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摄影】那年,我有幸见过最美的尼泊尔

 山茶的流芳地 2015-04-28

文、图 / 姚泽芊

(中国文化交流网副主编、陕西省旅游摄影协会副会长)

翻过喜马拉雅山上那白雪皑皑的聂拉木山口,一路向南,地势便盘旋而下,迅速走低。到了边境小镇樟木,过中国的海关和边检;再往下百余米,过尼泊尔的海关和边检,出门坐上尼泊尔那边的装饰鲜艳的小中巴,就已经踏上了高山王国尼泊尔的国土。

汽车在喜马拉雅山的南坡下行,海拔从五千多米直降至一千多米,一下子,就觉着了印度洋湿热空气的吹拂,就看到了画卷般的异国风情扑面而来:绿色的农田、散乱的农舍、男人的小花帽、女人裹身的鲜艳沙丽……行走四个多小时之后,眼前渐现都市繁华,为我们开车的那个尼泊尔小伙子兴奋地喊了一声:katmandu!同时打开音响,放出了 一首热烈奔放的印巴风情歌曲,并随着歌声抖动起肩膀。突然,他竟然兴奋得撒开了方向盘,晃头舞臂,欢跃了起来。

加德满都到了。

哦,加德满都,不可思议的热情和浪漫!

街市、党徽及其他

尼泊尔与中国以喜马拉雅山脉为界,其他三面被印度所包围。它的首都——加德满都,不用说也充满着印度风情:蝌蚪般的文字、古朴辉煌的庙宇、艳丽的街市广告、黧黑脸庞上那热情和纯朴的眼睛……当然,也还有着印度式的脏、乱、差。

加德满都的城市建筑随意而且自由,以我有限的见识,感觉其散乱程度堪称世界之最:不见规划,百无禁忌,满眼见到的都是独幢的小楼,各顾各随意地站立,不但样式多变,色彩跳跃,而且还屡见独出心裁的惊人一笔。

然而,最令人觉得惊奇的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竟然也能屡屡见到大红底色的、标志着共产主义信仰的镰刀斧头图案。虽然那些口号和标语我们看不懂,但那种色彩和图案,已足以勾起我们种种惊心动魄的记忆。

翻阅历史,知道了尼泊尔从12世纪以来一直实行君主制,在二战后,国王和人民一起驱逐了希腊统治者,国王即颁布临时宪法,自行退居二线,实行了君主立宪制。而王室在2001年,因一场为情而起的内讧和杀戮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之后国内政党纷争不断,仅共产党就出现了主张武装斗争、曾被美国列入恐怖组织名单的尼联共(毛派)和主张议会斗争的尼共(马列)两大派别。2008年,当尼泊尔制宪议会决定废除君主制,实现共和政体后,两党共同进入了议会,尼联共还以美好的承诺取得了多数的支持,掌握了国家政权。

然而,一场场政治游戏玩得热闹,但是下层民众却基本上无动于衷。们他生活在现世,不管国家由谁掌管,他们也只是努力工作,虔诚祈祷,企盼在神灵的保佑下安居乐业,希望依靠自身的力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对于政坛的风云,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甚至认为只是“过去一个国王,现在多个国王”而已。

正因为如此,那些镰刀斧头图案虽然屡屡可见,但却并未见人们有什么敬畏之情。喧闹、驳杂的大街上,人们自由自在地劳动,无拘无束地安排自己的生活,随意而且惬意,这从那些毫无规矩的小楼上就完全看得出来。

是政要们控制民众意识形态的手段不够?还是迷信和狂热的时代一去不返?

时过境迁,现在只能说是:“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蔓延到这儿,已经失去了它的原始真谛。抽去了暴力、专政的内核,它已经只能是一个标签,一幅躯壳了。

庙宇、动物及其他

和政治冷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加德满都人的宗教虔诚。

加德满都兴建于1768年,自古就有“寺庙之都”的美称。这儿的寺庙,多得往往让人猝不及防,冷不丁就会跳入你的眼睑。

撇开那些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六处景区不说,这儿的寺庙也是密密麻麻,“庙宇和房屋一样多”的说法绝非妄谈。在大街上,一眼看到的那些高耸巍峨、雕饰精美的建筑,绝不是政府或公司,不用说那就是寺庙;在小巷里,和最普通的民居或小店毗邻,不时就会看到装有华丽木雕,坐有石刻神兽的门脸,走进去,必定是一座寺庙;在小街的某个十字路口,人来车往之中,有时很突兀地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多层尖塔,前边安有一排排铜碗状的灯台,虽然微型,却就近方便,那当然还是寺庙。

每当晨曦升起,街上的小店还未开业,那些大大小小的庙宇前就已经点亮了酥油灯碗,聚集了前来祈祷的人们。他们衣着随意,情绪安闲,有的妇女还牵着睡眼惺忪的孩子。他们把很特别的贡品——大米、红粉、小黄花之类,装在金属盘中,供奉在神像前,然后便低着头虔诚地祈祷。看来,这是他们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也是他们生活中的第一重要内容,胜过了签约、出工、挣钱;胜过了去买肉、买菜、买米。

这儿宗教精神旺盛的另一个重要表象,就是和谐、平等。

在加德满都,你会感觉这儿不仅是一座人的城市,而且还是一座狗的城市、鸽的城市、牛的城市和猴的城市。

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狗在酣睡,挡路拌脚,但从来不会有人去打扰它们的美梦;

每一个广场,鸽子都落得密密麻麻,不时会有人来给它们喂食。吃饱了朴楞楞起飞,落在神像的头上、肩上嬉闹,然后又四下追逐,那气势直逼人脸。


最不得体的是那些猴子,自觉有一定地位,便得寸进尺,肆无忌惮,以至于洋相百出。

只有牛,在寺庙中安卧,慈祥平和。和那些不安份的鸽、不开窍的狗、无廉耻的猴比较起来,平添了一份高贵的气质。

难怪尼泊尔把“国兽”的地位定给了牛,而没有定给其他动物。要知道,在印度教的教义中,猴有着非凡的地位,在印度史书《罗摩衍那》中,就有关于神猴哈努曼的记载,季羡林先生曾做过论证,说它就是《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原型。

泊尔人的动物情结,除了这种特定的宗教含义外,恐怕就是佛教中“众生平等”的理念深入人心,才有了这种震撼人心的景观。

这儿的寺庙,令人格外感到亲切和温暖的一点是:它们是真正老百姓的寺庙。

在中国,寺庙都已经把真正的信众挡在了高墙之外。不管是北边的少林,还是南边的武当,都是钱字当家,没有百十元钱出手别想进入。更有甚者,是西藏阿里的神山冈仁波齐和神湖玛旁雍错,上天造化,野生野长,辽阔浩瀚,藏民年年要来环行朝拜。而现今,几十里外就修起了漂亮巍峨的拦路大墙,逾墙费是三百元人民币,而且是游者只身进入,车辆要交停车费停在墙外。进入之后事还没完,要上他们的游览车吗?再拿二百八十大洋。

这样的“管理”,无异于拦路打劫,是把大众的虔诚信仰当作了少数人赚钱的工具,在天神灵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在加德满都,大小寺庙都已经和老百姓的生活融为一体。就是被联合国定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那几个寺庙,老百姓也都是自由出入,只是外籍人员需购大约合人民币七、八元钱的门票。

这样的寺庙,不关门,不清场,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一个开放体,座落在民居之中,出路四通八达。

这儿的酥油灯火经年不灭,这儿的转经筒也是长年伊呀作响,但这儿的来访者,却似乎不像藏传佛教那样沉重:沿路叩拜,五体投地。他们好像很轻松地来到这儿,在神灵的面前敞开自我。

有的举家老小而来,祈祷之后,铺席围坐,品尝咖啡;

年轻的朋友们结伴而来,在这儿玩耍嬉戏;

情人相约来的,在神龛下面倾诉衷肠;

老年夫妻相携蹒跚而来,默默地仰望佛塔;

贫病者在这儿乞讨;

流浪汉在这儿睡觉;

小贩儿在这儿推销;


然而更多的,是一群一群的人,在那些庙堂的廊檐下家长里短地说笑,或无所事事地发呆。

寺庙,是他们的心之所依,情之所恋。寺庙,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

卢比、人情及其他

来尼泊尔之前就已听说,这儿有过殖民地的历史和传统,有商品经济的观念,是一个需要给小费的国家。因此我来前所作的第一项功课,就是了解了尼泊尔的货币单位:卢比(和人民币的比率大约15:1),学会了英语:好马吃(多少钱)?

尼泊尔人需要卢比,因为他们还不富裕。他们的基础设施还比较薄弱,房屋破旧,街道狭窄,出行的人们多骑摩托,有许多人坐大巴车的车顶,而且至今还有人以蹬人力三轮车为生。

为了生活,这儿的人们都在在辛苦地工作。在加德满都的街上,我们随时随地都会看到这样的场面:穿着鲜艳沙丽的老妪在街头卖菜;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腿坐在街边给人理发;小店的老板在以超人的热情招揽顾客;精瘦的背夫以头顶宽带,牵拉着背上大大超过人体质量的物品在街上走过。他们技艺娴熟,精力过人,而且一丝不苟地敬业。


最让我们惊异的,是加德满都的汽车司机,在那样街道狭窄、交通秩序混乱的环境下,他们不声不响,灵活地穿行于形形色色的摊贩、挤挤撞撞的行人、和当街昏睡的赖狗之间。有时难免不慎走入“绝境”,他们又会半欠起身子,眼视后窗,一手操纵方向盘,灵活地驱车后退好几十米以突出重围。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们都是不焦不燥,恰当处置,变档给油是那样的合理有序,令我的同行者(其中不泛有越野车高手)们大为叹服。

然而,加德满都人又是平和的、友好的,绝不仅仅唯利是图。

那次在远郊的巴德岗参观,出门后我独自一人偏离开集合地点,错走上一条岔路,赶发觉时已走出几公里之遥。这儿没有公交车和出租车。走回去?体力不支,时间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便向路边小店老板求助。那老板是个小伙子,似懂非懂地听了我汉语、英语加比划的诉说,点了点头,便从店里推出了一辆摩托车。我赶紧询问价格:好马吃?好马吃?

他似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我上车。坐在他身后疾驰,我暗摸钱袋,心想这回这一刀是挨定了,不知他得跟我要多少钱呢。

然而,大出我意料的是,到了目的地,我还在“好马吃”的时候,他仍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头都没回,独自驾车走了。我不禁感叹:这种“活雷锋”,现在就是在雷锋的故乡也难以见到了啊!

又一天在一小店购物,我作了小小的砍价,小老板面露惊讶之色。付完款准备离开,那小老板却硬把我按在椅子上,嘴里说着什么,怎么也不让我走。我正诧异间,只见他一挥手,店里的伙计飞跑着出去又飞跑着回来,给我递上一大瓶饮料。我急忙:好马吃?却见他连连摇头摆手。我细想原因,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我砍价不狠,让他得了大利,心里过意不去,要请我喝可口可乐。

再一日,在一老者店中闲转,可能是因为面露倦容,被那老者邀请坐下休息,又问要不要茶。我随意点了点头,那老者立即忙碌起来。


一下子,我的心也忐忑了起来。因为在这儿,当地人惯喝凉水,喝开水都是现烧。我们住宾馆进饭店,都无开水供应,要喝水只能买瓶装水。在这种情况下,你喝了人家的茶,那要承多大的人情啊。

果然,等了有十多分钟,那老者才用一个托盘,端来了两杯茶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尝一口,还加了糖。为了不落人情,我先发制人地指指茶杯:好马吃?

他摇头摆手。

于是,为了还情,我不得已开始打量他的商品,看看有没有我能拿的小件。那都是些挂毯之类的东西。

出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给我介绍商品,而是随意攀谈,问我是哪国人。当我回答chinise后,他兴奋地扬起了眉毛,说出了几个中文单词:中国,尼泊尔,朋友!


接着,我们盘腿坐在地毯上,像老朋友似的攀谈了起来,谈故乡,谈家庭,谈健康。他告诉我他叫Azieem(阿滋木),今年59岁,是克什米尔人,有四个子女。他和儿子一起开着这家商店。我只会几句蹩脚的英语,他只会几句中文单字,我们比比划划,有时借助手机和计算器,不知怎么,竟然没有感到有多大阻碍,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临分别,他还拿出一串腕珠,为我系在腕上,并且说明其含意:long long life(长命百岁)。

这些情况令我感慨不已。

还有些情况,是该给小费,但是我们开不了窍,这便使那些纯朴的尼泊尔人大为作难:不要,不甘心,要,又不好意思开口。在我们所住的宾馆,有一个打杂的中年人,被年轻的老板驱使着干这干那,跑腿、浇花、修理卫浴设备都是他。离开时,我特地和他握手,向他表示诚挚的感谢。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憋了很久,他才比比划划地说,让我们每人给他一元钱人民币,又不自然地强调说,他是要回家装在镜框里,作个纪念。我们当然立即满足了他的要求,但是他那有些尴尬的表情,却长久使我难忘。

当然,这儿也少不了有人乞讨。但口念“卢比”,向我们伸出手的,不是想象中脏兮兮的乞丐,而往往是些美丽的少妇,和聪明活泼的小女孩。打动我们解囊的,不是因为可怜,而是因为可爱,是因为那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中所流露出来的真诚期盼。


这就是当今的尼泊尔人,这就是当今的加德满都。

毋庸讳言,加德满都还的贫穷的、落后的、混乱的。

然而,加德满都又的丰富的、自由的、充满了人情味的。

和当地人攀谈,问他家在哪里,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会不无自豪地告诉你:KATMANDU(加德满都)。

满街的画店里,挂售的大幅画作,绝大部分画的是霞光中的喜马拉雅雪山,以及雪山下的房屋、背夫和牦牛。

介绍起当地的出产:红茶、木雕、铜器……,介绍起已被尼泊尔称为“国刀”的廓尔喀弯刀来,每个人都是眉飞色舞。

他们为喜马拉雅南坡的这一片土地而骄傲。

这就是当今的尼泊尔人,这就是当今的加德满都。

令人惋叹、令人击节、令人难忘。

哦,加德满都!

这个铭刻在我心上,遥远而又亲近的城市。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