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关于故乡的文章,都会引起我的一番感叹。 我身在故乡,没有游子的那份思念,但面对故乡却有着几分陌生和怅惘。走在古城的各个角落,不时要仔细辨认这是哪里?脑海里浮现出的旧日景象怎么也不能与之重叠。一座座坚挺的高楼代替了温馨的四合院,人们越住越高,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古城以往的魅力已不复存在,古城墙、老马号,还有那碧水悠悠地护城河。城市在以惊人的速度破拆着老人们的记忆,像我这样岁数的人,对古城还有一些印象,因为自己童年的喜怒哀乐都与它们离不开,印象最深的当属老“马号”。 “马号”不是养马的地方,它是一座全封闭式的集吃、喝、玩、乐、购物休闲为一体的大型商贸中心。马号修建于何时不太清楚,听老人讲解放前曾经被大火烧毁,因为是以木制结构为主的建筑,而且当时的商铺又是以丝绸、布帛、鞋帽等为主,所以一旦失火那将是灭顶之灾。后来重建的就是我们小时候几乎天天光顾的“马号”了。 “马号”坐落在著名的西大街,(野火春风斗古城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条街上)穿过马号从南口出去就是裕华路,对面是保定古莲花池,它的右侧就是总督署。“马号”出入口有多个,从南北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进出,里边分几条街道,而每条街都是互通的,经营项目基本按类分开,保定的老字号店铺基本都坐落于此。你只要进了马号,就没有你达不到的要求,一家家店铺走过来,要买的东西一应俱全,玩累了,到最西边的小吃街,来一碗保定特色小吃“油茶面”,那滋味香甜温润,口留余香多日不散,而后再进书场听一段西河大鼓。如果你还意犹未尽,就到当时保定最大的戏院看一场戏曲演出,那一般都是名角的天下,当然,票价也不菲。 我家离马号很近,学校也不远,所以放学以后到“马号”玩够了才回家是经常事。几个小伙伴在里边追逐嬉闹,一会就谁也找不到谁了,“马号”很大,像迷宫一样,找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好在大家都在附近住,玩够就各自回家了。那会学生作业少,有时在课堂就完成了,所以玩起来不会担心父母的斥责,大不了回家母亲骂一句“疯丫头,又去马号玩了,饿了吧,快吃饭去!”唉,现在想起母亲的骂,其实都是满满地爱。 “马号”北门最西边进口是一座二层楼,为天井式回廊结构,被称为“第一楼”。楼上有牙科门诊和照相馆,楼下为商铺,我们一般都是从这里进去。楼梯分布在四个角落,是木制的,每次到马号必定先到楼上跑一圈,用自己最大的力量使劲跺着楼梯和地板,如果几个小孩子一起这么跑,整座小楼都会咚咚作响,吵得人家直轰我们。哈哈,想起来小时候我也够能折腾的,每次院里的小孩结伴玩,无论去哪玩怎么玩都听我指挥,不过我从来不胡闹,大小在学校也是干部,在家里也得约束自己一下吧!我们最喜欢牙科扔掉的大白粉的牙模,可以拿来写字画画,那时谁家的经济条件都一样,一个“穷”字伴随着童年,玩起来自然跟钱不沾边,但获得的却是比钱还珍贵的童年快乐! 去“马号”的剧场看戏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人们会早早做好准备,而且要精心打扮一番,进场的时候人们排着队依次进入,然后按照号码寻找自己的座位。剧场票价是按座位的位置而定,中间靠前的最贵,两旁最便宜,不但视线受影响,闹不好被柱子挡住了,你就要不停的左右挪动着看。那时因为家里穷,没有闲钱去剧场消费,更别说像我们这样的小孩了。我邻居一位叔叔是个戏迷,他去剧场看戏时不时带着我去,只要晚饭后听到叔叔喊一声:“五丫头,准备好跟我走”,我立马就兴奋不已,知道又要带我去看戏了。这应该是我小时候在娱乐领域最高级的享受了,会令其他孩子羡慕又嫉妒。 “马号”是古城人们生活的依赖,喜怒哀乐都与它紧紧相连。过日子添置物品去“马号”,心情郁闷散心去“马号”,人逢喜事还是去“马号”,就是大年三十晚上人们也要到“马号”溜一圈,人们从未想过如果没有“马号”这日子该怎么过。但这一天突然就降临了,“马号”在城市建设的推进中轰然倒塌。我去内蒙兵团时,马号还依然履行着它是职责,虽然那会物资匮乏马号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但习惯依赖“马号”的人们还会不时去那逛一逛,我离开家乡的那一刻,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它告别,待我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它已经被一座现代化商场所代替,我心中的“马号”永远的去了,它去得很不情愿,所以几十年来一直与我在梦中相会。 后来人们试图恢复“马号”,也按那时的基本模式建了一座商城,但马号就是马号,它不可能被现代所代替,马号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任何形式的现代建筑都望尘莫及的,马号作为一种文化已经深深扎根在人们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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