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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华夏之名将传奇12

 禹杰 2015-05-09
第一百四十一回:初战荥阳退劲敌,汉军蓄水下废丘

  这下坏了。汉王见没招来英布,倒招来个楚霸王,连忙带着千来号人,继续逃窜。一路辗转奔走,向西急撤五百里。楚霸王见状,暗笑刘邦果是鼠辈,也不亲自追了,授令数万骑兵,尾随汉军而去。
  结果,楚霸王不追了,汉王也不跑了。因为张良拉住他道:“汉王,前方便是荥阳,若驻军于此,便可扼天下咽喉,阻项羽西进之路。”
  ——有这么厉害?汉王刚好也受够了,于是率千余军士入荥阳据守。不久后,众将纷纷归来,连同魏豹在内。唯独一个陈余,以“张耳未死”为借口,已撤军回赵国。
  唉,一个陈余,走就走了吧。细论这事,寡人也确有不是之处。汉王眼看帐下众将大多无恙,自信油然而生;而关中的萧何在得知汉王败退荥阳一事后,也很快增发了一批老弱病残过来,将兵员也替汉王给补齐了。这样,荥阳已有近十万大军,虽说质量一般,但修修城墙什么的,总归是够用了。
  还想慢慢修城墙?——楚霸王根本没打算就此结束。他自己虽回国了,却将数万精骑,扔在了荥阳城下,整日呐喊震天,吓得汉王连觉都睡不好。之前那一战,他亲临战阵,结果彻底被骑兵的巨大冲击力给吓怕了。
  那有朋友就要问了:既然骑兵如此厉害,汉军为何不训练骑兵?
  汉王也想啊,这不是只顾着打仗了嘛!出汉中时,千里险道,骑兵用不上;进入关中后,又忙着抚慰民众,传檄四方;之后出了关中,一鼓作气又将彭城拿下了,那时汉王只道大局已定,也没顾上这一茬。结果,眼下数万精骑整日在荥阳城下耀武扬威,汉军白日不敢出战,夜里又怕他再来偷袭,于是汉王一咬牙道:训练骑兵。
  本着公平、民主的精神,汉王本想让秦人担当骑兵统领,他们长居西陲,善于御马。结果秦人不干,说汉王还是另择其人吧——比如,您的亲信?汉王一想,此话不错,于是将目光放到了樊哙、曹参、灌婴等人身上,选来选去,就属灌婴马儿骑得最棒,就是他了!汉王遂令灌婴为骑兵大将,另以秦人为副,出荥阳与楚军交战。灌婴果有胆色,只率万余临时组建的骑兵部队,便成功杀败楚军,扳回一局,确保了汉王不会再次狼狈而逃。
  看着得胜而回的灌婴,汉王长吁一口气,擦了把汗。擦完汗后,他突然发现,城池可修,骑兵可练;可这么多军士,却没有军粮,那该怎么办?唉,也怪先前只顾得逃命了,早把大批的粮草一齐扔在了彭城。万一楚军这时再来,四下一围,光凭没粮草这事,就足以不战而胜。
  汉王没主意,只得再去问张良,当然,他也没指望张良能变出粮草来。随口问问总归不打紧。谁料,张良真的随手一指,就让汉王拥有了天下最大的粮仓:敖仓。
  “当日,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曾在荥阳以北三十里处:敖山之中大量囤积军粮,以防山东有变,是为敖仓。大王可下令,在荥阳与敖仓之间修筑一甬道,以取敖仓之粮,给养一应军需。”
  就这么简单,难题解决了。——敖仓的粮草,那是秦始皇留给百万大军用的;而眼下汉王只有十万兵卒,用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汉王听闻有这等好事,正喜形于色时,张良又道:“前日说荥阳,今日道敖仓,皆萧相国之功也。若非昔日汉王初入咸阳时,萧相国抢先一步尽收秦国图书典籍,张良怎能算计得如此仔细?”
  汉王凛然而叹,称赞萧何不已。遂下令,立即修筑甬道,以取敖仓之粮。大量的粮草,此后被源源不断地运入荥阳城中。而这一切,项羽因手中没有地图,还懵懂未知。

  自此,从项羽大封诸侯后,熙攘了多年的天下,暂归于平静。俯瞰整体大势,有四大强国成功生存了下来。分别为:项羽的西楚国;刘邦的汉国;田横的齐国;陈余的赵国。为怕朋友们不理解,我在此略作解释:第一,田横在项羽撤军回救彭城时,已击败田假,尽收三齐之地。而项羽也知道了齐军的厉害,于是做个顺水人情,杀了逃回楚国的田假,与田横尽力修复关系;第二,赵王虽名为赵歇,实则事事对代王陈余言听计从,因此说是“陈余的赵国”;第三,九江王英布,韩王信等人,虽也算是一方诸侯,但或从属于西楚,或从属于汉国,并不算单独的势力,因此不归于争霸中原的四大强国之中;第四,司马欣、董翳、申阳等辈,他们的封地大多在荥阳以西,因此在以“光杆司令”身份投靠项羽的同时,便已宣告亡国(地盘都被刘邦收走了),不再归于诸侯之列;第五,至于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燕王臧荼等人,虽也割据一方,但实力皆弱,又不轻易介入中原大战,因此也未列入进去。
  好了,既然已将中原形势理顺,就可接着细说下文。为了让四大强国多休息一会,我们先把镜头对准躲在一旁的章邯同志。

  没错,就是那位雍王章邯,此时仍在死守废丘,加班加点修筑城墙。想想他也怪可怜,作为昔日一代名将,竟被汉王忽略了过去,只顾在楚地与项羽交战。直到过了大半年,汉王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存在。于是,趁着楚、汉暂时休战,宣布摆驾回国都栎阳,再战章邯。
  ——今时不同往日了。经过彭城大战,汉军主力已消耗殆尽,仅存的一点兵力,也大多被仍在了荥阳。汉王与一干战将到了废丘城外,看着固若金汤的城墙,个个挠头无言。
  韩信心细,问长期驻守废丘外围,防止章邯出击的大将周勃道:“将军与章邯对峙已半年有余,期间可曾有交战?”
  周勃道:“因废丘城池坚固,末将兵力又不如章邯,期间未有一战。”
  韩信已然有计,进言汉王,让周勃陈兵废丘城下,整日搦战;其余兵马,撤往废丘以西的废丘山上,大张旗鼓,观而不战。
  汉王奇怪道:天下人皆知章邯善守。我等领兵在外半年有余,都未曾冒出头来;这时既得知寡人已回关中,岂会再肯出战?
  韩信笑而不语,在护送汉王上了山后,才遥指山下,说击破章邯之策,就在那里。汉王好奇一看,只见山脚下有一小河流过,名为白水河。既不宽,也不深,能有何用?
  “此时无用,十数日后,便可水淹废丘!”
  汉王不禁哑然失笑。笑的不是水淹废丘之计,而是笑韩信不知天高地厚——就凭这条小河,竟能将偌大的废丘城给淹了?韩元帅啊韩元帅,你也太小看章邯了,人家好歹也算一时英雄,岂会在固守之时,不查看周遭地利?
  但他很快不笑了,因为韩信方才话未说完,接着又道:“臣略知天文,数日之后,关中定有大雨。大王可立即下令准备大量沙袋,到时借助雨势,便可一击成功!”
  ——我韩信用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术、卦象无一不精,前日说章邯是为小儿,绝非虚妄之言!
  汉王服了。终于明白,用兵之道,除了猛将项羽无人匹敌的冲杀战法外,还有另外一层境界,即“谋算定胜局”。换句话说,就是天赋不足时,可用勤奋来弥补,韩信苦读兵书的功夫,没有白费。
  彭城大败,并非韩信能力不行,而是像篮球比赛一样,韩信、张良二位神投手在外围干着急,拙劣的持球者刘邦却抱着篮球不放,最终被项羽一招抢断,扣篮成功!——要想释放韩信真正的能力,就必须解开对他的禁锢,让他自率一军,单独作战。
  汉王仰起头,望着阴霾的天空,下令准奏。

  时年六月,关中大雨磅礴,连月不止。汉军借助雨势,在白水河上游广积沙袋,蓄水高达十丈。随后,汉王下令,废丘一带的所有汉军,集体上山,并放倒堤坝……滚滚洪水,瞬间冲垮废丘城墙,守军死伤殆尽。章邯悲苦之余,拔剑自刎。
  平定章邯后,汉王总算了了心病。遂立刘盈为太子,大赦关内;并重新将“三秦”合而为一,是为“关中地”,与北地、陇西并列为关内三郡。再加上汉中、巴蜀,汉国的大后方就此铁板一块。
第一百四十一回:魏豹扼守蒲坂津,韩信木罂过黄河

  所谓“铁板”,就是指牢不可破,坚固异常。但是,运气不好时,生起锈来也够要命。
  或许是大雨耽误了劳作,当月,关中大饥,百姓易子而食。正当汉王为之头疼时,关外也出了乱子:以探亲为名返回魏国的魏豹,宣布背弃同盟,投入了西楚霸王怀抱。
  一是饥荒,二为战祸,之所以放到一起说,只因魏国位于河东,汉国位于河西——若不能迅速讨平魏豹,则关中势必动摇。而要讨平魏豹,就必须要出兵,要出兵,就必须要有粮草。关中都已饿死人了,拿什么去越境作战?
  因此,汉王这次没急着出兵,而是扔出了大说客:郦食其,前去游说魏豹。指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但魏豹不干,别说郦食其,汉王亲自来也没用。他振振有词道:“汉王素来轻慢待人,视诸侯、群臣如同奴才,寡人岂会再受此辱!”一句话,把郦食其堵了回去,去汉王处汇报实情。

  汉王听了,倒也不怒,问郦食其道:“魏豹归国后,立何人为大将军?”
  “启禀大王,魏豹已立柏直为大将。”
  “哈哈,乳臭小儿,焉能与韩信相比!魏国骑将、步将,又是何人?”
  “骑将为冯敬、步将为项它。”
  “此二人亦非灌婴、曹参敌手也。”汉王已然有底,令郦食其退下。来日,汉王亲临荥阳,就令韩信为伐魏大元帅,总督十万大军;另以灌婴、曹参二人为副将,分别统领骑兵、步兵,前去伐魏。
  汉、魏二国间的矛盾,就此掀开,大战一触即发。

  幸亏有萧相国,大战之前,汉王已妥善解决了饥荒事件。方法是:开仓济民,以暂解饥荒之困;粮食不够,解不过来的,就迁徙去巴、蜀两地耕种。那二郡地多人少,号称“天府之国”,收拢些难民自不成问题。这一切办妥后,恰好落得个口实,收拾魏豹。
  不过,魏豹所说的“轻慢待人”,诚非污蔑。汉王确实有错。也不知咋的,刘邦先生颇爱洗脚,而且每次洗脚时,必须有美女服侍。你说魏豹好歹也算一方诸侯,和刘邦平级,若不是当日檄文乱发,怎会舍身服侍汉王殿下?哦,你倒好,见臣下时,光着脚丫说话;见我魏豹时,也是脚都不擦——这是个非常严重的礼节问题,连当日的郦食其都受不了,何况魏王阁下?
  于是刘邦发话了:你越是不爱看我洗脚,越得将你抓来!韩元帅,上!
  韩信首次独担重任,不敢大意。这时,天下四大强国,楚、赵、齐三国已达成联盟,合战汉国一方。若是连魏国都收拾不下,则局势更为不妙。于是韩信出兵之前,也召来郦食其,问他魏国大将军是哪位。郦食其说是柏直,韩信冷笑一声:“竖子而已!”遂放心领军北上。

  略知地理的朋友都知道,黄河流域,大体上呈“几”字形。这时,汉国、魏国的交界处,便在右半部分的“乚”那儿:左为汉、右为魏。魏豹前些日子既敢放肆,自然早已有备。当下,他闻知韩信大举率军来犯,便定下了针锋相对之策:由大将柏直率一军,西渡黄河,抵达临晋(今陕西大荔东),显出一副要攻打关中的架势来;自率魏军主力屯扎于河东蒲坂,以策应柏直。
  ——这是三十多年前,赵国老将军庞煖的伐秦路线,最后虽因楚国擅自撤军而惜败,但也吓得吕不韦等人不轻。韩信深知关中正当空虚,见魏豹如此举动,不得不领军北上,争夺临晋。
  见韩信果然前来,魏豹哈哈大笑,传令柏直立即收拢沿岸所有船只,撤回河东。结果,十万汉军到时,只见两岸的船只大多已被魏豹收拾干净;河岸对面,大量魏军也已严密把守住蒲坂渡口。汉军强渡无门,只得驻扎下来,与魏军隔河对峙。
  惊天的大阴谋就此展开:魏豹将汉军主力吸引到此后,立即修书一封,让楚人项它送去楚霸王处,知会他趁荥阳空虚,可发兵强攻荥阳!
  ——明白了吧,若非有楚霸王在背后撑腰,给魏豹十个胆子,也不敢单凭一魏国,与汉王为敌。
  第二轮“楚汉之争”,就此拉开序幕。上一回可称之为“彭城会战”;这是第二回,是为“荥阳会战”。

  魏豹充当了一回诱饵,钓来了韩信这条大鱼,很是自鸣得意。看着对岸正忙着大造战船的汉军,他严令部下死守渡口——只要汉军渡不得黄河,他韩信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是无用。
  但他终究是疏忽了一点:项它返回楚地,需要十数日;楚霸王召集兵马,需要十数日;楚军开至荥阳,需要十数日;攻下荥阳,至快也要十数日。以上种种,加起来需要两三个月,而韩信收拾他,只需要一个“十数日”就够了。

  韩信在夺下临晋时,已然知晓魏豹的用意。为求迅速拿下魏国,他兵行险招:将十万大军拆作二部,一半留守临晋,继续搜集、打造船只;另一半,由他亲率,悄悄北上抵达阳夏(今陕西韩城),准备渡河。
  阳夏位于临晋上游,水势缓慢,用临时扎成的竹筏便可强渡过去。但这还不够,因为汉军并非游客——在渡河时,还需手握兵器,身着盔甲,并携带一定数量的战马。这么一算,竹筏的浮力便不够用了。但韩信不愧为韩信,除了熟知天文、地理、算术外,还略懂物理学(浮力定律),他令军士在阳夏一带大量采购木罂(盛水容器,相当于木罐),并将之封口,捆绑于竹筏底部,这样一来,摇摇欲晃的竹筏浮力大增,轻易将大批汉军送达了黄河对岸。
  既过了黄河,韩信令旗摇处,五万汉军奔袭上百里,轻易攻下了重镇安邑。由安邑再往北去,便是魏国都城:平阳。魏豹这时还傻傻地守在蒲坂,突然听闻退路已被汉军切断,大惊失色,当下连蒲坂渡口也不要了,率柏直、冯敬等大小将官,集体北上争夺安邑。韩信眉开眼笑,占着安邑不出,数日之后,因蒲坂一带魏军守备薄弱,另一支汉军部队也强渡黄河成功,尾随魏军赶来,当下与韩信南北夹攻,魏军大败。魏豹势穷力孤,尚欲逃窜时,曹参、灌婴二人早率步、骑大军四面合拢而来,轻易将他擒下。
  擒得了魏豹后,魏国大势已去。韩信分路出击,再用了十余日,便扫平魏国全境,为汉国置下河东、上党、太原三郡。然后,将罪臣魏豹用囚车一套,送到了荥阳,汉王手中。
第一百四十二回:自恃义兵不用计,背水一战韩信胜

  汉王是厚道人哪,再次见了魏豹后,不仅饶其不死,还给他发了枚将印,堪称王恩浩荡。当然,洗脚时召人谈话的坏毛病还是没改,不过魏豹对此已不敢再有怨言了。
  凭借韩信的“声东击西”,楚军尚未来得及出发,便得知了魏国告破的消息。楚霸王无奈,只得将攻打荥阳的计划暂且放一放,继续打探汉军主力动向。但很快,他又兴奋了起来,紧急召集大军,向荥阳进发。
  因为韩信太狂妄了,在灭魏之后,非但未回荥阳,反而向汉王提出了一套规模宏大的战略计划:即灭魏之后,可趁势攻下代、赵,之后北击燕国,再南下灭齐。——只要能完成这一整套战略构思,汉军便可从西、北、南三个方向,实现对楚国的合围。
  细看这一战略,无疑是很高明的:在“下邑论策”的大框架上,又提出了具体实施办法。如此,汉王镇守荥阳,当楚军西面;韩信袭破千里,届时可由齐地南下;英布出兵九江,可扰楚国东南;再加上个游击高手彭越,专断楚军粮道——除非西楚霸王真有拔山之力,否则必然崩溃。
  汉王在深思熟虑后,赞同了这一计划,并让张耳率军三万北上增援,充作向导。对此,张耳自然是求之不得,托韩信的福,找陈余报仇去了。
  “荥阳会战”期间的第二场“小规模战斗”,就此开打。对比双方兵力,汉、赵两军大抵相当,都在二十万左右。其中,韩信本有汉军十余万,又在魏地受降、招募了数万魏兵,因此军势日盛。

  早在《先秦篇》时,在下曾分析过王翦灭赵战役。由此可知,韩信主力既在上党、太原一带,要想进入赵国腹地,就必须穿过那条著名的狭道:井陉。
  ——王翦当日拥有精兵三十万,却被缺兵少粮的李牧堵在井陉内整整一年,这事虽已过去三十年,但依然无人不知。因此韩信、陈余二人都将目光瞄向了那座狭小的出口,那里,便是最终的战场。
  陈余知汉军训练有素,不敢怠慢,集合赵、代二军所有兵力,再拉上赵王歇,一起驻军井陉东出口处,大修壁垒。过了许多日,壁垒早已修完,陈余掐指一算:韩信大军即便全是乌龟,也该露出头来了,怎会毫无动静?正当他狐疑时,北边的代地守军却都屁滚尿流而来,说代地已被韩信偷袭得手,相国夏说也已被汉军俘虏而去!
  难怪韩信不肯出头,原来是奔着代地去了!陈余吃惊过后,很快镇定下来。他不是魏豹,不会冒冒失失的北上收复代地,那样一来,便是又中了韩信的声东击西之计。他传令众军,继续坚守井陉出口,只要在此地击败汉军主力,代地便可不战而回。
  陈余相信自己的判断——韩信用兵虽奇,但绝不敢完全放弃太行山道,从代地迂回南下。若真是那样,赵军只需派个数万兵力,将太行山路拦腰隔断,汉军便进退无路,只能守在代地等死。
  再等等吧。又等了半月,惊天消息传来:难怪韩信躲在井陉狭道中不出头,原来手中没兵了!

  就在韩信攻破代国,将二十万大军集合在井陉出口,伺机东进时。在他的南面,楚霸王也率着三十万楚军精锐,开至了荥阳。荥阳若失,楚军便可直叩关中,张良的下邑论策也好,韩信的迂回战术也罢,统统失去了意义。因此韩信无奈,只得将汉、魏两军主力,尽数遣派往汉王处助战;唯独留下了三万魏人,全为临时募集的乌合之众,继续攻赵。

  陈余获知了这一消息后,岂能不喜,有如吃下了定心丸。他所担心的,不再是韩信何时来攻,而是汉军会不会不战而逃。
  ——来吧,韩元帅,井陉以东,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正当他欢喜的心痒痒,只怕韩信不来时。有一人,名叫李左车,正是李牧之孙,极有韬略。他鉴于祖父当年大战王翦的经验,向陈余献上了一计,可谓有准又狠。
  “代王明鉴,今井陉之道,既狭又长——所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是也。距离魏地,又达数百里之遥。大王若要击破汉军,只需坚壁高垒,扼守此地不出;另由末将率三万偏师,从他处绕至汉军身后,断其粮道。如此,韩信欲战不能,粮草不继,无需十日,末将便可将韩信、张耳二人首级,献于代王麾下。”
  陈余大怒:一来,寡人乃堂堂君子,岂可用此诡计;二来,你这破主意,万一将韩信吓跑了怎办!——寡人拥精兵二十万,对三万乌合之众,若再避而不战,岂非叫天下人笑话。
  李左车苦苦劝谏,无奈陈余不听;再进谏赵王,偏偏赵王歇又做不得主。出营之后,他苦叹一声,弃官而逃。——唉,陈余骄奢自满,必为韩信所擒。此地留不得,我李左车去也。

  结果,李左车前脚刚走,韩信便从井陉狭道中探出头来。前几日,他之所以不出兵,正因担心赵军来这么一手!在闻知暗探来报,说陈余弃李左车之计不用,决意硬碰硬时,才兵分三路,大胆出战。
  第一路,为两千骑兵,先抄山间小道绕至赵军壁垒身后。临行前,韩信已授之以秘计,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出战。
  第二路,为一万步卒,当着陈余的面,走出井陉。之所以说是“走”,只因他们出关之后,并未奔着赵军壁垒而去;而是在赵军众目睽睽之下,大大咧咧走到一条河边,开始背水布阵。
  目睹这一幕后,二十万赵军轰然大笑。就在数月前,项羽刚利用谷水、泗水、睢水三条河流,杀了刘邦一个全军覆没。陈余不禁心道:看来这韩信徒有虚名,遭受这等大败,竟也未能吸取教训。于是,当有部下要率军出战时,他挥手止住道:“不妨,且等韩信出战后,再战不迟。此等乌合之众,轻易一击,便可尽数逐入水中。”
  韩信躲在狭道内,见赵军除了哄笑外,并无对策,心下暗喜。便召过张耳,以及剩余部将,进行战前布署。布署完后,众汉军将士心中稍安,各自养精蓄锐,只等来日大战。
  第二日清晨,韩信率剩余军士齐出,是为第三路兵马。出战前,韩信令偏将置下食物,与全体将士订约:“先破赵,后就食!”将士们无奈,只得空腹出战。为了抓紧时间,免得士兵们被饿得动弹不得,此次韩信不再玩弄虚招,直接将两万军士堆在赵军壁垒下搦战。陈余等候了近一月,只为这一天,当下不甘示弱,令半数赵军先行出战。韩信兵少,又非精锐,哪敌得过十万人马!只稍战片刻,便支持不住,传令向河边撤退。陈余尚怕韩信有诈,登于壁垒上远望,见汉军步伐尽皆散乱,旌旗、战鼓洒落一地,知汉军是真败。赶紧召集全军,倾巢而出,驰下壁垒助战,只怕被韩信跑了。
  汉军逃,赵军追,打打停停,二十余万大军渐渐向河边靠拢。韩信见战局不利,令旗一摇,前一日先行赶来的一万汉军连忙接上助阵。这么一来,那二万人才算喘过一口气,形势稍稍缓和。趁此时机,韩信大呼一声道:“我等背后便是大河,不胜即死,众将士何不死战!”众军凛然听令,翻身回战,无人不抱殊死之心。赵军此后反复冲击多次,并未能将三万汉军驱赶入水。陈余见一时取胜不得,又已是晌午,便传令赵军先行回营,用完餐后,再来复战。汉军哪里肯放,齐声发喊,尾随赵军一路追至壁垒下(出战前韩元帅说了:不破赵军,没饭吃哪)。陈余只道己方兵力强盛,也不以为意,令军士先行撤入壁垒再说。抬头一看,壁垒上似乎有些异样:原来,旗号已被人掉了包,由“赵”字旗号,统统变成了“汉”字旗号。正吃惊时,两千汉军骑士一起从壁垒上现出身来,高声喝道:“赵军听着,赵王已被我等擒获,速速归降!”
  赵军一来被汉军从背后追赶得急,二来只道赵王歇真的已被擒获,当场大乱,四散溃逃。陈余连斩数人,却喝止不住败军,只得随波逐流,也向南方逃去。韩信见汉军已胜,再传一令:三万步卒,退入壁垒休整,可立即用餐;二千骑兵兵分两路:一路随韩信追赵王歇,一路随张耳追陈余。不多时,韩信便成功将正撒腿乱跑的赵王歇擒获;再探问张耳军动向时,军士来报,说陈余率数骑匆匆南逃,张耳紧追不放,也往南下杀过去了。
  韩信知张耳熟知赵国地利,并不担心,于是自率军士休整,坐等捷报。果然,天色将晚时,张耳得胜而回,拜过大元帅后,呈上一物。韩信略一打量,下令用木匣装了,连同赵王囚车一起,送去荥阳,任由汉王发落。
  ——木匣中所装的,正是陈余首级!
第一百四十三回:韩信纳谏降燕地,随何大说九江王

  这一战,韩信端的是名扬天下了,实现了由普通名将向传奇名将的转变。何为“普通名将”?——章邯是也;何为“传奇名将”——项羽是也。
  ——背水一战的创造性和震撼力,与睢水之战相当。虽一正一反,却是异曲同工之妙。
  但张耳等人很不解,战后问韩信道:“‘背水列阵’,乃兵家之大忌。今日将军何以凭此战法,清晨出战,日中便大获全胜?”
  韩信笑道:“此事不足为奇,兵书中亦有记载。——你等只见‘背水列阵’不可,却未见兵书中另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说是也。今日一战,我军兵卒皆临时招募,又未经操练,不陷之于死地,安肯各自为性命而战?”
  张耳等人又道:“虽然如此,但将军何以知赵军必会倾巢而出,只凭二千骑兵,便能夺下赵军壁垒?”
  “韩信与阁下皆在军中,大树旗鼓,陈余怎肯放过?其出战之时,必用赵王看守营寨。赵王乃养尊处优之人,少经战阵。前日用事,全凭阁下;今日用事,只恃陈余。突见大队骑兵从背后杀出,围住三门攻打,岂会不肝胆俱裂,弃寨而走?”
  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场胜仗,实则为知己知彼的最高境界。众将叹服不已。但这对韩信来说,还只是第二步,后面还有燕、齐两国在等着他。于是克下赵地之后,他大张榜文:生擒得李左车者,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前日弃官而去的李左车,被赵人绑着,推到韩信营中。韩信一见他来,连忙起身,亲解其缚,单膝跪拜道:“委屈尊驾前来,实为冒昧。还望先生能教我平定燕、齐之策。”
  李左车叹道:“将军背水一战,名扬天下,而我为阶下囚,何敢班门弄斧?”
  韩信诚恳道:“先生此言差矣。若陈余前日肯用先生之计,此时为阶下囚的,实为在下;韩信是真心求教,还望先生勿要推辞。”
  于是李左车请起韩信,二人相对而坐,娓娓谈道:“今将军只凭一旅之师,百战百胜,不日克平魏、代、赵三国,可谓名动天下,此是为将军之所长也;然而,正因如此,燕国畏惧将军威名,必深沟高垒以待将军,汉军连番大战,亦是疲乏已极。——此为兵家大忌也,将军绝不可再战。不如暂守赵地,安抚民众,悉数收纳赵、代二军,以壮汉军之势。汉军之势愈强,则燕军之胆愈怯,到时只需一说客,便可令燕王俯首听命。燕国既下,凭将军之神威,赵、代兵卒之精锐,何愁不能克齐?……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韩信大喜,以师礼尊之。来日,就按李左车之言,四下收拢赵军败兵,集得大军二十万。燕王胆怯,果然望风而降,汉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此又得燕地。

  此时,荥阳战场上,楚霸王正与汉王激战,听闻韩信在河北那边翻云覆雨,大惊失色。连忙另派大将率一军赶往河北,欲趁韩信立足未稳时,再夺赵地。结果因韩信休整多日,以逸待劳,楚军一无所获。楚霸王无奈,只得急攻荥阳,意欲先胜汉王,再北上大战韩信。
  问题是,汉王可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他一拥荥阳之险,二拥敖仓之粮,三还有萧何、韩信二人不断给他增派援兵。就在楚霸王杀得两眼发红时,后方又出大乱子了。
  ——英布终于反了。

  英布早不反,晚不反,为何偏偏会在这时反?这事说来话长,且容在下略微解释一番。
  话回当日,汉王千里大逃亡,刚到下邑时,张良就让他招纳英布。但此后,汉王书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始终不见成效,也恼火了,说了些“你们这帮无能之辈,连个英布都招不来”之类的气话,结果就把一人给激得跳出来了,说:我去!
  此人名叫随何,在汉王手下多年,一直默默无闻。汉王见他勇气可嘉,又没其他人敢去,于是便在精神上对他嘉奖一番,又塞给他二十位随从,请他快快动身。
  随何果然“快快”动身了,但一路上却是“慢慢”走。当然,从荥阳到九江,整整一千多里路,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打着汉国使者旗号从楚地走,花费点时间,也能理解。结果他走了多久呢?——整整半年。
  半年之后,楚强汉弱的局势已开始扭转:韩信在河北大杀四方;荥阳战场上,楚军也未取得压倒性优势,随何这下有底了,昂然走入九江国都城:六县,求见九江王。
  若在半年前,以英布的性格,没准当场就将随何的首级剁下来了;但这时不同了,他也在楚、汉之间观望——论情分,当然是和项羽的情分要深,但毕竟也曾得罪过项羽;和刘邦虽无多大交情,但汉王仁爱哪!你看,韩信、陈平,哪个混得差了?他在楚、汉之间摇摆不定,只为一个念头,那就是争取到最大利益。
  还是继续观望一番再说吧——荥阳那边,没准就要分出胜负了。得知汉国使者已到,英布悄悄将他安置下来,然后宣布:不见。
  就这样,随何在九江国好吃好住,却始终见不到英布。作为一名善于观察时局者,他知道时间紧迫,于是拉过太宰(管理九江王饮食、起居的官员),放出大话道:“请九江王听在下一言,‘汉必胜、楚必败’。若说的不是,可立即斩杀微臣,献去西楚霸王处,以证明大王对楚国的忠心耿耿。”
  英布一听:哦?汉王对荥阳战局这么自信?于是也不忙着打探战况了,立即召来随何,听他有何高见。
  随何心下暗喜,上前拜英布道:“在下之所以急见大王,只为一事不明:大王与西楚霸王,是何关系耶?”
  英布愣了一下,方才道:“本王乃西楚霸王臣下,先生既知,何必多问?”
  “既然如此,在下有一事不明。项羽深陷齐地,不可自拔时,大王在何处?汉王纠合联军数十万,大张旗鼓入彭城时,大王又在何处?——这便是身为西楚霸王臣子的所作所为?”
  英布额头上冒汗了,只盼随何早说正题。
  随何又道:“实不相瞒,眼下局势,楚强而汉弱。但项羽兵势虽强,早晚必败。一者,其身负弑杀义帝之名,失道寡助;二者,汉王扼守荥阳,进可攻退可守,又粮草充沛,楚军一时难下;三者,眼下楚军虽猛攻荥阳不止,声势浩大,但荥阳距彭城近千里,粮草转运不易。一旦粮道被断,楚军兵势虽强,又何以确保必胜?”
  英布已汗如雨下,但仍寻思道:此为说客之辞也!项羽神勇无敌,即便荥阳固若金汤,又能怎样?——且再看他还有何话说。
  就在这时,随何愤然起身道:“大王尚不醒悟耶:您空有依托楚军之名,却无半点相助楚军之功,一旦被项羽拿下了荥阳,则大祸临头矣!天下诸侯无人不知项羽嫉恶如仇,届时,必群起而攻之——项羽若势危,必牵连大王;项羽若险胜,厌恶您数次不救,也必诛杀大王。此中因由,还需要在下细说吗?”
  英布哀叹一声,忙起身行礼道:“寡人谨受先生教诲。然而,我九江兵微将寡,请先生再教我相助汉王之策。”
  “此事不难。大王只需于九江起兵,袭扰楚国东南,项羽必分心来救。相持数月后,汉军各路兵马都已汇集,汉王便可稳操胜算。”
  “若英布成此大功,汉王处有何奖赏?”
  “在下来时,汉王有言在先:若大王愿起兵相助,大定天下时,除九江封地外,另封您淮南之地!”
  英布抑郁了许久的面孔,终于欢喜起来:“诚如先生所言,英布敢不奉命!”立即令手下大摆筵席,厚待随何,承诺来日便起兵背楚。
第一百四十四回:九江王杀使起兵,郦食其献策图霸

  结果一到来日,出事了。

  话说随何说通英布后,自以为大功告成,安坐在馆舍内,只待九江军高举反楚大旗。结果从“来日”等到了“后日”,英布那边毫无动静,再派随从悄悄一探,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楚霸王那边,也派使者来了。
  只要英布还没反,就依然是项羽的臣下。因此楚国使者不比随何,无需等候多日就能直面九江王。他并不知道随何先到,在见了英布后,直接亮出楚霸王的旨意,要求英布立即发兵北上,相助楚军。英布毕竟心意未决,又对项羽心存敬畏,见了旨意后,哪敢当场违抗?——随着楚国使者将事后优待条件一件件开出,英布态度越发殷勤,反意暗消。
  随何知道这消息后,略一筹谋,便大摇大摆地走入九江王大殿,也亮出汉国使者身份。身份显摆完后,他往楚国使者上首处一坐,笑道:“前日九江王已诚心归汉!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楚国使者大惊,忙目视英布。英布面带难色,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好啊,看来确有此事!楚国使者反应过来后,当即发足向外飞奔。而英布还愣在当地,并不阻拦。
  “大王,事已至此,可速速追杀此人。以防被他走脱,逃回项羽处报讯。”
  一招“借刀杀人”使出后,很快,楚国使者的首级到了英布手中。
  当月,九江王英布集合兵马,正式起兵反楚。

  在争取英布的同时,汉王与转战梁地(此处指齐地西南,东郡一带)的彭越也取得了联系,就令其率所部兵马转战于梁地与彭城之间,截断楚军粮道。——张良所说的三大名将,终于集齐了。

  亲密战友决裂,粮道被抄断,韩信大军又在河北虎视眈眈。若换作旁人,早已方寸大乱。在坏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时,楚霸王却非常冷静。他透过汉军布下的重重迷雾,一眼便看出了获胜的关键:那就是继续死磕汉王。只要拿下刘邦,逆臣贼党群龙无首,有何可虑!
  时年十一月,数十万精锐楚军对荥阳发起了全面进攻,西楚霸王亲自上阵,哪还得了!很快,汉王手下的老弱残兵便顶不住了,荥阳告急。正当汉王看着摇摇欲坠的城墙,暗自心惊时,那条秘密的甬道也被楚军成功发现,将其迅速斩断。凭借项羽无与绝伦的魄力,楚军瞬息之间便扳过了劣势,压得汉军喘不过气来。而英布那边,楚霸王自不会放过,派遣“五虎上将之首”龙且,率国中其余军士南下征讨。英布与龙且能耐大抵相当,但九江军却远非楚军对手,一番大战后,英布大败,只得与随何率数十骑艰难逃脱,弃国而走。
  二人沿着随何来时的路径,辗转多日,总算寻隙钻入了荥阳城。英布到时,汉王正在洗脚,见二人来了,略微哼了一声,就让从人带英布下去休息。英布退出汉王寝宫后,勃然大怒道:“我英布诚心归汉,汉王却如此待我,误中小人奸计也!”当场就要拔剑自刎。
  随何连忙抢下剑来,劝他道:“汉王何尝不是真心以待将军。可先行休息,汉王自有打算。”二人你推我攥,在侍者的带领下到了英布府上。英布进去一看,呵,汉王果有诚意——此府内外富丽堂皇,与汉王行宫无异;不多时,有侍者献上饮食,也极其丰盛,与汉王平日所用一致。英布这才知汉王本意——原来用的是“恩威并施”的伎俩。他哈哈大笑,厚待随何,来日心悦诚服地去拜见汉王,说任凭差遣。

  十数日后,英布却笑不出来了。因为楚霸王迁怒于他,将他没来得及带走的妻儿家小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也没放过。英布恸哭之时,汉王却暗暗的笑了:又过了十数日,一直忠心跟随英布的数千部下,悉数赶来投奔。汉王得了九江兵后,形势略微缓和。
  (这一场闹剧,其实还闹出个分枝:楚霸王杀完了英布家小后,衡山王吴芮也坐不住了——他的女儿,正是英布的妻子,二人是翁胥关系。其中利害关系项羽也清楚,为了稳住吴芮,他也使了一招“恩威并施”:一方面,痛责吴芮一番,以英布的下场警告他;另一方面,保留其封地不动,哄住他继续保持中立。吴芮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并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此后他的处境一直是:“身在楚营,心在汉”。)

  却说汉王之所以要招纳英布,原是想让他吸引项羽火力,最好能逼得楚国大军尽数南下与之对峙,便可趁机东战楚地。结果龙且奋发神威,仅凭一偏师就将英布杀败,这一枝兵马的逃到荥阳后,作用就寥寥无几了。汉王见荥阳危局并未因英布而化解,只得召集群臣,寻找其他良策。
  前日,老说客郦食其见随何成了大功,风头盖过自己,哪肯示弱?当下便向汉王献上一策:分封之策。
  “前日,陈王之所以败,正为得势之时,不肯分封六国后人,丧失其德。大王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复立六国后裔,使之各守昔日疆界,同心抗楚。如此,天下臣民必对大王感恩戴德,悉数前来朝拜;而项羽空守‘霸王’之名,实则势穷力孤,岂敢再战?必将不甘落于他人之后,争先来朝——此实为‘商汤、周武’王定天下时,所用之计也。”
  妙,妙,妙!汉王闻言大喜:张良的下邑之策,不过是以三敌一,已然如此厉害;举“汉、秦、韩、魏、赵、燕、齐”七国之力合战一楚国,哪能不胜!他本是个善于纳谏的人,又正被楚军攻得焦头烂额,见有这等妙计,连忙召集工匠,大肆凿制“韩王”、“魏王”、“赵王”等玺印。只等玺印制作完后,就让郦食其佩着前去发放。——项梁挖地三尺,连楚怀王之孙都能找的出来,找些六国后裔,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郦食其蒙大王夸赞,面带得色地退下。而汉王见抗楚之策已定,也宣布散会,回宫内用膳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回:张良举箸话八论,陈平散金谋离间

  正用膳时,外出巡城的张良回来了。汉王见他来,欢喜的按捺不住,忙将郦食其的妙计说与他听。张良听完之后,猛的一跺脚,哭丧着脸道:“谁为大王谋划的此计,大事休矣!”
  汉王想想,此计不差呀——郦食其不是说“此乃‘商汤、周武’王定天下时,所用之计么。”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于是一边吃饭,一边耐心等张良说下文。
  张良是真急了,夺过汉王手中筷子,指指画画道:“请借箸来一用,微臣说与你听!”
  “一者,昔日商汤、周武分封时,天下诸侯皆在其掌中,夏桀、商纣(夏、商二朝的末代王)之后人也不例外。今日大王能制项羽于死命么?”
  “二者,武王分封时,能诛商纣之佞臣;厚赏箕子,追谥比干(商朝末期的二位忠良),今日大王能动项羽手下么?”
  “三者,武王分封时,能大开商国粮仓,散发商国钱财,以赐天下贫弱。今日大王能动彭城之钱粮么?”
  “四者,武王分封时,能销毁兵器,以作农具,以示天下太平,不复用兵。今日大王能么?”
  “五者,武王分封时,能尽散战马,以作商用,以示天下无事,清静无为。今日大王能么?”
  “六者,武王分封时,能拆除牛车,用作耕种,以示天下大定,再无千里运粮之苦。今日大王能么?”
  “七者,天下英豪,之所以不远千里投到汉王帐下,只为建功立业,他日能裂土封王耳。今日大王只凭贵胄出身而分封,浴血奋战者却无功——试问,谁还愿相助大王争夺天下?”
  “八者,各国后裔复立后,必顾忌楚国强势,争先背汉而投楚。大王即将成项羽阶下之囚,安能令其争先来朝?”
  此为张良“举箸话论”,洋洋洒洒八大论点,无不有理有据。简单来说:就是汉王若按郦食其的意思办,分封完成时:韩信、彭越、英布三人肯定不干了,争先恐后而去;汉国的疆土全没有了,汉王成了“荥阳太守”;最缺德的是,那帮无能的诸侯,还会将韩信等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恭恭敬敬地拿去贿赂项羽,只为保住其王位和身家性命。
  ——陈余背弃汉王时,真的只为一个张耳吗,那是因为汉王刚遭遇了彭城大败;魏豹背弃汉王时,真的只为“洗脚”一事吗,那是因为汉王正忙着对付章邯,国中又闹饥荒;英布背弃楚霸王时,只为随何一通说辞吗,那是因为楚强汉弱的局势已在发生微妙扭转。汉王,这已不是崇尚“仁义”的春秋时期了;而是弱肉强食的战国延续!醒醒吧您哪!
  (魏惠王当年就是没醒,结果搞了个“逢泽之会”,被商鞅狠狠地玩弄了一通。而且那还是战国时期。如今的天下,大家早已不再比拼“爵位、尊号”等虚名了,拼的是真家伙:实力。——义帝还是位“帝”呢,结果还不是让刑徒英布一刀给捅了。)

  “噗!”汉王喷饭而出,破口大骂道:“这个破儒生,差点害煞寡人!”赶紧传侍者去查看这老腐儒上路没有。不一会,侍者来报,说印玺已凿制完毕,郦老先生正准备上路呢。
  没上路就好,没上路就好啊!汉王暗拍心口,哪还有心思用膳,赶紧带人过去砸印。看着一地的碎玉,他才放下心来,知道汉国江山暂时是保住了。

  但暂时保住也没用哪。——楚霸王横戟立马,依然带着众将每日在城下督战,谁能想个办法,将他送走?
  郦食其之计不行,幸好还有陈平。他说汉王道:“项羽虽兵强马壮,但帐下能臣寥寥无几,不过范增、龙且、季布、钟离昧等数人而已。不如用离间计瓦解其君臣,先使项羽无可用之将,再逐走智者范增。到那时,项羽独奋其一己之力,而大王帐下文臣武将济济一堂,胜负不难料也。”
  汉王正感叹荥阳难守时,见陈平献出这等毒计,又意气风发起来。连忙诏令他亲自上阵,付诸实施。陈平谄笑一声道:“大王令臣下前去,不敢不从,但项羽素来深信这几人,不用重金,极难成功。”
  “荥阳府库中的财物,可任由爱卿支取——只需确保此计成功,寡人何虑区区钱财!”汉王知陈平贪欲不小,再看其神色,忍不住也嬉笑。于是吩咐从人:取黄金四万斤给陈平,任凭他支配,无需查问具体出入。
  汉王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要知道,反间计,关键就在于找到细作,偷潜入楚军乱放消息;如果能策反几员楚军偏将,效果更佳。这些事,都得暗底下做才够稳妥。如果将黄金去处都标明了,那哪个是细作、哪个是反贼,将一目了然——凭“亚父”范增的能耐,难道这点伎俩还查不出来?
  陈平拜谢而退,将一车车黄金拉入府中后,分派人手前去打听,东、南、西、北各处城门,由何人督战。确认完毕后,将黄金铺天盖地的发放出去,惹得细作们四处大呼小叫:说这个想要反叛,那个怨项羽当日只封英布,不封他人,再加上个别楚军将领被暗中买通,跟着煽风点火……很快,“五虎上将”之一:钟离昧被剥夺了兵权,其余季布、虞子期等也人人自危,不敢争功。如此,项羽一人应付四处城门,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楚军攻势再度渐弱。

  只可惜,“黄金风暴”威力虽大,但成本也大,刮了一阵后,终于还是消失于无形(黄金发完了)。充其量,只为汉王换来了四个月的安稳觉睡,堪称“一觉千金”。——四个月后,汉王又顶不住了。因为荥阳通往敖仓的甬道,还控制在楚军手里,城中粮草将尽。粮草一尽,楚军无须攻城,便能将汉军团团困死,还需另想办法。
  没办法了,议和吧!张良、陈平这次也无计可施了。
  向来不服输的汉王,看着空空如也的府库与粮仓,沉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六回:无中生有杀范增,李代桃僵走汉王

  汉王急,楚霸王见猛攻半年,荥阳不下,其实心中也急。因此见汉王派使者前来媾和,诚心接待。二国顺利达成了和平协议:汉国割让荥阳给楚国,楚国撤兵回彭城,各自罢兵休战。
  见使者凯旋而归,汉王大喜。他在放弃荥阳的同时,早已备下了后手——在荥阳西北数十里处,有另一重镇,南接嵩山,北濒黄河,地势险峻不下于荥阳,是为成皋。——《三国演义》上赫赫有名的“虎牢关”,就位于成皋地界。他先前已令英布率九江兵卒赶往成皋加固城墙,广积军粮。只需缓得一缓,便能依托成皋,从四处调兵遣将再来争夺荥阳。
  议和一事,实为缓兵之计也。

  楚霸王是耿直汉子,从不搞歪门邪道,还以为是汉王胆怯。达成和议后,很是欢喜了几天。正欢喜时,范增闻知消息,匆匆赶来,急谏楚霸王道:“刘邦早不议和,晚不议和,偏偏于此时议和,定是城中粮尽矣!大王千万不可撤军,不如撤刘邦松懈之时,突然发力猛击!若擒得刘邦,大事成也!”
  楚霸王为难道:“亚父之言是也,无奈楚、汉双方和议已定。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岂可失信于人。”
  “不如另遣使臣前去,告知刘邦,说前日和议无效。然后发兵急攻,是为名正言顺。”
  项羽从其言,下令数十万大军重新将荥阳城围了个滴水不漏。然后从军中挑选出一名好说客,拟成公文,令他来日立即赶赴荥阳。

  这下就坏事了,范增虽然多智,但张良、陈平二人也非省油的灯。他们见楚军去而复来,已知大事不妙,正与汉王聚集一堂,商议对策时。下人来报,说楚国派遣使臣前来,有要事商议。陈平眼珠一转,又有一计,对汉王道:只需如此如此,便可。汉王微微皱眉,再看张良,张良也附和此计,遂下令太宰大费周章,赶紧着手准备工作。
  不多时,楚国使者进城,要拜见汉王。却闻知汉王巡城去了,暂时不在宫中,由陈参乘代为接待。使者遂揣了文书,又去找陈平,将前日和议无效一事说清楚了,就好回去向楚霸王复命。
  说好了罢战,却单方面撕毁协议,楚国使者也知道这事有点不地道。在见了陈平之后,神色惭愧,只怕激怒了汉军,变成了“有来无回”。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参乘有如见了故乡老友,一见他来,立即令人大摆筵席,好酒好菜目不暇接的一道道呈上来。楚国使者多次欲掏出文书,都被陈平借故撇开话题,谈来谈去,始终谈不到正题上。半响后,那使者忍不住了,说陈平道:“今日在下前来,乃是奉我家大王之命,有要事相商。大事未决,即便有美酒佳肴,也是味如嚼蜡。”
  等等……陈平谄媚的脸色,突然沉下来了,惊讶道:“阁下奉楚霸王之命耶?奉范亚父之命耶?”
  “实乃奉楚霸王之命,商议前日和议之事……”
  陈平愤然而起,大声传呼下人上来,将酒菜统统撤下。楚国使者吃这一惊,正狐疑时,陈平鄙夷道:“阁下既非亚父属下,何不早说?”
  这……楚国使者愣在当地,尚未反应过来时,面前案上已冷冷清清。陈平拂袖而去,留下一言给他:“要战便战,我等有何可惧?”又轻声怒斥随从道:“你等如何不加识别,就说是‘范亚父属下’,害得我白费工夫!”陈平去后,不多时,陈府下人又重新送上食物,大多是毛豆、糠菜之流。楚国使者羞愧无比,哪还有心情用膳,将文书往陈参乘府上一放,匆匆出城,去向楚霸王复命。
  却说这使者,乃是楚霸王的亲信,今日遭受了这般奇耻大辱,回去后不免添油加醋再修饰一番。楚霸王听说有这事,寻思来寻思去,心道:莫非前日说军中有细作,便是亚父?越细想,越觉得这事蹊跷。但亚父素来忠心耿耿,屡出奇谋,他也是看在眼里。计议了许久后,他决定试一试这老家伙——可别只顾忙着对付刘邦,把一个埋伏在寡人身边的“超级大细作”给漏过了。

  此后几日,范增细心地发现,荥阳的外围防线不但不收紧,反而略微松了,再劝楚霸王急攻荥阳时,他虽口头答应的爽快,却一直推推诿诿不肯下令。非但如此,每次二人谈话时,楚霸王的眼神飘忽流离,只顾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看得人心中发悚。范增是一等一的智者,哪需慢慢琢磨,当场就反应过来:好你个项羽,竟然怀疑老夫是细作!
  ——老夫已七十多岁了,苦苦画策助你夺天下,到头来却是这等下场!范增忍着热泪,负气哆嗦道:“也罢,今日天下大事已定,霸王可好自为之。”出了大帐后,他收拾包袱,踉踉跄跄地走出大营,仰起头来,任由热泪雨下。
  再喵一眼身后,并无一人前来挽留。
  唉,走吧,此地留之无益,回彭城去。一个孤独的老者,手持单杖,就此艰难上路。数日后,因怒气攻心,背疽发作,惨死于半路上。

  闻知范增死讯后,“铁霸王”流泪了:羽儿并未说您是细作啊,亚父!不过是试探您一下。谁料您年老体弱,经不住长途奔波。我项羽无知,铸成大错矣——将死之人,如何会贪图功名利禄!
  哭了几日,楚霸王安葬亚父完毕,披甲操戟,不惧弓矢,亲临最前线,指挥楚军对荥阳城发动了声势最大的一波进攻。
  “此番攻城,如不下荥阳,我项羽誓死不归!”
  在狮吼般的号令声中,楚军战鼓大震,从四面八方涌上城去,打退一批又上一批。没过几日,荥阳城头便挂出了白旗。
  “请楚军暂缓攻势,我刘邦愿亲自出降!”汉王趴在城头,可怜巴巴道。
  楚霸王知道刘邦狡诈,不肯深信,问他道:“你既能固守多月,为何要降?”
  “城中粮草已尽,不得不降耳!”
  楚霸王暗道:果然不出亚父所料,看来不假。“那汉王可速速出城,我项羽饶你不死!”
  “连日大战,城中财物尚未来得及拾掇。请霸王多给我三日时间,可否?”
  “好,三日就三日。三日后不降,荥阳上下,玉石俱焚!”楚霸王答过汉王后,令军士从四面八方将荥阳城团团围住,三日之内绝不可松懈——看你刘邦这次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转眼间,三日已到。汉王不食前言,果然令人打开东门,直对楚军大营。楚霸王正大喜时,却见无数女子浓妆艳抹,结队外出,一眼望去连绵不绝。楚霸王狐疑,又怕惊动了城门守卫,不好令军士驱赶,只得耐心等待。等了许久,女子们排起的长队仍然不见边际,略一点算,已整整有一两千人!再环顾四周,其他城门的守军都已心猿意马,偷偷溜过来一睹“荥阳佳丽”风采,不禁焦躁起来,怒喝一声道:“刘邦,给寡人滚出来!”
  ……
  ……
  ……
  “汉王驾到!”好不容易,女子尽散后,遥见汉王銮驾缓缓而来。楚军目视此车,正是前日彭城大战时那辆东奔西走的五驾马车,心中欢喜,齐声高呼道:“霸王万岁!”
  楚霸王哈哈大笑,等车驾到近前时,策马上前,调侃道:“汉王,别来无恙?”
  结果,连问三次,车内无人应答。楚霸王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下马掀开车帘,揪出一人来,细细一看,哪里是什么汉王了,分明是汉王手下将领:纪信。楚霸王大怒,拔剑而出,威胁道:“刘邦那厮,现在何处?”
  “哈哈,项羽,你中了陈参乘‘李代桃僵’之计也。汉王早已趁西门守备松懈时,突围出城去了。”
  楚霸王大怒,当场斩杀纪信。又召集军士,齐齐向城西方向急追,一路追至成皋,抬头一看,刘邦与英布已率领数万军士,密密布满城头,守备甚严。楚霸王暗叹一声,知成皋一时难下,方要令众军士回头,入驻荥阳时,荥阳那边又有急讯传来:说纪信一死,荥阳城门立即关闭,汉军大将韩王信、周苛、枞公等人接替守将一职,正在城头挥剑督战。
  得,这下连荥阳也没了。
第一百四十七回:彭越趁虚入下邳,霸王发威战洛阳

  楚霸王奋战一生,无坚不摧,何曾受过今日这等窝囊气。他大怒之下,重新发兵猛攻荥阳。而汉王也知荥阳缺兵少粮,早晚要下,到了成皋没几日,就匆匆赶回关中搬取救兵。
  萧何早在汉王于荥阳受困时,就将这事布置下了。没几日,十万乌合之众,便整装待发。汉王有了这支兵马,顿时有了底气,拉着部队就要去援救荥阳。大军出发时,有一谋士道:“大王诚非项羽敌手,战之无益。何不引他主动来战?如此,荥阳、成皋二城,便可借机休息士卒,补齐军粮;而韩元帅、彭相国处,也好趁机略地。”
  汉王来兴趣了:“除荥阳、成皋外,何处尚可据守耶?”
  “南阳一带地势险峻,不利楚军骑兵屯扎。”
  “如何可让项羽必来?”
  “大王可散布消息,就说您率汉军主力正驻守宛城,专搦项羽来战!项羽自逞天下无敌,必来。”
  汉王欣然从计,就令部下赶去荥阳一带广布消息,就项羽若不敢来,便是怕了汉王。楚军果然悉数出动,放过荥阳、成皋,转而向西南方向长途跋涉五百余里。到了宛城后,楚军才攻了几日,又说汉王等得不耐烦,已到叶县(今河南叶县)了,不怕死的便来。楚霸王双目喷火,又率军向北疾驰两百余里,找寻汉王踪迹。就这样,汉王在南阳一带四处躲藏,期间未与楚军发生大规模激战。

  一个月后,楚国国内出事了。
  却说魏相国彭越,之前奉汉王之命,专用于抄断楚军粮道。但那时楚霸王身在荥阳,距离粱地不远,又安排有大军保护粮道,彭越下不得手去。这时,见楚霸王只顾忙着追汉王,都快追入武关了,才号令部下,秘密杀向了楚国腹地。一出手,便将楚国重镇下邳(今江苏睢宁县)拿下。
  下邳,位于彭城东南百余里处,地理位置极其关键。怎么个关键法呢?——楚国江东各郡的钱粮,要想运送到彭城,大多都要途径下邳。因此,彭越只需往下邳一站,专心“守株待兔”,钱粮就会漫天纷飞自动送上门来。
  这下可赚海了。
  到这时,楚霸王终于明白了汉军的意图,激愤道:“若得亚父在,鼠辈焉得如此猖狂!”于是诏令众军:刘邦不追了,奔袭千里,回救下邳。
  而“游击高手”彭越那边,闻知项羽将到,齐聚粮草,一把火烧绝,又躲回老巢濮阳去了。彭越方走,汉王那边也探出头来,下令汉军驰援成皋,迅速巩固荥阳防线。
  ——打了大半年,汉国夺地无数,荥阳、成皋皆在手中;西楚国却四处白忙活,一城未得,一地未进,唯独钱粮被人烧了个干干净净。若换做一般人,面对如此无休止的骚扰行为,早已崩溃。没准连“我项羽愿降”都喊出口来了。
  但项羽不是一般人,他是“超级战神”。——好啊,你们的最终目的不是巩固荥阳防线吗,寡人这就再杀奔荥阳,陈兵坚城之下,看看是你们的无耻战术厉害,还是寡人的“天赐神力”厉害!

  公元前204年5月—6月,楚军历经“荥阳—宛城,宛城—叶县,叶县—下邳,下邳—荥阳”整整两千里漫漫征途后,回到了荥阳城下。
  若换作旁人,定然气喘嘶嘶,着急安排休整。但对楚霸王来说,两千里奔波而已,有何打紧?——楚军既到了城下,当日就发动了攻城行动。
  韩王信、周苛、枞公等人措不及防,数日后,荥阳失守。周苛、枞公被杀,韩王信被俘。
  拿下了荥阳,楚霸王急着追剿汉王,马不停蹄,又杀奔成皋。
  数日后,成皋沦陷。汉王在夏侯婴的护卫下,率先弃城而逃。

  哼,哪里走!楚军夺下成皋后,发一声喊,又杀往洛阳;只需拿下洛阳,便可进抵函谷关,关中就在眼前。
  汉王知道其中利害,一声令下,各地汉军纷纷涌往洛阳一带,又构筑成新的防线。终于,在洛阳往东一百里处,将已成强弩之末的楚军给挡住了。
  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楚霸王已杀红了眼,不顾后援,不顾粮草,当下就驻军于巩县(今河南巩义市),休整士卒,锋芒直指洛阳城。

  汉王崩溃了:“项羽如此用兵,洛阳早晚必失……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谁能替寡人将这个煞星挡住?
  “韩信能。”荥阳、成皋虽俱失,好在汉王的智囊团队未损分毫。大难临头时,张良再显智者本色。
  “诏令下去,令韩信速速来救。”
  “汉王万万不可!”
  “为何?”
  “一者,项羽凭一己之勇,虽连战连胜,但孤军深入乃兵家之大忌,锐气势难长久;二者,此时天下,唯项羽在明,韩信、彭越皆在暗处,一旦集齐众将于洛阳,正是中项羽之计;三者,当此时,汉王损兵折将,声势正弱,而项羽、韩信各拥大军数十万,岂能单凭诏令行事?”
  ——汉王,韩信的特长,在于“旁敲侧击,虚虚实实”,若将他召回,洛阳城中不过多了一名普通军士,有何大用;再说了,您兵微将寡,已被项羽压得喘不过气来,万一韩信来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时您怎么办。
  “那依爱卿看,如何化解眼前危局?”
  “收其军,不动其将;令其伐齐,汉王自与项羽再战。”
  ——临阵硬拼,韩信非项羽对手,但项羽拿不下齐地,韩信却可以。而且,只需凭借一批老弱残兵。这便是“猛将流”与“智将流”的区别。汉王,您当韩信打仗,还会跟您一样守着坚城硬拼?
  汉王恍然大悟。遂令他人继续坚守洛阳,自乘车驾北赴赵地,去找韩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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