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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 篆隶草楷之名实

 率我真 2015-04-21

  中国书法文字是华夏各民族融合共创的人文象征。书法升华于文字书写运作;而文字肇自然而成六书“四象”之文。四象者“象形、象事、象意、象声”(《汉书·艺文志》)六书“四象”形于篆化而成六书象形文字。

         六书象形文字反映了构成文字点画的书写创意原则。故篆、隶、草、楷诸书体,无不在六书原则下使点画化由简到繁,由繁到简,以简制繁;从而达到简约成体,创意成形的目的。

                                                               第一节   篆书

           篆书,指形体弓曲圆弯,以圆转为书写运作特征的篆化书体。

        《说文解字》说:“篆,引书也”;“引,开弓也”,象引弓之形。故把弓曲圆弯,平直交错之形体称之为“引”,把形体如“引”的篆化文字称之为“引书”。

        “引书“,即篆书之谓。“引”者,篆之形也;篆者,“引”之象也。它是由先文字时期的图绘文,篆化而成。其创制内涵,以成“六书”之文。

        六书所构成的文字内涵,包罗自然万象,事物人文。以甲骨文为例:“日月”象其形,“上下”指其事,“武信”会其意,“江河”形其声。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六书记载为:象形、象事、象意、象声“四象”;而转注假借,今人王力先生在《古代汉语》中说是“用字之法”。

        六书是古人对创造文字和用字之法的研究总结。也就是说先有文字创造,后有六书之说。但创造文字的方法实为四种,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或称六书之“四象”;而转注、假借,则是“用”相关文字本义来借以产生“古今字”、“通假字”、“假借字”。这种孳乳而成的用字方法,绝不可与“四象”造字的内涵相混同。但书法文字书写运作,关联于“六书”,因为“六书四象”构成文字形体。于是,在书写运作过程中,形成了文字递变书法演绎的有序性。而书写运作的社会环境,则是促使文字发生递变的客观因素;书写运作行为,则是完成书法文字形体演绎的动因;人们对文字书写的审美,则是驱动书法艺术的命脉。

        从先文字时期的图绘文到甲骨文形成,大约经历了3000年的演变历史;从甲骨文到周、秦文形成,大约有1000年的演变历史。后因书写形态纷呈,人们便称“文”为“篆”。

       篆书属具象文字范畴,具象文字是抽象文字之源。具象文字是在描摹客观事物形象或反映主观、客观概念的创意中逐步篆化形成的。因而,具象文字反应了“六书四象”创意原则及其篆化范畴。

       据《晋书·卫瓘传》载:卫瓘之子卫恒善草隶书,著《四体书势》以究书体之源流。他说:“昔在黄帝,创制造物。有沮诵、仓颉者,始作书契,以代结绳,盖覩鸟迹以兴思也。”就是说,具象文字在人们结绳、观鸟迹“以兴思”的创意中逐步形成的。1954年先后在西安半坡出土的113个陶文,代表了5000年前仰韶文化时期文字之特征。此后,陶文发展一直延续到商周,甲骨文、金文与之有着相承关系。这就证实了具象文字从图绘文篆化为六书象形文字的史实。具象文字篆化过程,发展到周、秦已形成风格多样的完美体系,故卫恒形象地称“其曲如弓,其直如弦。”

        周宣王(前827——前782年)时,太史作大篆十五篇,用以教国子(学生)从《六艺》之道。“六书”作为《六艺》内容之一,已成为当时教育必修之课。“大篆”则是以“六书”为原则的周文范体。因此,篆书发展到周宣王时,以“大篆”为正书。后来,汉人称秦李斯篆为“小篆”,称周太史篆为“大篆”。

      公元前770年,周室东迁。由于“诸候力政,不统于王”以致“言语异声、文字异形”。显然,语言文字已形成地域特色。而文字则出现与周文大篆相去的异文异形。从而引发出渐离大篆之形的去篆化运作。但鲁国文字仍然以大篆为宗。这与鲁人尚周相关。如公元前518年,孔子(前551——前479年)适周,在考察了周文化典制后,发出了“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的赞美和羡慕之情。可见鲁人尚周观念是何等强烈。孔子晚年修《春秋》,编《六经》所用文字非大篆莫属。其所读《易》经,或为周人“原版”,以至于“韦编三绝”。可见鲁国文字仍循大篆法度。

       秦因襄公护平王东迁而受封于周土,始列诸侯,故其文字以大篆为宗。“石鼓文”则反映了秦文字与大篆相因相依的状况。

公元前309年,即秦武王二年,篆渐隶文字形体已通行于简牍。又经数十的演变,秦隶成体。

       秦隶的出现意味着去篆化运作已经形成“楷草并化”的文字形体塑造;意味着中国书法文字演变已进入了历史性的转折。但篆书仍然是先秦社会用来记述文化、传播政治思想的主导书体;尽管篆书发生了“文字异形”的演变,但以“篆”为塑造文字之法的书写方式,仍然是当时书法文字演绎的总导向。因此,以篆书体系所书写的古文经典(后人称之为“古文经”),仍然是“前人所以垂后,后人所以知古”的文化延续和书法传承。

      先秦诸子之典籍的流传,皆有赖于篆书。

      然秦初兼天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说文解字》),以实行“书同文字”(《史记 .秦始皇本纪》)。遂废诸国文字而推行小篆;数年后,即公元前213年下令焚经灭典,“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敢有偶语《诗》、《书》者弃市”(《史记. 秦始皇本纪》)。

       在焚灭经典的同时,使三代以来历2000余年所形成的篆书体系,随之毁灭殆尽。是时,秦隶潜化风行,与小篆兼行而用以同天下之文。故“古文由此绝矣”,小篆却因秦亡而衰之;秦隶“以趣约易”,已上升为当时社会的主导书体。

       在汉兴数十年后,当时人们只知有隶书而不知有篆系。尤其在汉文、景时,随着儒学复兴,一些因避秦火而藏于民间的诸如类似“孔壁古文”之先秦“原版”篆书简册发现后,时人反而视之为“奇怪之迹”,并称其文字为:古文、奇字、异文、科斗……者。

         “古文经”的发现,始使人们宛如从“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隔世氛围中走出。由是而引发出旷日持久的“今文(汉隶)经学”和“古文(篆书)经学”之争。故而许慎搜集金文、大篆、六国文变、小篆以及异形奇文者,著《说文解字》。以究篆形之演变,明篆文之本义。此后,先秦篆系昭然于世,与其它书体并存至今。

        文字异形,并非始于先秦。早在夏商周三代历史更替的过程中,篆书不断“改易殊体”(《说文解字》),发生递变。这与社会变革的需要相关。无论“改易殊体”或“文字异形”,都是反映篆化或去篆化的文字运作。

         夏商周三代的篆化文字,以大篆为最。大篆颖脱于甲骨文形成之后的篆化演进形体中。从西周晚期《散氏盘》、《季子白盘》、《毛公鼎》,到先秦《秦公钟》、《石鼓文》,其篆化演进形体,有如一气呵成而又无不体现出篆书规范如仪的六书趋向。虽然“大篆十五篇”已成绝迹,今人难觅其踪,难睹其容。但《石鼓文》端整园转的仪形,醇厚含蓄的韵味,正是宗周大篆风采永恒的表现;正是文字篆化艺术至高至美的境界。难怪唐宗以来,文坛巨擘为之击节高歌,大唱赞美之诗;书界骄子为之折腰倾倒,奉为笔墨法宝。“金钿落地,芝草团云,不烦整裁,自有奇采。”康南海此言,极尽“石鼓文”奥妙之所在,篆化文字至大篆已极。

         但在社会大变革中,文字的去篆化运作,已成趋势。从出土的《侯馬盟书》、《郭店楚墓竹简》等书写“墨本”中,已全方位地反映出去宗周大篆面目所形成的篆意恬淡,形体简朴的书写风貌。这种去篆化的书写风貌,已在先秦列国表现的形形色色,各具风采。

          正如丛文俊先生在《春秋战国青铜铭文书法论析》中所指出的那样:《楚王盦感鼎》以工细、潦草、简率互见;郑人《哀成叔鼎》“留下书写出锋的尖笔”;卫人《卅二年平安君鼎》其不为声势,“怡情悦目,温文尔雅”;《秦公钟》“拗曲劲直”;《秦公簋》“却不很潦草”;《商鞅方升》“大篆的古意古形消逝许多”;《相邦樛斿戈》“是比较潦草的类型”;“鲁国为周公所封,而其子伯禽居之,行天子制,王室政衰,礼在鲁不废。所以鲁国大篆书法仍然有着贵族文化的繁缛谨严,体现贵族的、整体的文化趣味有余,艺术上的创造和变革不足,正如后世科举应制的风格类型,尚法度秩序而少个性活力”;“《厚氏铺》所体现的艺术精神,几乎代表了中国书法史发展的主线。”……

        郑人“出锋”恰是书法法度的衍生;而卫人“温尔文雅”则是篆书书风多样化的典型;楚人“潦草简率”表达了去篆化运作的急迫感;唯鲁人恪守宗周风范。可惜,皆因势终而止,留下了一简残谱,让后人为之惋叹!

       相反,秦人的“拗曲劲直”、潦草,使大篆古形渐消许多。其点画运作,循法進变,方整取直。以抑曲扬直,直中见平,平中求拗、拗中形仄之法来表现篆书的形体。这显然是渐蜕大篆之形所形成的去篆化运作表现。其“潦草”是仓促急动的表现,而仓促急动则是去篆化的动因。于是,因动因形成了去篆化形体。

       去篆化所形成的篆书形体有二种,一是草篆、二是楷篆。楷篆以抑曲扬直,简疏方整为特征,以秦小篆为代表;草篆以抑直扬曲,曲以简形为特征,清人阮元《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中《乙亥鼎铭》是最早见于著录的草篆书体,其形如团蚓、难以识辩。由草篆演绎的草书字体为数不多,但它的形成却为草书的演绎,起到了媒化作用。草篆,并不等于草化,它区别于工整;是急促潦草的一种形态表现。

       去篆化运作,因秦人声势炽涨而得以始终有绪,篆隶相长。

       先秦诸国在去篆化过程中所形成的书体、书风,同它们的诗歌一样“思而邪”。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简牍的发明、使用,使文字篆化,去篆化有了赖以运作的载体。《尚书.多士》中记载,“唯殷先人,有典有册。”所谓“典”、“册”,即是简册木牍之类的书写载体。殷商典册至今绝无发现。或有传流,但因年代久远,难免兵燹秦火,终归不传。但历来不断出土发现的先秦简册,不能说不是殷人“有典有册”的遗绪。当纸张尚未发现之前,用简牍作为书写载体,无疑比陶器、龟甲、兽骨、石类更为书写灵便。简牍的发明使用,为加速书法文字演绎的進程,创造了有利条件。

       篆书自秦“书同文字”已变得方长疏朗,简整肃穆。其点画弓弯中见平直,转折处变园为方。如,《绎山》、《泰山》、《会稽》刻石和《秦诏版》等,与周金文相较,更显简疏方整,似有不自意的楷化境界

       篆书书写法度,以体现园婉弓曲为特征。其形体变化不离对称、均匀、和谐之态,若挽弓羿射,形努力张;其行笔必中锋,逆入回出,以表现点画起止皆园的笔墨形态。所谓起止皆园,即如蔡邕所说“似水露缘丝,凝垂下端”的笔墨效果。这种效果,已潜在着引发法度衍生的趋势。一旦受客观因素引发,其笔墨运作势必由“凝垂下端”而破“珠(露)”出锋,产生新的笔墨形态和新的书体。事实证明,正是基于客观因素的驱动,才使“潜在”因动因而得以“显现”;使“水露凝垂”之态,因破珠出锋而得以演绎为秦隶。

        篆书因其古奥玄秘之特性所决定,自汉以来则形成严肃的碑额书法艺术,与其它书体并存、发展。

        篆书,依据书法文字篆化特征,大体可分为陶文、甲骨文、金文、正篆(大篆)、楷篆(小篆)、草篆五种书法形体。

                                   第二节 隶书:

         隶书是隶于大篆而成体的书法形体。隶者,隶属之意。隶书所表述的内涵,并不涵纳这种书体的形体特征,而是指这种书体在演绎过程中所依附于篆书的从属性。

        隶书属抽象文字范畴。抽象文字源于具象文字,抽象文字是在具象文字形体的基础上,涵变六书篆化运作,彰显楷化书写运作的简捷性。其奌画运作,潜化于弓曲圆婉之形;故以楷化疏简之旨,简约具象篆化之形,以求书写运作之便捷而成抽象文字形体。隶书的构态,或方或扁,奌画虽然疏简,却涵变六书“四象”旨趣;笔墨形态,尤显“蚕头雁尾”之特征。是楷化抽象文字形体之一。

       《说文解字》说,秦始皇“大发隶卒,兴役戌,官狱职务繁,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此绝矣”。

        秦大发隶卒,当在公元前212年,是时,“官狱”文牍繁迫,狱隶程邈省改秦隶,以应文牍繁迫,故称这种文字为“隶书”。

        晋人卫恒在《四体书势》中道,“秦既用篆,奏事繁多,篆字难成,即令隶人佐书,曰隶字。……隶书者,篆之捷也。”这便是隶书的由来说。

但隶书产生的年代,早于秦始皇“大发隶卒,兴役戌,官狱职务繁,初有隶书”之说。

        1975年出土的秦昭襄王五十一年(前256)《睡虎地秦简》和1980年出土的秦武王二年(前309)《青川战国木牍》、1986年出土的秦王嬴政八年(前239)《天水秦简》,便是用楷草并化形体书写的。是为秦隶。其最早的秦隶,见诸于秦武王二年,即公元前309年的“青川战国木赎”。这几批秦简文字,涵楷、草互为蕴藉之形。虽显大篆形迹,恰如古梅绽春,犹带雪痕;虽历二千三百余年,其秦声古韵,仍犹绕梁不绝,令人不知肉味。

         所谓“秦隶”,隶于先秦大篆,形俱楷草并化,是由去篆化而进入楷化、草化互蕴的文字形体。因此,先秦隶书蜕变于大篆,是“篆之捷也”。属真正意义的“隶书”初始形体。在这种初始形体之前所演绎的书写形体,尚待发现。但其形成,与先秦诸国去篆化运作的大趋势有着必然的潜化关系。从《侯马盟书》、《湖北荆门郭店楚墓》、《上海博物馆藏楚竹书》等笔墨形迹中,直观地反映出春秋战国时期,去篆化运作渐演的态势。其书写法度变化,文字点画演绎,笔墨形态塑造的多样化,已潜楷、草并化的篆渐隶意蕴;其与秦隶相较,即有贯穿珠联之趣,也有气脉相因之状。秦隶正是在这种去篆化书写运作的态势下,得以涵纳渐变,创意而成。

        朱由先生在《介绍近年江陵张家山出土的西汉简书》一文中说:

“江陵张家山汉简和云梦睡虎地秦简一样,它的隶书,在有些地方还或多或少保留着篆书的遗意,与四川青川出土的战国木牍,也相去不远。现把其中部分典型的字例,列表比较如下:……,不难看出,这里的字形结构,与篆书相去不远,但在运笔与章法方面,已大异其趣,用笔方圆兼备,有明显的提按变化,结体舒展、参差错落,写得都较为轻松自由”(《书法》一九八六年第五期)。

         秦隶本身所俱有的篆意特征,正是“隶”大篆而脱颖的缘起。秦隶的形成、流行,意味着去篆化运作,已经形成楷草并化的文字形体塑造;意味着中国书法文字演变,已进入了历史性的转折,为两汉隶书的艺术化进程,奠定了符合六书旨趣的文字演绎构架。

        隶书萌生于先秦,趋兴于“书同文字”,完善于两汉。

        汉文、景(前179—前141年)时复兴儒学,不仅复苏了原本已被焚灭的先秦儒家经典及其篆书体系,同时也加速了秦隶向汉隶转化的运作。而“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之争,对衔接书法文字演变历史轨迹,起到了程前启后的巨大作用。

        公元前221年,秦“罢不与秦文合者”遂废六国文字;

        公元前213年,秦焚灭经典,“非秦记皆烧之”。是时,秦书有八种书法形体,即称“八体”(《说文解字》),诸如,大篆、小篆、隶书、虫书……等。秦“八体”既是用于不同场合的八种书法形体,其或用于官方政令文件,或用于碑石、印刻,或用于“徒隶”,或用于铸金、旗幡等,不一而足。而“八体”皆为“秦记”所用文字,皆为“秦文”。秦“书同文字”必以“八体”为原则而同天下之文。虽然小篆推为“统一”文字之书体,但绝非“书同文字”之唯一书体,因而秦隶“以趣约易”,或又经程邈整理修订,官方认同,而用于公务书写,遂行于民间。在“书同文字”的实际操作中,小篆用于上而秦隶用于下。用于上者,随秦亡而渐微;用于下者,因易书写而风行于世,遂向汉隶转化。

        “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汉书.艺文誌》)以兴百家之学。在儒学复兴之初,已凸现出“焚书”所造成无先秦原版经文可依的状况,故儒家仅凭口授传经,授业弟子则用当时的汉隶来记述口授经文,以成简册。是为“今文经”。于是在传播“今文经”的书写运作过程中,必以延续秦隶形体、内涵来达到向汉隶转化的运作。其转化运作过程,贯穿了西汉历史的整个时期。到了东汉,隶书已趋于完美,並形成绚丽多彩、风格炯异的隶书形体塑造。“今文经学”在客观上为确立汉隶的社会地位,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功用。于此同时,汉经学家对“古文经学”进行了严肃而详实的考证、研究,使先秦篆系复苏、回归到原本应有的历史地位。虽然《说文解字》是古、今文经学之争的产物,但它对衔接先秦、两汉篆渐隶演变,及隶书成体的历史轨迹,起到了承启作用。

         篆渐隶之初, “尚存篆意”;之后,渐增波磔,已显按挑之势。从《青川战国木牍》、《睡虎地秦简》、《天水秦简》、《江陵张家山汉简》、《五凤刻石》、《莱子侯刻石》、《开通褒斜道刻石》、……等文字形体中可以看出字形楷化,笔墨演绎变化的状态。东汉后期,楷化形体因法度的衍生而显“蚕头雁尾”之书写特征。此时,隶书的笔墨形态臻于至美。如《三公山神碑》、《石门颂》、《乙瑛碑》、《礼器碑》……等,形体已与篆书大相径庭,自成一体。至汉熹平四年(175年)《熹平石经》刊立,隶书大约经历了近500年的演变,已成当时楷化文字标准仪范。

        隶书的笔变,把篆书弓曲园弯,均匀对称的点画形体,变为显方呈扁、波捺钩撇、纵横倚欹的点画形体,使书写便捷,实用性增强。尤其露锋的衍生和顿驻提按的凸现,于一画之中,藏、露相趣,顿、驻相生,提按相行。极大地丰富了法度的演绎性和笔墨点画的内涵。因此,隶书的点画,在结体中绝无同形之弊。虽然点画呈蚕头雁尾特征,但一字之中无雷同之笔,正如饥蚕啮桑,无并食之形;群雁列阵,无双飞之态,或成斩钉之势,或成截铁之状。其结体平扁,如龟似鳖,显得刚劲古拙。这种飞跃性的变化,显然是在突破篆书形体的前堤下,使之显现楷化形体。然法变形体,不拘于平扁;笔墨形态,已出现点画相互呼应的势态。隶书的笔墨运作,第一次使书法文字点画具备了形态多样的艺术塑造。尤其点、画、波、捺、撇、勾的出现,为书法文字的多样化、风格化铸就了艺术典范。

        隶书的形成过程,折射出中国书法文字处于宏观的递变时期。当“汉承秦制”,汉人承统秦人典章制度的同时,事实上也承传、延续、发展了先秦书法文字在演变过程中的运作理念。在楷草分化化过程中,汉人不仅演绎、完善了隶书楷化,而且演绎出了非楷化文字形体。非楷化文字形体则总括为草化导向,构成草化文字形体。

         从秦、汉简牍笔墨书写文字形体中,已全方位地、客观地反映出楷化过程及其笔墨成因;同时,揭示了在楷化过程中草化运作是与之相因相生、和谐潜化,各成形体、互为并存的演绎过程。

        简牍文字形体所具有的实用性和可塑性,使文字从书写应用向书法艺术之嬗变。显然,隶书形成的过程是书法文字向多元演变的过程。于是,草书、行书乃至楷书则因势而发,应运而生。

       隶书,依据书法文字楷化的更生历史时期,大体可分为秦隶、汉隶两种书法形体。


           第三节 草书

         所谓草书,是指文字的形体构态、运作法度、笔墨形态,经高度概括而成的、以点画相连萦带,书写快捷流畅为特征的简约速写书体。

        草者,篆作“ 艸”。本义概指百草。于是,把“艸”化简略的文字形体,称之为草书。草书属抽象文字范畴,其创意循序就简,恪守六书精义。

         东汉赵壹说,草书始于“秦之末”;

        卫恒《四体书势》称“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

        从出土的秦、汉简牍文字延续中,已得到证实:草书萌于战国,离析于楷草并化形体秦隶之中

       尹显德先生在《小篆产生以前的隶书墨迹》一文中,把青川战国木牍文字形体,与大篆、小篆以及后来的楷书进行了比较,归纳起来,约有数端: 减省盘屈;化繁为简;圆者使方;变金文的狭长形为正方形或扁形;用笔有轻有重徐疾痕迹,某些横划,已具有“蚕头雁尾”的初型。

        钟鸣天、左德承二先生在《从云梦秦简看秦隶》中,对篆渐隶的简约状况作了比较:“秦隶则早在篆书的基础上,更为减省和简化了篆书的书法,改变了篆书的笔势。……,这个变革的意义是很巨大的,它为汉字的进一步简省及规范化,以及后来的汉隶、章草、行书、楷书等用笔的形成和发展,奠下了坚实的基础。”(《书法》一九八三年第三期)

        毛惠明先生在《从天水秦简看秦统一前的文字及其书法艺术》一文中指出:“天水秦简的文字在存在着很多接近大篆写法的同时,也已经出现了不少草书的写法,……,从以上这些简写的秦隶中,可以看出草书中的许多字是由此进一步简化而成的。由此可见,中国书法史上的章草尽管成熟于汉代,但至迟在战国晚期即已萌芽。”

        在《青川战国木牍》、《睡虎地秦简》、《天水秦简》中已全方位地反映了秦隶草化蕴籍之形。其偏旁构体,已凸现出秦隶简约之“符形”;字形结体、组合,基本形成概括性之“简约”运作。如篆书部首“水 ”,在秦隶中已写作“三点水 ”;与“ 聿 ”字合体为“津”,与“青”字合体为“清”。其笔墨运作,得以提按适度,“藏“中现“露”。虽无明显萦带,然连笔点画,顿显草化之法。是为秦之末“隶草”之滥觞。隶草之名,仅见于典籍记载,並无实物发现。但从文字流变推论,大约是秦隶向草隶演绎的草化初始形态。 而在西汉简牍中所展现的草化文字之形,必然承“隶草”而流变成形,是为“草隶”。草隶即是楷草分化所形成的草书形体。

        由于秦隶盈持楷草并化的蓄势,因而极具向楷化、草化演绎的张力。而书写法度运作,则是引导张力分化的决定因素。

        当法度运作处于顿驻有,提按平稳,行笔稳健的状态下,则笔墨形态趋向点画收敛之美的楷化仪范;当处于落笔形实,提笔形虚于点画连带的状态下,则趋向流动之美的草化仪范。故敛美成楷化之由,流美成草化之因

        流美因纵于楷化之法,故在书写运作中,笔遀意行,或自如于有序运作,或躭于自矜而无序,显得法度不拘一格,笔墨参差多元。于是,书写形体,淋漓多致;文字形态,变化多端;笔墨点画,拙朴互见,雅俗并存;文字构态,有序与无序共现;运作法度,法无定法,非法非非法。这就显现了汉简文字演绎的多元化形态。

        这种多元化形态,包含对文字运作的有序性与非有序性;在非有序性中产生有序性。同时,因书写运作处于“法无定法”的生态中,这就给书法文字向多元演绎,创造了“俯拾众美,会兹简约”的笔墨意趣。展现了秦隶所兼蓄的草化、楷化氛围。

        在两汉简牍中,纷呈而出的文字形态演绎,正是引发楷草分化,书体孳生的淵薮。

         于是形成了以草化为导向的“草隶”书写形体。而建武三年简,则展现了婉转縈连的草化流美之态。在书写运作“草隶”过程中,所出现的隨意性及其无序运作形体,遂为后来的“章草”所规范。

        所谓章草,即指规范化的草书范体。章者,章程、程式、仪范之意。章草以化繁为简,简以制繁的草化运作来仪范草化形体。并为魏晋草书的有序运作,提供了循之有章的演绎机制。于是,草化形体第一次有了程式化法度化标准草书仪范。

        两汉魏晋之际,善章草者,汉有杜度、崔瑗、张芝,魏有皇象,晋有索靖、陆机、王羲之。此后,章草衰于南北朝,濒绝于唐宋;虽复兴于元明清,然已从汉人含蓄古茂中,蜕化为形质隽雅之风,已失汉人大度,概因时尚所致。

      《书断》说,张芝章草“学崔、杜之法,因而变之,以成“今草”。故此,以张芝“今草”出现为落点,大约在东汉桓、灵(146-188年)时,草化形体大约经历500年演绎过程,遂成草书体制。但需要指出的是,“今草”之谓,是唐人对汉人张芝草书时空延伸的称谓。今草,意味着草书的完善臻美,並不类于“书体”,也不涵纳“书体”之意。

        草书定体之后,在实践运作中,仍出现误讹、误导,造成不易辨识,难以书写的状况。于是以行书来规草法,正草形。

        行者,“步趋也”。示行步之态,即所谓步步相趋者是也。故把书写表现为:落笔即行,行则不顿不驻;笔笔紧随,若行若趋的运作,称之为“行”。把以“行”而成的书法形体,称之为“行书”。行书与章草都是在楷草分化过程中产生的草化文字形体。

         行书点画,如玉树临风,神逸姿飞,气韵高雅。

         行书缘隶(楷化)而成体,敛草(草化)而成态。它把草书逸放势张的点画,回归为“行”不离隶(楷)位;把楷化顿驻之法度,约略为落笔即行之运作。于是形成了揉楷化形体与草化笔墨为一体,易于辩识、易于书写,被人们典雅为之大书特书的雅化书法形体。

         行书的笔墨形态,于整肃中见园转,于园转中显自如。可收可放;放可正规草化之法,收可重塑楷化之形。章草和行书都是草化过程演绎的书体。草书的有序演绎,有赖于行书楷化及楷书成体。楷书结体工整谨严,这对高度简约的草书形体来说,无疑起着有序互动的潜化作用。故草书所谓“毫厘虽欲辩,体势更需完,”无不与楷化及楷书相关。

        草书的构态,高度简约地概括了篆、隶、楷等书体的特征。其笔墨形态,包容了篆书的弓曲圆婉;隶书的呼应相连;楷书的犀利刚劲。其形体以省、连、并、借之法为概括之能事,以适于自身。其点画,恰似龙舞九皋、蛇奔平阳;如河灌川谷、电掣苍穹。于是法变诸体之缓而速之,从而形成书写快捷,且独具高度艺术意蕴的书法形体。

        草书的概括性和灵活性,使一笔一画、四平八稳,缓慢迟滞的书写运作得以提速。因此缩短了八万六千余字与人们之间的距离。

        草书,依据书法文字草化书写的简约程度,大体可分为章草、行书、小草、大草(狂草)四种书法形体。

                                    第四节 楷书

         楷者,本指楷(音皆)木,“楷木生孔子冢上,其干枝疏而不屈,以质得其直”。后来人们借其形而引伸为平直不屈、简疏方正之意。故谓简疏方正为楷(音凯)。于是把简疏方正的书体称之为楷书。楷书是抽象文字的最终形体,也是楷化形体的至极典范。它区别于隶书笔墨点画塑造,而演绎出更为符合“楷”意点画的笔墨塑造形态之书体。

        书法文字在楷化过程中所形成的隶书,是从楷、草并化形体秦隶中离析而出的书体;楷书则是在篆、隶、草、行等诸体并存与和谐潜化中演生的楷化之再塑书体。其构态取法于隶,墨态涵变于草。楷书把文字的六书之旨,演绎得简疏清朗,涵纳有序。隶、楷二体都是楷化的产物,属抽象文字范畴。

        楷书是楷化再塑的产物,也是楷化最终形体。楷书成体,大约在东汉晚期。见诸较早的楷书是三国魏钟繇(151-230)书迹《宣示表》、《贺捷表》、《荐季直表》。《宣和书谱》称“《贺捷表》备尽法度,为正书之祖”。东晋王羲之(303-361)承钟之法,变古朴为流美,开创了前所未有的楷法和楷书书体,遂有“书圣”之誉。如,《黄庭经》、《乐毅论》则为楷法至尊。楷书至此,大约历200年而成定体。至唐代,楷书严法大度达到顶峰,出现了以欧、虞、颜、柳为代表的楷书大家。于是楷书书风纷呈,姿仪万千。

        楷书以严法大度称著。笔墨形态,尤显点画分明犀利,骨鲠气刚之特征。这一特征与方正平直的形体相得益彰。楷书点画运作,横宛铁骨,竖若悬针,波似卧刀,挑如银钩。笔笔独立,形规仪范,法度谨严。因此,楷书肃整的笔墨变化与有序的形体变化,为完善草书,提供了不悖六书旨趣的文字演绎之法,从而使草书臻与至善。

        楷书,依据书法文字楷化再塑的时代特征,大体可分为晋楷、魏楷、唐楷三种书法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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