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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刻孤品——全国仅见的石刻诔文

 老阿更 2015-06-08
石刻孤品——全国仅见的石刻诔文

石刻孤品——全国仅见的石刻诔文

         论新发现北宋范祖禹侄女诔文的价值

                                                           张渝新

新发现的《宋高平郡范氏诔文》,是北宋宣和元年的诔文石刻原件,诔文的诔主为北宋著名史学家范祖禹的侄女范沂。诔文原石为两件,其一为篆书的额盖,内容为“宋高平郡范氏诔文”,其二为楷书的范氏诔文和序。石刻原件为两块70×70cm的方形石碑。篆盖的书写者是朝请大夫直徽猷阁提点西京嵩山崇褔宫赐紫金鱼袋张察,诔文并序的创作者为迪功郎充昌州州学教授黄浩,楷书的书写者为宣义郎知州九陇县丞勾学事洪。诔文竖行33行满行40字,序文字数超过千余字。

一、此碑为国内仅见的石刻诔文原件

诔文是古代哀祭文中的一种文体,又称为诔辞、诔状、诔词等,主要内容为叙述死者生平,表达哀思之情。最早的诔文出现在春秋时期,《礼记·檀弓上》所载春秋时鲁庄公诔县贲父、卜国,但只有记事,并无诔辞传世。但毕竟他开启一个风气,“士之有诔,自此始也”。真正称得上最早诔文的是鲁哀公的《孔子诔》,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孔子卒,公诔之曰:“昊天不吊,不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

春秋以后,诔文一直是一个使用率非常低的文体,拒不完全统计,从前秦至清代中国有记载的诔文只有122篇。其中先秦2篇,西汉1篇,东汉5篇,三国14篇,西晋38篇,东晋8篇,南朝16篇,隋朝4篇,唐朝7篇,宋朝2篇,元朝0篇,明朝11篇,清朝14篇。从中可以看出,受汉赋影响韵文流行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是诔文最为繁荣时代,共流传下了76篇诔文。而宋元时代是诔文最少的时代。

前面所说的这些诔文,都是通过文献书籍记载下来的,一直没有石质的诔文实物出土,使人们产生一种误觉,以为诔文只是一种文体,并不像碑和墓志铭那样也是一种墓葬使用物品。

《文心雕龙》专门有诔碑一个章节,把诔碑铭作为同类事物来论述。《文心雕龙·诔碑第十二》说道:“周世盛德,有铭诔之文。大夫之材,临丧能诔。诔者,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夏商已前,其词靡闻。周虽有诔,未被于士。又贱不诔贵,幼不诔长,在万乘,则称天以诔之。读诔定谥,其节文大矣。自鲁庄战乘丘,始及于士。逮尼父之卒,哀公作诔,观其慭遗之切,呜呼之叹,虽非睿作,古式存焉。至柳妻之诔惠子,则辞哀而韵长矣。”

从《文心雕龙》的文中,可以看出诔与碑、墓志铭是一样的事物,既然碑与墓志铭在丧葬中有非常实用作用,那么诔也一样应该在丧葬中其同样的作用。现在通过新出土的《宋高平郡范氏诔文》,我们可以肯定这一观点是正确的,诔也与墓碑和墓志铭一样也是有石质的物质载体,其形制与墓志铭是一致的,由诔盖和诔文两部分组成,形状为正方形或长方形,与墓志铭一样埋藏在墓葬里面。

《宋高平郡范氏诔文》中说范沂“葬于华阳县普安乡白土里”,那么华阳县普安乡白土里又在哪里呢?因为《宋高平郡范氏诔文》不是经过正规考古科学发掘出土的,按说它的具体位置是无法判定的,幸运的是与普安乡白土里有关的墓葬还有另外一个经过了科学发掘的,它可以作为《宋高平郡范氏诔文》具体出土位置的参照物。

成都市考古队2008年以前曾经在成华区保和乡(现改为街办)天鹅村发掘出了五代后蜀名臣张虔钊的墓葬,其墓志铭就记载张虔钊“葬于蜀国东郊华阳县普安乡白土里”,两个华阳县普安乡白土里,虽然隔了朝代,但是可以肯定它们是同一个地方。那么范沂墓葬的具体位置就应该在成都市成华区保和街办天鹅村。

二、墓主人出自宋代蜀中史学世家

墓主人为女性,姓范名沂字元詠,李曅(字德辉)之妻。下面是《宋高平郡范氏诔文》的原文:

“有宋高平范氏诔文并序

迪功郎充昌州州学教授                             浩譔

弟宣义郎知州九陇县丞勾学                         洪书

朝请大夫直徽猷阁提点西京嵩山崇褔宫赐紫金鱼袋     察篆盖

夫人高平范氏,广文馆进士李曅德辉之配也。讳沂,字元詠。故赠太尉讳锴之曾孙。故任太常博士赠通议大夫讳百之之孙。故假承务郎讳祖仁之长女。曾祖妣郭氏赠昌国太夫人,祖妣史氏赠华原郡。太母李氏朝议散■新差知汉阳军厚之女兄也。范氏世有显人,为蜀右姓。夫人幼敏慧,纯孝盖天资。未笄,母■病凡药饵必亲制■之,辄愈。每读书能晓意义,喜事笔研。女红组绣,视为末事,亦不学而能。父母爱之,择所宜配,以归于德辉。■年始十八,事舅姑如事父母。怡声下气,承顺颜色,不少忤旨,甘唯所■。元祐壬申,德辉兄弟游学京师,其始得疾几殆,乃戒家人勿以报,恐贻远忧。夫人侍疾惟谨,调适饮食,审处方,■姑甚宜之,不啻其子之在侧也。未几所■脱然去体,其后德辉归宁,乃谓之曰:微汝妇,吾几不见汝矣。及大观戊子,德辉复如   京师大比试,而其舅亦忽暴疾,顾诸孙皆幼,夫人忧惧甚,未踰顷易数名医。凡可以为■无不用其三,然卒亦不超■夜哀号,闻者感动,营治后世■有条■,不茹荤者余三月。乡人多之,治家■大体,宽猛适中,丰俭有度,中馈之职甚修。李氏门多长将军,实亦内助之力。宋天放先生有犹子者,曰乃,余推之,其为人大抵肖天放,德辉尝相与友,号莫逆。每至必馆之。夫人一日窃听其,谓德辉曰:斯人气韵如此,当能自植立,俄而宋果登第,及归议婚,每咨于德辉,有以门阀称庞氏子者,夫人闻之,喜曰:推之佳耦,其在兹乎。德辉以其语语之。于是婚遂定,带送之礼,宋悉以诿德辉。而夫人一与裁处。至缝纫之事,亦亲为。其好贤乐善率此类。推之仕宦爗爗未艾,人皆服其有远识。夫人尤笃于教子,自始学语以及从师,盖亲指授为,多闻士之贤者,必延致门下,礼遇特■■■子与游处皆闻人。凡家政剸裁有裕,内外亲戚,待之有礼,犯而不校,贫者賙之无德色。御下不严而有恩。音律医药,多所通晓。阅内典辄识其趣,性理之学,盖得之心。城南别墅,颇有佳致,岁癸巳,夫人■■完葺,与德辉偕往,凡役工三月,而堂室台榭,鼎然一新。德辉榜其堂曰:双清。盖取少陵“心迹喜双清”■■越。乙未春,德辉下第西归,道中收夫人所寄诗,其末云:双清共娱老此非。独能慰勉其夫。亦足见深以闲适为乐,而名利得失,果不足以累其心者。是岁秋九月,染疾伏枕,弥年而卒。实政和六年八月九日也。享年四十有四。内外亲戚与凡乡人,来吊者,哭尽哀。虽闾閻细人,无少长皆为流涕。男四人,曰份,曰俅,内舍生曰伦,以其舅之命为兄公后侃未冠。皆俊爽嗜学未易量。女三人,尚幼。夫人尝谓,承先祖,奉祀钦,事舅姑,辑睦内外,皆夫人常职,死不足书。每观世人所为志铭类,多溢美,不惟诬人,实亦自诬。因命诸子,吾死后,必勿为,当识吾志。今其子卜以宣和元年四月十六日,奉其丧葬于华阳县普安乡白土里。从先舅姑之兆。及期乃■其父曰:先妣之命洋洋如在,固未忍违也。然迹平日所为,固有非妇人女子所能者,是安可以无传盍,次叙其事,以属乎能知其事先妣之详者识之,其又何伤。德辉曰:然。然能知其详,宜无如吾巨济者。遂状其实,并以其书抵浩,浩与德辉诸子游,始末凡期■■,待遇之礼,愈久益笃,殆言之所不能尽,则夫人平日之行,浩固喜闻而乐道之,乃为之诔曰:

呜呼!其在家为淑女,既授室为顺妇,克相其夫为令妻,善教其子为贤母。使得衣冠而齿诸士大夫之列,且何施而不宜,亦恶往而不遇,惜其敛而之守,外事不得与也。呜呼!”

从诔文中知道,范沂是范锴之曾孙,范百之之孙。正如诔文中所说:“范氏世有显人,为蜀右姓。”其中最为著名的是享誉宋代的三位历史学家范镇、范祖禹和范冲。中国史学界有“三范修史”的佳话,这三范就是指的范镇、范祖禹和范冲,他们均为成都华阳县(今双流县)人。其中范镇是范锴的兄弟范沂的叔祖,范祖禹是范百之的儿子范沂的伯父,范冲是范祖禹的儿子范沂的堂哥。

范镇(1007年—1088年),字景仁,华阳人(今四川双流),北宋文学家、史学家。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年)举进士第一。范镇作翰林学士时,与欧阳修、宋祁共修《新唐书》。在政治上,范镇支持司马光论新法,与王安石不合,劾青苗法扰民,直言变法是残民之术,后职官致仕。哲宗即位,起为端明殿学士,固辞不拜。累封蜀郡公。镇少时尝赋长啸却胡骑;晚使辽,辽人目为长啸公。范镇还参加了《仁宗实录》、《起居注》、《类编》等书的纂修;

范祖禹(1041年—1098年)是北宋著名的史学家和文学家,字淳夫,一字梦得,华阳毛家湾人,嘉祐八年(1063)进士。他精研唐史,深受司马光赏识,曾协助司马光修《资治通鉴》十五年,负责《唐纪》部分,成书六百余卷,司马光剪裁、编定为八十一卷。范祖禹著有《唐鉴》十二卷、《帝学》八卷、《仁皇政典》六卷、《范太史集》五十三卷等。其中又以《唐鉴》尤为杰隽,上起唐高祖,下迄唐昭宣;《唐鉴》自序谓:“臣祖禹受诏与臣光修《资治通鉴》,臣祖禹分职唐史,得以考其兴废治乱。”后世学者尊为“唐鉴公”。

范沖(1067—1142),字元长,华阳人。范祖禹长子。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进士。范冲的主要史学著作是《神宗实录》在修《神宗实录》时,他另外写了《考异》,为了表明对史书资料的取舍,将原有保留的用黑墨写,新修的用红色,删除的用黄色,被世人称为“朱墨史”。修《哲宗实录》时,他又写了《辨诬录》一书。范冲后来又当了皇太子赵眘(即孝宗)的老师,官终龙图阁直学士。绍兴11(1141)12月去世,享年75岁,葬于常山永年寺附近。

沂,生于1072年卒于1116年,范镇生于1007年卒于1088年,范祖禹生于1041年卒于1098年,范沖生于1067年卒于1142年。也就是说墓主人范沂曾经同时与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三范修史”的三位亲戚共同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面,是与三位史学家亲人生活于同一个时代,而且相互认识和交往。

在这三人中,成就最大的范沂的伯父是范祖禹。《宋史·范祖禹传》说他在中进士甲科后,“从司马光编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不事进取。书成,光荐为秘书省正字。时 王安石当国,尤爱重之。 李廌《师友谈记》曾记叙,苏轼称“范淳夫(范祖禹字)讲书,为今经筵讲官第一”

三、石质诔文的价值

《宋高平郡范氏诔文》石质碑刻的出土,首先是填补了诔文没有墓葬实物的空白,证明了诔文也是与墓碑、墓志铭等一样是古代丧葬制度的一部分,而不只是收录在文人雅士文集中的一种哀祭文文体。

以前出土的墓中石碑大部分为墓志铭,其中也有一小部分称为墓志、志铭、墓表、权厝志等,现在出了诔文,使墓中石碑的种类又多了一个类别。

《宋高平郡范氏诔文》的发现,既有文学史上的意义,它增加了宋代诔文的数量。但是它更大的意义确实在文化史的方面,它改变了诔文的历史,使诔文从纯文学的范畴进入了丧葬制度史,进入了金石碑帖学等新的领域。在这个意义上,《宋高平郡范氏诔文》的确是一件具有很大历史和文化参照物价值的出土文物孤品。

其次、通过《宋高平郡范氏诔文》,我们可以看出在宋代的成都,范氏家族的女性在夫家是有很高的地位的。墓主人范沂并没有任何朝廷的诰封,丈夫也只是一个广文馆进士,却能够在死后享受诔文的待遇。

诔文在历史上出现的很少,但是许多诔文的作者和诔主都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如鲁哀公诔孔子、杨雄诔元后、杜笃诔大司马吴公、傅毅诔汉明帝、张衡诔司空陈公、蔡邕诔济北相崔君夫人阮籍诔孔子、曹植诔文帝(曹丕)和王仲宣、颜延之诔陶渊明、南唐后主李煜诔昭惠周后等,可见诔文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成都华阳范氏在宋代出了三个史学家,可见其家学渊源之深厚。诔文中也提到“夫人幼敏慧,纯孝盖天资。未笄,母■病,凡药饵必亲制■之,辄愈。每读书能晓意义,喜事笔研。女红组绣,视为末事,亦不学而能。父母爱之,择所宜配,以归于德辉。”这明显的不符合儒家礼教的妇德,在范沂身上则成为值得骄傲的事情。整个诔文中范沂的形象,就是一个恨女不为男的女中丈夫。所以诔文的作者在最后的诔中写到“呜呼!其在家为淑女,既授室为顺妇,克相其夫为令妻,善教其子为贤母。使得衣冠而齿诸士大夫之列,且何施而不宜,亦恶往而不遇,惜其敛而之守,外事不得与也。呜呼!”

范沂作为一个平民,丈夫也只是广文馆进士,除了聪明智慧、处事干练以外,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死后却能超规格的享受诔文的待遇,这只能和她是范祖禹侄女以及华阳范氏在家族影响有关。

第三、通过《宋高平郡范氏诔文》的发现,再次从出土文物的角度,为华阳范氏在北宋时期是 “世有显人,为蜀右姓”的文人大家族增添了实物佐证。

在此以前,华阳范氏增出土了三个墓志铭,一是1981年出土于成都东郊麻石桥四川省抗生素研究所的《宋故永寿县太君郭氏墓志铭》,墓主为范镇胞弟范锴之妻郭氏,由范镇撰文。二是1977年在成都成华区青龙乡出土的《宋故范元嘉墓志铭》,墓主人范祖禹胞弟范祖哲之子范洋,写墓志者为范洋胞弟范淑。三是出土地点不详现藏于成都市文物研究所的《宋故特封太孺人史氏墓》,墓主为范洋(元嘉)之妻史氏,范洋之子范仲圭撰文。而新发现的《宋高平郡范氏诔文》的诔主范沂则是范祖禹的侄女,使华阳范氏的地下文献史料更加的丰富。

在北宋时期,华阳范氏的确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大家族。除了范镇、范祖禹和范冲三人之外,其他有成就的华阳范氏族人还有范镇之侄范百禄,范祖禹次子范温,范百禄曾孙范仲黼,范祖禹之侄范淑,范镇曾孙范圭。其中范百禄著有《诗传》20卷、《文集》50卷、《内制集》5卷、《外制集》3卷、《奏议》10卷,范温著有《潜溪诗眼》,范仲黼为国子博士、是张栻理学的书中代表,范淑是北宋大儒程颐的再传弟子著有《经枢》4卷,范圭著有《文集》19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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