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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事

 fish歌 2015-04-25

                               

寄宿学校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记不清楚我住过的寝室的门牌号了。但是,寝室的样子,我还依稀记得。小学五年级下期,我开始了我的学校住宿生活。那个时候,40多人住在一间屋子里。虽然想起来感觉很挤,但是当时,我们却没人觉得挤。或许那时人太小,挤也挤不起来吧。

可是也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大懂。然后,感觉好多人都是没人管的孩子,或者说,都是没有父母管的孩子。大家住在一间屋子里,没有什么攀比,那时或许也不懂何为攀比。但是灵魂在那个时候也是懂的,什么是脆弱。记得有两个很漂亮的姑娘,那个时候,个头比我们都高,然后又会打扮。

她们经常出没于学校小卖部里。

她们和那里的老板很熟。那个老板是我们的生物老师。那里的女老板是他的干女儿,比他小十几岁,也是他的老婆。

我的那两个女同学偶尔帮着老师在那里卖东西。听说她们可以随便吃那里的东西。这对我们这些没有零用钱买糖吃的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啊。后来,我亲眼证实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那天我们大家都蹲在食堂门口的那小山似地碎石上吃饭,那个时候我们是没有所谓的食堂的。食堂其实是锅炉房,里边是用来为我们蒸饭的铁笼子。记得那时打菜是3毛钱一勺子,而那时我们也只需要一勺子菜就能吃完我们那一大盒子的饭了。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居然连3毛的菜都买不起。当然,我们很多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只有极少数被免了生活费,有免费菜吃的孩子才去窗口打菜吃,而被免生活费的,几乎都是没有爹妈的孩子。那个时候大多数孩子就是去小卖部买一根豆油皮,小心的吃完所有的白饭。也是那个时候,我知道那两个女生可以吃到免费的豆油皮油。

所以她们白白的饭盒里总有红亮红亮的油。她们有时候将它们搅拌均匀,有时候又留出一半边白白净净的饭。我想,我们这些没有油喝的孩子都会羡慕她们吧。可这样的好事不久就结束了。因为,其中有个女生怀孕了,然后就退学了。老师去某个地方改造去了。可是两个月不到,他又回来了。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我们上课。是的,本来也没事。只是现在留下来的姑娘没豆油吃了而已。

记得是六年级下期的时候,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姓黎,坐我后面。

她很文静。不爱说话。也不热情。本来很内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却主动和她讲话讲开了,或许是不爱说话的人,只有在比她更不会说话的人面前才能感觉到自己也是有说话能力的吧。于是,我和她成了朋友。后来有一次,她晚上没有住的地方。我现在实在想不起她为什么没有住的地方了。她站在我们那拥挤的寝室。看着忙忙碌碌的我们,她扶着我上床的梯子那里站着。我那时睡上床,而且我还把我的大木箱子放在我的床上。

“余歌,我今天和你睡,行不行?那个不想和我睡。”我突然就想起了,她现在睡的地方是那个怀孕离开了的女生曾经睡过的地方,而那个时候下床是2个人挤在一起的。她说的“那个”就是现在留下的没有了豆油吃的那个漂亮女生。

我觉得那个时候的她,有着我见过的最可怜的眼神。我说好。

可这个“好”,让我真真的受了2年死死的折磨。

以后的每个晚上,她都说要和我睡。我没有说不好。直到后来有一次,我们上体育课,我们一起坐在操场上面的石凳子上。我和她,还有老程,一个和我同班了6年的女生。虽然同班了那么久,我们没有说过多少话。或者,我不记得我和她说过话。

不一会,我看到我妈妈从操场下边的梯子上来了。她戴着一个草帽,背了一个背篓。应该是夏天吧。要知道,对于住宿生来说,爸爸妈妈能来学校看看我们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我高兴的喊着妈妈!

可是这个时候,老黎狂笑不止。真的狂笑不止。

我妈妈那个时候已经走近了。她说:“哎耶,黎珊噶,不晓得在笑啥子啊?笑成那个样子得。”

我不懂。也没想过这笑是为什么。

可是,这时,老程气的脸都红了,她站起来指着她说:“笑囊个嘛?别人的妈妈来看她,你笑囊个嘛?别人这样笑你妈妈,要得不?”

我突然觉得我很不会保护我妈妈。

老黎估计是被吓住了。很快止住了笑。边摆手边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戴个草帽……”我不知道她说完了没有,但我妈妈接过话说:“妈也,不戴草帽,热呀。”

然后,我就不知道我怎么没有和她一起睡了。后来,我就记了一辈子,她嘲笑我妈妈。要知道,我也想嘲笑她妈妈。可是,她妈妈在她才九岁就死了。她就不怕我嘲笑她没有妈妈吗?

后来,她和那个漂亮女生和好了,她们成了好朋友。老黎也变得时尚起来了,与男生一起打打闹闹,下课了也嘻嘻哈哈了。谁要是惹了她,她也会骂回来了。她没了以前的文静。

就在我觉得和她没有了关系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长虱子了。

每天头都痒死了。有一次上课我照例在头上抠着,可是在指甲里却抠下来了一只虫子。透明的浅浅的黄色的小虫子。我没有见过虱子,但是直觉告诉我,这就是虱子!我当时吓得好震惊!

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长虱子的!于是以后的课,我每节课都抠着我的头皮。期待某个找死的虱子又能被我抠到。可是,像人一样,找死的总是少数的。很多,越来越多的虱子在我的头上繁衍,生存。我的头发根部很快就有很多饱满的白色的虱子蛋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我把我头上的虱子传给了我妈妈,我妈妈传给了我爸爸。最可笑的是,连我弟弟的头上都有虱子蛋了。

记得接下来的周五回到家,我妈妈很神秘的问我,“余歌啊,你头发里有没有发现发痒诶?”额,我猜,我妈妈知道了。我就再装装吧,“痒!我那天上课,还抓下来了一个虫子。

“那是虱子。我前天也在我头上发现了一个。然后喊你爸爸给我看,他说我头上已经有蛋了。晓得是哪里来的啊。”

我不敢说,是我头上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说。

我妈接着说:“要是上次我去喝酒,和你表姑屋里的9岁的孩子一起睡的觉,她不应该有啊!应该也没有啊。可是……你说搞笑不嘛,我把你爸爸头上都传染了。现在看来,你也被我传染了。”

然后,我们想了好多办法来对付我们全家头上的虱子。用密梳子梳头,将虱子梳下来,然后用指甲挤死它!哎,满指甲的血,可是我自己的!这实在比蚊子吸掉的血还有可惜,这可是我头上的!头上的血总是比别的地方的珍贵吧?我们还用农药喷在头发上,然后用塑料袋把头发 包起来。是的,毒死它们!!!

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死它们,反正,活着的依旧很多。

那个时候,学校的同学里,长虱子的,实在太多。我能接受别人头上白白的虱子蛋,以及大个大个的虱子。可是我受不了我头上有虱子。我实在是蠢,老黎头上有虱子,我知道。

那个时候和她睡觉,我就怕着这事。我睡觉时还尽量把头离她远点。我以为,虱子不会乱爬的。至少,也不用从植被丰富的地方爬到植被稀疏的地方吧?可惜,后来我才明白,植被多的地方,竞争比较激烈啊。

折磨了我一年后,我去把头发卖了。那个狠心的买头发的,使足了全身的劲把我的头发往里剪。最后就只剩下最上面一层长一点的头发遮住了下面的几乎没了头发的头。剪完这个头发,我就哭了。那个阿姨本来是说给我20的,我死活不干。妈的,都把我的头发剪完了,才20

最后,那个阿姨无奈,给我加了10块。30块。然后我妈妈用那30块去给我买了两件衬衣。一件黄色的,一件红色的花花的。这是为了我上初一买的,本来还挺喜欢的,可是因为堂姐一句初中生还穿这么花,我就再也不敢穿那件衣服了。可也得归功于这个贪心的阿姨,帮助我彻底根治了,我那满头的虱子。她把所有的蛋都剪走了。

如果只是虱子也就算了。算我傻呗。明知道她有虱子,我还傻乎乎的这样。可是紧接着,我发现我满身发痒。

我就想不通了。虱子不能长得满身都是吧?

后来,我知道了。是干疮!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疮。但是,它的传播,是有条件的。如果先睡的人有干疮,她就会传染给另外一个人,而如果第一个睡下的人没有干疮,她就不会被第二个有干疮的人传染。可是,我和她是一起睡的。

我开始不知道她有!直到我明白我的干疮只能来自她时。我开始注意她了。我发现,她连手上都有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的,有结痂了的,有新抓开的,和我的差不多。而且,她和我一样,每次都到处在抓着自己。我猜,她也痒!她在上课的时候满身抓,我就能忍住我的痒!我的还没长到手上来。她的手上已经开始出现大个的浓泡了。看着就只觉得吃不下饭。

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每天晚上就抓我身上的所有能抓的地方。这比头上的虱子还严重。虱子毕竟只咬头皮啊,可是这个疮。满身都是!每天早上起来,我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指甲缝里都是疮结下的痂,手上也到处是血。我实在受不了了。为了防止我无休止的折磨我自己,我每天晚上就用绳子把自己的手给捆起来。可是第二天早上,绳子总是被我抛得远远的。手上,身上,依旧血迹斑驳。

我妈妈给我买各种膏药,可是它们周而复始,要么是我 自己忍不住要抓,要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又复发了。折磨到初一都完了,才彻底结束了我的痛苦生涯。

后来到了初中,我老黎,老程居然一个班。于是,我和老程成了好朋友。和老黎,距离还是有的。她不知道我被她给我带来的礼物折磨得要死的事。我也没让她知道。她也装不知道。

她跟我说,以前那个女生多么不好。她说,还是我好。可是那个时候,我有了老程。而她,在心里怕老程。于是,我和老黎就只成了偶尔说说话的那种比同学高一点的朋友。

而,老程,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没像老黎一样送我任何礼物,但是却送给了我一个最真实的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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