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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高僧】五代高僧法眼禅师

 富贵铁元 2015-05-24

  自六祖之后,花开五叶,禅宗遂发展演变出五个流派:伪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其中法眼宗是五宗里最晚形成的宗,但其禅法对后世禅门的影响却非常深远。


法眼宗的创始人是五代时期的文益禅师。


  文益禅师七岁出家,曾跟随宁波余杭寺的希觉律师学法,他求知欲很强,不仅研读佛经,而且也精通儒学。由于当时南方禅法兴盛,他便一路南下,寻禅问道。但是文益禅师到福州参谒长庆慧棱禅师之后,并未能彻底明了,心里总还存有疑虑。后来他和绍修、法进三人打算走出岭外去参访其他道场,路过地藏院,被大雪阻住去路,只得稍作停歇。围炉烤火时,罗汉桂琛禅师 问道:“你们打算到哪里去?”


  文益回答:“只是行脚罢了。”


  桂琛又问:“什么是行脚?”


  文益回答:“不知道。”


  桂琛便富有深意地说:“不知最亲切。”


  雪停后,文益便向桂琛告辞,桂琛送他到门口并问:“你曾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现在请告诉我庭下的那块石头是在心内,或是在心外呢?”


  文益回答:“在心内。”


  桂琛便说:“你这位行脚之人,为什么要把这样一块大石头放在心中呢?”


  这话把文益说得窘极了,他便放下行李,决心留下来,向桂琛讨教。每天当他提出新见解时,桂琛都说:“佛法不是这样的。”


  最后,文益只得对桂琛说:


  “我已经辞穷理绝了。”


  桂琛便说:“以佛法来论,一切都是现成的。”


  听了这话,文益恍然大悟,从此再不谈义理,而是在平常事中去体悟本心。后来,法眼做了方丈时,常对僧徒说:“实体本来是现成的,就在你们目前,可是却被你们变为句相之境,你们要想想怎样才能再转回原来的面呢?”“一切现成”一语,后来成为法眼宗徒参禅时的重要“话头”。


  文益禅师在地藏院得度后,又与众人行历临川(今江西抚州市以西地区),州牧招请文益主持崇寿院,在崇寿院弘扬佛法。


  文益禅师开堂说法之日,上堂对时,深受众僧诚服,因而传播四方,前来向文益禅师请益受教者甚多,常以千计。


  文益禅师晚年深受南唐烈祖李升的敬重,先后在金陵(今江苏南京)报恩禅院、清凉寺开堂接众。由于金陵在五代宋初战乱较少,百姓文化水准较高,其思想得到较大范围的传播。他在金陵三坐道场,四方僧俗竞向归之。李升赐号“净慧”。


  文益禅师宣讲禅要,总以眼为先。他认为万物以识(即认识)为先,而识物者是眼睛。他曾有一首《三界唯心》偈传世,题标为心,实际指眼。其偈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识唯心,眼声耳色。色不到耳,声何触眼。眼色耳声,万法成办。万法非缘,岂观如幻。大地山河,谁坚谁变。”因此,后人称其为“法眼宗”之祖,称他为“法眼文益”或“清凉文益”。所开禅宗法系,称为法眼宗。


  文益禅师在引导学人时,主要采取以下四种禅法:一、箭锋相拄;二、泯绝有无;三、就身拈出;四、随流得妙。即“法眼四机”。这体现了法眼一派表面柔和,实际针锋相对的宗风。其“箭锋相拄”,是说作为老师的接化,应针对学人上中下等各种机根而弯弓投矢,机锋相当,接化与领受的双方,紧密相契,没有间隙。其“泯绝有无”,是说令学人超越有与无的二元对立的分别见解,而不令修行者执著于父母未生以前的自己。其“就身拈出”,是说佛性真如原本就显现在世间各种千差万别的现象界中,作为老师就可以借鉴这种具显在人人眼前的现成佛性,信手拈来,一一皆可随缘点化学人。其“随流得妙”,是说师家依学人根器,灵巧运用接化的机法,而令学人体得佛性的殊妙。下面列举四则公案略做说明。


  其一:法眼曾引证一位老禅师长庆的一句名偈:“万象之中独露身”。接着问长庆的学生子方是否了解,子方只是举起了拂尘,法眼便说:“你用这种方法怎么了解?”子方反问:“那么你的看法呢?”法眼也反问:“请问什么是万象?”子方回答:“古人不去挑拨万象。”法眼很快地回答:“因为已经在万象之中独露了身,还谈什么拨与不拨呢?”至此,子方才豁然了悟。此公案表面上看一派柔和,但实际上却是针锋相对,问答之间尽显箭锋相拄的禅机。


其二:一天,清凉文益禅师与悟空禅师围着火炉烤火,清凉文益禅师拿起香匙问道:“不得叫做香匙,老兄把它叫做什么?”悟空禅师答道:“我依然叫它作香匙。”清凉文益禅师不认可。过了二十多天后,悟空禅师才明白清凉文益禅师那句话的真意。这真意便是相对与绝对,“香匙”是这一物的假名,叫做“香匙”是假有,不叫做“香匙”是无,意在不执著于一物,相对总是处在绝对之中,相对只是绝对的派生。这就是清凉文益禅师的“泯绝有无”的禅法。


  其三:一次,有一僧问清凉文益禅师:“声与色这两个字,什么人能参透?”清凉文益却对众门人说道:“大家说说,这僧参透没有?如果你们领会这僧的问处,参透声色是不困难的。”“声”、“色”是六境(或称六尘)中的两境,指耳和眼所感觉认识的两种境界,这是人人都能参透的,故答在问处。这是清凉文益禅师的所谓“就身拈出”禅法,也就是答在问处。


  其四:一所寺院的监院师父,参加法眼禅师的法会,一日法眼禅师问:“你参加我的法会有多久了?”监院说:“我参加禅师的法会已经有三年之久。”法眼问监院:“则监院为何不入室参请?”监院说:“和尚你不知道,我在青林禅师处,已经有了悟境,蒙他印可过了。”法眼说:“你说给我听听。”监院说:“我问如何是佛,青林说:‘丙丁童子来求火。’丙丁属火,以火求火,正像我即是佛,更去求佛。”法眼叹道:“监院果然理解错了。”监院不服气,气呼呼地打起包袱,渡江走了。法眼说:“这人如果回头,还有救;如果不回头,就没得救了。”监院走到半途,心想,法眼是一代宗师,还能骗我不成?多半是我错了,于是又回头再参。法眼说:“你再问我,我为你解答。”监院便问:“如何是佛?”法眼说:“丙丁童子来求火。”监院于言下大悟。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不同的境况,就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对于真理,不要钻牛角尖。“反求诸己”固然重要,广为通达更重要。这就是随流得妙。


  文益禅师非常博学,精通传统的典籍,但他却不是书本知识的奴隶。他常引证古人的话,但由他的口中说出,就变成了他自己的东西。


  有个学生问他:“什么是古佛?”他回答:“现在就很好嘛!”这是说根本之道和你之间没有间隔。


  另一位和尚问他:“十二时中要怎样修持?”他回答:“步步踏实。”


  有人问:“什么是诸佛的玄旨?”他回答:“是你也有的。”


  又有和尚问:“什么是最真实之地?”他回答:“如果是地的话,便没有最真实可言了。”


  虽然文益禅师非常博学,但他反对僧徒只知死读书。因为道就在我们的眼前,只要直观便可以证得。思辩和推理都会蒙蔽我们的心眼。


  某次,有个和尚问:“要如何的披露自己,才能与道相合呢”!显然问这话的和尚并没有做到披露自己与道相合。文益禅师尖锐地反驳,点出了他的错误:“你几时表露,就知道不相应。”可是他一直未悟,仍然问“当你的六识不知真理之理音时,又怎么办”?文益说:“那些都是你的一群家属罢了。”接着又指着他说:“你曾说六识不能知音,究竟是耳不能知,还是眼不能知?如果根本上有真理,怎能因六识不知,便说是无?古人曾说:‘离声色,着声色;离名字,着名字’。所以要修得无想天的境界,须经八万大劫的长时间,可是一旦堕落,仍然回到原来的无知和迷惑之地。这就是由于不知根本的真理的缘故。”


  一旦具有这种真正的悟解,你看万物,不再是用肉眼,而是透过了真如之眼,这叫作法眼,或道眼。所以某次他问僧徒们:“眼沟不通,是因为被沙塞住了;可是道眼不通究竟是被什么塞住了呢?”僧徒们都无话以对,他便自答说:“只是被眼所阻碍罢了。”这并不是说我们的肉眼没有用。只要它们不塞住了道眼,就是非常有用的。在文益禅师的道眼中,只要我们把万物当一种方便或媒介来看,它们就自有其地位和作用,对于根本之真实来说,也自有其相对之真实。他认为菩提并非究竟,也只是为了方便而立的名词。换句话说,在究竟之道上,是无所谓较高的阶段或境界的。


  后来他与别的和尚还有一段月下问答:有一次,文益和两个和尚月下散步。有个和尚问他:“我不问你那个指,而是要问那月?”文益说:“你所不问的那个指,又是指的什么呢?”这时另一个和尚问:“我不问月,而是问那个指是什么?”文益回答:“月”。 和尚说:“我问指,你为什么答月呢?”文益回答:“就是因为你问指啊!”


  文益禅师虽然对华严的造诣颇深,尤其精于六相的原理和解释,但他却不认为现象界和实体界是同一的,因为实体是离一切相的。在他眼中实体是空的,某次他问道潜曾看过什么经,道潜告诉他曾看过《华严经》,于是他便说:“总、别、同、异、成、坏等六相,在华严经中是属于那个部分?”道潜回答说:“是在该经的十地品中,照理说:出世和世间的一切法都具有六相。”文益又问:“空是否还有六相呢?”这话问得道潜懵然不知所对。接着文益又说:“如果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告诉你。”道潜便依照他的话问:“空是否也具有六相呢?”文益立刻回答说:“是空。”听了这话,道潜恍然大悟,高兴得不禁雀跃,向文益行礼道谢。于是文益又问:“你是怎样了解?”道潜立刻回答说:“空”。文益大为赞许。


  有时文益禅师对学人的接化之语看似平凡,但句下自藏机锋,有当机觌面而能使学人转凡入圣者。


某次,文益禅师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老兄你怎么理解?”修山主答道:“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文益又问:“这样领会,又怎么能行呢?”修山主不答而问道:“那么,和尚你又是怎么领会的呢?”文益说道:“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山主便礼拜。


  一日,道恒禅师向文益禅师请益外道问佛之公案。世尊因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赞曰:“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乃作礼而去。阿难白佛:“外道得何道理,称赞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这则公案非常有名,历史上有不少禅者因为专门参究此公案而悟明心性。道恒禅师对这则公案也很感兴趣,并生起大的疑情,所以他便向文益禅师请教。当他述说此公案,提到“不问有言,不问无言”这一句时,文益忽然大声喝道:“住!住!汝拟向世尊良久处会那(耶)?”不少参禅者都从“世尊良久”处拟著,想必道恒禅师当时亦有此倾向。没有想到,文益禅师却早已觑破他的肚肠,连连叫打住。接连两个“住”字和一个反诘,犹如一柄金刚王宝剑,斩断了道恒禅师的思维!道恒禅师终于言下大悟,后住洪州百丈山继承祖席,大开法筵。


  文益禅师留于后世比较有名的一首诗是:


  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
  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
  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此诗是文益禅师任南京清凉寺方丈时与南唐主李瑕一起出去看花,应李璟之邀,即兴而赋。


  诗蕴含了极深刻的人生哲理。花开花谢,为自然界习见之现象;发黑发白,为人生必然之轨迹;其差异只在时间长短而已。其实世间万物,莫不如此;由生到死,由盛而衰。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常,并不一定要等到花真的谢了,才知道原本就是空的。这首诗是诵给帝王听的,守着绝对,暗藏机锋,禅师不失其时因机说法,以禅宗究竟之理,寓诤谏于诗偈,兴棒喝于转语。


  后周世宗显德五年(958年)十二月五日,文益圆寂。文益病危期间,南唐中主李璟曾前往探视,文益去世后,便赐其号为“大法眼禅师”。文益禅师的弟子众多,嗣法弟子六十三人,以德韶、慧炬、文遂等十四人最胜。高丽僧曾来向他学习,得法者有三十六人,法眼宗后来传到朝鲜半岛,长盛不衰。

                               摘自《曹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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