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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讲不出再见之热血年代五十四》

 nzpeach 2015-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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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西行的火车上,面对这遍地卵石,我思绪万千,风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大漠戈壁从何而来?我的前程失途于何方?为什么越是失去自由,就越难描述 ?戈壁是否有着荆棘的灵魂?向着苍穹生长的树,它的虚无是否比大地更辽阔?我想,没有哪条路比通往故乡的路更遥远,没有哪句话比眷恋更绵延。为什么越是悲伤,就越是漫长?自己从平安里玩到了新疆,顽主算是玩到了尽头,新的人生将从这里开始。人迹鸟飞绝的茫茫戈壁,使我想起了古人的一首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这广袤的大漠面前,使前车胡同显得那么渺小,使一代枭雄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无奈、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渴望和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感慨一起涌上心头,真可谓:“夏沐冬雾,万里黄沙连一处,热血无为春秋度,欲上九天无路。一生豪气正强,此去庸庸空凉,何日但得一用,岂肯低首受雌黄!”。青春付出的代价,我要用一生来弥补!
过了戈壁,就进山了,山里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像铁打的一般。干沟,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条沟里没有水,这条沟里不但没有水,连人的眼泪还没流出眼眶就会一下子被蒸发了。那儿没有草,没有树,连小鸟和蚂蚁也没有,和月球上一模一样。如此壮观的景色,让我们这些在北京小胡同里长大的孩子们领略了大自然的奇观。

如果不是职业需要或触犯了刑法,谁会知道,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端还隐藏着一个永远处于禁锢、戒备、阴森森的世界——于田劳改农场。且不说这里戒备森严,就是那荒芜人烟的大漠,也会让不熟悉地理环境的人迷失方向,最后丧命。风梢,像蛇一样在沙漠中游走,一阵大风刮过,刚才还在左侧山包一样的沙丘,转眼就会被刮到右边或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自以为朝前走,可走着走着你就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原来的起点。在那广袤的大漠中,不时会发现一具白色的骷髅,那是某个外逃囚犯的下场。
经过十四天的征途,我们终于到达了于田农场。这地方天气简直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从小就没受过组织纪律训练!上午冻得你全部披挂进入冬天,等到了中午恨不得脱的只剩裤衩,像二十五年前大叫一个早晨进入共产主义一样进入夏季。晚上,随着夕阳西下,这里又恢复了严冬。“早穿棉,午穿沙,抱着火炉吃西瓜”,大概形容的就是这里。
据说有一个歌谣,说的是这一带的生活特点:“车轱辘大、毛驴小,土坯垒房房不倒,蚊子叮人赶不跑,哥哥翻墙狗不咬。”这虽不能全然概括,但形容农场就业队的生活习俗还是比较贴切的。我真为这里的维族姑娘担心,千万别一不留神撞进我们这些人的革命艳史里来,那时,我们这些革命意志薄弱的人,就不得不翻开她们生命中崭新的一页。

当押送我们的汽车开进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门时,来往于田间奔忙着的无数像蚂蚁一般穿着黑色囚衣的维族劳改犯们都停了下来,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我们这些来自北京的难友。
当地的汉族管教干部,大部分是以前看管国民党被俘人员的老干部。在他们眼里,只有国民党反动派是真正的敌人,而我们这些生长在新社会的青年,只是一些犯了错误的孩子。所以我们下车时,队长们争先恐后地过来和我们握手,欢迎我们这些从毛主席身边来的娃娃。就像首长欢迎入伍的新战士。
因为我是“二进宫”,所以我是熟知全套规矩的,等队长刚分配完住房,我就提着行李第一个冲进房里占据了靠墙的位置。
劳改队睡觉都是通铺,如果谁占据了墙根,那谁就获得了一半的自由,少了一半的干扰;对于我这样连纸箱子都没有的人,墙根就更为重要了。要是有点小家当,针头线脑、破鞋烂袜、手纸烟卷之类,只有储藏在墙根的干草下面。如果财产再多一点,还有一面墙供你利用。你可以把东西捆扎起来挂在墙上。更妙的是,你要看书,写封家信,或心灵的一角要展开活动,你就干脆面朝着墙壁,那么,现实世界的一切都会远远地离开你,使你能够忆往事、想佳人,海阔天空任你遨游。
睡了两年的号子,我终于发现达摩祖师和悟道的高僧为什么都要经过一番“面壁”?因为墙壁会用永恒的沉默告诉你很多道理。
因为我是“二进宫”,所以我知道在改队里打饭的技巧,如果用小口饭具,瓢底沥沥拉拉的汤汁就会滴回到桶里,这无疑是个损失。用敞口饭具,瓢底的汤汁当然会掉到盆里,归于自己了。脸盆太大,磕磕碰碰地不好往窗口里送,并且稀饭会沾得满脸盆都是,反而得不偿失。那必须是比脸盆小,而又比饭碗大的儿童洗脸用具。这种用具由于物理和几何原理,总使炊事员看起来给我舀的饭要比别人的少,所以每次舀饭时都会给我添一点。

因为我是“二进宫”,所以我知道劳改队是法网之下弱肉强食的地方。老实的,不会武艺的人,只能忍气吞声。要在劳改队里不被欺辱,就要具备坚韧不拔、不屈不挠、视死如归的拼命精神。
在到达农场没有几天,就发生了一场群斗事件。我们这个队是从茶淀四个分场抽调出来的犯人组成的,而我们原来分场的人数就占了现在这个队人员总数的一半。本来其它三个分场就想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分场。恰在这时我原来所在分场的刘小强和对方发生了摩擦,对方联合了其他三个分场的人,向卢小刚和我们分场的人发动了进攻。
看到对方黑压压的好几十人向我们驻地扑来,一些原来大吹牛皮的人们,此时已经不知躲到那里去了。几个班的门都死死地关着,没有人敢出来迎战。本来这次的事情不关我的事,但看到我们分场的人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一种报打不平的冲动油然而起。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从床上一弹而起,旋风般地冲出房门。紧跟在我身后往外冲的张尚岭,在开门的一瞬间,被迎面袭来的酒瓶打在脸上,血流满面。全班只冲出了我一个人。
我一个踮步跳到两个逼近我的人的中间,对准一个人的肋下重重一击,反手闪电般又朝另一个太阳穴一拳。这两个人,一个弯腰捂肚,一个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这时已有很多人围住我,面对“强敌”,我拼命地挥舞着拳头喀嚓、喀嚓地往对方脸上、鼻梁上、咽喉上、乱打……
我不知到自己是怎样倒下的,只觉得头部翁的一下,我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个红色的小点,在一幢白色的建筑物的走廊中向前移动,四周一片洁白。走廊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我曾多次想停下来,但总无法停住……
噢,这就是死了吗?噢,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我的爷爷奶奶在哪儿?我环顾洁白的四周,寻找着爷爷奶奶,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红点继续向前移动着,又向前移动了很久……终于停住了。停在一个白色天井的下面,四周还是那样的静,那样的白。

“喂,你咋躺在这里?”忽然,一个幽灵从空中飘来,推了我一把,“去拿起武器!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受这般欺辱?!”我抬起头,这位幽灵穿着宋代官服,微黑的面皮,矮胖的身材,眼如丹凤,眉似卧蚕。
“宋大哥,”我叫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时代不同了。你杀了阎婆惜,可以逍遥法外,而我呢?现在没有一个水泊梁山……”
“照我看,你们现在也和宣和年间相差无几。”宋江捋着胡须说,“水泊梁山也是好汉们创建的,新疆,自古以来就是惩罚人的地方,发配、流放、充军,有多少人仁志士,民族英雄曾在这里饱受磨难。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宋大哥,时移事易,”我说,“现在凡是被送到这里的人,根本就‘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唉!真可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宋江仰天长叹。我又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大队医务室的病床上,头上裹得全是绷带,只露着一双被打得象熊猫一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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