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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敏印象

 灤水鍾靈 2015-05-05
唐敏俯身倚着茶几,用一把小刀,为我雕刻水仙花的根茎。她对我老伴说:“水仙花茎雕刻之后,根须就会像瀑布一样泻开,叶子长得卷卷的,好看。从花苞里长出的花才盛,开得也久。”
  我看她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剔刻着洁白的茎皮,心想:“她对水仙花如此熟悉,所以在散文中写得那么传神。”
  刻好了,她把花茎放在一只椭圆的白盆里养着,便拉着我的女儿张帆到她们的卧室里看手相去了――1987年初在北京丰台区召开的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上,有些人佩服她看手相的本领,甚至说她有点特异功能。
  我认识唐敏,是在1980年初夏。我出差到福建作家协会,郭风正忙着编《榕树》散文专号,便请唐敏把我送到西湖宾馆住宿。唐敏推着自行车,走在福州的街道上对我说:“当我在闽东茶乡采茶的时候,我们就住在山顶上的小屋里。早晨起来背着茶篓去采茶,云雾就在我们脚面上飘荡,像水浪一样涌动。我们走进云雾之中,仿佛潜泳在大海里一般。这时候,我们若伸出一只胳膊,或者向上蹦跳一下,头和胳膊就会露到云海外面,远看像是在海面上击水游泳。我们几个采茶姑娘,好像一群天上的仙女,打打闹闹,跳跳蹦蹦,真快活。”
  我听得神往,觉得唐敏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感受能力,便鼓励她写散文。
  回京之后,我们经常通信。她在信中向我诉说她创作的苦恼和正在作的探索,也不断把习作寄给我看,我对她的创作有所指点和鼓励。不久,我看到了她发表在《青春》上的散文《怀念黄昏》,它还获得了当年的“青春文学奖”。
  她那时写信给我说,她还要写一组《心中的大自然》的散文,写她看到的大自然的几个奇特而优美的景象。写落在她眼前的彩虹,写长在深山悬崖石缝中的“七叶一枝花”,写一只蔑视她的老虎――有一次她和她妹妹上山打柴,听见山下放牛的喊:“老虎来了!老虎来了!”她问:“老虎在哪里?”一回头,一只华南虎就站在离她20米外的草丛旁。它站停在那里,阳光把它浑身的皮毛照得发出金光。老虎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并不想伤害她们,只是高傲地蔑视她们的弱小。她还想写一只被人打落的老鹰。她童年时住福州郊区,那里的上空飞翔着许多老鹰。有人用猎枪把一只老鹰打落了下来,说是把老鹰的脑髓挖出来,让人吃了,可治脑震荡。她心疼地摸摸那只垂死的老鹰的翅膀,觉得它真可怜,好端端一个飞翔着的生命,就这样被毁坏了……
  她的每封信写得自如、流畅,本身就是好散文。我看了感到惊异,后生可畏。
  1983年11月,唐敏到北京修改她的中篇小说《远山远水》,就借宿在我家里。我陪她游天安门,游故宫。她到了天安门广场,觉得一切建筑比她想像的要小得多。所有电影镜头教给她的巍然如山、仰头落帽的巨大感不存在了。亲身接近了它,它反显出一种自然、平凡和亲切的风度。她觉得金水桥下的水,也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清澈、纯净。晚上,我和她乘车经过德胜门内的小街,看见有人从城外赶着一大群绵羊,从槐树下寂静的街道上走过,她感受到一种古朴的韵味。
  唐敏写得最精彩的作品,是抒发她生命体验的《女孩子的花》。她对女孩的疼爱竟到了不忍心让她出世的地步。它最先在《福建文学》专号上作为头题发表,不久被《散文选刊》转载,后又被编入数十种散文选本。有的姑娘把它抄在日记本上。张弦到我家作客,我女儿张帆向他朗诵了全文。这位善写女性的作家慨叹唐敏体验之深刻,笔触之细腻,说她有独特的艺术个性。
  在《女孩子的花》里,唐敏这样描写水仙花倒在蜡烛上自尽的情景。
  “蜡烛把两朵水仙花烧掉了,每朵烧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那样水灵灵地开放着,在半朵花的地方有一条黑得发亮的墨线。我吓得好久回不过神来……世上可以做许多错事,但绝不能做伤害女孩子的事。”
  这是唐敏独特的体验和感悟。她聆听着大自然和生命的呼唤,似乎已经破译出其中神秘的密码。
  有个学生在学习唐敏《心中的鹰》时,其中有一道题是:唐敏原名是什么?他问家长,家长也不知道。笔者顺便告诉大家:唐敏是笔名,她本姓齐,原名叫齐红。她父亲齐建平是山东沂水人,解放战争后南下至上海、福州。“文革”开始时,唐敏只是一个12岁的少女,读到五年级就停学了。她插过队,种过地,做过图书馆管理员。她在省图书馆工作期间,开始练习写作。后她被调到福建省作协,逐渐走上文学之路。
  遗憾的是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她很少写散文了。写过《圣殿》、《红瘦》等几部长篇小说,但水平一般。
  一个作家只有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和强项,扬长避短,他才能在一生中不断写出令读者喜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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