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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的人生大结局

 芳华亭 2015-05-24

在前八十回里,雪芹先生为凤姐铺了很多的梗,这些梗到最后便会来个总爆发,也就是王熙凤的大报应。那么等待凤姐的大报应究竟是什么呢?

 

  首先我们还是来看一下凤姐的判词,第一句是“凡鸟偏从末世来”,“凡鸟”两字合起来就是繁体的“凤”字。暗指凤姐的名字。说到这个凤字还有一段典故,《世说新语·简傲》载:嵇康和吕安关系不错,一次吕安去看嵇康,偏巧赶上嵇康出门。嵇康的哥哥嵇喜邀请他进门,吕安不肯进,只在门上写个“凤”字就走了。嵇喜看到这个“凤”字还很高兴,认为吕安是夸自己,而实际上“凤”字拆开是“凡鸟”两个字。吕安实则就是在暗讽嵇喜就是只凡鸟而已。而后“凡鸟”也一直被用来比喻庸才。雪芹先生引用这个典故实际上也是对凤姐的评价,她也和嵇喜一样仅仅是一只“凡鸟”而已。“末世”可以理解为日渐式微的贾家的末世。第二句是“都知爱慕此生才”,联合上一句来理解就是王熙凤到徒有其表,内里空虚的贾家大展身手,她的才干赢得了大家的尊重。虽然如此但凤姐毕竟是“凡鸟”,又来到一个“末世”之家,因此虽然有些才干也于事无补。

  因此下面两句便急转直下,写了凤姐的悲惨结局。“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关于“一从二令三人木”一句比较费解,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但始终也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但这一句对解密凤姐的命运的确十分重要,因为下一句“哭向金陵事更哀”说的是结果,而“一从二令三人木”则是说这个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了凤姐“哭向金陵”这个结果呢?有人按拆字法来解,认为“二令”合起来是“冷”字,“人木”合起来是“休”字,暗示凤姐日后会被贾琏休掉。还有人认为“三人木”合起来是“来”字,和前面的冷字合起来是“冷来”的意思。也有人和前面的从字合起来是“从冷来”的意思。也有人用解字与拆字相结合,说一从为自从,二令是发号施令,三人木则是“夫休”之意,总之关于这一句判词的解释也成了红楼梦的一桩悬案,至今仍悬而未决。

  而描写凤姐的曲子是《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这支曲子,开头就说“反算了卿卿性命”也就是凤姐最后性命休矣了。而“生前心已碎”和“家亡人散各奔腾”就可以想象凤姐最后混得有多惨。最后十二支曲子的收尾叫《飞鸟各投林》,里面有一句“欠命的,命已还”很多人都认为暗指凤姐。可见凤姐最后是必死无疑了。但到底是因何而死呢?按通行本后四十回的描述,是因为老贾家被抄,贾母病故之后,凤姐操办丧事“力拙失人心”。加之原本身体就虚弱,邢夫人总挤兑她,王夫人也不支持她,贾琏对她又冰冷至极,一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濒于崩溃,再加之之前做的恶太多,总梦见有人向她索命,便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凄惨离世。而在87版电视剧《红楼梦》里,凤姐则是因为家中被抄,身陷囹圄,在监狱托孤刘姥姥之后病死,死后用一张破草席就把她掩埋了。再有就是一些红学家根据判词推断的凤姐最后被贾琏休掉,甚至有人认为她和平儿的身份对调,平儿被扶正,她成了小妾,而且最后落到在园子里扫雪的地步,最终哭向金陵,在痛悔中离世。

  很多人都根据凤姐判词中的第三句认为她最后被贾琏休掉,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呢?我们知道四大家族之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凤姐代表的四大家族中实力最雄厚的王家,所以起码贾母王夫人还在或王家还得势时是不可能休掉凤姐的。那么只能是贾母和王夫人都殁了,王家又败落之后才能休掉。但那个时候贾家肯定也完了,贾琏自己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有凤姐在不管怎么说还有个帮手,因此怎么能在这个一败涂地的时候把凤姐休了呢?

  再有贾琏和凤姐还有个女儿巧姐,到贾家败落时巧姐已经长大了,巧姐会让贾琏休了自己的母亲吗?而且一旦凤姐被休,势必也会影响到巧姐的名声,巧姐还是待字闺阁的小姐,如此一来到哪找门当户对的女婿呢?还有就是凤姐被休,一定就是平儿被扶正。但平儿是凤姐的忠仆,即使凤姐失势了以平儿的忠诚和善良也一定会不离不弃,她会坐视凤姐被休,自己心安理得座上正位吗?还有一点也很关键,一旦凤姐被休,又得把张华案翻出来,张华还在人世但不知踪影,而那时贾家败落,朝廷想收拾贾家自然会千方百计罗织罪名,而把凤姐休了又得牵涉到这起案件,这对老贾家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所以贾琏不会为死去的尤二姐出气而让自己惹火上身。

  所以凭拆解“三人木”就得出凤姐被休的结论很是突兀,而有人甚至把“一从而令三人木”当做是贾琏翻身做主的三个阶段。认为贾琏先是对凤姐言听计从,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再惧怕凤姐,甚至敢对她发号施令了。而最后甚至把凤姐休掉,彻底从奴隶变成了将军。这样的说法很滑稽,因为这毕竟是凤姐的判词而不是贾琏的,这样的解读太过于现代化了。而且凤姐毕竟不同于贾迎春、香菱这样任由男人打骂蹂躏的懦弱女子,贾琏对她的态度怎么样不会对她产生根本的影响。

  那么如何解读“一从二令三人木”这句判词呢?我的理解就是王熙凤一生的三部曲,“一从”的“从”可以理解为顺从,即古时妇女所遵守的“三从四德”。凤姐虽然是个女汉子,但她的性格形成也是经过了一番发展变化的,可能她在闺阁时或刚入贾家门时也和千千万万的普通妇女一样在家从父,既嫁从夫。这也是那个时候所有妇女所必须遵守的准则。

  “二令”的“令”可以理解为施令。凤姐经过了“三从四德”的阶段后逐渐在贾家站稳脚跟,并且凭借自己过人的聪明才智在贾府成为实际管理者,可以对几百号人发号施令。甚至还一度协理过宁国府。可以说这是凤姐一生最辉煌的时候。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盛极必衰,登高必跌重。这样的道理在书中屡次提到,所以凤姐很不幸也印证了这几条古训,于是便落到了“三人木”的境地。

  关于“三人木”几个字用拆字法解是正确的,因为脂批也说是拆字,而且参照香菱的判词:“自从两地生孤木”的解法,把“人木”解为“休”字也合理。但这个“休”并不是被贾琏休掉的意思,那样理解就过于肤浅。这个休应该是休止的意思,也就是说尽管曾经有段辉煌霸气的过往,但不过就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总会有结束的时候。当一切的辉煌都告终结,那么最终也只能迎来“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结果了。

  那么脂批中所写的凤姐“扫雪拾玉”的场景有没有可能出现呢?我觉得以凤姐的个性宁死也不会甘于人后,她是属于那种宁折不弯的性格。即使她在最落魄的时候央求那些老婆子干活那也是为了贾母的丧事,她也还是奶奶的身份,而一旦她失去了这个身份,让她干丫鬟干的活这等于就是在羞辱她,对她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所以那些她被休掉后落得院子里扫雪的说法也是不能成立的。这个“扫雪拾玉”也和“狱神庙”、“仗义探庵”等情节一样无凭无据,只能存在于后世读者的脑补之中。

  所以通行本后四十回中凤姐的结局写得还是很合理的,因为凤姐的疾病,她做的很多亏心事以及她与邢、王夫人、贾琏之间的恩怨的确都是在前八十回铺好的梗,而在第一百一十回后集中爆发。而贾母病故,凤姐料理丧事时的“力拙失人心”便是她从“二令”到“三人木”之间的转化过程。最终“历幻返金陵”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念叨着回金陵归入册子与“哭向金陵事更哀”也很契合。而且这也的确是王熙凤的大报应,正应了那句话“善恶到头终须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对于凤姐是如此,对于我们每一个人也是如此,善花结不出恶果来,只有行善事才能结善果,这也是王熙凤这一人物形象所带给我们的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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