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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昆仑山区徒步

 在天涯377 2015-06-08
喀喇昆仑山区徒步    老 虎

  喀喇昆仑绵延800公里,平均海拔超过5500米。交通闭塞,与世隔绝,成就了巴基斯坦最为美丽动人的一段风光。 
  这里的每一座雪峰都让登山者爱难自禁,每一道冰河都让徒步者流连忘返,每一条山谷都开满鲜花,每一个村庄都温情洋溢……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来到罕萨山谷,写出了闻名世界的《消失的地平线》。
   在这壮美无比的群山中进行一次徒步,领略雪山和冰河的梦幻,也该是每个户外旅行者的梦想吧! 
  乌尔塔红山口 离顶峰一步之遥 
   
  卡里玛巴德是罕萨地区的首府,罕萨大王仍在这里延续他的统治。 
  数千年来,吉尔吉特以北的喀喇昆仑山区仅有几条绝壁上的小道与外界相通,而走完每一条小道都需要花费数天甚至数周时间,没有人知道罕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实际上,就连罕萨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王国只有两万多人,却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服饰和习俗。
   自从进入吉尔吉特山区,眼前全是那些仪态万千、曼妙不可方物的雪山,仅在卡里玛巴德,就屹立着3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这里是世界上高峰和冰川最密集的地区,任何一座山峰或山谷,都是登山者和徒步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希望能到4257米高的红山口(Hon Pass)去拍摄落日。 
  一大清早就背着露营装备出发,从巴尔提特古堡后面的小路来到乌尔塔山谷时,朝阳已经把山坡上的杨树照得溢彩流光,而山谷内却幽深晦暗,仿佛进入深不可测的洞穴,两边的石壁直立千仞,仅在石壁的尽头露出一线蓝天。
   山谷内遍地狼藉,被冰川席卷下来的巨石乱七八糟地横卧在谷底,狭窄陡峭的道路就盘绕在这些巨石与碎硝之中。上到一个小小的平台,乌尔塔巨大的山体便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面前,高耸入云,似乎是从头顶直压下来。
   道路艰难,用了三个半小时才到达乌尔塔草原(Ultar MeadoW)说是草原,其实是一大片50度左右的斜坡,只能看见头顶的一小片蓝天,尽头是乌尔塔冰川(Ultar Glacier)。这道冰川自7388米的乌尔塔山顶直挂下来,像陡峭的台阶,一层一层地累积,随时都可以看到冰崩,巨大的冰块从蓝幽幽的断面上掉下来,在下一层的冰峰上撞得粉碎,然后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轰鸣。
    
  乌尔塔草原一直高高往上延伸到铅灰色的巨岩下面,不像是入山口的路,得找人问才行。 
  山谷中惟一一家名叫“Lady Finger”的旅馆大门紧闭。绕到小旅馆后面,可以看见更高处牧羊人的小屋顶上隐约有青烟冒出,走过去敲开门,放羊的老人好像听不懂英语,在我重复了三遍“Hon Pass”后,他才指着草坂尽头铅灰色的巨岩直点头。
   大片大片的红草地点缀在洁白的雪坡上,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随着海拔升高,可以透过山口的空隙看到遥远的迪让峰(Diran,72966m)顶在阳光下穆然矗立,而头顶的淑女手指峰(Lady Finger,6000m)如高悬头顶的利剑,在云霭中不时露出清丽冷峻的身影。
   山里的天气时好时坏,不时有云团带来一阵小小的降雪甚至冰雹,或者干脆把一切包裹在漫天的雾气之中,遮天蔽日。背着5。斤的行囊一个人跋涉在积雪与碎石的山径上实在艰难,然而只要运气好,三小时后我将站在4257米的山口饱览罕萨山峰的壮丽与静穆,条件允许的话,我甚至可以在那里与漫天的落霞静静相对,与月色下兀立的雪山相伴而眠,那时一切艰辛与负累都微不足道了。
   大约四点,我到了巨岩下,再有300米左右就可以到达山口,然而那是怎样的一片巨岩啊!光溜溜如同滑石板,斜度大概有70度,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抓护的迹象,道路应该就是岩石上凿出的脚凹,然而大雪覆盖了一切,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白花花的大石坂。太危险,我是不能到山口了。
   和所有的艰苦徒步一样,完成线路除了努力之外还得加上运气,怨不了谁。 
  从山上下来,到达小屋时暮色已布满了整座山谷,牧羊人已离去,漆黑而寂静的山谷中只有我一个人。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回去,毕竟那里有一张平整而温暖的床。 
   从乌尔塔草原往下,漆黑一团,借助头灯的微光穿过洞窟一般的山谷,踉踉跄跄回到旅馆,已经快10点钟了,明月高悬,仿佛刚刚经历的黑暗与坎坷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帕苏 冰河之舞 
   
  告别卡里玛巴德,前往喀喇昆仑公路上另一个秀美之地帕苏。此地被誉为徒步者的天堂,著名的巴托拉冰川是世界中低纬度八大冰川之一。 
  中午到达帕苏旅店。旅店花园满是苹果树,店主慷慨地任我采摘,当我在树下大嚼时,两个黄皮肤的背包客走了过来,是岛清彦和直子。他们从喀什过来,也落脚这家旅店,我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到冰川徒步,这是帕苏最为有名的徒步线路。
   这里的冰川太过美丽,巨大的冰塔林就林立在公路不远处,仿佛伸手可及。从KKN(喀喇昆仑公路,又称中巴友谊公路)经过时每个人都会为之惊呼,没有人会错过与它亲近的机会。从帕苏冰川(PASSU GLACIER)北侧上山,穿过云孜谷(YUNZ VALLEY),下到巴托拉冰川南侧,再到中国营地(CHINA CAMP),沿公路走回旅馆,一天内就能拜访黑白两条冰川。
   第二天天色未明就出发前往冰川。岛清彦个性张扬,甚至有些莽撞,一直跑在前面,直子却完全是印象中的日本人,谦恭、温和而又小心翼翼,和拍照的我一起落在后面。我们沿帕苏冰川融水而成的溪流而上,晨光一点点地照亮了道路,越过帕苏冰川旅馆(PASSU GLACIER INN)时朝阳已经点燃了最高峰,走到冰湖时阳光染红了所有的山头。冰湖的尽头便是冰川脚下,然而道路在这里消失了。
   岛清彦急着前去找路,向着冰川舌直走过去,在一片碎石的地方直往冰湖滑下去,吓得直子尖叫不已,所幸只是打湿了一只鞋子。 
  “你不能那样走,非常危险!从冰川前面是不太可能有路到达冰川的,一般都是从旁边过去的。”凭着攀登雪山的一些经验,我对他说。 
  如我所料,道路在冰河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跳过小溪,沿冰湖绕上半圈,才能从右侧的山脚到冰川。在这个寂静的冰湖边漫步也是件爽心悦目的事情,湖水有一半结了冰,另一半在萧瑟的山风中闪着粼光,在一小块冰面上我拍下了帕苏山峰美丽的倒影。
   右侧的山脚,洪水冲断了道路,从新踩出的道路穿过一大片陡峭的碎石坡,再向上延伸到一大块陡峭而又光溜溜的巨岩上,底下是幽深沉郁的冰湖。直子吓得不敢再走了,我到前面认真察看了道路,非常肯定地说:“没有问题,别往下面看,我可以先过去。”
   穿过一道长长的滑坡,便到了冰川旁边,一座座冰塔林在阳光下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从洁白的雪峰下一直延伸过来,在眼前幻化出一片解不开的雪峰和山谷,一切显得那么虚幻而不真实,如童话世界亦或神踪秘境,整个世界一片静寂,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声音只会破坏自然伟大的静穆与庄严。
   道路损坏,我们没找到穿越云孜山谷的路,只能原路返回,绕道另一边的中国营地到巴托拉冰川(BATURA GLACIER)去。 
  和帕苏冰川比,巴托拉冰川更显粗犷和厚实。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只能到达牧羊人小屋客栈(sheepherder INN)。说是客栈,其实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屋,一个人也没有,惟有从火塘冰冷的灰烬感觉出些微人的气息。
   站在山坡上远远观赏这条灰黑色的巨龙在雪峰与雪峰之间刻下的巨大伤痕。这座举世闻名的冰川从西边的巴托拉冰峰(Muz TA GH BATURA)峰顶飞流而下,沿途吸纳了北4南12共16条小冰川。冰川两边陡谷峭壁,怪石嶙岣直插浓云,时有沙石飞滚,冰川也因此一段白一段黑,如深渊卧龙,一头扎入罕萨河中,仅露出带鳞的脊背,那鳞是白色寒冰和黑灰冰碛。
   下到冰碛墙上,耳边涛声震天,却不见河流踪迹,再走下去一段,才见冰川中心一个巨大的洞口,内壁闪亮,寒气逼人,融水从侧墙冒出,咆哮入冰洞,汇入地下暗河。沿冰川旁边的崎岖山路到天边的巴托拉冰峰底下,是水草肥美的夏季牧场。
   从冰川回到KKN大路上时已落霞满天,夕阳在高高的雪峰顶上展示最后的辉煌。沿公路走回去大概有10公里,不过很快我们就搭上了一辆运羊的小货车。车厢的羊群里还挤了好几个放羊的妇女和小孩,看到我们,一直重复着惟一的一个英文单词:“中国人?中国人吗?”我对着她们微笑,“是的,我是中国人!”然后便发生了让我感动至今的一幕:其中一个居然用中文对我们说:“谢谢!”然后满车都响起了一片“谢谢”之声。
   两个日本人没有去纠正——也许他们知道巴基斯坦人为什么对中国人说谢谢。我们在旅馆前面很远就下了车,晃荡着往回走去,寂静的村庄在公路下方透着点点微光,温馨而安详。
  苏斯特 最后的盛宴 
   
  告别帕苏冰川往北,便是边境苏斯特口岸。这是我在喀喇昆仑山区的最后一站,每一寸时光我都不舍,每天都和第一缕阳光一同亲吻山峰,然后和最后一抹落霞一起向它们告别。
   小小的罕萨地区所拥有的超过海拔600。米的山比整个阿尔卑斯山地区海拔超过3000米的山还要多。所有人都会被这里的奇崛之美所打动,风从林中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在雪山覆盖的群山映衬下显得分外美丽。
   很难向别人描述喀喇昆仑的壮丽,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雄伟、高大而纯粹的山,纯粹得只剩下山的骨头!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是地球上最令人沉醉的山地景色之一,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地方的雪山有喀喇昆仑这样让人敬畏,从河谷拔地而起的雪山,从两千米陡然直升到了七八千米,仰望着它们你会喘不过气来。但这却是登山家的终极梦想和旅行者的户外天堂。
   从苏斯特穿越红其拉甫国家公园,造访世界仅存的马可波罗大角羚羊,最后到达遥远而神秘的帕米尔高原回到中国。当国际班车越过国界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留恋,喀喇昆仑,它的每一处都让人震颤心动,它雄伟与柔情皆具,神圣与慈祥合一,其美丽的姿容是每一个旅行者永不褪色的梦。
走近乔戈里峰    郝 沛  赵 磊

  2008年4月9日早晨,我们在叶城县与朋友挥手告别,分乘3辆装满物资和摄影器材的汽车,向万山之祖喀喇昆仑山方向驶去。 
  这次摄影采风活动将进入喀喇昆仑深处,主要拍摄克勒青河两岸的冰川及乔戈里峰景观。 
  喀喇昆仑山号称“冰川王国”,共有冰川1759条,冰川总面积达4650.24平方公里,约有28~37%的山地面积为冰川所覆盖。其中喀喇昆仑山主脊北坡的音苏盖提冰川长41.5公里,面积329平方公里,为我国规模最大的冰川。
   喀喇昆仑山是世界上最高大的山系之一,整个山系平均高度超过6000米,拥有8000米以上高峰4座,喀喇昆仑主峰——乔戈里峰(K2峰)海拔8611米。这也是好莱坞大片《垂直极限》的故事发生地,是全球8000米以上山峰中难度最大的一个,也是全球最难征服的山峰之一。
  初行不利 
   
  沿着219国道(新藏公路)行进约100公里,开始盘山而上,翻越喀喇昆仑山的第一个达坂——库地大坂(亦称阿卡孜达坂,维吾尔语意思是卡脖子的高山坡,海拔2000~3290米。)
  我们驾驶的“尼桑途乐”越野汽车行进到半山腰时,水温仪表显示温度过高,迫使我们停了下来。为让汽车降温,我们走不到两公里,就得停下来用凉水冲。一路上停停走走,好不容易才上到山顶。心里直嘀咕:祸不单行,可要多加小心。
   过往车辆卷起的尘土影响我们的行车视线,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我突然发现尘土中隐隐约约有两块30公分大小的石块。“小心石头!”话音未落,“咣”的一声,车体已经斜着压石而过。好在汽车能够停下来,但车的右前胎被撞了20公分的大口子,彻底报废。
   环顾四周,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体,另一侧是万丈深渊。放眼远眺,重峦叠嶂,奇峰突立,不禁让人打了个寒噤。在海拔3290多米的山顶上,我们气喘吁吁地换了轮胎,一口气开到海拔只有2000多米的库地小镇。
   库地小镇坐落在昆仑两山相夹的山坳里,公路两旁有十几家柯尔克孜族人和汉族人开的饭馆和商店,还有驻库地解放军兵站。我们选了一家柯尔克孜人煮的缸缸肉泡拉条子,解决了午餐。
   两个小时后,我们把汽车开到了麻扎达坂顶部。这里大雪纷飞,气温很低,风也很大,能见度不到百米,和两小时前阳光灿烂的库地小镇形成了强烈反差。我们感到呼吸困难。用GPS测得海拔高度是4992米,短暂停留,便拍了两张照片,迅速下山。
   离开219国道,从便道沿叶尔羌河逆水而上,途经麻扎兵站,于下午6点左右,到达伊力克解放军某边防连哨卡。这里离我们换乘骆驼的伊力克苦鲁勒村只有6公里。 
  边防。肖卡坐落于河谷一侧,必须有相关证件和这个哨卡所在团部出具的介绍信才能放行。一位副营长皱着眉头看完我们的介绍信,不让通过,理由是介绍信上说的只到伊力克苦鲁勒村采访,没有说前往乔戈里峰。我们再三向这位副营长解释,他难为情地对我们说:“没有办法”。不过答应往团部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团部正在开会,我们只有耐心等待。便下到河谷中拍了几幅图片。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一位维吾尔族解放军首长对副营长说:“可以放行。”我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不然,半年的筹划将前功尽弃。 
  回想这半年的筹措,我们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拜访了不少水利、地质部门的专家、户外探险家、公安民警、解放军干部,达30多人。还得到了许多朋友的大力支持,这才得以坚定信心,完成此次拍摄任务。
   晚上8点,我们的汽车停在伊力克苦鲁勒村,这是个柯尔克孜人村,有38户人家,138口人,全以放牧为生,用石头垒起的住房,像一个个积木,零零散散地摆放在两山相间的平台上。平台一侧是百米深的河谷,相依的山体上经过风雨雕凿呈雅丹地貌。
   我们卸下行李,到驼工奥依甫家吃汤面片。 
  摄影采风 
   
  一觉醒来,云层里透射出的区域光把村子照得深一片浅一片,使这个小村庄平添了一些神秘色彩。我们端着相机在村里拍摄晨景,才一会儿,主人请我们吃饭。早饭是茶水和干馕,还有昨晚剩下的几块羊肉,随便吃了一点,我们赶紧回到住处。驼工们已把我们租用的10峰骆驼牵到了屋外。村里来了很多人,大人、小孩、男的、女的,像过年一样,非常热闹。不一会儿,大家已经把我们的物资、摄影器材及骆驼吃的饲料捆绑好了。
 11时40分,我们的驼队像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离开了村子,大人小孩举起手为我们送行。我选了一峰年龄大体格壮的骆驼,将年纪较大的达尼尔驼工称作队长,达尼尔则把我称作“黑老板”,因为我姓郝,他们听不准。
   我们的驼队在山脚洪积扇坡面行走了约两小时,才开始走下河谷。整个河谷切割得很深,堆满了光滑的石头,河床两侧是沉积近百米厚的冰碛砾石和第四纪剥蚀的雅丹地貌,就像排列有序的古罗马城堡。风很大,驼队迎着风在河谷中寻找落脚之地,晃晃悠悠行走在河床中,最高时速也就2公里/小时。下午4时,驼队在河谷一处三角平地上停下,达尼尔回头对我说“呼郎呆到”,意思是在这里睡觉。这里有多处搭建帐篷和垒过炉灶的痕迹。
   3名驼工迅速解开每峰骆驼的绳索,卸下驼包。我们5人在狂风中首先要做的是支帐篷。支好的第一顶帐篷被大风吹倒,一名叫阿米的驼工迅速用捆绑驼包的粗绳和石头重新固定。这个办法很有效,以后搭建帐篷,我们全用粗绳固定。
   营地显得凌乱,我也觉得很累,喘着粗气点着了煤气灶,每人煮了一包方便面,吃一块油馕打发了肚子。钻进帐篷还没睡着,狂风又起。躺在鸭绒被中,只觉得空气不够用,偶尔会感到胸口痛、头痛。翻来覆去熬过了第一个夜晚,凌晨7时钻出帐篷,天色仍然漆黑一片,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我手提塑料壶,用穿着户外鞋的脚踏开足有3公分厚的冰层,取水做早餐。
  穿越险要 
   
  4月11日,根据驼工达尼尔的手势和动作,我们穿过了最险要的路段,徒步跟着驼队沿陡峭河床“Z”字型的小道盘旋而上。小道上的土质非常松软,驼队带起的尘烟弥漫在山谷中。达尼尔、阿米和奧依甫各站在较险的位置,吹着口哨,发出口令,护送驼队。
   骆驼喘着粗气,刚上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坡顶,又是一条只能过往一峰骆驼的山路。我跟在驼队后面总感觉险象环生,不是贴身的陡壁,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命归黄泉。
   下午4时,天气突变,呼啸的狂风夹杂着冰雹向我们扑来,迫使我们钻进阿格勒达坂北麓几间牧民临时搭建的石块住房。驼工忙着给骆驼赶做饲料团子,我们支起锅灶在飞雪中烹制红烧羊肉。
   第二天清晨,光线从门洞中射进来,雪花飘进屋里,我们起身穿衣,随着温度的骤降,又增添了几件衣服,以此来预防感冒。在高海拔地区,最可怕的病症就是感冒,治疗不及时,就会引发肺水肿,后果将不堪设想。
   走出户外,驼包和炊具上的积雪足有15厘米厚,大雪仍然下个不停,看着漫天大雪,我怀疑能否继续前行。达尼尔手握粗绳,牵着几峰骆驼开始捆绑物资。我问达尼尔:“能走吗?”他用手支起一个锥形,指向另一边的手背,意思是说:达坂那边不下雪。
   翻越达坂 
   
  在乌鲁木齐市拜访几位水利专家时,他们说:“如果你们能顺利地翻越阿格勒达坂,成功即在咫尺。”看来能否顺利通过阿格勒达坂是这次拍摄行动的关键。 
  4月12日,我们顶着风雪,在乱石中向阿格勒达坂顶部进发。阿格勒达坂是通往乔戈里峰和克勒青河及喀喇昆仑几大冰川的必经之路。顶部海拔高度4820米,山脊积雪很厚,坑洼地段足有50公分。
   最前面的阿米突然间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让我们看,几块大石头上站着十几只窥视我们的马可波罗羊(也称螈羊),但我们这次没有带拍摄野生动物的长焦距镜头,眼睁睁只能“望羊兴叹”。
    
  穿过一个垭口,一条青色的河谷进入视野,根据资料判断:这就是喀喇昆仑山深处著名的克勒青河。 
  克勒青河是叶尔羌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最宽处有两公里,全长数百公里,平均海拔4000~4500米,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天河”。河床中全部是拳头大小的青色鹅卵石,河床中央只有一米多宽的河水。为了避开克勒青河的突发性洪水,我们选择了水流量相对较小的时段。
   站在克勒青河岸边的石堆上,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又好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场景。青色的河床两侧,黄色的山峰峭峻挺拔,一座座独立的山峰直插云霄,齐腰的雾霭随手可触,如同仙境。
   阿米用手势介绍,左手方向去迦雪布鲁姆,右手方向绕个弯去乔戈里峰。 
  我们又沿着克勒青河逆水而上,行进不到5公里,雄伟陡峭的雪山和迦雪布鲁姆冰川上的冰塔林渐渐地清晰。
三个夜晚 
   
  迦雪布鲁姆冰川发源于喀喇昆仑山脊两座800。米以上的高峰之间,即两侧的布罗德峰和迦雪布鲁姆Ⅱ峰。 
  4月15日11点30分,我们的驼队离开克勒青河继续向西,经过3小时50分的行程,走到迦雪布鲁姆冰川河谷对面一处平缓的山坡。在长约10公里的山体上,迦雪布鲁姆冰川的冰塔林犹如一座座金字塔,又像一条条正在扬帆起航的船队,巍峨:仕观。虽然风很大,但阳光很好,我们扛着摄影器材,在驼工协助下,向冰川的最前沿徒步靠近。
   大约向上攀行了两公里,我们翻过一道一米多高的冰墙,站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冰磧砾石堆上,支起三角架和骑士612相机,面对巍峨的冰塔林景观激动不已。20多年魂牵梦萦到昆仑山拍冰川的夙愿,在我步入50岁时终于实现了。此刻,站在昆仑迦雪布鲁姆冰川前,不能不说这是我的福气。
   老天爷似乎也给我们这些昆仑虔诚使者面子,阴云散去,斜射的阳光照耀着冰塔林。我们抓紧时机,一刻不停地拍到晚上8时才收工,心情格外愉悦。 
  返回营地,途中,我们发现山坳中的平地上有支过帐篷的痕迹,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与周边环境对照,判断这是迦雪布鲁姆峰登山大本营所在地。 
  回到驻地,狂风夹杂飞雪打在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雪粒刮进帐篷落在我们脸上,浸湿了我们的被褥,在狂风和飞雪中我们又熬过一夜。 
  4月16日,我们按照原计划向最终目的地——特拉木坎力冰川进发,驼队下到克勒青河,绕过迦雪布鲁姆冰川终碛垄前沿,奇特的冰川喀斯特景观就像猛兽怒吼的大嘴,奇形怪状,令人毛骨悚然。向南行进不到5公里,巨大的冰块把克勒青河彻底堵死,形成了50米高的天然屏障,别说骆驼,就是人也无法通过,这意味着前往特拉木坎力冰川的计划彻底破灭。
   我们下撤到迦雪布鲁姆冰川山坳中的大本营,驼工把物资放下后,牵着骆驼要下山,理由是:在这里头痛,睡不着觉。登山大本营虽然离冰川很近,但都是暗河,奥依甫和阿米帮我们背了两编织袋冰块后,便急匆匆拉着骆驼往山下走。我们和驼工约定在这里住两个晚上,他们再来接我们。
   夜幕中,我们慢慢进入梦乡,可睡到半夜,突然狂风呼啸,帐篷几乎被吹翻,雪粒不断从吹开的帐篷窗户涌进来,肆虐的狂风让人再也无法入眠。 
  又过去一天,又过去一夜。第二个早晨,晴空万里,阳光染红了迦雪布鲁姆雪峰,整个雪山冰川尽收眼底,风光迷人。我们又开始了紧张的拍摄。 
  第三天早晨9点钟,驼工达尼尔和阿米牵着驼队准时到达。整理完物资,我们开始下山。 
  驼工驻地左侧小山脊上有一尊用石头和羊角组合搭建的吉祥碑,在蓝天和雪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我们虔诚面对吉祥碑磕了3个响头,开始走向最后的目的地——乔戈里峰。
  乔戈里峰 
   
  离迦雪布鲁姆营地约8公里处,克勒青河左岸的褶皱地质景观让我们感到惊奇。我们拍过很多褶皱、向斜、背斜的地质现象,但都比不上这里壮观,整整一公里长,近百米高,黑色的变质岩层呈现各种扭曲姿态,正是喜玛拉雅山造山运动典型特征的体现。
  下午6时,我们走到一处裂隙泉,从裂隙泉渗透出的泉水流量很大,能听到“哗、哗”的响声,水流过的地方长满了红柳,并形成方圆一公里多的沼泽。 
  裂隙泉是从离地面100米高处的岩层中渗透出来的,因为有一定距离的落差,自然形成了一个20多米宽,5米多高的瀑布。透过瀑布,我们发现黑色的岩壁伴生着很多红色的颗粒状岩石,我们称之为昆仑水帘洞。
   4月18日,我们由北转向西行,继续在河道中向乔戈里峰第一个中途营地小红柳滩靠近。河床中水流量明显增多,形成了多处“九曲十八弯”的牛轭河现象,河水清澈见底,也迫使我们的驼队在行进中反复绕来绕去。3位驼工很有经验,每当过河,他们总是抱着骆驼脖子,向上一跃,抽打一下骆驼,便顺顺当当瞠过河流。
   去乔戈里峰的路上视野宽阔,有时寂静的叫人害怕,我们的驼队在两岸直插云霄山峰的对比下,显得极为渺小。 
  4月19日,我们开始向乔戈里峰登山大本营红柳滩进发,绕过一个垭口,由顺水改为逆水,风越刮越大,一路顶风,狂风卷起河床中的沙粒打到脸上特别痛。一路上,我们只能低头前行。根据资料显示,能在乔戈里冰川终碛垄前沿观看到乔戈里峰的雄姿。但是,达尼尔做手势表示,云雾把乔戈里峰遮住了。忽然间,奥依甫大喊一声:“毛驴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有20多匹金黄色的藏野驴,非常漂亮,站着不动,注视着我们。
4月20日凌晨6时,我钻出帐篷的第一件事就是仰望天空。夜幕中,繁星点点,老天爷真给面子。5个人匆匆地吃了点方便面,骑上骆驼向大本营右手山坡走去,经过两个小时的行走,我们到达了乔戈里冰川右侧碛平台上。
   乔戈里冰川在我们的左侧,分布在2公里宽,切割较深的峡谷中,冰川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黑色冰川砾石,所以该冰川不像迦雪布鲁姆那样洁白如玉。 
  天色大亮时,目睹远处映红的两座雪山,我急切地问达尼尔:“是乔戈里峰吗?”他伸出左手的3个指头,把右手指扳了扳,意思是有3个峰,右手指就是乔戈里峰,只是这个位置看不清。
   4个人沿着陡峭的坡面,一边用冰镐挖落脚踩的坑,一边用手撑着坡面,下到谷底。奥依甫和阿米为我们背起部分摄影器材,减轻了我们的负重。乱石中留下了很多黄丝带捆绑的石头,看来是登山运动员摆在大石头上做路标用的。开始,我们还能勉强跟上阿米和奥依甫,不到两小时,感到步履艰难,嗓子渴得直冒烟。石头夹缝中有很多积雪,就像白砂糖,抓一把塞到嘴里,感觉越吃越渴。
   走了7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乔戈里冰川侧碛最前沿。背着器材,我们选择了最佳拍摄点,面对高耸入云的乔戈里峰,在下午4点48分终于按下了快门,这是我摄影生涯中付出代价最大、最有价值的一次拍摄,为此,我等待了20年。
    
  乔戈里峰不愧为雄伟壮观的世界第二高峰,在蓝天和冰塔林的映衬下,巍然屹立。峰顶不断飘动着云彩,仿佛抖动着“白色哈达”召唤我们。 
  太阳开始西斜,拍摄点已被大面积的阴影遮住。阿米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指向他的解放牌迷彩球鞋对我说:“冷得很。”我看阿米的鞋已被水浸湿,指着自己穿的户外登山鞋说:“伊力克,给你。”他伸出大拇指说了声“谢谢”。在这之前,我已把一双户外鞋送给了奥依甫。
   面对乔戈里峰及周边冰川景观,在光线变化中拍了近200张照片。考虑时间关系,我和阿米后撤到一个叫“大石头”的拍摄点,捕捉最后一缕阳光中的乔戈里峰。晚上9时30分,按下最后一个快门后,我躺在地上开始大把大把吃雪,坐在身旁的奥依甫指着嘴巴,意思是不能多吃。
   乔戈里冰川峡谷气温开始降低,没有一点阳光了。我们深知返回的艰辛,虽说整体山路是下坡,但由于体力大打折扣,又是夜间行走,只有靠坚定信念才能回去。 
  顺利返回 
   
  4月21日,我们从乔戈里峰登山大本营向伊力克返回,约6小时行程,又在小红柳滩宿营。准备晚餐时,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胃里极度酸痛。看来,早晨拍摄乔戈峰时不应该吃冷食。我钻进帐篷,躺在被中,满头虚汗。
   此时,特别想念妻子,要是她能在我的身边该有多好。为了我,她操了一辈子心,临行前,把救心丸等急救药品悄然放到我的摄影背心里,以防万一。 
  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同伴赵磊给我煮了一包酸辣粉和两个茶鸡蛋,吃了明显感觉好一些。 
  又是两日行程,4月23日终于回到伊力克西合修乡苦鲁勒村,村子里跑来很多人欢迎我们,那辆熟悉的“尼桑途乐”汽车落满了厚厚的尘土。 
  我和赵磊整理物资准备装车,才突然想起答应要送给阿米登山鞋,记得来时穿了一双皮鞋,却怎么也找不着。我向阿米解释,因为没有换的鞋,暂时还不能给他。 
  我们的汽车发动了,准备启程时,我突然想起随身携带的资料包里有一双宾馆的纸拖鞋,便从脚上脱下户外鞋送给阿米。 
  晚上11点到达库地小镇,在一家小商店里花8元钱买了一双布鞋,结束了这次难忘的采风之旅。 
  喀喇昆仑乔戈里峰科学考察历史事记 
   
  1982年6月,新疆地矿局第一区域地质调查大队高级工程师于大为、地质工程师李强进入乔戈里地区进行一比一百万区域地质填图工作。 
  1983年5月,日本著名地理风光摄影家白川一员租用12峰骆驼前往乔戈里峰前沿进行实地拍摄,并出版《乔戈里峰》画册。1985年,我在新疆著名冰川教授王志超家里翻阅了白川一员送给王志超的《乔戈里峰》画册。
   1985年——1987年间,中国科学工作者首次对中国喀喇昆仑冰川及叶尔羌河突发性洪水进行了科学考察,并出版了一部《中国喀喇昆仑山冰川》学术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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