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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克马利翁效应

 自渡自己 ywy 2015-06-05
 在一本唐传奇的集子里,我读到过这样一个故事:唐朝的进士赵颜从他一位画家朋友那里得到一个布屏风,上面画着一个女人,异常的美丽。赵颜因画中女人的美感到了一种绝望,他不禁感叹说:“世上没有这样的女人啊,她要是能活起来,我一定要娶她为妻!”画家不无神秘地告诉赵颜这是一幅神画,他说:“你的愿望不难实现。她叫真真,你叫她一百天,她就会答应你,她一答应,你就用百家彩灰酒灌她,准保她像真人一样活起来。”痴迷的赵颜果真照他画家朋友的话做了,画中的女人也果真屏风上走了下来。她感谢赵颜的召唤,心甘情愿地侍奉他。过了一年,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两岁生日那天,赵颜的另一位朋友知悉了他的情缘,怀疑真真是妖精,生怕赵颜会因此获祸,便送给他一口神剑。当晚,赵颜将剑带进卧室。真真不能容忍爱人的猜疑,她哭别赵颜,回到屏风上,吐出了以前喝的彩灰酒。赵颜转身看画时,吃惊地发现画上的女人身旁多了个一个孩子。

  故事当然是假的,而一件虚假的事情可能本质上是真实的;幻想性的故事具有魔法的特征。类似的故事西方也有。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叫皮克马利翁塞浦路斯王子,爱上了一个美女雕像,他日以继夜地在雕像前祈祷,数年不衰,誓志要娶她做妻子;美女雕像为他的诚心所感动,变成了一个生动活泼的女人,嫁给了他。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皮克马利翁效应”。

  我们的文化史家们在谈到这两个故事时常常斩头截尾,将之归之为人类的恋物癖,一种性变态。这种观点(它让我们看到佛洛伊德的江湖骗术、现实主义的庸常图案)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在时间的记忆中,我们不断地爱上林黛玉(或者薛宝钗)、爱上海伦的形象;我们跟皮克马利翁、赵颜没什么不同。每一个恋人都有着记忆中的艺术形象重演的特征,一切爱情都具有戏仿性。在《洛丽塔》中,阿娜贝尔的形象中闪耀着阿娜贝尔·丽的光芒,此后又融进了璀璨少女时期的贝雅特里奇、12岁金发碧眼的劳琳、10岁就当了娼妓的雷哈布的影子,从而造就了洛丽塔“这个新人儿”,成就了亨伯特·亨伯特的爱情。

  “皮克马利翁效应”在中国的稗官野史中并不鲜见,但都没有我上面提到的这个故事富有意趣。爱默生曾在一次讲座上,将图书比作神奇的陈列大厅,在大厅里人类的精灵像着了魔一样沉睡着,等待我们用咒语把它从沉睡中唤醒,因此打开一本好书也就和人类优秀分子在一起了。但这个故事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它的结尾部分。我们试想:有一个男人看见这幅画,也像赵颜一样爱上画中美女,那就有了为画上的孩子添上一个弟弟或妹妹的可能。或者,有个女孩唤醒画中的男孩,若干年后画上的女人就可能有个孙子了。以此类推,这样一幅画就成了美术史的象征,成了文艺史乃至人类史的象征。

  如果说,人类历史(如卡莱尔所言)是由人类共同阅读、共同创作的漫无止境的书,“皮克马利翁效应”便是这本书阅读和写作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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