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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我《我疼》

 昵称14979747 2015-05-02

内容简介:
    《我疼》里的疼痛故事有:女儿的疼、母亲的疼,有钱人的疼、底层人的疼,诗人的疼、小店主的疼,丈夫的疼、妻子的疼,以及民族的疼……疼痛,照亮了一个个真实"存在着"的灵魂。正如西班牙作家乌纳穆诺所说:除非我们受到刺痛,否则我们从来不注意我们曾拥有一颗灵魂。

作者介绍:
   陈希我,中国先锋作家。曾留学日本,现任教于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主要作品有小说《我们的苟且》《抓痒》《冒犯书》《大势》《移民》,随笔集《真日本》等。五度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获"人民文学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多次上排行榜。部分作品被介绍到法、英、美、日、新加坡等国家,及台湾、香港等地区。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称其为"一个特立独行的作家",日本《Iripusu》杂志称其为"中国的太宰治"。

文章试读:
    我夺门而出。外面车水马龙,我处在其中,这是一个上班的早晨。我忽然羡慕起大家来了,他们是去上班的。他们虽然步履匆匆,但他们是安逸的,可以按部就班。我等不了公交车,打车,可也没那么容易。好容易打到一辆,我又差点不想上去了。出租车计程器在跳,我的心比它跳得还急。我这么急着去干吗?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计程器上公里数在快速推进,时间一分一秒地缩短。路程每推进一步,时间每缩短一分,那个人的死期就越近了。她知道不知道死神的手正在向她伸近,她还躺在床上,一点也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要处死她的是我。司机对我说了句什么,原来他在问我做什么工作的。我没回答。他又猜,一定是知识分子,因为看上去斯文。他要知道我去杀人,他还会说我斯文吗?出租车也堵住了,车窗外立刻塞满了摩托车,让人觉得即使道路疏通了,也不可能马上就走。难道我就这么着急?我不知道。我最好不去,最好跟我无关,哪怕永远被堵在路上。可是我没有这福份,我只能去,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的母亲。
  我居然要去杀母亲,简直大逆不道。但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二姐。我只是同意而已。何况这是母亲她自己希望的。她躺在医院已经五天了,鼻孔插着鼻导管,手上挂着点滴。她很痛苦,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惨叫。她的头上大粒汗珠沁出来,固定鼻导管的胶布翕开了。护士又把新胶布盖上去,固定住。但很快又翕开了。护士给换上了面罩。她似乎在罩子里更加难受。我们瞧着她,握着拳头为她使劲。但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们知道她老人家很痛苦,可是我们只能看着她苦,我们不能替代她,也不能为她增加气力。我们束手无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光是被送进医院抢救,就已经三次了。是心力衰竭。半夜三更,二姐打电话来,母亲又不行了。赶紧叫急救车,我打车直奔医院,抢救,又缓过来了。回家,一段时间后又发作了,又被送到医院来。就连医生都把她认熟了,就是刘医生。抢救过来后,母亲也认得他,说他跟自己的儿子一样亲。母亲没有儿子,就我们姐妹三人。不,应该说是就剩下我们姐妹三人。在我们中间,本来还有几个,其中就有男的,但是都夭折了。
  母亲还说要刘医生当他的干儿子。刘医生也笑呵呵的,虽然没答应,但心是贴近了。他没事常到病床前看看,聊聊天。同病房的人以为真是儿子,说母亲真有福气。
  什么话!福气?到医院享福?
  母亲渐渐康复了。病人们都说还好母亲身体的底子不错,能扛得住。刘医生也这么说。这种病就是这样,挺过来了,又好了。他说,不过像她这样这么多次,也少见。体能,不能不说是个关键因素。
  母亲是辛劳过来的,虽然苦,但也锻炼了体质。第一次第二次,我们也欣慰。可是接下来,我们就高兴不起来了。正是因为母亲体质好,才使得她一次又一次遭受折磨。倒不如底子不好算了。但是这也由不得她,她必须辛劳,她就是辛劳的命,她的身体也就无可选择地强壮了起来。这生命就像被吹大的气球,要消失,只能把它压爆。但那是多么可怕!只能任其继续胀大。但这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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