾 輯 蘇小隱 錄校 陳維崧（天啟五—康熙二一），字其年，號迦陵。江南宜興人。以縣學生應博學鴻詞試，授檢討。駢文及詞，冠絕一時。有《湖海樓集》。 序一 予固不知填詞，間嘗從先子坐隅，竊聞春波詞人錢而介先生之緒論矣。詞始于唐，衍于五代，盛于宋，沿於元，而榛蕪於明。明詞佳者不數家，餘悉踵草堂之習，鄙俚褻狎，風雅蕩然矣。文章氣運，有剝必復。吾友朱子錫鬯出而振興斯道，俞子右吉，周子青士，彭子羨門，沈子山子、融谷、摶九，李子武曾、分虎，共闡宗風。陳子其年起陽羨，與吾里旗鼓相當。海內始知詞之為道，非淺學率意所能操管者也。其年王父少保中湛先生，為東林領袖，嘗令吾邑，多惠政，與先祖訂交特厚，以故先子與定生先生昆仲世講不衰云。滄桑後，予始得見其年，及其三弟緯雲，因盡讀其先世遺書。辛酉九月，予從京師南還，其年尚賦詩二章贈別。迨壬戍之夏，而屋梁落月之思，遽變作人琴之感矣。今年春，予歸自河東，適家弟六謙為深澤令，遂憩裝焉。其年季弟子萬，時令安平，安平與深澤接壤。子萬以公事至上谷，紆道訪余兄弟，一相見，即言及其年詩、古文已付梓，詞則海內尚未覩全本，方彙輯《迦陵詞全集》行世，索予一言為序。予間至京師，偶與友人顧咸三，共讀其年之詞，咸三謂宋名家詞最盛，體非一格，蘇辛之雄放豪宕，秦柳之嫵媚風流，判然分途，各極其妙。而姜白石、張叔夏輩，以沖澹秀潔，得詞之中正。至其年先生縱橫變化，無美不瑧，銅琶鐵板，殘月曉風，兼長並擅。其新警處，往往為古人所不經道，是為詞學中絕唱。予聞其言，而益信其年之詞之必宜單行也。夫其年與錫鬯並負軼羣才，同舉博學宏詞，入翰苑，交又最深，其為詞功力悉敵。錫鬯《江湖載酒集》，為友人選刻已久，今方高視詞壇，著作且日新。其年詞雖富，而今已矣。子萬梓成後，錫鬯必竭力為之表章，又何用予序哉。特以子萬惓惓為其兄身後名計，友于之誼，足以風世，不敢以不文辭。向者，新城王阮亭先生梓其令兄西樵、東亭兩先生遺集，海內重之。以子萬之孝弟，與其吏治學問，行且敭歷中外，致君澤民，以繩其祖武，豈僅僅以詞章為其兄不朽計者。獨予以長貧，餬口四方，祖父遺文，未能盡梓，以竟後人之事。則見子萬梓其年詞，屬為之序，而不忍固辭者，亦用以自志吾媿云爾。秀水高佑釲 序二 先伯兄詩、古文，余於丙寅、丁卯兩年節俸金次第付梓，惟詞最富，苦力不逮，至己巳春，始得鳩工鏤板。校讎訖，不禁喟然歎曰，伯兄之詞富矣，伯兄之遇窮矣。方伯兄少時，值家門鼎盛，意氣橫逸，謝郎捉鼻，麈尾時揮，不無聲華裙屐之好，故其詞多作旖旎語。迨中更顛沛，饑驅四方，或驢背清霜，孤篷夜雨，或河梁送別，千里懷人，或酒旗歌板，鬣髯奮張，或月榭風廊，肝腸掩抑，一切詼諧狂嘯，細泣幽吟，無不寓之於詞。甚至里巷雜談，一經點化，居然典雅，真有意到筆隨，春風物化之妙。蓋伯兄中年始學為詩餘，晚歲尤好之不厭，或一日得數十首，或一韻至十餘闋。統計小令、中調、長調共得四百一十六調，共詞一千六百二十九闋。先是京少有天藜閣《迦陵詞刻》，猶屬未備，今乃盡付梓人。自唐宋元明以來，從事倚聲者，未有如吾伯兄之富且工也。昔南宋李泳有《花萼詞集》，後世稱之。余少孤失學，碌碌無可表見，今讀伯兄之詞，能不愴余之蕪落，而重有愧於前人也哉。弟宗石 烏絲詞序一 丙午之秋，余與陳子其年俱落第，後會黃山孫子無言，意欲以吾二人詩餘梓以行世者。嗟乎。余與陳子少年觀光，許身稷契，意謂有神之筆，庶幾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誰知蕭條瓠落，而與鶯嘴啄紅燕尾點綠，爭長於鉤簾借月染雲為幌之間,豈吾兩人之志哉。陳子歎曰，是亦何傷，丈夫處不得志，正當如柳郎中使十七八女郎，按紅牙拍板，歌柳柳岸曉風殘月，以陶寫性情，吾將以秦七、黃九作萱草忘憂耳。雖然，昔裴休為相，李羣玉能詩，薦授校書郎，而陳去非長於歌詞，亦為高宗所眷注。孰謂詩詞一道，何嘗不得知己于天下宰相哉。彼尤尚書謂程正伯之文每過於詩，說者以為是時當塗諸公且以文章薦正伯。尤公之言，可謂識正伯之大者，但不知代往年遙，此事可傳而復可見否耶。為勸陳子，生逢堯舜，垂翅青冥，此意宜付之悠悠曠士之胸。且暫往東皋，與汝石交辟疆冒君。每得一好詞，如沈廉叔、陳君寵輩，付蓮鴻蘋雲,品清謳為一笑樂。冬季歸陽羨，當復借紫雲相伴，又何減堯章過垂虹橋畔小紅低唱我吹簫也。至於裁雲縫月之妙手，敲金戛玉之奇聲，驅遣齊梁，輿臺溫李，則又當世傳寫，織帕機房，不必待余揚扢矣。時窮冬凜冽，不亞改之，寒甚手顫時，陳子幸為余沽酒。 烏絲詞序二 樂府云亡，鄭聲競作。黃花滿耳，白雪無人。律有迷于左高，聲不辨夫下濁。陽羨陳其年先生，東吳鼎族，南國才人。首述家風，曾弄章於漢殿，先陳世德，應進笏於唐朝。典午風流，既傳桃葉之女讖，叔寶詞藻，徒聽蔣山之烏啼。今日布衣，昔年公子。空存老屋，但守殘書。泣不成章，慨當以慷。眼雖青而莫告，頭垂白以無成。無命有才，天只人只。去冬顧我，寒夜論文。燒燭惟嫌其不長，飲酒先憂其已罄。吃不能言，笑諸君之但知用口。文未加點，驚四座之如覺有神。自爾別離，徒勞夢寐。近知棲遲京口，當痛飲之我師。復聞偃息荊溪，異常州之上表。秋風初動，暑氣已闌。三鱣未飛於庭前，雙鯉忽傳於江北。使同青鳥，集曰烏絲。班竹驅馳，不僅風雲月露。畫船迎送，將無城郭山河。振宜幸得買山，何須種豆。雖不及鄭五之歇後，敢輕嗤柳七之為詞。廬陵定風波，歌清一曲，東坡醉落魄，酒醒三更。余也閒閒，君猶寂寂。或夢池塘之春草，或采汀洲之白蘋。席地幕天，何有於我。遶手頓足，不知其他。秦淮季振宜 陳檢討詞鈔序 予既序迦陵先生儷體集行事，他所著散體古文，悉歸其季子萬之手，而無副。然先生之詞，則先生之真古文也。蓋嘗論之，文章之源流，古今同貫，而歷覽作者，其所成就，未嘗不各擅一家，雖累百變而不相襲。故讀之者，亦服習焉而不厭也。五經文字，無敢輕議。後此則離騷祖風雅，詞賦家祖騷，史家祖遷固，體製殊別，不能為易。然縱橫變化，存乎其人。譬如游蓬壺者，耳目睹記，大抵皆神仙窟宅。而所稱三神山蓬萊、方丈之屬，本倏忽變幻，不可方物。入之者目玩意移，至不能舉其數，若規格一定，意境無異，如世摹畫化人宮闕，縱極工麗，一覽已盡，又況乎膠滯筆墨者耶。文章之道，亦如是而已。詞之興，其非古矣。花間猶唐音也，草堂則宋調矣。元明而後，駸駸卑靡。學者苟有志于古之作者，而守其藩籬，即起溫韋周秦蘇辛諸公於今日，其不能有所度越也已。其年先生幼工詩歌，目濟南王阮亭先生官揚州，倡倚聲之學，其上有吳梅村、龔芝麓、曹秋嶽諸先生主持之。先生內聯同郡鄒程村、董文友，始朝夕為填詞。然刻於倚聲者，過輒棄去，間有人誦其逸句，至噦嘔不欲聽，因厲志為《烏絲詞》。然《烏絲詞》刻，而先生志未已也。向者詩與詞並行，迨倦游廣陵歸，遂棄詩弗作，傷鄒、董又謝世，間歲一至商邱，尋失意返，獨與里中數子晨夕往還。磊砢抑塞之意，一發之於詞。諸生平所誦習經史百家古文奇字，一一於詞見之。如是者近十年，自名曰《迦陵詞》。夫迦陵者，西王母所使之鳥名也，其羽毛世不可得而見，其文彩世不可得而知，劃然嘯空，聲若鸞鳳，朝游碧落，暮返西池，神仙之與偕，而縹渺之與宅。嗚呼。此其是歟。故讀先生之詞者，以為蘇辛可，以為周秦可，以為溫韋可，以為左國史漢唐宋諸家之文亦可。蓋既具什伯眾人之才，而又篤志好古，取裁非一體，造就非一詣，豪情豔趍，觸緒紛起，而要皆含咀醖釀而後出，以故履其閾，賞心洞目，接應不暇，探其奧，乃不覺晦明風雨之真移我情。噫。其至矣。向使先生于此，墨守專家，沈雄蕩激，則目為傖父，柔聲曼節，或鄙為婦人，即極力為幽情妙緒，昔人已有至之者，其能開疆闢遠，曠古絕今，一至此也耶。計原槁未刻《迦陵詞》合《烏絲詞》，幾千八百篇，今選定凡若干首，顏曰《陳檢討詞鈔》，志其闕也。若世有鍾期，愛其全操，則蒐補遺缺，尚自有待，予且拭目俟之。同里蔣景祁 相關鏈接： ◆ 以上列出本專題最近六期，往期更多內容，請進入公眾號首頁查看歷史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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