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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刻学(转)

 文化龙乡 2015-06-02
绪  

    历史与现状:此学问肇端于北宋时,大盛于清代,时名“金石学”。1 清末传入矿物学亦曰金石学,与此非一事。“金”者以先秦之青铜器为主,亦曰钟鼎,下及汉代铜器以至铜镜、古玺印之属。“石”即石刻之有文字者。总之必古物之有文字,始入文人鉴赏,浸而成为学问。
    宋人收藏的青铜器,亦事传拓。石则止藏拓本,用以考史事、讲书法,罕有收原石者。清人收藏的青铜器与宋人同。石则有力者除藏旧拓外亦收藏原石,多墓志,以志较丰碑尚为轻小可玩。若无大力之文士则搜罗拓片,往往以多为贵。此风至清末民国初尚不稍衰,且更进而并蓄碑石。此时期之旧式文人若不知金石则不得齿于通人之列。金石之学于是大盛。
    然西方之考古学亦于民国时输入,于是青铜器之研究入考古学,铜器铭文研究入古文字学,“金石”之“金”已别有归宿,惟“石”尚无所附丽。近数十年来则惟好书法者尚搜求拓本、拓片,考史事已多取材著录碑刻文字之书籍,大学历史系所讲考古学则以西方尠碑刻文字,于华夏碑刻亦多仍而不讲。至专设碑刻学课程者几无所闻。于是碑刻之学中衰。
    今为研究生开设此课,总结近半个世纪个人业余从事此学之所得,窃欲重振斯道,且使从学者开阔眼界,借免拘墟之诮而已。
    命名:仍前人曰“金石学”自已名实不副;曰“石刻学”,则未点清文字,造像之无文字者似可阑入;曰“石刻文字学”,则不特字多累赘,且石刻印章亦可阑入,兼易误与“文字学”同列;曰“碑志学”,则又似兼包文集中之碑志,不尽石刻;不得已尚以“碑刻学”为相宜。言“碑”可以慨其余墓志、造像之属,言“刻”则明其必石刻而不得为文集中物也。
    对象:碑刻学研究对象止为“碑刻”。所谓碑刻,均以石上刻有文字,供阅读识别者为限。
    缘此所谓“帖”者不在其列,《说文》:“帖,帛书也。”此是帖之本义。其后转而成为书札之专名,其文词书法佳妙者遂有“法帖”之称。2 《水浒传》第六回智清禅师尚谓智真禅师之信札为“法帖”,的是宋人口吻。自北宋太宗时官刻《淳化秘阁法帖》,取材于前人书札而兼及其它墨迹,然后从书法角度刻石流传3 就书札高度刻于长条石板上,俗名“诗条石”,今苏州园林长廊中所砌清人刻帖尚多完好。并传拓供人临摹者,又均谓之帖,而帖之本义浸失。核其性质,犹今之墨迹影印本,古无摄影术,遂不得不刻石以流传耳。此与碑刻实非同类。至概称石刻之碑帖曰碑,拓本曰帖,则是流俗之谈,虽前人文字题跋中亦间有如此用法,实不足为训也。
    领域:迄今为止碑学之研究领域为:
    (一)碑刻本身:(1)分类;(2)分地域。
    (二)拓本。包括影印本,兼及装潢体式。
    (三)史料。
    (四)书法。碑刻之书法而不涉帖及墨迹,装饰碑刻之绘画并有关浮雕则可旁及。
    本课程即按此作知识性讲授,惟地域及绘画、浮雕从略。
参考书:有容嫒《金石书录目》,所著录石类而外总类、地志类亦多碑刻,惟志在求全,初学殊难别择。今择实用且益初学者若干讲述,其尤切要者则以△标出。
    (一)通论:
    △清叶昌炽《语石》,卷一时代,卷二分地,卷三、四、五分类,卷六碑刻文字体例,卷七、八书法,卷九碑刻体例,卷十拓本,为一部有条理之碑刻学专著,且文兼骈散,优美可诵。
    △民国马衡《中国金石学概要》,北京大学讲义,收入《凡将斋金石丛稿》,其第四章“历代石刻”多《语石》以后新资料,亦极有条理,且具识见。又《丛稿》涉碑刻之其他文字均可一读,惟非通论而已。
    识见无多徒事抄撮者尚有:
    民国朱剑心《金石学》,其碑刻学部分多本《语石》,惟较通行易得。
    王壮弘《碑帖鉴别常识》,“石刻文字部分”分时代作流水帐式之记述,新出易得。
    (二)碑目:
    清孙星衍、邢澍《寰宇访碑录》,清赵之谦《补寰宇访碑录》,所录颇有错误,然为著录现存碑刻目之最通行易得者,孙录止嘉庆时,赵录止光绪时。
    清缪荃孙《艺风堂金石文字》,止光绪时,然精博远胜孙、赵。
    民国《北平图书馆藏墓志目录》,民国罗振玉《墓志征存目录》,清末民国时出土墓志至多,略具此二目。
    建国后新出土墓志碑刻尚无全目可稽。
    (三)题跋:
    清顾炎武《金石文字记》。
    清钱大听《潜研堂金石文字跋尾》并续、又续、三续。
    清武亿《金石一跋》、《二跋》、《三跋》、《续跋》。
    清人碑刻题跋多,上列均言史料之较精善者。
    (四)录文兼题跋:
    △清王昶《金石萃编》,自先秦至宋。元编集未刻,民国罗振玉影印,曰《金石萃编未刻稿》。此集嘉庆前所存碑刻并考释之大成,如顾、钱诸题跋已悉数收入。又此“金石”云者实习惯用语,所收青铜器不及百一,实“碑刻萃编”也,下列题“金石”者悉同此例。
    清陆耀遹《金石续编》,收《萃编》后出土及《萃编》遗略者,书成道光时,所收无多,题跋亦多自撰。
    清方履籛《金石萃编补正》,与《续编》不相谋,所收更少于《续编》。
    清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稍后于《续编》,实《萃编》后又一集大成之作。且列出“祛伪”,又为《萃编》所未及之创例。
    民国罗振玉《昭陵碑录》,此主录文,跋语均止言墨拓新旧,不涉考史。
    (五)拓本:
    此验拓本之新旧真伪优劣,兼列点画完缺可资所谓“考据”者。
    民国方若《校碑随笔》,此类书之首出者,然间有不足信处。
    △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增补极多,且备陈影印本之优劣,殊便翻检。
    民国欧阳辅《集古求真》及《续编》、《补正》,兼讲书法,所见旧拓善本太少,而自诩为宋元拓者复皆伪物,惟议论尚平实可读耳。
    张彦生《善本碑帖录》,张为琉璃厂庆云堂老碑帖贾,见闻博,惟文理每欠通顺,编辑者复不事润饰,致有疏失。
    王壮弘、马成名《六朝墓志检要》,颇详备,足补《增补校碑随笔》之不足。
    (六)书法:
 此本碑刻以言书法者。
    清包世臣《艺舟双楫》,言文章并书法,故曰“双楫”,书法主北碑,有心得,亦多偏见。清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实未言文章,止存“单楫”,亦曰《书镜》,本《双辑》而益多欺人之谈,谬误失检处更往往多有。然较今人之剿说雷同、陈陈相因者究有雅郑之别。
    △启功《启功丛稿》,其中言碑刻书法处多精义,悉时人并前贤所未发者。
    (七)词典:
杨震方《碑帖叙录》,实一碑帖词典,间附图像,惟所收名目太少,不完不备,学识不足,解说绝无体例。
    (八)图录:
    清杨守敬《寰宇贞石图》,所收皆碑刻之较知名者,日本出增补本,影印甚精。
    赵万里《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所收甚备,悉整幅影印,惟考释止及志之完缺存佚,不涉史事书法。
    《干唐志斋藏志》,民国张钫藏石,悉洛阳出土,间有北朝、隋及五代以后物。
    (九)宋元人书:
    中多今佚失不存者,检读可略知梗概。
    北宋欧阳修《集古录》,题跋。
    北宋赵明诚《金石录》,目,题跋。
    南宋王象之《舆地碑目》,目。
    南宋缺名《宝刻类编》,目。
    南宋陈思《宝刻丛编》,目,题跋。
    元陶宗仪《古刻丛钞》,录文。
    方法:择要看参考书,并对照看拓本或影印本,能见原石自更好。课程讲授则指示门径,不得以听讲笔记自限。
能熟知著名之碑刻一二百种,并言其存佚完缺、拓本先后、与夫书法优劣,始得谓通碑刻之学。若更据以考史补史,于学术有所裨益,自更一上层。
分  

    准则:分类准则,前人或本石刻形制,或视文字性质,互有得失,迄无定式。窃以为形制与文字性质实不能分离,某种文字必用某种形制之石刻。其中惟造像、题名本多摩崖,而碑、石经亦间有改用摩崖形式者,故前人所列摩崖一类似可省却,以免牴牾重复。然后区分为八大类。
    碣:石刻文字始于秦,以春秋时之所谓《石鼓文》为最古,其制似鼓,其数为十。其后秦始皇帝东巡刻石颂德,邹峄山、泰山、琅邪、碣石、会稽各一刻,之罘二刻,就可稽之琅邪、泰山二刻均四方若锥体之去其尖者,与《石鼓》虽微有方园之别,实同一体制,其时名之曰“碣”,《说文》所谓“碣,特立之石”是已。
    碑:先秦已有“碑”,但如《礼记·祭义》:“君牵牲……既入庙门丽于碑。”《檀弓》:“公室视丰碑。”郑注:“丰碑,斲大木为之,形如石碑,于槨前后四角树之,穿中于间,为鹿卢下棺以繂绕。”知其时之碑止是木质,树于庙门以丽牲,树于槨四角以下棺,与其后石刻之“碑”有别。
    立石碑刻文字始于东汉,汉末以后遂通行而居石刻文字之首列。其形制有“碑阳”刻正文;“碑阴”或空白,或刻正文外有关文字;有两“碑侧”,或刻有关文字或空白,唐以还又多有文饰;亦有正文字多转刻至碑阴以至碑侧者;碑阳正文上多有“碑额”,亦曰“碑头”,多题“△△△△之碑”,若文字之有题目。汉碑当碑额处有圆孔曰“碑穿”,且往往偏而不居正中,盖先秦丽牲、下棺之遗制;唐以还碑额多有浮雕或其它文饰;汉碑多立土上,唐以还又有“碑座”,亦曰“碑趺”,刻石作龟形。4 明谢在杭《五杂俎》等书有“龙生九子”之说,谓其一曰赑屃(屭)好负重用以驮碑,实本《西京赋》“巨灵赑屃”(薛综注:赑屃,作力之貌也)而生造故实。《唐会要》卷三八“葬”谓“旧制……五品以上立碑,注螭首龟趺,上高不过九尺;七品以上立碑,注螭首方趺,趺上石不过四尺”,足证赑屃负碑之诬。清中叶以前上至宋明时拓本多止拓正文,兼及碑阴、碑侧、碑额,中叶以后金石之学大盛,始有拓及文饰者,然碑额浮雕及龟趺均不易拓,必至碑下始得见真相。
    碑以所刻文字,又区别为:
    (一)墓碑:为数最多,举例如东汉《郑固》、《孔宙》、《衡方》、《鲁峻》、《袁安》、《袁敞》诸碑,魏《曹真》、《王基》二残碑,东晋《爨宝子碑》,刘宋《爨龙颜碑》,北魏《郑羲碑》(摩崖上下二刻),《高贞碑》,唐昭陵陪葬诸碑,唐宋以还益多不可胜计:复有释道身后之碑亦与墓碑同种,如北魏《根法师碑》,唐《道因法师碑》、《信行禅师碑》、《不空和尚碑》、《大达法师玄秘塔碑》、《圭峰定慧禅师碑》,均僧徒,如唐《孟法师碑》、《魏法师碑》均道士,释多于道,道本非释敌,不能如佛教之得朝野倾心也。
    (二)功德碑:颂皇帝如唐玄宗时吕向《述圣颂》、代宗时元结《中兴颂》(摩崖)。颂长吏如东汉《曹全碑》、《张迁碑》,北魏《张猛龙碑》。纪武功如东汉《裴岑碑》,唐《姜行本碑》。旌孝思如北齐《陇东王感孝颂》。表先贤如北魏《吊比干碑》(翻刻),唐《兖公颂》。
    (三)寺观祠庙:佛寺如北魏《晖福寺碑》、《南石窟寺碑》,隋《龙华寺碑》、《龙藏寺碑》、《启法寺碑》,唐《昭仁寺碑》、《等慈寺碑》。又与佛寺佛教有关之唐雁塔《三藏圣教序记》、同州《三藏圣教序记》、集王书《圣教序记》、王行满书《圣教序记》及隋之信州、邓州、青州、潞州、梓州诸《舍利塔铭》亦可为附庸。道观如唐《白鹤观碑》、《麻姑山仙坛记》、《重修东陵圣母宫碑》。5僧怀素草书,今存北宋重刻残文,曰《东陵圣母帖》。祠庙则以孔庙为多,如汉《乙瑛请置百石卒史碑》、《韩敕造孔庙礼器碑》、《史晨祀孔子奏铭》、《史晨飨孔庙碑》,6通称《史晨前碑》、《后碑》。唐《孔子庙堂碑》;五岳次之,如汉《西岳华山庙碑》,北周赵文渊《华岳颂》,北魏《嵩高灵庙碑》,唐《北岳府君碑》;余如前秦《邓太尉祠碑》,7 祠魏将邓艾。唐《诸葛武侯祠堂碑》,亦皆前贤之祠庙也。
    (四)其他杂刻之碑,有:
    (1)诏敕文牒:诏敕如唐有太宗《少林寺赐田敕》,8刻《少林寺碑》之阴。有玄宗《令长新诫》,宋有太祖《戒石铭》,徽宗《辟雍诏》、《大观圣作碑》,而元《圣旨碑》之存者尤多,皆用白话书,蒙古君主初不通汉文,不解修辞也。文牒则如北宋景祜元年《中书门下牒永兴军》石刻牒文,二年《中书门下劄永兴军》石刻劄子之属皆是。
    (2)地图:如北宋吕大防《长安志图》残石,伪齐阜昌七年《禹迹图》、《华夷图》,苏州又有南宋《平江图》、《地理图》之属皆是。
    (3)界至:记“四至”盖始于汉,敦煌吐鲁番籍帐均记田亩四至,铭诸石刻则曰“界碑”、“界至碑”、“四至碑”,佛寺则曰“界相碑”。如唐《丰乐寺大界相碑》,北宋《栖岩寺四至记》,南宋《常熟县经界记》等皆是。
    (4)医方:传世较先者有北齐《都邑师道长治疾方》,与造像记同刻一石,耀县有三石刻医方,传为孙思邈《干金方》。

(5)书目:杭州有元《西湖书院重整书目记》,列书目于碑阴。
    墓志附塔铭买地券:墓碑立墓前以表逝者功德,然恐日久损毁,遂别于墓圹中置石刻记逝者姓氏简历,俾历时久远尚可稽考。事盖始于东汉,光绪末山东峄县所出《临为父作封记》即是其物。同时孟津所出东汉砖刻之志姓名、籍贯、刑罚及年月者,亦彼时丛葬刑徒之志。西晋时此类石刻有所谓《荀岳墓题字》、《魏雏柩题字》、《石尠墓题字》、《石定墓题字》之属,然尚未有墓志之称,即形制亦广狭不一,无定式也。
    循至南北朝时,始有墓志之称,其形式亦大体划一为四方之石板,上多刻棋子方格,多小楷书,北齐隋志则间有八分书,唐志复有行书,有在志之阴面刻家属姓氏者,曰“阴”,有刻在侧面者,曰“侧”,惟正面不曰“志阳”,与碑有“碑阳”、“碑阴”、“碑侧”者不尽同。又有志上加同式方石以护志文者,曰盖,盖文多以小篆或正书刻“△△△△△△墓志铭”之属,仿碑刻之制也。精者则于志、盖之四侧刻纹饰,更有于盖上四周刻纹饰者,亦碑额碑侧有浮雕及纹饰之例。复间有于盖之左右施两铁环,以便提取者,又有志盖悉仿龟形如北魏《元显儁志》,均特例也。
    此种墓志南朝较少,北朝为多。南朝志石出土者旧以刘宋《刘怀民志》为最早,建国后南京附近复出土东晋《谢鲲志》、《刘谦妇刘氏志》、《王兴之志》、《刘剋志》、《王丹虎志》、《王闽之志》。齐有《吕超静志》。梁有《程虔志》、《永阳王萧敷夫妇志》。北朝以魏太和二十三年《韩显宗志》为最先,其后为数至夥,旧时出土之著名者北魏有《刁遵志》、《崔敬邕志》、《张玄(黑女)志》、《郑道忠志》、《李超志》。隋有《常丑奴志》、
《董美人志》、《苏孝慈志》。民国时洛阳北郊出土元氏志及其他北魏将相大臣志益多,多为于佑任鸳鸯七志斋所得,后移赠陕西省博物馆。唐志则民国时洛阳出土者归张钫千唐志斋及李根源曲石精庐。建国后陕西出将相大臣之志颇有大而精美者,多在省博物馆及昭陵博物馆。宋志出土者较少于唐,且亦不得收藏者重视。元明以下之见著录者更鲜已!
    僧尼及居士不事棺葬而火葬,焚尸后入骨灰塔,故不曰墓志而曰塔铭。著者如唐《化度寺邕禅师塔铭》、《王居士砖塔铭》、《净业法师塔铭》、《兴圣寺尼法澄塔铭》之类。
    又有买地券,亦曰墓莂,多非真券,如吴《浩宗墓券》、西晋《杨绍墓莂》、南汉《马二十四娘墓券》,四至在虚无之间,四至实有之真券有唐《刘玄简墓券》。此亦兼具墓志作用,故附墓志并述。
    画像:画像起于汉,以西汉《鹿孝禹刻石》上之朱雀画为古。入东汉而大盛,多在今山东,次则河南、四川。其体制为平面浮雕,多雕古帝王、孝子、列女、义士及墓中人事迹,而上有题榜刻画中人姓名,犹近代之连环画格式。其著者有肥城之《孝堂山画像》(阴刻)、嘉祥之《武氏祠画像》(阳刻),皆为数甚夥。魏晋而还,斯风乃渐杀。
    唐宋碑刻上亦有画像,多为工细之线条画,如雁塔门楣石上所画佛寺庭院,《道德寺碑》碑阴所画女尼形象,均唐画之精美者也。
    造像:造像者,佛教信徒所造释迦、弥勒诸像之谓。北魏而还,始多石像。于方座之上,琢一佛或数佛,或立或坐,或有龛,或有背光,其记文则或刻于背,或刻于龛侧,或刻于座上。此外尚有四方如柱者,有高广如碑者,于其各面之上截凿龛造像,下截为造像记并题名,其阴侧或为多数小龛层累排列,或于龛侧或龛下题名。复有就崖壁凿龛造像者,谓之石窟像或石室,洛阳龙门尤其著者。《龙门造像十品》集于光绪年间,后
拓为二十品,除《优填王》一种外皆北魏物,碑估又有拓《龙门五百种》者,则多隋唐人所造,亦初未能尽,然其小龛所题悉寥寥数字,实无足观。南朝造像则远不逮北朝之精且多。其后则杭州灵隐等地多五代时吴越造像,山东之临昀、嘉祥多北宋时造像。宋以后造石像之风遂衰。
    石像而外亦有以铜、泥造佛像者,造铜像之事多见《太平广记》释证门,今存铜像亦多北朝隋唐时物,小者止二三寸,大亦不过尺余,下有座,题记或刻于座,或刻于背,颇涂金。观《广记》知多供养于私宅,不必送佛寺也。泥像之在佛寺者概无题记,非治碑刻者所究心。止有所谓“善业泥”者,制同小铜像,背面有“大唐善业埿压得真如妙色身”阳文十二字,是以僧徒骨灰和泥模压而成者,清代大雁塔下尚间有之,嘉道时刘喜海尝检得若干,光绪时叶昌炽亦收藏两具,见《缘督庐日记钞》。
    道教亦窃佛像之制造石像,然为数甚少。其著者止北齐时阳文方格隶书之《马天祥造像》,原石久佚(传世拓本多翻刻,乾隆时王氏话雨楼藏真本有金农题签者为真),陕西耀县则有《姚伯多造像》尚无恙。
    石经:儒家经典刻石始于东汉灵帝熹平四年,世曰《熹平石经》,计《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五经,《公羊》、《论语》二传,皆八分书,出蔡邕等手。石久残毁,东魏时尝自洛阳徙邺,北周迁返洛阳,隋开皇复运入长安,寻用为柱础,民国时惟洛阳有残石残片出土,其巨者为《周易》残石,上截归文素松,下截为于佑任所得而移赠碑林,未分售前全拓传世止十余通而已。

 曹魏石经刻于齐王芳正始中,曰《正始石经》,为古文、小篆、八分三体,止《尚书》、《春秋》。民国时洛阳亦出土残石残片,其巨者一面为《尚书》,一面为《春秋》,出土后石中剖,未剖拓片亦以希见珍。
    唐石经刻于文宗开成二年,楷书,世曰《开成石经》,为《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毂梁传》九经,益以《论语》、《孝经》、《尔雅》为十二经,又以唐张参《五经文字》、唐玄度《九经字样》为附丽,在西安碑林。至明嘉靖以地震颇有断裂损字者,王尧典按旧文集其缺字别刻小石立其旁,多纰谬,清康熙时巡抚贾汉复又补刻《孟子》。
    孟蜀广政七年相毋昭裔立石经,世曰《蜀石经》,为《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传》、《论语》、《孝经》、《尔雅》十经,北宋皇祜时田况又补《春秋公羊》、《毂梁》二传,宣和时席贡又补刻《孟子》,均有注。然久佚失,今止存残拓,尝归刘体智,已影印。
    北宋仁宗时立石经,有《易》、《诗》、《书》、《周礼》、《礼记》、《春秋》、《论语》、《孝经》、《孟子》九经,一行篆书,一行楷书。今存残石及旧拓残本。
    南宋石经为高宗所书,《周易》、《尚书》、《毛诗》、《春秋左传》楷书,《论语》、《孟子》为行楷书。今存七十七石。
    清乾隆五年蒋衡进楷书《十三经》,五十六年刻石,今存清故国子监,楷书作馆阁体,不为世重。
    以上悉立太学国子监者。此外尚不乏零星刻石,其著者为唐玄宗天宝四载所立御注《孝经》,御书八分体,四碑合成一柱,世曰《石台孝经》,亦在碑林。
    佛经刻石。其形制有摩厓、碑石、经幢之别。摩厓以北齐为盛,以山东、河北、山西、河南为多。如泰山经石峪之大字《金刚经》,论者谓即北齐时物。碑石以河北房山所刻《大藏经》最有名,始于隋大业中僧静琬,唐人继之,至辽始毕工,初皆封锢,今已整理传拓(北京法源寺有专室陈列部分拓片、原石)。经幢如柱而八棱,上有盖,下有座,大者寻丈,小者径尺,多刻《陀罗尼经》,以唐刻为多,清叶昌炽广蒐拓本,颜其居曰“五百经幢馆”。
    道经之刻石碑,以老子《道德经》为多,今存者有唐刻五、宋刻一、元刻二,以唐中宗景龙二年龙兴观《道德经》为最古。此外尚刻《阴符经》、《常清净经》、《消灾护命经》等,为数寥寥,远不逮佛经刻石之盛。
    题咏题名:名胜古迹佳山水处多有前人题咏题名,或题诗,或“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到此一游”之属。题壁者日久湮没,惟刻石得以传世。唐宋以前惟北魏郑道昭《登云峰山论经书诗》、《观海岛诗》、《登太基山诗》、《咏飞仙室诗》等为著,唐宋而还则为数至夥,如雁塔石刻门楣之唐宋元明人题名,苏州虎丘、杭州灵隐飞来峰、及长汀苍玉洞、广州九曜石等题名均见称于世。又旧碑刻上刊刻后人题名者亦多,如北周赵文渊书
《华岳碑》上即有唐人题名累累,而《大秦景教流行碑》侧刻有道光时韩泰华题名,损及原石文字,颇为世诟病。
    又有职官及科举及第者之题名,亦始于唐代。今存者以开元时《御史台精舍题名碑》及大中时《郎官石柱题名》为著,科举及第之题名存者皆宋元以下,而明清进士题名碑之在北京者为数尤夥;皆有资于史学考证。
    建筑物器物刻字:上列诸项,悉以文字为主,即造像亦文字与所造佛像并重。至石质建筑物、器物之刻有文字,则以物为主体而附加文字而已。
    建筑物之刻有文字者,如:
    阙。东汉魏晋南朝皆有刻字之石阙。东汉嵩山《太室》、《少室》、《开母》三阙皆神庙之阙,为习汉篆者所宗法。墓道之阙,则东汉有《武氏》二阙、《南武阳》三阙在山东,《王稚子》、《高颐》等阙在四川,皆隶书,南朝梁阙在江苏皆楷书,其西阙之字皆反书。
    柱。唐宋寺观之石柱或柱础上间有刻字者,安阳所出凿孔之方石制间有“赵建武四年造泰武殿前猨戏绞柱石孔”,是传世柱础刻字之最古者。
    塔。塔盖,塔盘,塔座之石制者间有刻字,如登封会善寺之塔盖有北魏神龟三年刻字,苏州治平寺塔盘有隋大业七年刻字(已佚),陵县塔座有唐天宝六载刻字。
 黄肠。显贵者以柏木黄心者累棺外曰黄肠,至东汉则多以石为之,上记年号及尺寸数字。
    石人石兽。多宫室及冢墓前物,汉人有在其上刻字者。石人如曲阜鲁恭王墓前二具一刻“府门之卒”,一刻“汉故乐安太守麃君亭长”,皆汉篆,在胸前。掖县太基山有北齐郑述祖所造石人,刻“甲申年造乙酉年成”。建国后灌县出土东汉李冰石像,胸前亦刻职衔姓名。石兽之著者有东汉时刻狮子,隶书“雒阳中东门外刘汉所作狮子一双”一行。
    桥。江浙石桥多有刻宋元年号者,明清尤多。
    井。井阑刻字以梁天监十五年茅山道士作井阑为最古,宋元明清井阑刻字则在江浙一带多有之。
    石制器物之刻字者,有:
    幡竿石。寺院植幡竿之用,存者以唐开元时虞乡石佛寺一刻为古。
    石灯台。形近经幢而用以燃灯者,存者以唐天宝时洛阳、元氏二刻为古。
    石香炉。寺观祠庙用以焚香者。存者以石晋天福时密县超化寺、益都玉皇庙二刻为古。
    石盆。宋治平时苏轼所铭正定雪浪盆最为著名。
石硙。刻字者有晋太康九年石硙。在山东

拓本(附影印、装潢、藏印、题跋)

    起源:碑刻以纸椎拓,曰拓本,亦作搨本,其事盖起于南北朝。《隋书·经籍志》载“一字石经《周易》一卷(注梁有三卷),一字石经《春秋》一卷(注梁有一卷),一字石经《公羊传》九卷,一字石经《论语》一卷(注梁有二卷),一字石经《典论》一卷,三字石经《尚书》九卷(注梁有十三卷),三字石经《尚书》五卷,三字石经《春秋》三卷(注梁有十二卷)”,是其佐证。
    优劣:碑刻虽石质坚固,日久亦易损泐。拓本时代早者损泐少,晚则损泐多,此旧拓之所以见珍。又有原石佚失,拓本仅存,遂成孤本或稀见之本,碑贾或好事者从而覆刻,则拓本又有原翻之别。故同一名目之拓本大有优劣,其价值之相去有不可以道里计者。旧曰碑估,多精此道,今治碑刻之学,亦宜讲求。
    旧拓与新拓:今存在之拓本以唐拓为最古,宋、明拓亦见珍于世,若清拓则多重乾嘉,以上均可谓旧拓。此外,亦有难定其时代而泛称为旧拓者。
    唐拓。真可信者为敦煌所发现唐太宗书《温泉铭》残存后半篇及长庆四年柳公权书《金刚经》,均裱成卷子,又欧阳询书《化度寺邕禅师塔铭》,存十二开。此外号称唐拓者多不足凭信。
    宋拓。传世尚多,多唐碑之煊赫者,如集王书《圣教序记》、欧书《九成宫醴泉铭》、《化度寺邕禅师塔铭》、《温彦博碑》、欧阳通《道因法师碑》、颜书《多宝塔碑》、李邕书《麓山寺碑》等。皆宋人习字所需,传世多者至十余本,少亦三四本。秦汉碑则止《石鼓文》、《西岳华山庙碑》等,已为数寥寥,南北朝存梁《永阳王萧敷夫妇志》,他无所闻。
    元止九十年,其拓本多混称宋拓,已难区别。
    明拓除上述诸唐碑外,多广及汉魏六朝。今东汉名碑如《礼器碑》、《乙瑛碑》、《史晨前后碑》、《张迁碑》等均以明拓为上驷。其明季出土如《曹全碑》之贵明拓更无论已。北碑至清中叶以后始为人所重,故明拓亦为数无多,如北魏《张猛龙碑》、隋《龙藏寺碑》、《常丑奴志》之明拓均见珍于世。
    清拓中之旧拓,又有清初(清人曰国初)及乾嘉(兼及道咸)之别。今存世碑刻颇多清初及乾嘉出土或蒐获者。如汉《韩仁铭》、北魏《郑羲碑》、龙门造像诸大品、《马鸣寺根法师碑》、《高贞碑》、《刁遵墓志》、东魏《敬使君碑》、《刘懿志》、唐《韩仲良碑》、《樊兴碑》等,均以清初拓或乾嘉拓为初拓,其价值不在明拓之下。若有明拓之碑刻,则乾嘉拓止称稍旧拓本,与初拓者价值高昂悬殊。
    清同光以来至民国时拓本,概曰近拓、新拓。除石已佚者外,多不为世重。然每有石质粗松,近数十年间又复剥泐不堪者,如《爨龙颜碑》之光绪拓本已较民国拓本多字,则光绪虽近拓固亦足珍贵。
    鉴别拓本新旧时代,最可靠是细审碑志某处文字是否缺泐,即碑贾所谓有“考据”处。前人已有专事此道者,其成果概见于《校碑随笔》及增补本中,虽未必尽属允当,大体尚可信据。惟民国以后至今日之存佚损泐,即增补本亦未能尽详,尚有待再补。
    至拓者所用纸张,宋有用麻纸者,明及清初多棉纸,其后或连史纸、或毛边纸。边远地区亦有用粗皮者。但凭此鉴别实不易,与纸色之新旧更无关(尝得乾隆初拓本《韩仲良碑》,连史纸如新拓,此犹清初印本书用连史纸者至今犹洁白如新也)。
    墨色。多黑色,精者用墨,劣者用烟煤,精者椎拓,劣者刷拓。椎拓又有重墨轻墨之分,重曰乌金拓,轻曰蝉翼拓。其新旧殊不易分别,有新拓置潮湿处生白霉者,亦有旧拓从未生霉者,惟乌金拓而有光者,则多清季民国时拓法。又有用朱或蓝色拓者,不多见,皆近拓也。
    名碑拓本有作伪者:(1)翻刻,详后节。(2)拓时将缺泐之笔道填蜡,或空而不拓,自刻一小石补拓。(3)用墨笔描填缺泐之字。填蜡(如《马鸣寺碑》)或补刻小石(如《石鼓文》、《石门铭》)总不自然,涂描则墨色有别,细审均不难发觉。
    孤本与希见本:石尚存则不得曰孤本,必石已佚失,止一份拓本传世者始得曰孤本。如明拓北魏《张玄志》(藏无锡秦氏),宋拓梁《永阳王萧敷夫妇志》(上博),宋拓隋丁道护《启法寺碑》(日本),唐太宗《温泉铭》残本(巴黎),宋拓褚遂良《孟法师碑》(日本),宋拓魏栖梧《善才寺碑》(日本),薛稷《信行禅师碑》(日本),宋拓李邕《法华寺碑》(上博),宋拓沈传师《罗池神庙碑》 (日本),唐拓柳公权《金刚经》(巴黎),宋拓柳公权《神策军纪圣德碑》上半部(北图)等均其著者。
    希见之本,亦必原石在明清甚至近现代时已佚失,传世拓本已无多者,其珍贵亚孤本一等。明嘉靖时地震毁失之《西岳华山庙碑》,传世仅二宋拓,二明拓。明季出土之隋《常丑奴志》,唐《王居士砖塔铭》,前者久佚,后者久碎裂,拓本之完善者仅存数本。清初出土之北魏《崔敬邕志》、《司马绍志》、《司马昞志》,均未久即佚失,传世亦仅数本。隋《元公志》、《姬夫人志》及《董美人志》毁于太平天国及小刀会之役,传本亦至稀贵。清季民国时出土之北魏《常季繁志》、《元飏志》、《王夫人志》,均售日本而毁于大正年间大地震,传本之稀贵渐与《董美人志》等相埒。近三十年来所毁失之丰碑有唐《王忠嗣碑》、《等慈寺碑》,则其拓本日后亦将成珍品

原石拓本与覆刻本:原石拓本者,专指有覆刻(亦曰翻刻)之原石拓本而言。
    覆刻盖三类:(1)原石已佚,以原石拓本仿刻一石,拓售以希善价,多墓志,以志小工省也。如清中叶所覆刻《司马绍志》、《司马昞志》、《王居士砖塔铭》、《董美人志》等均尚近真,近人所刻《张玄志》则粗恶不堪入目。《常季繁志》等亦有近真之覆刻。然据《校碑随笔》等尚不难辨别。(2)原石尚存,据少损泐之旧拓覆刻,以伪造旧拓牟利者。此事多清人所为,如《礼器碑》伪刻充宋拓、《张猛龙碑》伪刻充“冬温夏凊”本,均其著者。(3)原石尚存,另刻一石以应求索。如《皇甫诞碑》、《九成宫醴泉铭》、《多宝塔碑》、集王书《圣教序记》等均有覆刻以供学僮临写。余所见《等慈寺碑》、《郑羲碑》亦有覆刻。又《龙门二十品》亦多覆刻以应购求,至有刻于土炕上者。
    凡原石已佚,则原石拓本自至珍贵。否则亦平平无奇。
    影印本:摄影术发明始有用碑刻拓本影印之事。其事始于日本,清末民国初日本小林忠治为名手,常为罗振玉等影印旧拓,其后我国有正书局、商务印书馆等继而为之,于是前所列宋明旧拓、乾嘉原拓、孤本、希见之本均有影印传世,其功至著。
    影印大别复有四类:
    (1)照片本。摄影后按原大洗出照片即是。昔北京延光室多为之,流传以宋拓《房玄龄碑》照片为最著。
    (2)珂罗版本。摄影后制珂罗版印刷。以日本博文堂所印最精,且多装裱精雅。我国则以有正书局及艺苑珍赏社印者为多,商务印书馆及故宫博物院印者为佳,故宫用乾隆旧高丽纸所印尤古雅。建国后亦有珂罗版印者。惟珂罗版每版仅能印刷二三百部,故售价高昂。至建国前中华书局之珂罗版则无限印刷,遂多模糊且有版片碎裂而仍印刷之事。
    (3)石印本。建国前有正、中华所印最多,中华又有金属版本者,其效果与石印同,均止黑白两色,不能分浓淡,然价廉,得收普及之效。
    (4)胶印本。近年通行,颇似珂罗版而可无限印,故售价廉而物美,此法出而石印遂见淘汰。今国内廉价之印本及日本二玄社《书迹名品丛刊》,皆胶印也。
    以上各类影印之主要品种,别详《增补校碑随笔》。
    影印多据旧拓、孤本,已如上说,然亦有用新拓讹言旧拓者,复有用墨描之本以充宋拓者,亦有误用复刻者,如有正珂罗版印所谓宋拓《张猛龙碑》、《李靖碑》均经墨描,实皆明拓而已。
    又有以珂罗版印本染纸剪裱以充旧拓者,然字口光而平,与拓本不同,细审可辨。
    装潢:装潢,亦曰装裱,是我国特技,用于书画,兼及碑拓,而碑拓装潢复有其特殊性,即不能伸之过平,否则字画将转肥成墨猪。而其形式亦自有异,大别之有:
    (一)整装:可存碑刻原式,是其长,不便披览临学,是其短。今多用之旧拓或孤本,不忍剪坏故也。整装法又有三种:
    (1)挂轴式,与书画挂轴同。
    (2)背面裱托白纸,然后摺叠,工省价廉,且便于收藏。
    (3)犹恐损拓本,则仅将拓本四角粘于白纸上,不复裱托,然后摺叠收藏。
    (二)剪裱,亦曰蓑衣裱,便于观览临摹,但失原式。其装潢又有四种:
    (1)裱成单开,四周用白纸条或黄、蓝、黑纸条裱,亦有挖空镶嵌者,然后在两边粘合,亦曰蝴蝶装,但与蝴蝶装宋本书之粘处正相反。前后用厚纸板包纸,或蓝布、织锦以护之,亦有用木板者,则以楠木为上,银杏易裂,红木、紫檀太重实。
    (2)形似单开,实则连属,可拉成长条,曰经摺装或旋风装,与书本之经摺装即旋风叶相同。前后用纸板、木板与单开者同。
    (3)只裱一层,成单开,向外摺成书本式,线装。此种工值较廉。
    (4)粘于空白册子或旧书上,可自为之而不费钱。然册厚者中间必凸起。又凡装裱均须用薄浆,不知者以厚浆粘上,日后欲揭下重装亦不可得,最杀风景。
    此外,亦有省费省事不事装潢者,惟摺叠处日久易破裂,且易为虫鼠所伤。
    藏印题跋:旧拓之有藏印题跋,亦与旧本书同。其常见者明有文征明、王世贞、董其昌,清有孙承泽、王澍、何焯、黄易、翁方纲、王文治、阮元、吴荣光、徐渭仁、何绍基、赵之谦、孔广陶、费念慈、王懿荣、刘鹗、杨守敬、赵世骏、罗振玉等。然亦有伪造题跋、藏印者,题跋之伪者审字迹文理可辩识,藏印之伪者则刻法粗恶,印泥黯黑,可望气而定。

  亦有近拓而有藏印题跋者,如精者尚可把玩,粗恶者转损拓本,印可墨涂,题跋可撕去。
然旧拓本有未经名家收藏、无藏印题跋者。西安旧帖铺多乾嘉时拓售之物,留至今日已为旧拓而初无藏印题跋。昔年得一《爨龙颜碑》乾隆前乌金精拓,亦无藏印题跋,而大胜有刘喜海藏印题字之影印本。

史  

    主次:碑刻除少数伪造者外,多第一手史料,且不若史书之经传抄刊刻而有脱讹之病,故夙为研治史学者所珍视。北宋欧阳修撰《集古录》,赵明诚撰《金石录》,下及清顾炎武之《金石文字记》、钱大昕之《潜研堂金石文字跋尾》、王昶之《金石萃编》等,莫不言碑刻之史料多于书法,其成果今治史者尚用之不尽也。
    然缘此在若干治史者中亦产生偏见,即重碑刻文字过于史书。如建国后出土《永泰公主志》,武伯纶据谓公主乃死于难产,而非如两《唐书》所记凶死。其实公主与其夫武延基、兄邵王重润(即追赠懿德太子者)以攻击则天男宠张易之、张昌宗致则天令自杀,明见《旧书》则天皇后纪,中宗诸子传及外戚传,焉能虚假,至墓志撰刻虽在此狱平反之后,然则天仍为唐之太后,志文自不得不曲为模糊影响之词。足见据碑刻治史事者贵有通识,欲具通识,则非熟于史书,且受史学研究之严格训练不可。即以史料而言,完
整之史书亦高于零星之碑刻万万,治史者自当以史书为主,然后旁采碑刻以为辅,不宜媚俗趋时,颠倒主次。
    碑刻以墓碑、墓志为多,今就所含史料分类论述,兼及其他。
    郡望:碑志开端必曰君讳某、官某某、某郡某县人也。除少数民族外,名字均可信据。9 少数民族则间有名字与史传违异者,如东魏《刘懿志》,谓讳懿,字贵珍,实即《北齐书》之大将刘贵也。某地人则多记郡望,而不尽属真实籍贯。以魏晋南北朝人重视门阀,即寒人亦欲假托高门,下及隋唐,其风尚未尽泯。故碑刻所记郡望未必皆可信据。
    世系:述郡望后,通常缕陈世系,此亦重门阀之所致。其中所陈远祖,如李必托始老子,王必托始王子晋,甚至少数民族之《爨龙颜碑》亦托始楚子文、汉班固,自全是官样文章,绝无任何史料价值可言。若述其父、祖、曾、高,则有可信有不可信。如唐高宗撰书《李勣碑》,谓“祖康,齐伏波将军谯郡太守”,新出土刘祎之撰《李勣志》谓“曾祖鹊,后魏濮阳太守,祖康,齐谯郡太守”,而《新书》宰相世系表则谓曾祖“懋,梁荆州刺史”,祖“元起,字山立,隋濮阳太守”,与碑志全不相合,显系李勣贵后所伪造,犹侯景篡梁自立时之伪造七代名讳。10别详拙撰《论李勣》,《陕西师大学报》1981年第l期。又如建国后出土《刘濬志》,濬为刘仁轨子,志谓“后汉章帝子河间孝王开十九代孙曹州使君之孙,尚书左丞相司空文献公之子”,至刘濬为二十一代,但据《新书》宰相世系表则至刘濬为十六代,而仁轨之父仅曰名“子威”,不复言其官职,可见刘仁轨实亦出身孤寒,其世系当出伪托。11 别详拙撰《读刘濬墓志》,《历史论丛》第3辑,1983年4月。诸如此类,引用时均有所别择。
    职官:碑志所述逝者历任职官颇有可与史书互证,且多有可补史书之所遗逸。如《刘濬志》谓高宗时“选十学士,以公为诸儒最”,此十学士当即武德时秦府,齐王学士之属,而为史书失记。又如志谓徐敬业之乱“授公江佐(左)五州简募宣劳使”,此使职亦为《唐会要》诸使条所失记。至于唐前期所记折冲府名称,则清劳经原已摘取以撰《唐折冲府考》,其后罗振玉、谷霁光之补考亦多取材于唐人墓志。今建国后新出土唐志亦夥,可更事增益。
    地理:碑志所记地理,大别有三类:一所记逝者任地方官之州郡县邑名称;一所记第宅在长安或洛阳之坊里名称;一墓葬在长安某原某谷诸名称。中华版《文史》第四辑有据墓葬原谷以考唐长安郊区地理之文。蒐辑碑志所记长安、洛阳坊里则早为徐松撰集《唐两京城坊考》所取材。徐氏以后出土两京唐志其数逾千,可更大事补辑。
    发微:碑志之性质价值,大体与史传相埒,以显达身后必有行状,史传、碑志多本行状撰作。然史传止传有关系人物,碑志所述人物事迹之不见史传者何可胜计。又史传所记往往省略,而碑墓志所记乃转见详实。凡此颇有重要史实为史传失记而可资发微探幽者。北宋末《折可存志》记可存平方腊后奉御笔擒草寇宋江,足以证实宋江未参与征讨方腊,已为史学界所周知。而《刘濬志》撰刻于开元十七年,谓“文明岁,[徐]敬业作乱维扬,王师未捷,授公江佐(左)五州简募宣劳使,……表言敬业若不入海,即当自缢,飞奏不日,果如公料”,仍以平定徐敬业为刘濬功绩,可见徐敬业讫未获平反。如志称武则天为“太后”、“天后”,且以刘濬及夫人见称于天后以为荣,而于其革唐建周则否定,称之为“潜欲禅篡”,斥之为“邪谋”,称武周为“伪朝”,亦可证实否定伪周、承认太后是官方态度,旧史含糊之记载,得此可明朗化。又如《旧书》王毛仲传记禁军大将葛福顺、唐地文等均随王毛仲之失败而贬逐,而与葛福顺同时立功之陈玄礼乃得与玄宗相始终,观清中叶出土之《刘感志》、《张安生志》,知刘、张均出身禁军从玄宗诛韦后而得升擢者,至天宝末均任左右龙武军将军,张且于天宝十三载以七十一高龄仍从幸骊山而病殁,足见禁军久已为玄宗所分化,葛福顺一系固失败,陈玄礼及刘、张辈则始终为玄宗之亲信也。12 别详拙撰《说马嵬驿杨妃之死的真相》,《学术漫录》第5集,1982年4月。此类发微探幽工作,实较补苴一二职官地理更见价值。
    其他:碑志所含史料之可资研史者自尚不止此,碑志而外石刻文字之可资采择者亦每每而有。如据《龙门造像》可推知其时朝野信仰佛教之缘由。《圭峰定慧禅师碑》所记世系可资治禅宗传法史之推勘。佛寺碑刻之记田地四至常住财物者复为研治寺院经济者所珍视。韩愈撰《李虚中志》记唐代士大夫服食金石之毒害,知太宗等皇帝以服药致病致死事非偶然。13亦收入《韩集》卷二八。《程修己志》载中唐画坛故事,足补《历代名画记》、《图画见闻志》之不及。《大雁塔门楣题名》、《灵隐飞来峰题名》等可窥见前代胜地游览盛事。《李辅光志》详志中唐宦官参与政治以及与回纥以帛易马故事,为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新乐府阴山道篇”之未征引。《李愍碑》则记唐初宦官李愍之掌军事,亦堪补两《唐书》宦官传之漏略。《爨宝子碑》、《爨龙颜碑》可考知南诏以前云南地区与中枢关系。《智城山碑》可推测桂林僮族在唐代之政治文化。近读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四十五本第三部分有饶宗颐撰《从石刻论武后之宗教信仰》,则论证武则天“本无坚定之宗教信仰”,“早年重儒术,登极时,利用佛典为符谶”,“晚岁多病,转而好言长生久视之术”,而非始终信佛教。凡此均见碑刻中所含史料之繁富,有待识者别择利用耳。
    择本:旧拓孤本及旧拓之较新拓多字者宜充分利用。孤本自最可贵,多字者自亦胜于新拓,虽原件难遇,然多有影印本为习书法者取资,治史自可取利用。
    一般拓本,无抄写传刻滋生谬误之虞,亦宜利用。若干新出土碑刻止有新拓,未尝著录,更宜访求。设已影印,如《文物》中往往有新出土之照片,亦可编一索引以资检索。至《千唐志斋藏志》则尽汇张钫藏石拓片影印成册,赵万里《汉魏六朝墓志集释》则除汇印通行拓本外更收若干孤本旧拓,有此可省访求原拓之劳。
    录文如《金石萃编》、《八琼室金石补正》等皆据拓本迻录全文,不得拓本时自可利用,且便于检阅。惟所据未必尽属旧拓,又拓本模糊断泐处录文多凭推测,亦颇有错误。如《金石续编》所录《爨龙颜碑》碑阴,以光绪时拓本较之,误释阙释之字乃多至十余。罗振玉《昭陵碑录》多据旧拓,录文远胜《萃编》,然以佳拓校之亦有可增补者。知不但得据此等录文便不思他求也。
通读:欲别择引用碑刻史料,必通读全文。而南北朝隋唐碑刻多行以骈骊,且多用故典。缘此欲通读须有文学根底,若《昭明文选》之属尤宜循览,习于骈体文字气势法式,则读此类碑刻自少扞格。否则,断句失当,文义不明,尚何别择史料之得云。今周绍良先生主持编集唐墓志至三千余通,悉录文标点,自大有便于初学(1992年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刊布),然终不得尽事依赖,不复于断句通读上用功夫也。

书  

    碑刻与墨迹:研治书法,自贵读前人墨迹,碑刻之精者亦仅存字形,不能传墨色浓淡,拙劣如《龙门造像》之属则多留斧凿痕,较毛颖所书实大有径庭。然墨迹之传世者以宋明以下为多,唐以前止敦煌卷子及历年出土木简之属为可信据,而名书法家遗迹不与。流传名家墨迹实多宋、明时摹本,且多凭空伪造或附会之物。即宋以下墨迹亦真伪间杂,不易别择。惟碑刻则悉据真迹上石,即覆刻之本亦多存其大略,较墨迹之附会造者转可信据。且在摄影之术未出前欲窥见墨迹不易,而碑刻拓本究易搜求,故昔人之言宋以前书法者亦多凭碑刻。今欲研治我国书法渊源沿革亦宜以碑刻为主,墨迹之真实可信为辅。
    体系:昔多书法家言书法,虽有心得之言,然历史发展演变之观念多缺。如包世臣《艺舟双楫》之尊崇北魏,已颇违于史实,康有为《广艺舟双辑》推波助澜,益远离真相。近人撰述之多不足观者实亦缘此。故据碑刻言书法,贵在溯源疏流,明其因革之究竟,切忌作浮泛肤廓、徒事赞叹之词,此其一。
    既承认书法有因革演变,则一时代之书法自有一时代之风尚,而非少数大书家所能独创。此点前人间有能言之者,如叶昌炽《语石》卷四论唐志书法谓“大抵自唐初至宋约分五变”,“试取有唐三百年墓石,从原竟委,覃研精究,虽覆其年月而射之,十可得七八,于以知翰墨之事,亦随气运为转移,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在古人亦不自知也”。是知所谓欧、虞、褚、薛、颜、柳诸人,止其中之突出者,遂得称为大家、名家,且如启功先生所说,与其官高亦不无关系也。14 《启功丛稿》所收《李文墓志跋》。此其二。
    秦小篆:小篆始于秦,其先则为籀文,籀文与东方诸侯国之金文微有别,看秦《石鼓文》可知。进而整齐则为小篆,今存者唯明安国旧藏宋拓《泰山刻石》及旧拓《琅邪台刻石》为真,均有影印本可看,传世秦权、秦诏版虽小字亦与两刻石若合符节。至是否诚出李斯手笔,自不必深求。此外《峄山》、《会稽》两刻石则为宋元人所重开,疑已融入李阳冰以来笔法,不尽本来面目。
    汉隶八分:《汉书》艺文志谓秦始皇时“始造隶书”,“起于官狱多事,苟趋省易,施之于徒隶也”。此种隶书,实即小篆之简易写法,易小篆之圆笔为方笔。今存西汉时《群臣上寿刻石》、《巴州民杨??买山地刻石》、《鲁孝王刻石》、《麃孝禹刻石》,新莽时《莱子侯刻石》,下及东汉《裴岑记功碑》之属,字体在篆与后世所谓汉隶之间,即其时所谓隶书也。
    东汉时小篆已少行用,而官样文章所使用之隶书又渐趋艺术化,遂形成有波发之隶书,而谓之“八分”。《说文》:“八,别也,象分别相背之形。”“八分”者,言其波发形似八分而已!后世所谓汉隶,如东汉《乙瑛碑》、《礼器碑》、《西岳华山庙碑》、《史晨前后碑》、《韩仁铭》、《曹全碑》、《熹平石经》等均此种八分隶书。而曹魏时《上尊号碑》、《受禅表》、《孔羡碑》、西晋时《皇帝三临辟雍碑》等犹承其法。此种八方体以其端严可为楷模,晋南北朝时又有“楷法”、“楷书”之称。其时隶书、八书、楷书,实一体而有三称。此种端严之书体外,复有仍其波发而作较为草率随意之写法,曰“章草”或“草书”。与草书相较,隶书即八分、楷书之形体较为端正者,于时南北朝人又称隶书即八分、楷书为“正书”,一体而有四称。至唐又或称正书为“真书”。
    汉人仍间有作传统之小篆者,如东汉之《袁敞碑》、《袁安碑》,犹仍秦传小篆遗法而用圆笔。
    南北朝隶楷过渡:西晋以后八分之隶书逐步向今之楷书转变,东晋南北朝实为转变之过渡时期。苻秦之《邓太尉祠碑》、《广武将军碑》,东晋《爨宝子碑》前人著录或曰隶,或曰楷,其实均过渡时期产物,曰隶固可,曰楷亦不为非。南京地区出土之东晋《王兴之志》、《王丹虎志》、《王闽之志》等,亦均此种字体。即刘宋之《爨龙颜碑》、《刘怀民志》,北魏前期之《嵩高灵庙碑》,亦仍是此种似楷非楷、处于幼稚状态之物。其特点即摈弃八分之波发,而结构用笔仍拙涩而未臻后来楷书之佳妙。
    进而摆脱拙涩,形成笔势雄强方劲之书,即近人之所谓“魏碑体”。北魏《崔敬邕志》、《张猛龙碑》、《高贞碑》之属,均其时佳作。南朝则梁之《萧敷夫妇志》、《萧憺碑》亦犹此种格局。清阮元撰《南北书派论》,以为东晋南北朝前期南北书法已有差异,实非笃论。
    南北朝后期梁陈时乃出现较为虚和空灵之新体,15 今所传《兰亭序》,即此种新体书法之尤佳妙者,若曰诚出东晋时人王羲之手,总有碍事理。此问题尝别撰文深论,兹姑不赘。继而影响北齐,复影响北周。观北齐《徐之才志》,已与隋人楷书相去不远可知。
    惟此等书体其时尚沿旧称谓之隶书,赵明诚《金石录》跋东魏《大觉寺碑阴》谓“题银青光禄大夫韩毅隶书,皆今楷字”可证。即入隋唐虽于秘书省置楷书郎员、楷书手,然唐人犹谓“隶书,典籍表奏及公私文疏所用”也。16 详《隋书》百官志,《大唐六典》卷一○。惟八分则其时止专指汉八分之隶书而言,不能复与隶书、楷书通用。宋后遂专以楷书或正书、真书称今楷书,隶书或八分称东汉、西晋之隶书,于是有篆、八分(或隶)、真(或正、或楷)、行、草五体之说。
    “行书”是楷书之稍草率者,若今《兰亭序》即是,南北朝至隋均不以书碑刻。草书则由有波发之章草转变无波发之“今草”,其转变亦在南北朝后期,唐以前亦不以书碑刻。
    小篆在南北朝隋至唐初中衰,其时碑额有作篆体者率拙恶不中程可证。
    隋唐楷书:楷书至隋已可谓初步定型。复大体区分为两体:一仍北齐之虚和空灵,如《龙藏寺碑》、《龙华寺碑》。一点画方严,如《元公志》、《姬夫人志》、《苏孝慈志》、《董美人志》。
    初唐大书法家以欧、虞、褚、薛并称。欧阳询、虞世南俱以晚岁入唐,实可谓隋人。欧书《九成宫醴泉铭》、《温彦博碑》、《皇甫诞碑》、《化度寺邕禅师塔铭》,与《元公》、《姬夫人》、《苏孝慈》诸隋志几如出一手,足见欧楷为前朝旧体,其子欧阳通《道因法师碑》、《泉男生志》更为古拙,在唐代实均无大影响。虞世南所书惟《孔子庙堂碑》,最有声光,然今西安、城武两覆刻均未见佳妙,即临川李氏旧藏杂有原唐拓之本亦无大过人处,盖虞所长实行草而非楷书,唐刻之习虞楷者,惟不为人所称道之张德言书《魏法师碑》而已。   
    初唐楷书实以王知敬《李靖碑》、高正臣《杜君绰碑》、于立政《于志宁碑》、窦怀哲《兰陵长公主碑》、诸葛思桢《李孝同碑》之属为正宗,而褚遂良尤其杰出者,实源自隋《龙藏寺》、《龙华寺》诸碑之虚和空灵进而整齐者。褚书所存以《孟法师碑》、《伊阙佛龛碑》为端丽,而《房玄龄碑》、雁塔《圣教序记》更见流美。学其端丽者有未题书人《李文志》,习其流美者则魏栖梧《善才寺碑》、薛稷《信行禅师碑》。薛实不能于褚字外别立一体,徒以官高遂得并称褚、薛耳。
    盛唐下至肃代朝楷书复起变化,前此瘦硬,其时乃转而肥腴。苏灵芝《梦真容碑》、《铁弥勒象颂》、王缙《王忠嗣碑》、徐浩《不空和尚碑》均作斯体,而颜真卿则允推此体之领袖。颜书《多宝塔碑》在天宝时,尚未臻成熟,成熟之作为《郭氏家庙碑》、《臧怀恪碑》、《麻姑山仙坛记》、《中兴颂》、《八关斋报德记》、《宋璟碑》、《颜氏家庙碑》等,然多经磨剜失真,甚或原石佚失,惟《颜勤礼碑》于民国初出土,能存颜书之真。习颜而能别创格局者为柳公权,有《大达法师玄秘塔碑》、《神策军碑》、《金刚经》等传世,然遒紧有余,壮丽不足,实不足称大家,于后世亦鲜影响。
    唐太宗始以行书书碑,今存《晋祠铭》已经磨剜,惟《温泉铭》残拓能得其真。其后高宗书《李勣碑》、武则天书《升仙太子碑》,李邕书《李思训碑》、《李秀碑》、《麓山寺碑》等,皆行书书碑之佳妙者。草书则怀素在今草基础上又创狂草,碑林有《东陵圣母帖》刻石。
    唐人亦喜作八分书,后世称之曰“唐隶”。如玄宗书《石台孝经》,梁昇卿书《御史台精舍碑》、史维则书《大智禅师碑》等,均体态丰腴,结构端庄,较《熹平石经》等东汉八分更进一层。
    小篆则中唐前期之李阳冰为异军突起,所书《缙云县城隍庙记》、《三坟记》、《栖先茔记》等一洗六朝篆书之鄙陋,较秦篆有出蓝之胜。后人作小篆实不能出李阳冰及所谓李斯所作秦篆之范围,所谓“上追斯冰”是已!
    附宋以后书:宋以后人书颇存墨迹,不尽凭碑刻以传。然欲明其流变,不得不略事疏说,以附碑刻书法之末。
    褚正颜变,宋以后书法大体不出此两家笼罩。北宋有所谓苏、黄、米、蔡四大家之说,苏轼书《丰乐亭记》、《醉翁亭记》、《司马温公碑》自用颜体而稍有变化。黄庭坚书《伯夷叔齐庙碑》与宋徽宗瘦金体皆学褚而参柳公权法。米芾不作楷书,行草远绍所谓王羲之、献之书。蔡实指蔡京、卞兄弟,后人以蔡襄易之。襄书《万安桥记》、《昼锦堂记》纯是颜法,京则早年学襄学徐浩,后乃自成体,与卞均以行书称而不作楷。
    元人则鲜习颜书,赵孟頫书冠冕一世,实承褚法,其余若鲜于枢、柯九思、倪瓒、张雨辈皆与赵书相近,皆从褚出也。此风至明尚未泯,明初沈度、沈粲兄弟创明馆阁体而为赵、褚嗣音。正嘉时祝允明、文征明辈仍无大变化。晚明董其昌始转而学颜,行书尚秀润,作楷乃多伤板滞。
    有清书法家可分两派,张照、刘镛习颜,王文治、梁同书法褚。至中叶包世臣始创习北魏书,然实非正轨,清季以北魏书著称者如赵之谦、陶濬宣辈徒见矫揉庸陋。益无足观。
宋以后行草篆隶无大发展。与包世臣同时代之邓石如以行笔写小篆,吴让之继之,尚有别趣,清季吴大澂以李阳冰法写金文,亦能自创格局,较吴昌硕之草写《石鼓文》终有雅郑之别。
1 清末传入矿物学亦曰金石学,与此非一事。
2 《水浒传》第六回智清禅师尚谓智真禅师之信札为“法帖”,的是宋人口吻。
3 就书札高度刻于长条石板上,俗名“诗条石”,今苏州园林长廊中所砌清人刻帖尚多完好。
4 明谢在杭《五杂俎》等书有“龙生九子”之说,谓其一曰赑屃(屭)好负重用以驮碑,实本《西京赋》“巨灵赑屃”(薛综注:赑屃,作力之貌也)而生造故实。《唐会要》卷三八“葬”谓“旧制……五品以上立碑,注螭首龟趺,上高不过九尺;七品以上立碑,注螭首方趺,趺上石不过四尺”,足证赑屃负碑之诬。
5 僧怀素草书,今存北宋重刻残文,曰《东陵圣母帖》。
6 通称《史晨前碑》、《后碑》。
7 祠魏将邓艾。
8 刻《少林寺碑》之阴。
9 少数民族则间有名字与史传违异者,如东魏《刘懿志》,谓讳懿,字贵珍,实即《北齐书》之大将刘贵也。
10 别详拙撰《论李勣》,《陕西师大学报》1981年第l期。
11 别详拙撰《读刘濬墓志》,《历史论丛》第3辑,1983年4月。
12 别详拙撰《说马嵬驿杨妃之死的真相》,《学术漫录》第5集,1982年4月。
13 亦收入《韩集》卷二八。
14 《启功丛稿》所收《李文墓志跋》。
15 今所传《兰亭序》,即此种新体书法之尤佳妙者,若曰诚出东晋时人王羲之手,总有碍事理。此问题尝别撰文深论,兹姑不赘。
16 详《隋书》百官志,《大唐六典》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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