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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儿皇帝”(67)元子攸

 文化龙乡 2015-05-26

     二十六 北朝 北魏 孝庄帝元子攸 (507——530)

   二十二岁荣登帝位,二十四岁惨遭毒手。这,就是北魏孝庄帝元子攸。由此看来,皇帝的宝座,害人不浅;皇帝的新衣,不穿也罢。

    元子攸并非无能之辈,不甘任人宰割,曾经手刃了重兵在握企图篡位的权臣。这样一位有勇有谋、敢作敢当的青年天子,为何未能保住项上人头?一句话,命也!

                     (一)  天降皇冠

    元子攸的皇冠,不是从日本进口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头上。刚开始他觉得不大不小、不轻不重,挺合适,仿佛是为他量头打造的;没过几天,忽然发现,这顶皇冠越来越沉,压得他渐渐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一番后,他被从人间压入了地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元子攸身上有皇家血统,他爷爷是献文帝拓跋弘。他父亲元勰不争气,没能当上皇帝,只混了个彭城王,后来还窝窝囊囊地被人害死了。

    父亲的离世,并没有影响元子攸的前程。他自幼被堂兄元恪养在宫中,享受皇子待遇,小日子过得挺舒坦。

    元恪是北魏的宣武帝,有个儿子,叫元诩,就是后来的孝明帝。元子攸比元诩大三岁,论辈分是元诩的叔父。这叔侄俩年纪相仿,脾气相投,玩得跟亲兄弟似的。

    元恪死后,元诩继位。六岁的小皇帝,封九岁的小叔为开国公,离王爵只差一步。他俩当时的主要任务,除了上学,就是玩耍,如影随形,形影不离,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孝昌二年(526)八月,元诩经母亲胡太后的同意,封二十岁的元子攸为长乐王,并调任中军将军,担负起为皇帝保驾护航的神圣使命。

    当了王爷的元子攸,并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野心。他认为侄儿元诩这个皇帝就不错,跟着他干,自己才能长乐。

    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在武泰元年(527)二月二十五日戛然而止。因为与母亲胡太后争权,十九岁的皇帝元诩被暗害。元子攸偷着哭了好几回,还不敢让胡太后瞧见,对这个虎妈兼虎嫂,他是怕极了。夜半时分,他常急得跺被,恨自己不能为侄儿复仇。

    复仇的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元诩的死讯传到了晋阳(今山西太原),素有野心的车骑将军兼六州讨虏大都督尔朱荣,决定乘机兴兵,乱中夺权。

    为了使自己的行动听起来名正言顺,尔朱荣打算立元子攸为帝,自制一块金字招牌扛着唬人。

    尔朱荣看中元子攸,原因有二:一是元子攸的父亲彭城王元勰生前功勋卓著,后来为人陷害,死得冤枉,举国痛惜,群众基础非常好;二是元子攸在皇家的公子哥中威望极高,又是已故皇帝元诩的堂叔和密友,有资格登基。

    说干就干。尔朱荣派人星夜兼程,赶到首都洛阳,摸进了元子攸的王府,忽悠了一番。

    既能为侄儿复仇,又能弄个皇帝当当,何乐而不为?元子攸答应了来人的请求。人哪,一旦眼里盛满了诱惑,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敢上。

    尔朱荣听了信使的汇报,还是不放心。这个白白胖胖的汉子,信命。他让人给元子攸的祖父、献文帝拓跋弘的还在喘气的孙子们都铸了一个铜像。奇怪的是,除了元子攸,别人的铜像都出了毛病,没能铸成。尔朱荣长嘘一口气:就他了!他毫不怠慢,兵发洛阳。

    这一年的四月初九,元子攸与哥哥彭城王元邵、弟弟霸城公元子正一起,潜出京城,偷渡黄河,与尔朱荣会合。两天后,在空旷的野地里,在尔朱荣的操办下,元子攸登基。不大像个正派皇帝的作派,倒像是偷情的男女,鬼鬼祟祟的。

    白拣了个大老板,元子攸当然要论功行赏对尔朱荣意思意思。尔朱荣得到的可不是小意思,而是大把的官衔: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太原王。他即是政策的制定者,又是政策的执行者;既是朝廷的首席执行官,又是三军总司令。幸亏当时没啥党派,否则他又当了总书记,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

    尔朱荣当时只有三十出头,怀揣野心,做事仔细。他老着脸,伸手向元子攸还要了个“小官”:领军将军、领左右。此官算是中层,但极为关键,直接负责皇宫和皇帝的安全工作,等于是将元子攸捏在了手里,稍一使劲就能让皇冠粉碎。元子攸不敢不从,自动走进了尔朱荣的掌心。

                    (二)  当头一棒

    洛阳城外山呼海啸的万岁声,惊动了城内。那个亲手要了亲生儿子的命的胡太后,她犯了迷糊,派自己身边功夫一流的情郎担任大都督,率兵出战。结果可想而知,洛阳城破,百官投降,胡太后被扔进黄河喂鲤鱼去了。

    当了皇帝,又为侄儿元诩报仇雪恨了,元子攸乐歪了嘴。没等他把嘴正当过来,尔朱荣跑来请他,说是大功告成,应该祭天,就是跟老天爷言语一声,道声谢谢。元子攸一想也对,就在尔朱荣的护送下,带着洛阳城中归降的大批官员来到黄河边上。

    正值初夏,暖风习习,河水微漾,一片祥和。猛然间,胡笳声起,尘土漫天,一大堆卷发高鼻的胡骑,四面兜拢过来,围住了文武百官,刀光闪闪,一通乱砍,二千多颗人头满地乱滚,血映黄河。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等人,刹那间摸不着自己的脑袋了。北魏精华,一扫而光。

    杀红了眼的胡骑,,三五成群地又扑向元子攸,嘴里喊道:“元氏既灭,尔朱氏兴!”打头的是两员恶煞,一个叫郭罗刹,一个唤作叱列杀鬼,都带有邪气。他们闯到元子攸身边,高呼:“保护皇上!”扛起元子攸就走。可怜元子攸的哥哥元邵、弟弟元子正,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原来,尔朱荣见不费吹牛之力就拿下了洛阳城,撩拨起了胸中的野心,又听人说朝中百官瞧不起他这个来自西北的土鳖,便开了杀戒。之所以留着元子攸,是想拿他做个道具,让他亲自写下禅位诏书,让位给尔朱荣,好让天下人知道,尔朱荣不是强盗,是个文明人。强盗也要面子,怕人说他是强盗。

    元子攸被两个恶煞扛进了一座营帐,狠狠摔在地上,转头就走,关门落锁,把个新皇帝变成了新囚犯。

    揉着差点摔裂了的皇臀,元子攸呲牙咧嘴,哎哟声声。定了定心,他忽然生出了脾气,挣扎着站了起来,瘸着腿,对账外吼道:“你们去告诉那个姓‘猪耳’的,这个皇帝,老子本来就没打算干。他要想干,老子让位;要是不想,就好好侍候老子!”

    尔朱荣闻言,吃了一吓:这小子,倒有胆量!正琢磨着,他手下的将领们纷纷发言,有的说你老人家就当个皇帝吧,俺们也跟着沾光;有的道,时候不到,还是等等。尔朱荣不知咋办才好,犯了难。左思右想了半晌,决定拿出绝招,问问苍天。

    他的绝招并不稀罕,曾在元子攸身上试过,就是铸个金像。这是尔朱荣所属民族的风俗,老酋长死后,给他的几个儿子都铸个金像,谁的铸成了,谁接班。这叫天意,不能不从,不从者,全族共杀之。

    不知是尔朱荣没福,还是工匠技术不行,或是有人暗中捣鬼,第一次铸像,缺胳膊少腿的,不像个人样,没有成功。他不甘心,又让人铸了二次、三次、四次,一次比一次糟糕,把尔朱荣急得跳河的心都有了,最后仰天长叹:罢了,罢了!

    说是罢了,他还是没有彻底死心,找来了功曹参军刘灵助帮忙。刘灵助是个活神仙,善于算命卜卦,尔朱荣以前找他无数次,每卦必准,对他特别佩服和信赖。

    刘灵助极为讲究职业操守,有一说一,绝不溜须拍马,庄重地说:“时候不到,人心不服,还是算了吧!”

    尔朱荣还抱有一线希望:“俺要是不行,你看元天穆咋样?”元天穆也是皇族,时任并州刺史,与尔朱荣是铁哥们,一起从晋阳杀到洛阳,想混个天下头把交椅。

    刘灵助掐了掐手指头,动了动脚趾头,嘿嘿一乐:“元天穆,他更臭,还不如你哪!”

    “那,你说,谁合适?”

    沉默了一会儿,刘灵助慨然道:“只有长乐王元子攸有这个福气!”

    活神仙的话,如晴空霹雳,打得尔朱荣浑身摇晃,差点摔在地上。过了半晌,他才缓过神,后悔道:“俺真浑,捅了这么个娄子,真该死!”

    当晚四更天,一宿未睡的尔朱荣,红着眼跑到同样一宿未睡的元子攸的帐外,让人把元子攸扶上马背,自己扑通跪地,胡乱磕了几十个头,脑子都晕了。

    元子攸的小命保住了,皇位也没丢。他真得感激那群二把刀工匠和占卜大师刘灵助先生。但是,以后的路,是吉是凶?

                    (三)  胸有波澜

    尔朱荣既然服了软,元子攸乘势提出了要求:进城。就是回洛阳城中去住,不在荒郊野地里喝东南风了,此处血腥气太重。

    那帮外国雇佣兵,即所谓胡骑们,因为屠杀了两千多名朝中高官,深怕受到报复,不敢进城,纷纷向尔朱荣哭诉,主张迁都。尔朱荣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随元子攸进城去看一看。

    进的城来,只见家家闭户,街市无人。百姓早已逃命去了。只剩下老弱病残,还有就是故意找死的。

    见此情景,尔朱荣良心发现,亦觉不妥,下令严明军纪,不准拿群众一针一线,违者必斩。胡骑们倒还听话,没有使出抢劫的手段。

    在尔朱荣等人的簇拥下,元子攸回到了自幼生长的皇宫,登上太极殿,补办了一个正式的登基大典。他宣布,尔朱荣的部下,无论大小,官升五级;在京的文官升两级,武将升三级;百姓也跟着沾光,免了三年的租役。

    皇恩浩荡,尔朱荣率众磕头谢恩,声震殿顶,乌鸦乱飞。等他们吼完,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元子攸差点震聋的耳朵:“谢主龙恩!”定睛观瞧,原来是散骑常侍山伟。元子攸忽地站起,问道:“咋就你一个人?别的京官呢?”山伟带着哭腔答道:“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俺了!”旁边的尔朱荣,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也觉得黄河边上的那一幕,太过残忍了,脑海里又转起了迁都的念头:此处不可留,爷回老家好。

    为了弥补罪责,尔朱荣主动向元子攸写了检讨书,沉痛而又认真地进行了自我批评,表示对死难者的真挚道歉,并建议将死难者追授为革命烈士,统统升官,隆重安葬。

    元子攸热情表扬了尔朱荣,说他是一个负责人的顶级干部,欣然采纳了他的建议。那些逃亡的官员们听说后,觉得天开云散,纷纷伸出头来,回去上班了,组成了一个小朝廷。 

    紧接着,尔朱荣力主将首都迁往他的老巢晋阳(今山西太原),元子攸不乐意,却也不敢违抗。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刚刚从藏身之地跑回来的都官尚书元谌,不顾死活,高唱反调,元子攸暗伸大拇哥,恨不能赞一个。

    尔朱荣气得跳脚大骂:“姓元的,你算老几?迁都管你鸟事!你小子忘了河边之事吗!”元谌头一昂,叫声:“你少吓唬俺!俺是皇家宗亲,现任尚书,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老子今天就算头碎肠流,也不怕你!”尔朱荣气得拔刀,手下人赶紧拦住。元谌面无惧色,元子攸暗暗心惊。

    过了几日,元子攸请尔朱荣进宫,登高望远,一语不发。尔朱荣见凤阙楼台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心中欢喜,叹道:“皇上,俺从前真笨,真糊涂,这么好的地方,咋能不要了呢?元尚书的话,还是对的。咱就不搬家了。”元子攸这才转忧为喜,大大地夸奖了他一番,安心地住在洛阳当起了关门皇帝。

    心病难医。尔朱荣一直对屠杀大臣的事很纠结,生怕皇帝元子攸记恨,更怕秋后算账。一次见到元子攸时,再一再二地解释,说自己没有贰心,不想也不敢做逆臣贼子。元子攸再三再四地发誓,说自己绝不怀疑他的忠心。尔朱荣喜得满面通红,把胡须也映红了,犯了酒瘾,恳求皇帝请他嘬一顿。元子攸心中一动,立马吩咐:“酒、上酒、上好酒!”

    君臣隔席而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似绿林好汉。元子攸多了个心眼,只是端起酒来意思意思,却暗示陪酒的侍从死命劝酒。尔朱荣见酒如命,上一碗,干一碗,很有江湖豪气。宫中美酒,是真正窖藏百年的琼浆玉液,香透十里,醉人心脾,把个尔朱荣灌得头重脚轻,趴在酒案上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元子攸霍地站,跨到尔朱荣的身边,低头瞅了瞅这只醉猫,冷冷一笑:你杀了俺兄弟,杀了俺的大臣,该报仇了!吩咐手下动手,要让尔朱荣再也醒不过来。手下人苦劝,说尔朱荣的卫队还在殿外,成百上千的,不好对付,皇帝这才含恨罢了。

    夜半时分,尿意袭来,尔朱荣睁开醉眼,眼前漆黑一片,皇帝也不见了,吓得跳将起来,抡起双拳,胡乱打了一圈,冷汗直冒,这才从醉乡归来。

    摸了摸头,还好,头,还在;只是,心,乱跳,跳得发慌;推了推门,门扉紧锁;摁了摁窗,窗扇紧闭。抬眼观瞧,院子里月色惨淡,如刀光一片,映照在一块牌子上,上书:中常侍省。

    原来,元子攸听了众人的劝,放弃了杀他的念头,让人把他连座位一起抬到大太监们的办公室里休息。

    这老小子,身经百战,临危不乱,不声不响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瞪着双眼,竖起双耳,攥紧双拳,半夜未眠,时刻准备逃命。

    四更时分,太监们纷纷前来上班,准备伺候尔朱荣这位太原王。他倒好,招呼也不打,一溜烟,走也。

    从此,这位在战场上刀架脖子都不眨眼的悍将,再也不敢在宫中留宿了。

    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尔朱荣大有感慨。他暂时还不想做打虎英雄,因为活神仙刘灵助说过,时候不到天不亮。老虎打不得,又怕被它咬,上策就是拍虎,拍得它舒舒服服的,才不会呲起虎牙。

    尔朱荣为了讨好元子攸,恳请他收编了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早已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是个年轻寡妇,曾经嫁过的那个男人,就是元子攸的堂侄、死皇帝元诩。

    娶这么个娘们当老婆,还得封她为皇后,元子攸觉得自个吃了亏,又怕全国人民笑话,心中一万个不乐意。身边的亲信们都劝道:“娶了吧,娶了吧,俺们也跟着吃碗喜酒,不然尔朱荣这个太岁会请皇上喝罚酒的!”

    元子攸没奈何,冒着气活长眠于地下的侄儿的风险,低头进了洞房,赔上了自己的清白之躯。尔朱荣高兴,高兴地逢人便嚷嚷:“瞧,俺一个女儿,嫁了两个皇上,俺成了两个皇上的老丈人!”

    这个老丈人,比较黏糊,时常借口看女儿女婿两口子,胡乱去皇宫串门,元子攸还得管酒,从午饭一直喝到上灯时分。喝高了,尔朱荣就扯开嗓门乱吼,唱什么“俺家住在西北高坡”之流的胡曲,听也听不懂,惹得皇家动物园的野狼都想家了,嚎声震天。元子攸惊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又不敢撵他滚蛋,还得皮笑肉不笑的,心里恨不能立时休了他的女儿。

    嚎够了,尔朱荣就亲自给女婿皇帝表演杂耍。他别无所长,就会马上功夫,在狂奔的马背上忽上忽下,单腿直立,左右盘旋,看得人都捏了一把汗。元子攸心里说:咋不摔死这个老东西呢!

    耍够了,他又请元子攸露一手。元子攸投其所好,开弓放箭。他毕竟是公子哥出身,本事了了,不中靶子的时候居多。偶一射中,尔朱荣带头叫好,跃到靶场中心,跳起了踢踏舞,或转或蹲,扬起尘土一片。他的手下也是舞迷,纷纷下场,群魔乱舞。一旁观看的元子攸的大小老婆们,一时心痒,在座位上不由自主地挥动衣袖,前仰后合,把个元子攸气得眼都花了。

    玩归玩,闹归闹,尔朱荣粗中有细,心中有数。他认定元子攸不是老鼠,是老虎,怎么对它溜须,都改不了它吃人的本能。因此,他决定离开洛阳,返回晋阳,既能遥控朝廷,又能避开虎威。临行前,他做了周密安排,派亲信元天穆在京总管朝政,重要官职都由己人把持,特别是宫中警卫部队,更是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元子攸这个老虎,整天只能在笼中打转,恨得他夜夜磨爪。

    与尔朱荣相比,元子攸充其量是只纸老虎,尔朱荣才是真老虎。

    元子攸能做的,就是讨好死人。他追尊死去多年的父亲元勰和死去不久的哥哥元邵为皇帝,遭到大臣们的一致反对。他一意孤行,就是不听,乐得父兄在地下挤眉弄眼。

    尔朱荣是个军事天才,曾以七千之众一战大破葛荣领导的数十万农民起义军,生擒葛荣,送京正法。而元子攸呢,对军事一窍不通,最拿手的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永安二年(529)五月间,元子攸的叔伯兄弟、北海王元颢,勾结南梁的军队,攻克北魏首都洛阳。元子攸弃城而逃,大小老婆都被撇下,任由元颢处置。

    尔朱荣闻讯,率军迎住元子攸,自为前锋,挥兵南下,夺回洛阳。元子攸羞愧难当,捂着脸先后封尔朱荣是大丞相、车骑大将军、天柱大将军等职,还把他的两个儿子进爵为王。

    尽管如此,元子攸并不甘心作一个傀儡,还想当一回真皇帝,让祖宗安心。他白天召开国务会议,商讨国家大事;晚上停止一切娱乐,专心批阅文件,通宵达旦,是个勤于政事的皇帝。尔朱荣听说后,心中不悦: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就算了,瞎忙什么呢?还真把自个当皇帝了!

    治国之要,在于选贤任能,元子攸明白这个道理。他亲自与主管人事的吏部尚书李神俊商议改革干部选拔制度,打算遴选一批忠于皇帝、勤政廉洁的人才充实干部队伍。

    一日,远在晋阳的尔朱荣给李神俊下了一张条子,说是要任命某人为曲阳县令。李神俊背靠皇帝,大了胆子,以此人官阶太低为由,一口回绝,派了另一个人前去上任。尔朱荣大怒,派人撵走了新任县令,强行安排了自己的人。李神俊吓得辞职不干了,尔朱荣乘机让自己的叔伯兄弟尔朱世隆主管吏部。元子攸瞪着大眼,呆呆而坐。

    不久,尔朱荣要求将黄河以南各州的长官全部换成北方人,元子攸予以拒绝。太宰元天穆奉命与皇帝理论,威胁道:“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既有大功,又是丞相,就算是他要把天下的官都换了,想来陛下也不得不从;为何现在他只想动动几个州官,你却不听呢!”元子攸一拍桌子,斥责道:“有你这样对皇上说话的吗?他尔朱荣要是不想跟着俺干了,就替俺当皇帝好了;要是还想当个忠臣,就没有更换天下百官的道理!俺就是不答应,看他咋地!”

    听了元天穆添油加醋的汇报,尔朱荣一拍大腿,恼了:“这小子,也不想想,谁立他当的皇帝?现在就不听俺的了,走着瞧!”

    尔朱荣受了皇帝这一回气,懊恼不已;皇帝却天天受尔朱荣女儿的气,找谁诉苦去?

    尔朱皇后倚仗父亲的势力,正眼也不看元子攸,也不给他好脸色看,没事找碴,有事大闹。最让元子攸受不了的是,这个娘们忒霸道,恨不能把个活蹦乱跳的皇帝栓在自己的裤腰上,决不允许老公上别个女人那里去串门。

    元子攸想出一条制服老婆的妙计,请叔丈人尔朱世隆去做做他侄女的工作。没等尔朱世隆开口,尔朱皇后就尖着嗓子叫道:“叔啊,你看这叫个啥事?他这个皇帝本来是俺家立的,现在就狂成了这个样子;俺爹当年要是自己当了皇帝,哪有这种事!”尔朱世隆一拍脑门:“唉,谁说不是呢,要是你爹当了皇帝,俺、俺早就是个王爷了!”门外偷听的元子攸,头上的筋鼓了起来,想爬满了红色的蚯蚓;肚皮一上一下,想踹揣了个蛤蟆。他在心中暗暗咬牙:收拾不了你们这帮鸟人,俺就白活了!

                    (四)  断然出手

    内有老婆撒泼,外有丈人凶悍,元子攸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上班烦恼,回家呕气,渐渐生了杀心。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皇帝亲戚抬。元子攸的两个亲戚,冒出头来,要助皇帝一臂之力。城阳王元徽,是元子攸的表姐夫;侍中李彧,是元子攸的亲姐夫。这二位很想替表舅子和舅子打理江山,但碍于尔朱荣挡在前面,颇有展布不开的感觉。他们天天凑在皇帝耳前,嘀嘀咕咕,力劝元子攸除去尔朱荣。

    元子攸久有此心,此番被二人搔着了痒处,拳头紧攥,思谋着大干一场,大不了鱼死网破。经过多次考察、精心挑选,他组成了一个倒“猪”的小集团,包括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胶东侯李侃晞、光禄少卿鲁安、武卫将军奚毅等人。城阳王元徽和侍中李彧既是成员,又是主谋,是当然的骨干。

    永安三年(530)八月,尔朱皇后即将分娩,尔朱荣请求入京看视女儿。城阳王元徽劝元子攸予以批准,待尔朱荣抵京时乘机杀了他。胶东侯李侃晞等人不同意,说尔朱荣必有防备,不如先斩杀洛阳城中尔朱荣的党羽,然后派兵截住尔朱荣。两派争执不下,元子攸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元子攸自以为做事机密,别人看不出来。其实这是自欺欺人,皇帝的心思天下人都知道。不少大臣怕大祸临头,纷纷潜逃,不敢在首都洛阳居住。

    住在京城的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是尔朱荣的堂兄弟,负责监视皇帝。他早就察觉元子攸的企图,多次密报尔朱荣,尔朱荣就是不信。无奈之下,他派人夜半时分往自家大门上贴了封匿名信,说元子攸要杀尔朱荣。

    第二天,尔朱世隆亲自揭下匿名信,派人快马加鞭,送给远在晋阳的尔朱荣。尔朱荣读罢,头发倒竖,眼中冒火,三把两把就把信给撕了,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世隆真是个小胆子货!俺就不信,元子攸有这个胆量!”他老婆北乡长公主劝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别去京城了吧。”尔朱荣一瞪眼:“去,凭啥不去?俺倒要看看,谁敢取俺的人头!”

    说走就走,尔朱荣带上老婆,在四五千铁骑的护送下,风一般从西北刮向洛阳。洛阳城中闻讯,一片混乱,谣言四起,有的说:尔朱荣反了!有的道:天子要杀尔朱荣!不管谁要杀谁,还是逃命要紧,洛阳城为此发生了堵车现象,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拼命跑。

    九月,尔朱荣抵达洛阳。元子攸原本打算立即动手,但考虑到尔朱荣的亲信、太宰元天穆尚在外地,兵强马壮,恐为后患,便扮出笑脸,亲自招待尔朱荣;同时,派人火速通知元天穆来京,准备来个一锅烩。

    风尘仆仆的尔朱荣,见到了满脸假笑的元子攸,大声道:“皇上,可想煞俺了!”元子攸眯着眼说:“俺也是,老丈一向可好?”尔朱荣哈哈大笑:“好啥好,有人说你要害俺,俺怎么会好?”元子攸心中一跳,干笑了两声:“唉,谁说不是呢?有人还说你要害俺呢,这些话都没法信!”尔朱荣眨了眨眼:“就是,俺也不信,管他呢,咱去喝酒吧!”这一回,尔朱荣又喝高了,元子攸依然清醒。

    尔朱荣真是条汉子,不知是因为疏忽大意,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元子攸,每次去见皇帝时,只不过带了几十个卫兵,而且都空着手,连个铁钉都不带。见面之后,尔朱荣乱开玩笑,显得很是亲密,他说:“等俺闺女生了,俺就成了姥爷了,咱们更是一家人了!”元子攸颇为感动,冒出了停止行动的念头。城阳王元徽急了,劝道:“就算他不反,也不能留他,况且,谁又能保证他不反?”元子攸还是有些犹豫。箭在弦上,他还这样,不像个能干大事的材料。

    元徽见火候不到,又添了一大把沾满汽油的柴禾,对元子攸汇报说:“前些日子,尔朱荣去看小女儿,指着小女婿陈留王元宽说,俺将来要托这个女婿的福。”元子攸一惊,忙问:“什么意思?”元徽道:“这都看不出来?尔朱荣对陛下又惊又怕,早就想换个皇帝。要是尔朱皇后这次生下了男孩,尔朱荣必定害了陛下,立他外孙为帝,他好把持朝政;要是生的不是男孩,他就立陈留王元宽。不管咋地,陛下都没有好下场!”元子攸脸皮通红,一拳砸向案几,吼道:“干他母亲的!”

    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仔细盘算。尔朱荣防备松懈,极易得手,问题是杀了他之后,如何处置他的部下?元子攸主张赦免他们,收为己用。有人表示反对:“尔朱世隆等人,也不能留,留必为患。还有,尔朱荣的侄儿尔朱天光等,统兵在外,怕是要造反。”元徽大大咧咧地说:“杀了尔朱世隆,尔朱天光等人肯定不敢兴兵报仇。”元子攸深深地点了点头。

    九月十八日,侍中杨侃率十余人埋伏在明光殿东边,预备动手。尔朱荣携三天前到达京城的元天穆入宫,朝见元子攸。元子攸摆下酒宴,殷勤招待。不知怎么,这两位没等喝完酒,匆匆起身,下殿去了。等杨侃带人冲上殿时,尔朱荣已经走得很远,追赶不及。元子攸急得冒火。

    第二天,是元子攸的忌日,照例不会客;第三天,偏又是尔朱荣的忌日,照例不出门;第四天尔朱荣来了,没等元子攸发出号令,他又匆匆告辞,说是去小女婿陈留王元宽那里去喝酒,掉头就走。这一回,他又喝得不轻,似乎是中了酒毒,好几天没有入宫。元子攸盼他来,盼得脖子都直了。

    尔朱世隆鼻子很灵,耳朵挺长,收集了不少情报,觉得大事不好,劝尔朱荣先下手为强。尔朱荣大乐:“着啥急!他元子攸能奈俺何!”

    四天两次行动都未成功,元子攸着急上火,腮帮子肿得老高。他也怕夜长梦多,被尔朱荣倒打一耙,受不了,催促手下快想办法。

    城阳王元徽还有些馊主意,建议道:“就说皇后生了个太子,尔朱荣肯定进宫祝贺,到时就斩了他。”元子攸满脸疑惑:“皇后怀孕才九个月,说生就生了?谁信啊?”元徽道:“老娘们不够日子就生了,这事有的是,尔朱荣肯定相信,你就照着办吧!”

    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事不能再拖,再拖非疯了不可,元子攸依计而行。

    九月二十五日,元子攸在明光殿东厢房伏下了武士,自己坐在御座上,膝上横着一把钢刀,身前摆着一张案几,挡住了半边身子,心脏狂跳,面色不定。

    元徽颇有几分胆气,自告奋勇去引诱尔朱荣。他骑上高头骏马,在洛阳城中狂奔,一路高声呼喊:“皇后生了!”生怕尔朱荣的手下听不见。

    酒醒多日的尔朱荣,闲来无事,在府中与元天穆赌钱,忙得不亦乐乎。元徽在门口下了马,闯将进去,一把扯下尔朱荣头戴的小帽,用手指顶着转圈,叉着腰,手舞足蹈,一脸喜庆。摸不着帽子的尔朱荣,正要发作,元徽的随从一个劲地催促:“恭喜天柱大将军,皇后生了,是个男孩,皇上有请。你这个姥爷还不快点!”

    赌昏了头的尔朱荣,手比脑子快,拽起元天穆,甩着大胡子,一路嚷嚷着向皇宫进发。皇宫有风险,入宫需谨慎。

    这边刚一出门,有人飞马报告了元子攸:“来了,来了!”元子攸顿时脸色大变,一片惨白。中书舍人温子升提醒道:“皇上,镇静,莫变脸,又不是老师提问!”元子攸吩咐端来一大海碗酒,咕咚咕咚咽了下去,仿佛要打虎的摸样,脸上这才有了人色。

    尔朱荣、元天穆嘻嘻哈哈的地走进了明光殿。元子攸并不起身,把手一摆,示意他俩落座。未等开口,元徽也赶到了,跪下磕了一个头。说时迟,那时快,尔朱荣一眼瞅见有人挥刀从门外闯入。他毫不迟疑,飞身扑向元子攸,想来个擒贼先擒王,抓元子攸当个人质。

    酒壮皇帝胆,早有准备的元子攸,抄起膝上的钢刀,刷的一道寒光,正中尔朱荣。尔朱荣大叫一声,圆睁双眼,张牙舞爪,依旧抓向元子攸。冷不防背后两把利刃,一通乱砍,把他剁成数段,鲜血飞溅,把元子攸染成了血人。救驾的正是光禄少卿鲁安和典御李侃晞。那个在座的太宰元天穆,惊得呆了,一动不动,脑袋落在了地上。

    殿外,也是杀声震天。元子攸的伏兵,围住了尔朱荣的卫队。这只三十多人的小队伍,领头是尔朱荣的儿子尔朱菩提,都是从战场上血水里滚打出来的,奋力反击。可惜,他们手无寸铁,骨头不如钢刀硬,纷纷倒地,做了陪葬。

    事后,元子攸穿着血衣,拣起尔朱荣掉在血泊中的手版(笏板),见上面列了一份名单,都是对皇帝身边人去留的处置。他抹了抹头上的血水和汗水,叹道:“老小子要是过了今天,就没法治了!”左右人等高声鼓噪,整个皇宫齐声应和,震动了洛阳全城。文武百官齐来庆贺,大小百姓载歌载舞,万岁之声响彻云霄。元子攸打扮一新,登上宫门,宣布大赦,说是除了尔朱荣父子,其他人一概无罪。意在向尔朱荣的手下表示,他已经死了,你们就死了心吧,跟着皇帝好生干。

    当夜,尔朱荣的老婆北乡长公主,与尔朱世隆一起,率领尔朱荣的部下焚烧西阳门,逃出洛阳,驻扎河阴。何去何从?

                   (五)  佛寺幽魂

    杀了尔朱荣,又发布了大赦令,元子攸心宽了许多,坐等尔朱荣的部下前来归降,或是北逃晋阳。二十三岁的他,在那个年代已经不年轻,但还是很幼稚,忘记了斩草除根的古训,没有一网打尽,让尔朱世隆这条大鲨鱼给溜了。

    逃回洛阳的尔朱世隆,原本打算回晋阳去。尔朱荣生前极为器重的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劝道:“不可,如果北还,人心惶惶,队伍就散了。不如反攻京城,成功了就可报仇,失败了也叫皇帝知道俺们的厉害。”尔朱世隆点头应允,在尔朱荣死的第二天,突袭洛阳,擒杀了武卫将军奚毅,占据了北中城。元子攸大惊,派人讲和,亦被斩首。没奈何,皇帝只好下令严防死守。

    这年十月初一,也就是尔朱荣死后七天,尔朱世隆派尔朱拂律归率一千胡骑来到城下,索要尔朱荣的遗体。元子攸派人对他们说:“尔朱荣谋反,已经明正典刑。一人做事一人当,帐都算在他的头上,与你们无关。你们要是投降,还当你们的官。”拂律归答道:“俺们不要别的,就要太原王的尸首,死也甘心!”言罢痛哭。随行的千余胡骑,泪水满面,嗷嗷乱叫,引得野狗吠声连天。

    元子攸心生一计,派人赐了一面免死铁券给尔朱世隆,意思是你要是投降,俺绝不害你。尔朱世隆大怒:“太原王立了多少大功,都被元子攸给害了!现在又用两行铁字来骗俺,打死俺也不信!俺就是要为太原王报仇,决不投降!”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元子攸打开国库,高价募兵,一天之内就有万人报名。这一万发了财的乌合之众,七零八落地冲出城门,与尔朱拂律归的千余胡骑展开大战。胡骑们收了眼泪,拔出钢刀,大砍大杀,杀得这一万余人抱头入城。

    战既不利,强兵迫城,元子攸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地位高、待遇高、收入高的高级干部们,愁眉不展,低头叹气,皇帝急得乱转。忽然,一个小官、通直散骑常侍李苗挺身而出:“给俺一支劲旅,俺为陛下分忧!”元子攸大喜,当场予以嘉奖。

    李苗挺有心计,率人顺流防火,烧着了尔朱世隆占据的河桥,烧死、淹死不少叛军。李苗仅有百余人,被敌围攻固守待援。城中哪有敢出头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拼命死战,最后全军覆没。李苗大吼一声,跳水而亡。

    这一战,也吓破了尔朱世隆的胆,立即拔寨而起,仓惶北归。李苗之死,换来了洛阳的暂时平安。元子攸痛心之余,深为悼念,追认李苗为车骑大将军,封河阳侯,算是对烈士的一个交代。

    尔朱世隆北归途中,遇到了前来会合的汾州刺史尔朱兆,此人是尔朱荣的堂侄,说起来也得叫尔朱世隆一声叔。

    叔侄相见,哭了一场,然后互咬耳朵,嘀咕了一番。过了几天,他们共同拥戴太原太守、长广王元晔为帝。元晔是文成帝拓跋浚弟弟的孙子,比元子攸长了一辈。尔朱叔侄的用意,是造就一个南北分裂的局势,借以表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他们暗中备战,训练士卒,广积粮草,发誓要为尔朱荣讨个说法。

    洛阳城中的元子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宝全都押在了城阳王元徽的身上,任命他为大司马、录尚书事,总理朝政,自己躲在宫中享乐。

    元徽小事聪明,大事糊涂,拿不出对付尔朱世隆、尔朱兆叔侄的办法,又生性嫉妒,不听众言。有人向元子攸提出建议后,他明知有理、可行,却怕人爬到他的前面,劝元子攸不予采纳,常常说大话:“小贼何虑不平?”由这样一位总理大臣主持朝政,元子攸快活到头了。

    这一年的十一月间,尔朱兆率兵南下。元子攸听到警报,打算亲自率兵抵挡一阵。华山王元鸷劝道:“陛下不必着急,黄河宽得很,又有兵防守,尔朱兆插翅也飞不过来。”元子攸点头称是,卸甲回宫。他压根不知道,元鸷与尔朱家族早就有一腿,幻想借此力量推自己上位。

    该着元子攸倒霉。这一年的十二月,黄河进入枯水期,水不没马腹,几乎断流。尔朱兆乘势渡河,直抵宫门。皇宫的警卫部队发现敌情,急忙开弓放箭。谁知道狂风大作,黄尘满天,弓响了,箭射不出去。宿卫们吓得一哄而散。

    尔朱兆闯入宫中,宫中的卫士正要反抗,华山王元鸷不知从哪里闪出,叫道:“皇上有旨,不得动手。”卫士们放下武器,任由尔朱兆纵横驰骋,直逼元子攸的寝宫。

    元子攸倒还机警,鞋也没穿,逃出云龙门,路遇策马狂奔的城阳王元徽,高呼救命。元徽看也不看,顶风而逃。他没逃出多远,就被人斩于途中。

    光脚的皇帝,跑不过骑马的叛将,被生擒活捉了,关在永宁寺的楼上。天寒地冻的季节,元子攸冷得受不了,央求尔朱兆给他一块头巾御寒,只得到一句话:没门!

    尔朱兆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出生刚刚两个月的皇子,被他活活地摔死;宫中的嫔妃和公主,都被他污辱;王公贵族、高官重臣,纷纷人头落地。两年前尔朱荣在城外杀,现在尔朱兆在城内砍。洛阳内外,血光冲天,北魏的气数真得尽了。

    永安三年(530)十二月二十三日,元子攸被缢死在晋阳三级佛寺中,年仅二十四岁。佛光普照,皇帝归天。

    临终前,他在佛寺的高墙上留下了一首绝命诗,笔意悲怆: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怀恨出国门,言悲入鬼乡。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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