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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记忆】首战师长讲述收复老山决战和“7.12大捷”

 红色老山 2020-12-29


 首战师长讲述收复老山决战和“7.12大捷”

  1984年4月28日,对于绝大多数曾生活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中国人来讲,只不过是他们在工作学习生活中极为平凡的一天,不会留下任何值得回忆的东西。但对于刘昌友将军来讲,这一天是铭心刻骨永生难忘的!1984年4月28日,刘将军指挥他的部队,经过三昼夜的血战,收复了被越军非法占领达五年之久的我国神圣领土——云南省麻栗坡县老山地区,并在此之后的数月内,击退了敌军数十次的反扑,牢牢地守住了老山,谱写了一部人民军队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诗篇,为中华民族捍卫领土主权的历史谱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2013年初秋的一天,记者有幸在春城昆明拜访了这位被越军称为“以后不要再和他的部队打仗”的传奇将军。刘老将军虽然已经解甲多年,但行为举止一副标准的军人姿态。底气十足的话语中略带些滇西方言的味道。

立志从军,从警卫战士到将军

我是云南丽江永胜人,1953年参加工作。因为我是高小毕业(六年级毕业),这在当时也算小知识分子了,所以被选调到信用社(农村基层供销合作社)当会计。从内心讲,我并不喜欢这个工作。那时社会上对解放军的评价是很高的,所以我一直想当兵保卫祖国。1955年我国第一次实行义务兵役制,我有幸成为一名战士,一入伍就在14军40师。从那时起,直到我调出野战军,就没有离开过14军。在14军40师119团,我先在团特务连警卫排当战士,1956年又到8连当了4年的文书。1959年我到昆明陆军学校深造。起初让我学习后勤管理,我不干,学政工我也不干,学医我也没答应。后来我干脆向团首长讲,我就是想学习如何带兵,如果您们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住学了。领导看我意志坚决又是那块“材料”,就答应让我学习参谋指挥专业了。这下子我如鱼得水,劲头十足,所以学习成绩优秀,毕业时校方的鉴定是:“此人可任参谋……”

回部队我到120团8连当排长,半年后又到参训队学习,学习结束后回到作训股当见习参谋。别看当时我是少尉,但因为我是见习的,所以作战值班,某些业务会议等多项活动都没有我的“份儿”。为此我感到很委屈,多次找团长“诉苦”,团首长只是劝我别着急,还讲年轻人多锻炼有好处。后来我们团担负援老筑路任务,修建从云南勐腊到老挝丰沙里的公路,修路任务完成后又到永平搞农业生产。不管干什么,我都要争最好当先进。1964年,全军兴起大比武热潮,14军也不例外,那时真叫勤学苦练啊。我经常对现在的年轻军人讲,你们老嚷嚷现在训练有多苦有多累,实话告诉你们吧,比起64年大比武连边儿都够不着!大比武时,手枪让我打示范,我枪枪命中靶心,半自动、冲锋枪、机枪样样不含糊,前来视察的师团首长连连夸奖:“这个小干部还真行啊!”有一次部队夜间演习“按图接敌”。在昆明陆校学习时,识图就是我的强项。可一个老参谋指的方向与我指的方向正相反,团长也拿不准。经我反复劝说,团长一咬牙说:“行!我就听小刘儿一回。”结果演习顺利结束。总结时,团长表扬了我:“幸亏听小刘的,要不然这人可就丢大了。”从那时团长对我就更另眼看待了,我也没让团首长失望。后来我被调到40师作训科,从64年干到70年。由参谋直接提作训科长(副团),在这个位置上我又干了9年。那时每逢有部队拉练,我们师长和参谋长特省心。几次拉练我没坐过一次车,都是带直属队步行前进,遇到问题随时解决。

可到了1978年初,出了些问题,我受了不白之冤,差点被转业下放。幸亏接任昆明军区司令员的杨得志老将军发话:这些人都不能走!要让他们带兵打仗!结果后来我们4个人中因作战有功,2人成了将军。

南京高级陆军学校毕业回到昆明,有的师首长提议我为副师长,但有个别人不同意,说我没参加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要我去补课,我又带领一支有三百多人的侦察分队(由步兵、机枪、82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工兵混编而成),到老山地区担负了三个多月的侦察执勤任务,打了一个小胜仗,歼敌30余人,捕捉了一个越军排长,我立了三等功一次。执勤回来后到120团代团长、团长。1983年初由团长直接担任师长。

备战老山,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1983年12月12日,我们14军40师正式受领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部队取消休假,随队家属各自返回,全师进入紧张备战。老山是云南麻栗坡县内第一高峰,主峰1422.2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老山面向越南的方向坡度平缓,而面向我方的一面坡度很大,空手攀登都很困难,这对于我军日后收复老山的作战影响很大)。占领它就能控制周围十几个大小山头,观察20千米内的双方活动。老山地区也控制着通往越南的重要交通线,自古即为战略要地。

 1979年初的自卫反击作战及以后的一段时间,老山主峰及其附近重要的制高点,本来都在我军控制之下(由军分区边防部队守备)。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后,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越军一见有机可乘,迅速派兵抢占了老山地区的重要高地,而且一占就是五年多,并在那里修建了大量的永久、半永久工事,配备了强大兵力和火器,并不断向我境内的农场、村镇学校工厂(他们甚至将我境内的人员和房屋当做实弹打靶的训练目标)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边境军民235人,迫使大批边民内迁,致使31793亩土地无法耕种,数十万亩橡胶无法收割,52所学校被迫停课。边疆各族人民强烈要求我军严惩侵略者,保卫领土和边疆各民族群众生命安全。在这种严酷的客观形势下,中央军委下定决心,命令昆明军区所属部队执行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军区张铚秀司令员挂帅,由我们师具体执行,昆明等区其它部队配合作战。根据战前各方面缜密侦察。驻守老山地区的是越军第二军区第313师122团的步兵第一营和第二营,共有一千多人,修有坚固工事,配备着强大的火力,并在各阵地前都埋没了大量的各型地雷。越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且对我军的即将发起的作战行动早有觉察(越军的侦察人员也是很厉害的),所以警惕性很高。毫无疑问,未来作战必定是一场硬仗、苦仗、血仗。作为主攻师的师长,那些日子我的心一直是绷得紧紧的。

军区作战会议之后,师党委作战会议也已经开过多次。上级原来指定118团(团长刘永新)攻打松毛岭(老山地区左侧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制高点,也叫662.6高地),119团(团长张又侠)攻打老山。我根据自己多年来对这两个团队的认识改了上级的决定,由118团攻打老山,119团攻松毛岭,上级也同意了。后来实战证明我这一决定是正确的。在围歼老山守敌的穿插路线上,我们师的方案是从马黑出境,沿着森林边沿经敌方境内,向1072高地敌人营指挥所攻击,截断敌退路再向我方攻击,形成先包围再歼灭。但上级把这个位置提高了400米,部队的穿插路线就由山坡脚下转到山坡上,这样做就使部队要通过三个峡谷、四道山脊还有原始森林、竹林,部队行走困难。更为主要的是这一段正是敌人的预伏炮火打击区,有十几门远程重炮封锁这里(根据战后缴获敌人作战文件得知)。开战后一营在这里受到敌人炮火覆盖伤亡较重。如果战前我和陈培忠政委汇报时坚持原来的方案,那情况可能大不一样。但军令如山啊!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战争就是这样。老将军讲到这里沉默了很久……

炮兵万岁,一名战士一天装填几车炮弹

一名战士要装填几我们的干部和战士都是好样的,各个攻击团队都根据师里的作战部署进行了周密准备。军里也给了我们最强大的火力支持。再加上我们师团营连属的122毫米榴弹炮、107毫米火箭炮、100毫米迫击炮、75毫米无后坐力炮、82毫米、60毫米迫击炮、火焰喷射器、高射炮、高射机枪、重机枪、轻机枪,火力是很强的。根据1979年作战的教训,步兵连队已经完全淘汰了半自动步枪,全部都配备56式冲锋枪。总之,远中近程火炮及单兵装备一应俱全,而且弹药储备充裕。

在这里我要先讲一下炮兵。在收复和防御老山的骑线拔点作战中,我军之所以能取得压倒敌人的决定性胜利,强大的炮兵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国外一位著名军事家曾经指出:“一支没有火炮的军队和一个没有军队的国家一样,是不可想象的。”

越军在这方面也是很精细的。在老山地区,他们配备了重炮188门,还有营连所属的各种小炮,构成了几乎没有火力空白地区的四级火力协同体系,每天可以向我远中近地区发射上万发炮弹。但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由于其国内军工基础薄弱,只能生产小口径火炮和弹药,大口径火炮坏一门少一门,炮弹也是打一发少一发。一旦发现我军目标他们的大口径炮一门炮顶多打三发。

在攻打老山作战中,我们师共拥有75毫米以上的大炮546门,高炮93门,导弹发射架18具(“红箭”73反坦克导弹),这还不包括数以千计的营连属轻型火炮。而且开战前,我们也根据各种火炮的射程规定各自的“责任田”,并预先标定了射击诸元,再加上我们有充足的炮弹,所以一开炮就是毁灭性的。作战中我军强大的火炮打得越军最高军事领导人都哀叹“中国炮兵太厉害了”。

在步兵战友眼里,咱们的炮兵就是他们的救星和靠山。每当看到我军的炮弹在敌群开花时,战士们就会高兴地喊着“炮兵万岁”。根据战后统计:老山地区作战我军炮兵共消耗各种炮弹159252发,有力地掩护和支援我军展开、换班和休整。支援步兵攻克了68个高地,毙敌副团长以下近7千余人,几乎将敌布置在老山地区的各种火炮摧毁殆净,致使后来他们几乎无炮可打,不由得发出“我们打你们一炮,你们要还我们一百炮”的哀叹。

在火炮发挥巨大作用的背后,是炮兵指战员在目标侦察、火炮运动和射击付出的巨大努力和牺牲。虽然我军拥有比较先进的侦察器材,但敌人是很狡猾的,隐真示假欺骗我军的炮兵那一套伎俩他们也玩得不错。但再狡猾的敌人也斗不过我们的侦察兵们。特别是后来又有了“辛伯林”炮位侦察雷达,那就更如虎添翼了。

 确实在越军日夜不停的严密监视下和大雨倾盆的夜里,要把重达几吨的152毫米加榴炮、130毫米、85毫米加农炮和十几吨重的轻型坦克(前沿固定火力点),沿着刚修成泥泞不堪、坡陡弯多、一边是悬崖深沟的临时军路,送上阵地并布置就位谈何容易。而且这一切都必须在漆黑的夜晚闭灯进行,因为一开灯越军马上就发现了。为了指示路标,指战员们把自己行李中的白床单一条条铺在路上做路标!炮车陷进泥坑里,战士们就垫石头、树枝,用手搬动车轮一步一步往前挪。“红岩”越野牵引车路况良好时,时速可达85千米,但在那个雨夜里,还没有人走的快!1984年4月2日,当“神不知鬼不觉”布置就绪的我军大炮,向越军阵地进行第一次炮击时,越南第二军区司令武立中将气得把电话都甩了。

 炮团长朱明湘自从上了阵地,每天都睡2~3个小时觉,困极了就吃辣椒,结果吃成了严重胃溃疡,三个月下来体重减了20斤。装填手夏文荣两天装填大炮弹259发,而这样的炮弹一卡车才拉50发!

 1984年4月28日凌晨,我师攻击老山和662.6高地的作战同时打响。几百门大炮发出的雷鸣般巨响,在山间回荡,半边天都打红了。我站在曼棍洞师指挥所的门前,看着这壮观的炮击场面,心中由于长期以来耳闻目睹越军挑衅行动所产生的愤懑,得到了畅快淋漓的释放。是该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忘恩负义的家伙们吃点苦头的时候了。但与此同时,50瓦电台里不时传来的两个方向的作战情况又让我牵肠挂肚坐卧不安。松毛岭方向比较顺利,总攻开始后119团6连仅用9分钟就攻上662.6高地,正在扫荡残敌、巩固阵地、打敌反扑。而老山方向由于部队穿插路线选择失误,再加上近六七十度的陡坡(战士们一手抓住刺竹和藤蔓吃力爬坡,一手持枪射击),部队进展缓慢伤亡较大。我真后悔,为什么不坚持己见呢?但此时不是评判谁对谁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帮助一营摆脱困境。我要通了朱明湘团长的电话,命令他用重炮急速射压制敌人的炮火支援部队。除去一营之外,其余担任穿插的二营和三营部队也在丛林中左冲右突,部队几乎被打散了。三营长臧雷见状焦急地向刘团长报告:“51号、51号,羊跑散了,跟不上来,怎么办?”刘团长立即又把这一情况通报与我,我沉思了片刻,电话告诉师炮团团长赵扣斌,用122毫米榴弹炮指示方向,炮弹落的高地就是1072高地方向。结果这一招还真灵,走散的战士很快就聚拢起来,向榴弹炮指示的方向展开进攻。

在这里我得夸夸师属的54式122毫米榴弹炮。这种炮是仿自苏联二战时的38式122毫米榴弹炮,型号虽然很老,但坚固耐用,射速快,每分钟可打十多发,且在10千米左右的距离上准确性很好。在当时作战配备的各型火炮中,152毫米加榴、130毫米加农都表现不错。160毫米重迫击炮威力很大,但太笨重,射程有限,骑线拔点作战后就从部队撤编了。100毫米迫击炮性能相当出色,不愧“功勋炮”的美誉。75毫米无后坐力炮很笨重,威力有限。107毫米火箭炮轻便简单,虽然准确性差点,但火力猛,所以现在还在使用,好象连空降兵也用它。

浴血奋战,1小时54分钟攻占老山主峰

 战斗空前激烈,越军拼死抵抗,但我英勇的战友们不顾重大伤亡奋勇向前。开战后的1小时54分钟,四连攻占了老山主峰,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其他部队也陆续攻下了主峰右侧的几个重要高地,阵地上一片欢腾!听到刘永新团长的报告,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谢谢你我的好战友好兄弟。

 战前上级的一位首长问我多长时间能攻下松毛岭?我说两小时。老山呢?四小时。那位首长听罢摇摇头说:“别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预定时间是提前了。但我知道在这提前的每一分秒中都有我的好战友好兄弟所付出的鲜血和生命。

“时间就是生命”,这句人们日常的用语在刘老将军的思维中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升华……

你别以为119团6连用9分钟攻占662.6高地是轻而易举的。4月28日5时56分,我军炮击开始。6连迅速攻占了已被我军炮火消灭大半敌人的102、103和无名高地、敌人警戒阵地,按预定时间占领了攻击662.6高地的出发位置。6时28分,我军炮击还未停止,6连突击排就向高地发起冲击,但很快被雷场挡住了。工兵班刚配备的734式火箭扫雷器在地面或山丘上很好用,但在杂草丛生、长满灌木竹子的地形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战前训练时,工兵还学会了用直列式装药带扫雷,用空包弹抛射扫雷导火索,用竹竿挑炸药包伸进雷场引爆等不少扫雷办法,但此时此刻都因各种原因没发挥作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正在这时,担任突击班6班长的马保卫站了起来,向雷场滚去!接着副班长田德亮也向雷场滚去,6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向雷场滚去,雷场开通了,但6班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7位勇士的血肉躯体铺在了冲向662.6高地主峰的50米路上。突击排一跃而起,9分钟就攻克了位置极为重要的老山左侧的662.6高地。斩断了盘据老山之敌的一条“胳膊”!但由于某种原因,这7个勇士战后竟连个英雄称号也没被授予!讲到这里,老将军的脸变得很沉重。1979年初的自卫反击作战时,每位烈士的抚恤金是人民币400元。1984年老山作战开始后,国家民政部一位女副部长到前线,刘老反映了这个不合理的标准。后来每位烈士按2400元抚恤金计算。但这点钱能干什么呢?父母把儿子养到能当兵打仗的年龄时,也不止花这个数吧!

防御作战,打退敌人数十次进攻反扑

从4月28号到5月3日,我们师的部队全部收复了被敌军非法占领的老山、松毛岭和那拉地区,部队由进攻转为防御作战。防御比进攻一点也不容易。截止到8月12日之前,我们又打退了敌人数十次的各种进攻,牢牢地巩固了阵地。我们在同拿枪的敌人斗争的同时,还要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

 那时的战士们在狭小潮湿的岩洞、猫耳洞中昼夜不停地执行任务太苦了。老山地区气候潮湿,有时湿度会达到40度(一支普通的卷烟,放在猫耳洞里一天,就能攥出水来)。战士们普遍都得了“烂裆”,奇痒难忍。由于当地的特殊地理环境,我们的阵地上严重缺水。八里河东山被称为“八十年代的上甘岭”,主峰海拔1175.4米,单程背水要走9千米,再攀1045级台阶上到峰顶,又向下走2500米,才能见到溪水。据一线连队统计,分队供水最好时1人1天1斤(500毫升)水,这点水不能漱口,几个人合在一起用来煮面条刚够吃一顿的。有时有的阵地3人一天才能分到一斤水!这还是在阵地比较“太平”时,如果打起来,这点水也没有!你别忘了白天阵地上的温度可达到40度。送不上水来就接雨水。老山地区不分春夏秋冬,只有旱、雨两季,但有时雨季也不下雨,偶尔下雨接点水,战士们都不舍得喝,都臭了,但还是只喝一小口,润润嘴唇,不喝水,甭说小便,连大便也要一个礼拜才解一次,肛门口火辣辣地疼,便出的屎都硬得象小石子,发黑,还带着血!我有一次到松毛岭阵地上检查战备,进了洞像蒸笼,恨不得连裤叉也脱了,战士们身上一丝不挂。有个战士端来半茶缸水,让我喝,看着那么多战士干咧的嘴唇和一丝汗也没有的躯体(不喝水哪里有汗)我把水还给了战士。转了几个阵地都是这种情况,我不能喝弟兄们的“救命水”。回到师部,我一气喝了三大茶缸子(有3斤左右)的水,可口里还是觉得渴!讲到这里,刘老停顿了半天,看着老夫人刚递过来的普洱茶,没说话,但记者分明看到老将军的眼眶中滚动着泪花……除了敌人还有蚊子、蚂蟥和毒蛇也经常骚扰我们,要说到战士们蹲猫耳洞的事,讲一天也讲不完了。

敌军略情,小部队战术灵活机动

下面我想讲一下有关敌军的一些情况。敌军的战斗力是很顽强的,他们能吃苦守纪律,小部队战术灵活机动。在情报侦察方面也有一套,对我方情况也摸得挺准的。收复老山以后我出了名,越南人对我的经历摸得很清楚,有个越南电台每天都用华语广播,骂我是刽子手、战争贩子,悬赏5000美金买我的人头。我老父亲听说了,特地从老家拄着棍子来看我。敌人除了经常派人入境侦察之外,越侨在文山、麻栗坡等地也有他们的特务和电台,后来都被我们破获了。我们部队也有极个别软蛋。有一个副指导员,在老山作战中被俘了,经不住敌人的严刑拷打,泄露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情报。他们的侦听台电也破译过我们的通话,后来我们使用云南某个少数民族的语言进行联络他们就没办法破译了。收复老山之后,我曾经登上过两次主峰阵地,看望那里的战士。两次都被越军盯上了,他们的前沿观察哨也鬼机灵的。我也知道他们没安“好心”,所以在一处阵地只呆几分钟就离开,我刚离开他们的炮弹就跟过来了。我早算计好了,他们发现我,通知炮兵标定射击诸元,再装弹发射的时间,我跟他打个时间差,所以前沿阵地的战士和机关的同志都说我会躲炮。

 两国关系正常化之后,我当时在省军区当副司令管外事,有一次越军派了一个代表团来,我让人在河口方向接他们,然后陪他们到开远、个旧、昆明转了转。当时越南还很穷,他们看到昆明商店里有卖的确凉衬衫的,而当时我们国内已经很少有人穿“的确凉”了,可他们却很喜欢,我就让人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件,他们都千恩万谢的。

观敌料阵,敌孤注一掷实施“北光行动”

 这个武立是个中国通,上世五十年代中期曾在南京高等军事学院学习过。他和我们昆明军区前指的黄德懋将军是同学,对我军的战略战术可以讲是烂熟于心。越军非法入侵老山地区的五年多的时间,他苦心经营,把老山地区建成一个综合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带特点、现代化防御工事和火力配合,由王牌军驻守的强大战略支撑点。这家伙曾经在作战会议上吹牛:“如果中国军队攻上老山,我这个司令不当了!”但他作梦也没有想到,我只用了三天就把他那支曾经战胜过美军的王牌部队和永固工事打了个稀巴烂,收复了老山和松毛岭高地和那拉地区。

 刚才我已经讲了,我军攻占老山、松毛岭等地后,越军先后组织了数十次的进攻,但都被我军击退了。大概越军高层和武立觉着这种“零打碎敲”的方式不能解决问题,想来个一战定输赢。拼血本孤注一掷制定“MB-84北方战役计划”又叫“北光行动”的作战计划(北光是越北的一个地名)。

 我为什么说他们是孤注一掷呢?首先看他们投入作战的兵力:此次“北光行动”越军参战兵力有4万多,有一些部队都是从侵柬兵力一线部队中调回的精锐之师,因而对我军形成1.67:1的兵力优势。大口径火炮为1:1.1(我方略占优势)、炮弹近10万发,这几乎是其国内大口径炮弹战略储备的一半了。

 对于这计划武立还是信心满满的,在5月25日的作战会议上他说:“各位,我们的作战计划是两侧牵制中间突破……我这个司令还是要当的!”

 我们的部队也不是“吃干饭”的,通过各种侦察手段,已经明确获得敌军的动向,备战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

 当时我的师指挥所在曼棍洞。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喀斯特地形大溶洞很坚固,能容下几千人,离前线又不太远,而敌人的远射程火炮又不容易打得着。

 其实这个选址也费了一番功夫。开始军领导让我们师指在干田村,认为这里靠前线通公路,而且要把军师两级指挥所都安这里,对此我坚决不同意。我三次提出军师指挥所设在干田村太暴露,八里河东山和1019高地上的敌人随时可以监视威胁这里,军首长还是不同意。我没有办法,只好向军区反映,直到4月26日夜间部队都已向进攻地域开进了,军区谢振华政委来到军区前指召集军首长开会时才命令把军师指挥所改到曼棍洞,并说:没有什么价钱可讲,非搬不可,不能因为打这么一个仗就把我的军、师指挥所打掉!我知道后非常高兴。于是连夜快速行动,6小时就把指挥所搬迁部署完毕。结果5月19日,越军用重炮对干田村来了个炮火覆盖,全村一间囫囵房子也没剩下,如果不搬,指挥所的损失是可想而知的。

 解决了问题,我们师领导班子全身心地投入到紧张的备战工作中了。

激战前夜,豪言不惜战到最后一个人

 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情报表明,敌人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日期已经迫在眉睫了。7月10日,军区前指又在磨山召开紧急会议,张铚秀司令员和军区的主要领导都出席了。马上可能就要开仗了,得先行一步,前指的会还没完,我就让师作战科长把师所属部队军政主官先叫到师指挥所等候。他们刚到不久,我和陈培忠政委就从磨山赶回了师部。在会上我传达前指的会议精神和敌情通报及我军最新的军事布署。为了对付越军的进攻,在船头地区(八里河东山、老山、松毛岭、那拉口子等都在船头地区内)。我军除了继续保持强大的炮火优势外,总兵力也达到3万人以上。我们师的任务是负责泸江以西地区的防御作战(即老山、松毛岭高地和那拉口子地区)。

这次作战任务是非常艰巨的。如果把八里河东山和老山作为船头地区的两扇大门的话,那么松毛岭、那拉山口就是这两扇大门上的门坎,没有门坎大门就关不上!越军肯定要在这里和我们死拼,对此必需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而这一带的形地不如老山,不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而是易攻不易守。根据各种情报汇总,敌人极有可能在这几天发动进攻。今天是10号,部队必须在11号凌晨前作好一切战斗准备。从明天起,白天三分之一、晚上二分之一的战斗人员进入前沿阵地,其他人在掩体内休息。武立不是准备打三天收复失地吗?我们准备和他血战五天。具体兵力使用:119团打两天,撤下休整,由118团接替,118团已在曼文待命;118团打3天,休整后,119团再把三个营并为两个营再上(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可能马上为119团补充未经训练的新兵)。师里决定把直属队的驾驶员和其他后勤人员编为三个连,已在平寨展开军训,作为预备队。我们要坚决打好这一仗,不惜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越军得逞。

 刘老在复述他在1984年7月10日下午曼棍洞40师作战会议上的一段讲话时,居然用上了“战到最后一个人”这样的“豪言”,实在令记者吃惊。但仔细一想你会得出两点结论:第一,形势的确非常紧急;第二,越军的战斗力绝不可小觑!刘老喝了口茶继续讲着。

?大炮当先,700余门大炮耗弹3400多吨

 这次打敌反扑的作战,一定要充分发挥我们的炮兵优势,以火炮歼敌为主。除了阵地现有的炮弹储备,后勤再抽调200台汽车抢运炮弹。每门迫击炮至少要准备3根撞针,一根弯了换上再打!122毫米榴弹炮计划每门炮打7吨炮弹(54式122毫米榴弹炮炮弹全重,包括弹丸、发射药筒重约30千克,7吨约有240发炮弹),66式152毫米加农榴弹炮打8吨(约合130发炮弹),59式130加农炮打9吨(约合200发)。在短时间内打出这么多炮弹,要超过教程的两倍还多,炮管会打红了。我讲了打红也得打(后来炮战最激烈时,炮管上的烤漆都迸落了,炮管打得通红,战士们抽烟往炮管上一按就着了)。如果按教程打,这个仗就没法打了。战后有人说我不按规矩“出牌”,我说什么叫规矩?规矩是人定的,是实战中打出来的。我们师老山地区防御作战战例后被选入解放军国防大学和美国西点军校的教材,炮兵作战使用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这不就成规矩了吗?当然这是后话。在那次会议的最后我强调指出:炮兵不打掉三分之二以上的敌人,不算完成任务!战后统计,敌人伤亡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我们火炮打的。

 让我高兴的是,我们师的易副师长是个老炮兵,很有两下子,前段攻老山,炮就打得很好,这回我对他也充满了信心!

 聊完了炮兵再讲讲包打前两天的119团,这支部队和118团一样都是从抗日战争走过来的英雄部队,前身是山西抗日“决死队”,参加过1979年初的自卫反击作战和1984年4月28日攻占662.6高地(松毛岭)的作战,善打硬仗。团长张又侠虽说是开国上将张宗逊的儿子,但绝不是坐火箭升上来的,而是从列兵、班长、排长走过来的,具有丰富作战经验。4月28日以后,他身上长了不少小瘤子,我几次催他看,他都不动窝儿。后来我急了,跟他嚷嚷了好几回:“你再不去,就赶不上打大仗了!”并亲自把他“押到”医院。也是凑巧,7月11日他病好出院赶回部队,这让我对打赢这场仗更有信心。

 7月11日夜,越军持续不断的炮击突然停了,师电台台长向我报告,敌人的无线电联络中断了。参谋人员用有线电向各前沿观察所询问,回答也是一样,敌人没有任何动静,多年的军旅生涯直觉地告诉我,马上就要打仗了。

 7月11日入夜,越南二军区司令武立,副司令“密”、副参谋长“胜”坐阵那顿督战。三一三师、三五六师、三一六师师长也分别在八里河东山、清水、老山这三个方向督战。我119团两个营的防御正面上有越军的两个主力团,在师作战会议上,我提出“敌打我阵地,我打我前沿”。具体讲就是敌人炮火炮击我阵地时,敌人步兵在阵地前方冲锋,这时我军火炮就应该炮击阵地前沿,消灭冲上来的敌军。我把炮火分为4个层次:60炮、82迫击炮应该打击我们阵地前沿300米地段,300米~1000米用122毫米榴弹炮,1000米~4000米用107毫米、130毫米火箭炮打,第四层敌纵深地带则由152毫米加榴,130毫米加农炮打。整个我防御正面敌人的前沿纵深都在我军的强大炮火控制之下。

 7月11日半夜我给张又侠团长打电话,问他如果他当越军指挥官,假定凌晨3点发动进攻,部队应该在什么位置?他回答说应该在阵地前600~800米处,我接着说:“那好,你的部队在这个位置,我就打这里!你告诉赵扣斌(炮群指挥)准备开炮吧。”凌晨2:45分,我师监听电台里,又传来了短时间电流的沙沙声。然后听到越语的呼叫:“3点钟开饭完毕”。

  凌晨3点钟,我下达命令:各团炮群开始对表。倒计时1秒时我下令:“炮火准备开始!”

料敌制胜,几轮炮击令敌鬼哭狼嚎

 刹那间,700余门大炮同时开火,天崩地裂,震耳欲聋,在曼棍洞师指挥所都能看到敌军阵地升起的火光浓烟,闻到随风飘过来的硝烟味儿。

 首轮炮击以后,居然没有动静,监听电台也没有听到越军的反应。据后来抓到的俘虏供述;我军的第一轮炮击就打得敌人死伤惨重,两个营长都被炸死了,但越军的基本战斗队形没有乱,战前上司交代谁乱动枪毙谁!

 在我二轮炮击过后,越军顶不住了,监听台里传来越军的一片慌乱呼救之声。本来按照越军的如意算盘是让突击队秘密运动到我前沿阵地,然后再猛烈炮击,部队一拥而上拿下我军阵地。但没想到我军先发制人,这一顿炮弹把越军拦腰斩断,救护、后勤、预备队(战后发现这些预备队的枪还都背在身后)都被消灭,走在最前面的突击队成了孤军。但越军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武立从慌乱中清醒过来,马上下令其炮兵开始准备,隐蔽的敌军远程重炮群的炮弹纷纷落在我军指挥所和炮阵地上,造成了一定伤亡。“有来无往非君子”,敌人一开炮也暴露了目标。我下令远程火炮急速还击。只打了20分钟,监听台就听到越军在向上面报告:“中共军队的炮打得太准了,已经有27门重炮被击毁!”敌人的火炮老实了。激战到7月12日中午,前沿指挥员和120团团长谢圣明向我报告,在南戛山凹处大约有一个营的越军正在休息待命。我一想,如果这个营投入作战,对我松毛岭部队威胁极大。于是我果断向易副师长下达炮击命令,我师的一个122榴弹炮营,配属我师作战41师榴弹炮营及130火箭炮共32门炮发出的炮弹劈头盖脸地砸向越军,越军被打得死伤惨重,完全丧失战斗力。“每门炮再打6发!”我再次下令。越军的一个营就这样全报销了。7月12日这一天,我军炮兵共打了3400多吨炮弹!仅一炮连就发射炮弹1983发,平均每个战士装填炮弹打13.1吨!

 火炮要打得准,炮兵侦察是主要的,在现代化炮位侦察雷达还不能普遍应用的情况下,炮兵侦察员目视侦察就是很重要的。这些炮兵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为我们的炮弹“长眼睛”发挥了重要作用。老山地区地形复杂植被茂盛,为了发现敌人目标经常要爬上大树。指挥排长魏兴成和班长王心安,就是藏在大树上发现了好几处敌人的榴弹炮、加农炮和迫击炮阵地。并指挥我军重炮及时消除这些对我军威胁很大的炮兵。但敌人也不是吃素的,我军的炮兵侦察员是他们的眼中钉,王心安班长就死在越军的高射机枪下,前胸被打了个茶杯大小的血洞!

步兵勇猛,敌军几十次反扑被击退

  我们的炮兵神勇,步兵也是真正的英雄钢铁战士,从7月12日凌晨开始,越军不顾我军火炮给其造成的重大伤亡,按照原定方案向我119团所坚守的各个高地发起了几十次排、连、营、团规模的疯狂进攻。均被我军击退,战士们的英雄事迹太多了。我给你念几段中央军委嘉奖令和我们师陈培忠政委在向上级作的汇报材料吧。

 中央军委在表彰四连为“老山英雄穿插连”的命令中写道:在还击入侵老山地区越军的作战中,这个连进攻时为穿插营的尖刀连,防御时担任坚守6个高地的任务。全连英勇顽强,能攻善守,圆满地完成作战任务,共毙敌228名,俘敌多人,缴获大批弹药、枪支和一批火炮……

  陈培忠政委在关于李海欣烈士的汇报材料中写道:7月12日凌晨4时50分、越军一个营和特工连偷袭我三排坚守的142高地,代理排长李海欣指挥战士们投入战斗,经过10个小时的激战,15名战士共歼敌104名。李海欣同志和其他几名战士英雄牺牲。142高地被命为“李海欣高地”。

 7连在7月12日的防御作战中,在炮兵和兄弟部队的支援下,与敌两个加强营,两个特工连浴血奋战14小时,打退敌多次轮番进攻,毙敌274名,俘敌1名,击毁敌坦克2辆、军车一辆和大批军火……被中央军委命名为“老山防御英雄连”。

 这方面的材料还有很多限于时间我就不多谈了。我讲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但确是我的那些可敬可爱的战友兄弟用鲜血和生命写成的!老山作战离开我们已近三十年了,但那些战火硝烟往事我永远都忘不了。

 不用说小康生活,就是真正成家立业娶了老婆的又有几个?那阵子从中央到地方媒体,对“两山精神”(老山、法卡山)宣传得是不错,但又有几个女孩子能真心实意地对待我们的那些年轻的战友啊?刚才我讲的李海欣,河南农村的,老家的一个姑娘和他好了好几年了,当听他要上前线了,就跟他吹了!李海欣就给那个姑娘写了一封信,足足有十五页信纸,七八千字。信还没发出,他就带着上了阵地。牺牲前,他用尽力气从衣袋里掏出那封被鲜血染红的信,对战友张庆龙说:“请把信……寄给……她。”说完就牺牲了!还有尹光忠、张大权、杨如文、陈洪远等许多英雄烈士的影子,这些年始终在我的脑海里不时浮现,久久不能忘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老将军讲到这里轻轻地把纸巾盒拉到了自己的手边………。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记者问了刘老将军一个自己和广大军迷都很关注的问题:“刘司令,我很早就听说,7.12大反扑,当张又侠团长听说炮弹打没了,急得都晕过去了,有这么回事吗?”老将军听罢微微一笑……

军民鱼水情,800多台民用车无偿运炮弹

  这个故事有多个版本,但我认为都不太正确。第一,打越军7.12大反扑的119团的张又侠团长是位久经战阵的优秀指挥官,4.28收复松毛岭之仗就是他指挥的,他不会这样“不经事”的。再有一点可能是张冠李戴了。7.12炮战最激烈的时候,是有位副团长向师里报告“粮食(炮弹)不多了”,但这个电话绝对不是张又侠打的。还有一点我必须指出:前线指挥员讲的炮弹不多了,是有“水分”的。他们讲没炮弹了,实际上还是有“存货”的,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他们都是多要少打,尽可能多存点炮弹。不过打7.12大反扑时,一线的炮弹确实消耗得很多,单凭军区的后勤车辆已难保障了。在炮战最紧张时,我们昆明军区张铚秀司令员亲自出马,下令在公路拦截民用车辆,无论你拉的什么货,就地卸下,保证你不会损失。然后派人押车,到燕子洞(昆明军区最大的炮弹储存库)拉炮弹。前后可能共征用了800多台民用车辆。那时,战区的百姓,尤其是司机们觉悟还是很高的,他们不要报酬,任劳任怨,冒着危险把炮弹送到了最前沿的炮兵阵地,受到了战士们的一致好评。

 1984年7月12日19点50分,老山地区从凌晨开始的隆隆炮声渐渐平息下来了。越军在付出3000多人死伤的惨重代价之后,连我们的一个高地也没夺去!

 越二军区司令武立在总参谋长黎中逊面前羞愧难当。不过这位参谋总长还算“大度”,他对武立讲道:“你就是没抓紧时机,再早20分钟进攻,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您觉得是这样吗?”记者问老将军。

 那他是自我安慰,就是越军早进攻两个钟头、两天,他们也打不赢我们!当然此仗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亡了500多人,其中的一个连队最后只剩下32个人。“军队的伟力在于民众”,云南边疆各少数民族群众,民工、民兵也为作战胜利发挥了重大作用,有的甚至献出了宝贵生命。 7月12日以后,敌人虽然仍不时骚扰我们的阵地,但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进攻,武立三天收复的计划,仅7月12号一天就把他们彻底打服了!

 战后的日子,如何处理敌军尸体成了大问题,有的地方的敌人死尸堆了好几层,天热又不下雨,都腐烂了,用白酒、消毒液带两层口罩都不管用,那个味儿离着老远就闻得见。让他们按照我们的要求来收尸,白天空手打着白旗来,可他们不听,晚上打着手电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后来只好由我们去处理。我军烈士有的残肢断臂也很惨,我们找了80多个木匠,昼夜赶制棺材,按照烈士军帽、衣服和鞋底的编号姓名一一装殓好装棺入葬。

奉命扫雷,创造世界扫雷史上的多个第一 

7月30号以后,我们师把老山防务交给11军32师后,撤到马关地区休整。1984年底我到14军任副军长。1989年我调云南省军区,又到云南前直到1991年初老山地区作战结束,可以说14军老山作战由我开始,也由我结束。1992年5月我又担任云南边境扫雷指挥部总指挥长。多年的战争,敌我双方埋了数以百万颗的地雷和各种爆炸物,给我们边民造成了重大的人身伤亡财产损失。死伤数字我就不讲了,只举一小例子:在一个村寨里有户人家,7个人只有8条腿!扫雷和打仗一样责任重大,我兢兢业业干了几年,在一线战友的艰苦努力无私奉献之下,我们创造了世界扫雷史上的多个第一:扫雷部队未死亡一人,速度比外军快3倍,外军扫雷每平方米耗资2美元(约合16元人民币),而我们只花费人民币4分钱!扫雷任务完成后,我去国防大学进修了一段时间,又任云南省军区副司令。现在我虽然退休赋闲在家,但我仍关注着军事和国家安全,如果有需要我这个老兵,我还会发挥余热,挥戈上阵的。

 陈赓大将的次子,原14军40师副参谋长兼120团团长,后任重庆警备区副司令的陈知建少将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这样评价刘昌友将军:“刘师长是我军培养出的一位杰出的军事指挥员。他打仗胆大心细随机应变,又敢于承担责任果断干练,是不可多得高级将领。在当时我们14军40师的广大官兵中有崇高的威望,他们都认为有刘昌友师长带领他们作战,能打胜仗,少死人。他们中的许多人至今都认为能在刘师长麾下当过兵、打过仗,是他们人生历史中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注本文作者《兵器知识》杂志编辑林儒生,他于2014年对原14军第40师师长刘昌友将军的采访整理的回忆文章,该文披露了陆军第14军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老山攻防作战中的珍贵史实,读来使人对那场战斗有了更详尽的了解,是研究老山作战的珍贵的资料。)   摄影|田戈  张平

 刘将军(前排左五)麻栗坡烈士陵园祭奠英烈

  刘昌友将军(右)与文山州委常委宣传部长徐昌碧

 刘将军看完《国旗下的老山》后与演员握手

 刘将军雨雾中视察老山某英雄连

  在老山主峰广场向参加“老山英雄走老山”活动的嘉宾介绍老山作战

   刘将军与老山主攻营长臧雷在天保口岸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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