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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大师经典 ‖毕肖普:大海如此深邃,而你爱我

 洒金谷365 2015-06-12


伊丽莎白·毕肖普(Elizabeth Bishop,1911年2月8日-1979年10月6日),美国20世纪最重要的、最有影响力的女诗人之一。一生都在流浪和漫游中度过的诗人,诗作很少,却被称之为“诗人中的诗人”“狄金森之后美国最伟大的女诗人”,囊括了美国国家图书奖、普利策奖、纽斯塔国际文学奖等众多大奖,深受布罗茨基、谢默斯·希尼、帕斯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推崇。

毕肖普诗选


失 眠

衣柜镜子里的月亮
面朝一万英里之外
(兴许带点对自己的得意,
可她从不笑,从不)
远离睡眠,
兴许她是白天睡觉的。

在荒芜的宇宙边,
她宁愿让它下地狱去,
她宁愿去到一汪水里,
或一面镜子里,栖居在里面。
把那一份牵挂裹进蛛网
并将它投入井底

那个倒转的世界,
那里左总是右,
那里影子是实实在在的身体,
那里我们整晚醒着,
那里天国是如此肤浅而此时
大海如此深邃,而你爱我。


(这首诗内容来自网络,译者未知)




寄 往 纽 约 的 信

——致路易丝·克伦①


我希望你在下一封信里说说

你想做的事情,你要去的地方;

那些戏剧怎么样,散场后

你还有什么别的娱乐?


在午夜搭乘出租车

它快得像要去拯救自己的灵魂,

公路一圈圈绕着公园

计费表像一只公正的猫头鹰瞪大着眼,


树木显得异常的古怪,发着绿

孤零零地站在黑而巨大的洞穴里

突然,你处在一个异常的地方

在那里,事情波浪一样接连而来,


你听不懂多数的玩笑,

像禁忌词语从石板上抹除,

音乐很响,却多少有些悲伤

天色实在太晚了,


从棕色的石屋里走出来

直到灰色的小径,湿漉漉的街道,

路旁的房屋随着太阳升起

就像一片白花花的麦田。


——亲爱的,是小麦而不是燕麦。恐怕

这些小麦不是你播撒的,

可无论如何,我希望知道

你想做的事情,你要去的地方。


注①:路易丝·克伦是毕晓普在瓦萨学院的同学,也是在巴黎、纽约和基韦斯特时期的情人。她的父亲曾任马萨诸塞州的州长,母亲是纽约现代艺术馆的首批董事。这首诗是两个人分手之后所写,被作曲家南德·罗莱姆谱成曲子后广为流传。此诗收录于诗集《一个寒冷的春天》(1955年)


(木也 译)



拜访圣·伊丽莎白


这就是疯人院的房子。


这就是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男人。


这就是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悲惨男人的

时间。


这就是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喋喋不休的男人

用来报时的

手表。


这就是戴着

手表的水手

那手表用来显示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令人尊敬的男人的时间。


这就是戴着

手表的水手

所能到达的所有码头

那手表用来显示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勇敢老人的时间。


这就是病房中的岁月和墙壁

甲板上吹来的风和云

驾船的水手

戴着手表

那手表用来显示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病男人的时间。


这就是戴着平顶帽的

犹太人,在病房中哭泣着

舞蹈,越过

吱吱嘎嘎的甲板,越过

拧着发条的水手

那手表用来显示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悲惨男人的时间。


这就是那本单调的书中的世界。

这就是那个戴着平顶帽的

犹太人,在病房中哭泣着

舞蹈,越过

岸边不绝的海浪,越过

拧着发条的古怪的水手

那手表用来显示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忙碌的男人的时间。


这就是拍打地板的男孩儿

正探听世界是否还在,是否平坦

那戴着平顶帽的鳏居的犹太人

在病房中哭泣着

舞蹈,在摇晃的甲板上

和倾听自己手表的

沉默的水手

跳着华尔兹

那手表指着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沉闷的男人的时间。


这就是向那拍打着地板的男孩儿

关闭的岁月,墙壁和大门

他正探听世界是否还在,是否平坦。

这就是戴着平顶帽的犹太人

在病房中欢快地

舞蹈,在岸边跃起的浪花里

越过晃着的手表

凝视他的水手

那手表用来显示

诗歌中的时间,那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男人。


这就是战争中的士兵之家。

这就是向那拍打着地板的男孩儿

关闭的岁月,墙壁和大门

他正探听世界是否浑圆,或是平坦。

这就是着平顶帽的犹太人

在病房中认真地

舞蹈,走过棺材般的甲板

和那展示自己手表的

疯狂的水手一起

那手表用来显示

住在疯人院房子里的

不幸的男人的时间。


(马骅 译)



海 湾

——致我的生日

在这样的低潮期水是多么浅而透明

泥土灰白色粉碎的肋骨,突出且刺目

船体干燥,木桩干如火柴

吸收着,而不是被吸收,

海湾的水不打湿任何东西。

煤气火焰的颜色变得尽可能地微弱

你能嗅到它正在变成煤气

如果你是波德莱尔

就能听到它正在变成马林巴音乐。

黄土挖泥机在码头末端工作

玩耍着干透了的不规则的黏土。

鸟特别大。鹈鹕撞入

这奇异的不必要猛烈的空气中

在我看来,像尖嘴锄,

很少赶上任何为它显现的东西,

并带着滑稽的肘离开。

黑白两色的战斗鸟正盘旋在

无形的筏子上空

尾巴张开着像弯曲的剪刀

或者像绷紧的鱼骨,直到它们颤抖。

霉臭的海绵采集船持速前进

随着猎犬急切的风,直立着细木杆鱼叉和钩子

装饰着海绵泡沫。

一座鸡篱用金属丝固定在码头上

那里,像小小的犁铲闪烁着的

是挂起来晾干的蓝灰色鲨鱼尾

准备卖给中国饭店。

一些小白船仍然

一个一个堆着,或者侧着,凿了孔,

从最近一次的风暴中,抢救回来,

像撕开的,还没有回复的信,

海湾丢弃着它们,这古老的书信。

嘟。嘟。挖泥机开走了,

带起一阵慢慢下坠的泥灰。

所有参差的活动继续着

杂乱而令人愉快。

(马永波 译)



一 种 艺 术

失落的艺术不难掌握;

那么多事物充斥在一起

失去并不是灾难。

每天都失去些什么。因为丢掉门的

钥匙而失魂落魄,时间白白地熬过。

失落的艺术不难对付。

接着又失去得更远,更快;

地址、姓名,你本来要到那里

旅游,这一切不会给你带来灾难。

我丢了母亲的表。看!我最后的,

我几乎最后的可爱的归宿也已失去

失落的艺术不难对付。

我失掉两个可爱的城市。更远一点

两个我拥有的王国,两条河,一片大陆。

我想念他们,但这不是灾难。

-即使失去你(幽默的口气,

我爱用的手势)我也不会说谎。

这是事实失落的艺术不难对付

虽然它看上去像一场灾难。

(李小贺 译)



小 习 作

想想天空中徘徊的令人不安的风暴

像一只狗在寻找安身之处

听听它的咆哮。

在黑暗中,那些红木门栓

对它的注视毫无反应

那粗制纤维组成的巢穴,

那里偶然有一只鹭鸟会低垂自己的脑袋

抖着羽毛,嘴里发着无人理解的自语

当周围的水开始发亮

想想林荫大道和小棕榈树

所有行列中的躯干突然闪现

像一把把柔弱的鱼骨。

那里在下雨。人行道上

每一条缝隙里的杂草

被击打,被浸湿,海水变得新鲜。

现在风暴再次离去,轻微的

序列,猛烈照亮了战争的场景

每一个都在“田野的另一个地方。”

想想栓在红木桩或桥柱上的游艇中

某个沉睡的人

想想他似乎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一丝惊扰。

(马骅 姜涛 译)




洗 发

岩石上无声的扩张,

苔藓生长,蔓延

像灰色同源的震波。

它们期待着相会

在围绕月亮的圆环上,

依然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既然天堂将会

倾心照料我们,

亲爱的,你何必

讲究实效,忙碌不停;

不妨静观眼前。时光

虚度倘若不被感动。

星光穿过你的黑发

以一支明亮的编队

紧密地聚集在一起,

如此笔直,如此神速

来吧,让我用那只大锡盆为你洗发

它打碎了,像月光一样闪烁无定。

(蔡天新 译)



加 油 站

哎,可真脏啊!

——这小小的加油站,

给油污浸透,渗遍了,

整个一片令人不安,

发黑的半透明。

小心那火柴!

父亲穿着一件肮脏

油腻,箍着腋窝

的短制服,

有几个手脚快而鲁莽的

油腻儿子协助他

(这是个家族加油站),

每一位都完全彻底地脏。

他们就住在加油站吧?

这里有水泥门廊,

就在油泵后面,而廊上

有一组起了皱,充满了

油污的藤制家具;

在藤沙发上

有只脏狗,怪舒服的。

几本连环漫画书

提供了仅有的色调 —

某种色调。它们摆在

一块盖着张小凳子

(那一组的一分子)

的暗色大垫布上面,挨着

一盆毛茸茸,硕大的秋海棠。

为什么会有不相关的植物?

为什么会有小凳子?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垫布?

(用雏菊针法绣上了

我想是雏菊花吧,

而且有很多灰色钩编。)

有人给垫布绣了花。

有人为花浇了水,

或许是上了油。有人

布置了那一排排的罐子

这样它们便对着

紧张的车辆轻轻地说:

埃索—索—索—索

有人爱我们每一个。

(注:埃索:指埃索石油公司)

(戴玨 译)



小 猫 摇 篮 曲

米诺,睡吧,做个好梦,

闭上你的大眼睛,

命运正在你的床边张罗着

最愉快的惊喜。

亲爱的米诺,别皱眉头了,

要乖乖听话,

在马克思主义州

小猫咪可不应该忧郁。

快乐和爱都将属于你,

米诺,别那么忧郁。

快乐的日子即将降临——

睡吧,它们就要来了。

(木也 译)



渔 房

虽然这是在一个寒冷的夜晚,

但在一个渔房下

仍有一个老渔民坐在那里结网

他的网,在幕霭中几乎无法看见

只是一团发紫的褐色

而他的梭已被磨光用旧。

那空气中的鳕鱼气味如此强烈

让人的鼻子发酸眼含泪水

那五个渔房有尖峭的屋顶

而从阁楼的储藏室中伸下狭窄的吊桥

为手推车的上下提供方便

处处笼罩在银色之中:

慢慢地隆起仿佛在思忖着涌出地面,

那大海沉重的表面是不透明的,

但散布在荒野的乱石间

那长椅,那龙虾罐,那船桅

呈半透明的银色,

正像那经年的小建筑

在临海的墙上长出翠绿的苔藓。

那大鱼盆已经被鲱鱼的美丽的鳞片

画上重重皱纹,

而那手推车也被同样滑腻的东西涂满。

叮着厚厚一层虹彩色的苍蝇

在那屋后小小的斜坡上,

藏在反射着微光的玻璃后,

有一具古老的绞盘,破败不堪,

两个长长的把手已被磨白

铁制部分上

还有一些阴沉的斑痕,就像风干的血。

接受“好彩”烟的老人,

是我祖父的朋友。

当他等待捕鳕船到来的时候,

我们谈论人口的下降

还有鲱鱼和鳕鱼。

他的罩衫和拇指上戴着铁环,

从被肢解的鱼身上

刮去鳞片——

那最美的部分,

用一把黑色的老刀

那刀刃几已磨损殆尽。

再向下到水的边缘,

在那拖船上岸的地方,

那长长的斜坡俯身水中,细细的银色树干

穿过灰色的岩石

平行地横卧,渐次向下

中间相隔四五码的距离。

寒冷黑暗深沉而又完全地清澈,

是凡世无法忍受的元素,

对鱼和海豹……尤其是对一只海豹。

我已经夜复一夜地看着这里,

那海豹对我感到好奇。它对音乐深感兴趣,

就像我是一个沉溺的信徒,

所以我对它吟唱圣歌。

我还唱道:“上帝是我坚不可摧的堡垒。”

它站立在水中向我行注目礼

慢慢地小幅移动它的脑袋

它时不时地消失一下,然后又在突然出现

在同一个涡涡里,耸耸肩

就像久立妨碍了它的判断力。

寒冷黑暗而就完全地清澈

清澈的灰色冰水……后面,在我们背后,

开始着那威严的杉树行列。

幽蓝幽蓝,陪伴着它们的阴影,

一百万棵圣诞树静立

等待着圣诞节的来临。那水看来悬垂着

悬垂在圆圆的蓝灰色石头上。

我已经无数次看过它,那同样的海,同样地,

轻轻地,心不在焉地敲打着石头,

冷冰冰地自在处于石头之上,

在石头之上然后在世界之上。

如果你把手浸入水中,

你的腕子立即会感到疼痛而手感到灼伤

就像那水是火之化身

消耗石头,燃烧出灰色火焰。

如果你尝那水,它开始是苦的,

然后是咸的,之后肯定会灼痛你的舌头。

这就是我想像中“知识”的样子:

黑暗,苦咸,清澈,运动而且完全自由自在,

从那世界的

坚冷的口中汲出,源自那永恒的石化乳房

汲汲流淌,我们的知识是历史性的,流动着的

转瞬便无迹可寻。

(蔡天新 译)




暴 风 雨

拂晓,一片无动于衷的暗黄。

咔—嚓!——阴冷,发着光。

房子真的被击中了。

咔嚓!渐远的雷声,像在翻着跟斗。

托拜厄斯①跳进窗,钻入床里——

静静的,他两眼发直,毛发耸立。

像邻居爱捣蛋的坏孩子,

在屋顶使劲地跺脚。

雷开始砰砰地敲打屋顶。

一道粉色的闪光:雷声滚滚而去,

随之落下冰雹,一颗颗硕大的人造珍珠。

煞白,蜡白,冰凉——

在昔日的赏月晚宴上,

这是外交官夫人的最爱。

冰雹躺在被风吹散的草堆上,

直到日出时消融。

我们醒来后,发现电线熔化,

灯不亮了,一股硝石味,

电话也瘫了。

小猫呆在温暖的被窝。

大斋树的花瓣落了一地:

湿漉漉,黏乎乎的绯红,在煞白的珍珠里。

(木也 译)



北 哈 芬

——悼念罗伯特·洛威尔

我能辨认出一英里外

纵帆船的缆索,我能数清

云杉结出的新球果。如此静谧,

苍白的海滩穿上乳白色的肌肤,天空

无云,只有一缕长长的,梳理过的马尾。

自去年夏天,这些岛屿就不曾移动,

虽然我想假装它们曾有过——

漂移,以梦一般的方式,

一会向北,一会向南,或微微侧身——

在这海湾的蓝色边界,它们是自由的。

这个月我们最喜欢的小岛开满鲜花:

毛茛,红苜蓿,紫豌豆,

山柳菊热烈燃烧,雏菊斑斓,小米草,

芳香的蓬子草是明亮的星,

还有更多,回归大地,用欢乐描绘这片草地。

金翅雀回来了,或是其他的鸟儿,

白喉带鹀的五音小调,

恳求呵恳求,让人眼中含泪,

大自然生生不息,几乎总是如此,

重复,重复,重复;修订,修订,修订。

多年前,你曾告诉我,就在这儿

(1932年?)你第一次“发现女孩”,

还学会了航行,学会了亲吻,

你觉得“真有趣”,你说,那个经典的夏季,

(“有趣”——似乎总让你怅然若失)

你离开了北哈芬,在暗礁处抛锚,

漂浮于神秘的蓝——而如今,你

永远地离去了。你无法再打乱,或重编

你的诗歌。(而雀鸟可以重唱)

那些词语不会再改变。悲伤的朋友,你不能改变。

(木也 译)



犰 狳

――给罗伯特.洛厄尔

每年这个时候

几乎每天夜里都能见到

那些易碎的非法的火气球。

上升到到山的高度,

升向这一地区依然

受人尊敬的一位圣人,

纸壁发红,里面充满了光

忽明忽暗,像颗跳动的心。

一旦升入天空,就很难

把它们与星星区分――

这是些行星――有颜色的

下坠的金星,或是火星,

或是浅绿色的那颗。风吹来,

它们就燃烧,倾覆,翻滚,摇晃;

不然它们会飘行至

风筝似的南十字星座上,

远去了,暗淡了,庄严的

缓缓的离开了我们

也可能,碰上山口往下吹的风

突然发生了危险。

昨天夜里,又一只大气球坠毁了。

它撞上了屋后的山岩

喷溅开来,好象碎了的火蛋。

火焰直往下蹿。我们看见一对

在那里筑巢的猫头鹰飞起来

向上,旋转着露出白色和黑色

肚皮下面映红了,直到

它们尖叫着飞出视野。

那旧的鹰巢一定被烧毁了。

一只犰狳匆忙地逃离了大火,

它孑然一身,羽毛被照得铮亮,

朵朵玫瑰,垂着头,尾巴收缩,

稍后,一只短耳朵的幼兔

蹦了出来,吓我们一跳。

多么柔软!一撮无形的灰烬,

眼睛一动不动,火烧火燎的。

太美妙了,这梦似的模拟!

哦,坠落的火,刺耳的尖叫

和恐怖,那残弱的武力威胁着

无知地与天空扭打成一片!

……

(蔡天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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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诗刊于1957年1月1日创刊,是新中国创刊最早的诗歌刊物,也是当下唯一的诗歌旬刊,集诗歌原创、诗歌理论、散文诗、古诗词于一体,种类最齐全,类型最丰富。在中国诗坛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广泛深远的影响,是现代汉语诗歌发展和前进的主要旗帜与重要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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