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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活儿

 谈艺说文 2015-05-22

  周振华

       神州华夏,遍地英雄下夕烟。

  农活儿,即广阔农村围绕农业生产过程展开的各项作业,如开荒、垒坝、耕地、播种、施肥、浇水、锄草、收割、脱粒、扬场、晾晒、入库、碾米、分装等等。以上这些,也只是狭义上的农活儿,广义讲范围还大。发生在960万平方公里陆地上和300万平方公里海疆上的与农业相关的所有行为,均为农活儿,包括辅助农业主项的林业、牧业、渔业和各项副业。

  眼下,虽相当一部分农活儿已被机械机器代劳了,但仍有很多农活儿需人工作业,特别是分布在山区和半山区以及丘陵、坡地的区域。

  原始的农活儿,几乎完全靠人工来完成,土地、种子、农具构成农活儿的三要素,阳光、雨露、肥料助推农活儿永续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下,熟悉农活儿的人不是太多了,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生活在蜜罐子里的人们,无需走近它、过问它、理会它,然而满目的农产品,不用问其来路,需要什么尽情挑选,除了付钱时有所触动,一切是那么轻松。需要做的只是如何更好地组合它们,搭配它们,有滋有味地享用它们。可我记得,早年不是这样,想吃什么更多是靠你的身板和力气去交换,不光是农民。

  上世纪中后期,农活儿仿佛成了人生必修课,农活儿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国人顽强的精神,也不同程度地提升了人们向命运挑战的动力。重大的农业工程都少不了全社会参与,工、商、学、兵,包括机关干部,每个群体,每年都要浩浩荡荡奔赴广大农村,参与夺“三夏” ,战“三秋”的战役,厂矿、商店、学校、部队,甚至常年自备各式各样的农具和用具,铁锹、镐头、镰刀和围裙、套袖、垫肩一应俱全,应时应季与农民同甘共苦,协同作战。记得那时农村的中小学校都辟有“试验田” ,老师带领学生开荒垒堰,拾粪追肥,精耕细作。每个班级拥有一亩两亩或三亩五亩的土地,亲手种上果树、蓖麻、小麦、高粱、谷子等,每周设有劳动课,同学们在实验田里大显身手,班级之间畅谈心得,交流体会,践行农活儿,让他们学到了很多书本外的东西。还有那么多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十五六岁就离开了大城市,告别父母,奔向广阔农村,在艰苦的环境,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一干就是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农活儿,有的索性把根深深地扎在了那里,农活儿伴随着他们一生。

  冷静思考过后,农活儿应该是一个神圣的字眼,尽管大部分人离它越来越远。但在拥有农活儿经历的人群中,我想他们的大脑一定不时还会被农活儿塞得满满的。这些人会由衷地感到它的亲切与分量,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维系和助推人类的进步与文明。

  要说,可能所有的人,农活儿哪怕是只做过一天两天,一件两件,那也是很值得炫耀的。农活儿给每个人留下的记忆,是深刻的,难以忘怀的。有意思的是,农活儿具有很大的“欺骗”性和“诱惑”性。起初,它会激发你对它产生无比的兴趣与好奇,看庄稼人在田野里的一招一式都富有新奇感,加上文人笔下及周围环境所烘托出的诗情画意,你会迫不及待地想去尝试它、体味它、感受它。当你亲身领教后你很快就会发现,农活儿并不简单,怎么会是这样?如果你从来没做过农活儿,一会儿的工夫胳膊腿儿就会不听使唤,一天或几天下来,你的精神会涣散,你的筋骨会酸软。当“欺骗”与“诱惑”被揭穿,现实与你的主观想象产生偏离或冲突的时候,你会坚定地重新定义农活儿——它,不好玩儿,更不浪漫。即使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孩子,也常常会被农活儿折磨得哭鼻子、掉眼泪、说梦话。因为很多农活儿会使人达到生理极限难以承受的程度。

  做农活儿,看似闲情逸致,其实不然。就拿以下两项活茬儿来说,都是很考验人的。在山区,挑水抗旱是常事。生产队集中强壮劳力抢救即将枯萎的秧苗,不服输的半大小子们也加入了队伍。坡地与水源的距离往返两公里,时间持续个半月,每天太阳刚刚露头,人们就下地了。上百人的挑担队伍每人肩负两只七八十斤的水桶,大步快速,你追我赶,场面就像体育竞赛一样,队友们死死咬着领跑的人,互不示弱。如果你还是个要强的人,有脸有皮的人,如果你还有自尊,你就不能放慢脚步,就不能掉队,就得咬着牙往前冲,没有一股坚韧的精神,人早就散架了。这场景,就是农活儿。还有锄地,正值三伏,烈日当头,赤膊上阵的爷们儿,一头钻进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纱帐。玉米叶子在他们身体上刺啦刺啦地划过,胳膊、前胸满是道道血印,刺痒、隐痛都顾不上。要紧的是要用浑身的力气将硕大的锄板深深地插进泥土,再将它用力拉出泥土,一锄一锄循环往复,全速推进。不多时,脊背上的汗水就汇成了小河儿,腰,即使疼得快折了,也不能直,心里默念着,坚持!不能落后,除非你是个软蛋。这,还是农活儿,况且不同的季节还伴随着酷暑或严寒,事故与工伤。于是,在叙述这样的经历时,人们或多或少带有自豪感、光荣感,会不由得将所做的农活儿放大细节,清晰过程。日后他们着实感觉曾经的农活儿,冲淡了他们的娇气,磨练了他们的意志,丰富了他们的人生,积累了他们的财富,农活儿的这一课在一生中应该说很重要。

  农活儿是一项很繁复的劳动,不要认为它很土,没品位,没格调,里边的学问其实多得很。农活儿里边涉及气象、气候、水文、地质、土壤、生态、科技等等等等,啥时育种、啥时播种、啥时收获,都有其严格的逻辑与步骤。掌握农活儿,驾驭农活儿,做好农活儿,那需要几年、几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摔打与磨练,要的是真功夫。

  农活儿的典型特征是脏、累、苦,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农活儿到底有多脏、有多累、有多苦,那是局外人绝对体会不到的,或是难以置信的。先说脏,庄稼人要和所有的粪便打交道,猪粪、马粪、牛粪、鸡粪,急了上手抓,最脏的大粪也不在话下。可能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被粪便包围着,甚至常常溅到嘴里,但为了庄稼,他们习以为常,在长期的进化中,以致庄稼人的嗅觉都不再那么灵敏。再说累。有多累?汉子们常常要扛二百斤,背三百斤的重物,就连女人的负重,一百多斤也是常事。赶上突击性的农活儿,可能要一连三天五日不休息,不合眼,为此常有人累得晕厥过去,或由此使腰背弯成了弓形。再说苦,怎么叫苦!做了一天、两天,一件、两件农活儿,那都有盼头儿。一年三百六十天,几十年、一辈子就泡在田里,风吹雨洒,日晒寒袭,还不算蚊叮虫咬,蜂蜇蛇攻,却一个工都舍不得歇。只有暴雨大雪封门的时候,才能在屋里猫个半天,可这就非常神仙了。

  早年的农活儿,由于农事集中,突击性强,特别是“三夏”“三秋”季节,人们常挑灯夜战。最多的活茬儿是收秋打场,各种农作物,按季采收回来集结摊放在生产队的场院里,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齐上阵,对它们进行分拣、脱粒、扬场、晾晒、装包(筐) 。场面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别看那时日子过得拮据,人们凑在一起,兴致畅怀,欢乐不减。月光下的劳动也是常事,比如打畦、浇地、布粪等。小青年们似乎更期盼这样的机会。记得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些年,村里一下多了好多年轻人,原野里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往日异常沉闷的村庄,由此变得生动、清新而明快。这些从大城市来的孩子们的一言一行都带给农村不少的新观念,他们的精明与才智优化着各村各队的生产力结构,每个身影都活力四射。月光下的他们,似乎有更多的憧憬需要此时的碰撞,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城里的和村里的年轻人在劳动中融合在一起,彼此之间的差别暂时被缩小或被抑制。记得那时秋种之前,主要利用有月光的晚上往地里送粪、布粪。两个人一辆小推车,一男一女自愿组合,皎洁的月光下,他们高频率地穿梭在田野里,每一组都干得热火朝天,尽管收工已将近午夜,但忘了什么是累。月光,为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提供了交流的环境,增进了感情,或许由此奠定了一生的情感基础。

  农活儿,并不将就,倒是非常讲究。农活儿要在农事的精确统领和指导下,严格按照农时有计划、有分寸地把握,每一项活茬儿都有出处,不是瞎来。

  做农活儿和所有行业一样,也讲天赋、讲悟性、讲童子功。一名称职的农民,一生都在学习、探索、实践。农民的手粗却心细,半路出家,浅尝辄止,一知半解,很难成为一名出色的农民。因此,从小就要在农事农时的熏染下,在父辈的帮带敲打下,倾心学习,勇于吃苦,善于实践,那才能成为一名做农活儿的好把式。

  在行家眼里,谁干没干过农活儿,不用标榜,他一张口一投足就够了。不要小看农活儿,那里面满是学问和经纶。什么农活儿,配置什么农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农活儿做得好,取决于农具的使用方法或熟练程度,优秀的庄稼人,要十八般武艺,刀叉剑戟,样样精通。农具使得好,使得熟练,得要领,农活儿才效率高,收成才有保障。

  农村老辈人常说,谁做的农活儿多,谁就会有大出息,或者说,有大出息的人,都曾经做过很多农活儿。农活儿是很苦。苦,进入人身体后,必须要转化,转化成什么呢?那就是你个人的事情了,学学牛是怎么做的。如果苦来了,不去和它较劲,吃苦拉苦,这个人从里到外就彻底变苦了,就被苦泡死了、淹死了。农活儿也许太苦了,所以它有激发和催生的功能。很多农村的孩子,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农民的命运,改变农村的命运,追求梦想,发奋学习,暂时走出农村,学成后再回到农村,运用所学到的知识,投身农村的建设。

  农活儿的话题说起来真的很多,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关于农活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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