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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夺权篡位三部曲

 雪域高原915 2015-06-26
 

    大秦帝国为何短命?秦二世如何夺权篡位?赵高,是宦官还是人才?谁是秦帝国的真正毁灭者?日本就实大学教授李开元研究秦汉史30年,完成创新性的历史作品《复活的历史》,《秦帝国的崩溃》是其中第一部。本书选取秦末群雄竞逐的这一段历史,检索史料,考察实地,体察文物,以期复活当时的历史,供读者浏览与回味。

前奏沙丘密谋背后的纠葛

    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始皇帝在第五次巡幸天下的旅途中染了病,车驾行至巨鹿郡南部的沙丘宫平台(今河北省广宗县西北大平台)时,病重不起。七月丙寅这一天,皇帝在病榻前口授遗诏,赐送远在北部边境监军的长子扶苏。遗诏由中车府令兼行玺符令赵高笔录,主要内容是“(扶苏)将所监领的军队托付与将军蒙恬,迅速赶到咸阳主持丧葬”。遗书加封后尚未送出,始皇帝驾崩,享年50岁。

    秦始皇有子女二十余人,其中儿子15人,长子是扶苏,幼子是胡亥,另外知道名字者,尚有公子将闾和公子高;女儿10人,史书上曾经提到过的,有李斯的儿媳,也就是李由的妻子。扶苏为人刚毅而武勇,信任属下,既能取信于人,又能激励用人,最为始皇帝所器重,也为朝野上下所服膺。始皇帝晚年,独裁加深,三十三年,焚书毁禁百家之言;三十五年,坑儒活埋诸生方士。对于焚书坑儒,公子扶苏劝谏始皇帝说:“天下初定,远方的百姓尚未能安集,诸生都是诵读孔子、因循守礼的人,父皇以重法严惩,儿臣恐怕天下不安,望父皇明察。”秦始皇大怒,发落扶苏出京到上郡,去蒙恬所统领的北部方面军中出任监军。  

    始皇帝晚年有一大疑政和失政,就是没有立太子,明确皇位继承人。扶苏是长子,贤明而为皇帝器重,是朝野上下公认的继承人。扶苏的离京外放,对于皇帝的继承问题和始皇帝晚年的帝国政局,不可不谓有重大的影响。

    焚书一事,出于丞相李斯的建议。李斯是法家,他反儒反分封,对于先王之政和仁义道德都不以为然。扶苏反对焚书坑儒,为儒生说话。他在政治主张和政策上,自然与李斯对立起来。李斯在始皇帝死后的不安,其政治上的根源,可以追溯到这里。

    秦统一中国以后,整个北部边境,直接邻接强大的匈奴,骑马民族南下的威胁,远至辽东,近及首都。始皇帝自视为天下唯一的君主,不能容忍对等和对抗。当他准备攻击匈奴、占领匈奴南下的进出基地———河套地区时,李斯曾经呈述不同的意见,李斯劝谏始皇帝说,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有生活方式的根本差异,匈奴非定居无城郭,逐水草而居,如同候鸟迁徙,很难控制得了,草原骑战和城守攻坚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异。秦军轻装深入,军粮难以接济;携辎重深入,则无法机动对应。占领匈奴的地方无法常驻,捕获匈奴的军民无法役使,耗费大而收获小,不是长久之策。始皇帝没有接受李斯的意见,他任命蒙恬为大将,统领30万大军进攻匈奴,占领了河套地区,设置了九原郡。蒙恬是进攻匈奴的主帅,李斯与蒙恬的政见分歧,由此留下根子。

    扶苏到上郡监军,与大将蒙恬共事,关系融洽,一体同心。蒙恬的弟弟蒙毅,多年以来,一直在始皇帝的身边担当枢要重职。扶苏是皇长子,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蒙恬是帝国北部军大将,兼任首都地区的军政长官———内史;蒙毅是内廷中枢政要,始皇帝最亲信的侍从大臣。扶苏与蒙恬共事,内有蒙毅的支持,皇长子与蒙氏兄弟在政治上携手联盟,成为始皇帝之下最大的政治势力。扶苏继承皇位之布局,也由此形成。

    李斯与扶苏、蒙氏,政见上有分歧,人事上不同线。始皇帝在位,李斯因始皇帝的信赖而偏安,一旦扶苏上台,首当其冲的政治变动,无疑就是李斯。宦官赵高是久在内廷深处的人物,他对权力极为敏感,他有自信说服李斯,因为他透彻地了解这种局势,也了解李斯的为人。

    而在人事上,因为扶苏与蒙氏联盟的关系,李斯也自然是站在了对立面。赵高是胡亥的老师,为了拥立胡亥,必须消灭扶苏。他与扶苏之间,是政治上的不能相容。赵高与蒙氏之间有嫌隙,主要是个人间的私怨。

    赵高在中车府令任上时,曾经犯有大罪,交由蒙毅审理。蒙毅依法判处赵高死刑,剥夺其官职,削除其出入宫内的门籍。由于事关始皇帝身边近臣,蒙毅判决后交由始皇帝复审定夺。始皇帝赦免了赵高,不久,官复原职,继续担任中车府令。赵高再次取得始皇帝的信任,皇帝出行,不仅车马由他提调打点;皇帝玺印,也由他掌管;始皇帝进而将幼子胡亥的教育也委托给了他,可谓是看重有加。不过,这些都是表象的一面,死里逃生以后,在赵高的内心深处,根植下了对于蒙毅及其蒙氏一族的仇恨。

    赵高游说李斯到最后,已经摆出了鱼死网破的胁迫,李斯不得不听从。赵高说动了胡亥,在要劝说李斯之前,曾经忍不住出声喊道:“时机时机,迫在眉睫,整装出击,唯恐延误。”他之所以如此深刻地感到时间和事情的紧迫,是因为正好在这时,一直跟随在始皇帝身边未曾离开过的蒙毅,临时受始皇帝委托,外出祭祀尚未归来,留下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一步逼迫帝国继承人扶苏自杀

    赵高说动李斯后,兴高采烈地向胡亥汇报:“臣下奉太子之明命通报丞相,丞相岂敢有不奉命之心。”胡亥大为高兴,三头政治同盟结成。

    胡亥、赵高、李斯联手,开始夺权的政治行动。夺权的首要,是消灭最大的竞争对手扶苏。扶苏的背后有蒙氏和30万秦北部军,不可力取,只能谋夺。李斯与赵高迅速销毁始皇帝赐送扶苏的书信,另外制定遗诏,以丞相李斯承受皇帝遗言的方式,立胡亥为太子,同时赐书扶苏、蒙恬,谴责赐死。伪造的遗诏具文如下:“朕巡游天下,祷祀名山众神,以求延年益寿。今扶苏与将军蒙恬领军数十万屯驻边疆,十余年间,不能前进,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反而多次上书诽谤朕之所为,因为不能回归京城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身为人子不孝,赐剑自裁。将军蒙恬辅佐扶苏居外,知其谋而不能匡正,为人臣不忠,赐死。属下军队,交由副将王离统领。”

    当时,扶苏与蒙恬统领30万大军防卫北疆,九原、云中、雁门以东一直到辽东,都是北部军的防区。北部军司令部设在上郡(今陕西榆林南部一带),北部军统帅蒙恬本职为内史,即首都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同时负有防卫首都地区的重任。李斯、赵高和胡亥,用车密载始皇帝遗体,瞒天下巡游千里,大体上围绕上郡环行,其用意,乃是配合遗书的发送,制造皇帝出巡北疆的行动,镇抚北部军队,威慑在上郡的扶苏和蒙恬。始皇帝死时,正值夏天,驱尸巡行,遗体腐烂发臭,于是命令车载百斤咸鱼,以扰乱尸体的臭味。

     胡亥和李斯的使者抵达上郡,扶苏接旨受命,开封读始皇帝赐书落泪,入内舍准备自杀。蒙恬劝阻扶苏说:“陛下在外巡游,没有册立太子,遣派臣下统领30万大军镇守边疆,委任公子为监军,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国本的稳定。眼下有使者携书前来,马上自杀,何以知道是真是假?望公子上书请求复核,复核无误后再自杀,为时不晚。”皇帝高龄多病在外,突然有诏书使者来,要皇长子和大将自杀交出兵权,实在蹊跷。蒙恬的判断和劝告,合情合理。然而,扶苏没有省悟,他当即自杀了,留下了一句“父赐子死,何能复请”的话。

    如果扶苏不自杀,不管是再请复核,还是抗命拖延,秦帝国的命运将完全改观,历史将转向不同方向。扶苏自杀,蒙恬失去依托,他无奈地将兵权交与副将王离,但拒绝自杀,被软禁在上郡阳周县。

    扶苏自杀的消息传到九原,紧张不安的胡亥、李斯、赵高大喜。他们马上进入首都咸阳,发丧,公布遗诏,立胡亥为太子,继位,号称二世皇帝。李斯继任丞相,主持政事。赵高升任郎中令,跻身于政府主要大臣之列,负责宫廷警卫。三头执政的二世新政权,正式成立。

 第二步诛杀蒙氏兄弟

    二世皇帝即位以后,对于扶苏的旧党,首先是蒙氏的处置,成了政治上的首要课题。

    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蒙恬被任命为大将,统领30万秦军攻击匈奴,夺取河套地区,设置了九原郡,进而连接战国时期秦国、赵国、燕国的长城,修筑从九原直达首都咸阳的军用高速公路———直道,将整个秦帝国的北部边防牢固地统括起来,首都咸阳也由此解除了北骑胡马长驱南下的安全之患。蒙恬的弟弟蒙毅,精通法律章程,行政干练有能,深得始皇帝赏识信任,位至上卿。在始皇帝时期的政坛上,没有可与蒙氏兄弟比况争锋者。

    蒙毅在巡游途中,受始皇帝委托外出祭祀,被就地囚禁于出使地的代郡,听候二世发落。

    二世与蒙氏兄弟间并无嫌猜。扶苏自杀后,二世有意释放蒙氏兄弟,继续起用。然而,蒙恬与李斯是政敌,蒙毅与赵高有私仇,在消灭蒙氏的问题上,李斯、赵高二人利害一致。李斯和赵高担心蒙氏一旦复权,将会威胁自己的权力地位,所以他们极力反对此事。赵高进言二世说:“臣下听说先帝早就有意举贤立陛下为太子,而蒙毅反对。蒙毅知贤而阻断,使太子经久不得立,是为臣不忠而惑乱主上。以臣下之见,对于这样的乱臣,不如诛杀,以免将来生乱。”二世不得不打消起用蒙氏的念头。二世正式即位后,安葬始皇帝,大赦天下。蒙氏兄弟的处置,再一次成为二世政权施政焦点。在郎中令赵高和丞相李斯的极力主张下,二世皇帝终于决定蒙氏兄弟不在赦免之列,予以诛杀。

    二世派遣御史曲宫为使者,抵达代郡,宣诏蒙毅道:“先主欲立太子而你阻难其事,丞相参劾你不忠,罪当诛灭宗族。朕不忍,准赐你一死,恩遇有幸,你自己决断。”蒙毅自感冤屈,不肯自杀,回复使者说:“今指责臣下不能得先主之意,然而,臣下年少就仕宦于先主,多年蒙恩,幸得信任,直到先主去世,未曾有所逆迕。今又指责臣下不知太子之能,然而,先主巡游,独有太子跟从,其亲近较诸公子绝远,臣下尽知而无所疑异。臣下非敢巧饰言辞、强辩夺理以避死,担心情事不实而羞累先主之令名罢了。恳愿使者大夫能够有所顾虑,使臣下死得明白。”使者曲宫并不听从蒙毅的辩解,于是诛杀蒙毅,而后复命。

    二世又派遣使者到上郡阳周,宣诏赐蒙恬自杀:“你的弟弟蒙毅有大罪,已经诛杀,你也有罪当伏法。”蒙恬道:“我蒙氏祖上父子,三代忠信,有功于秦。臣下将兵三十余万,多年驻守北边,眼下虽然被囚禁,但势力仍在,足以举兵生乱。之所以自知必死而信守大义,是不敢辱没父祖之遗教,不敢忘怀先帝之恩遇。蒙氏宗族,世代忠贞而无贰心,竟然招致如此结果,定然是出于奸臣逆乱,谗佞倾轧。”使者回答道:“臣下受诏令行法于将军,不敢以将军的话闻达于上。”蒙恬喟然长叹道:“我蒙恬也是罪有应得,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筑城万余里,其间岂无截断地脉、断绝生命之根的事情?或许,这就是我蒙恬的罪过啊。”于是吞毒药自杀。

    秦的将帅计功升迁,官吏积劳累进,法治之下,吏治赏罚分明,井然有序。始皇帝统一天下以来,从未诛杀功臣,也不无端株连大臣,政权内部安稳。二世杀蒙氏,开无过诛杀大臣的先例。在咸阳朝廷的百官中,不安的情绪开始滋生。

  第三步残杀骨肉至亲

    李斯和赵高施压说服二世皇帝,铲除了自己的政敌。

    然而,胡亥以幼子行阴谋杀长兄抢班即位,宗室大臣之间颇有疑问。特别是十几位兄长的存在,使二世不得安宁,始终如芒在背。

    胡亥将自己的不安心情说与赵高听。赵高说:“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们都心存疑问。诸公子尽是陛下的兄长,大臣们都是先帝的老臣,陛下即位,诸公子面从心诽;臣赵高居中任事,大臣们怏怏不服。臣赵高宦事主上,日夜战战栗栗,如此情况下,陛下哪里能够有安宁可言?”二世问道:“怎么办才好呢?”赵高出谋划策,一是越级提拔新人,制造感恩的新贵取代居功的老臣;二是无情地制造反罪冤狱,使人人自危,上上下下陷于表忠自救的恐惧中,自顾不及,无暇滋生谋乱的余念。赵高不愧为权力斗争的高手,他的极权二术,不仅让二世连连称是,下令如是实行,而且千古流布,成为独裁者实施专制极权之通用伎俩。

    于是赵高网罗罪名,将秦公子十二人戮死于咸阳,公主十人(分裂肢体而杀之)死于杜县,财产一律没收,亲近多所株连。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软禁于宫内,最终被定以“不臣”之罪判处死刑。所谓“不臣”,就是失臣下之礼义,引申就是对主上的不敬,再引申就是妄图谋反了。公子将闾最是谨慎重礼的人,他实在是冤屈不服,对传达判决的使者申辩道:“朝廷的礼节,我从来不敢不服从;朝廷上的序位,我从来不敢不遵守;接受上命而有应对回答,我也从来不曾有过失辞欠礼,何以叫作不臣?只求明了自己的罪名而死。”使者只是说自己是奉诏书行事,催促将闾服罪。可怜将闾兄弟三人呼天不应,含冤引剑自杀。

    在杀戮的恐惧之中,公子高曾经打算逃亡,又担心株连他的家族,走投无路之下,上书二世请求让自己为始皇帝殉葬。二世准其奏,赐钱十万筑墓陪葬于始皇帝陵,就没有株连公子高的家族。皇子王孙日暮途穷之哀鸣,至今读史尚回荡耳边。

    二世即位以来,恐怖和迫害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群臣人人自危,百姓们惊恐不安。短短不到一年,山雨欲来的气氛,已经弥漫整个秦帝国。大厦将倾,前兆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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