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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泉驿站诗话

 胡杨老人 2015-06-27

              三个泉驿站诗话

                    李玉广

     时空的巨轮,翻卷着历史的尘埃,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在黄沙漫漫的丝绸古道上一路飞驰轰然而过。叮咚的驼铃声,嘶鸣的战马声,铿锵的兵戈声,将士的呐喊声,百姓的嚎泣声,贬官的慨叹声,诗人的吟唱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边塞风云交响曲,轰响在人们的耳畔,震撼着人们的灵魂,在开发西域保卫边疆的历史舞台上,演绎出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凭吊历史的遗迹,眼前那残留在丝路古道旁的一座座烽燧残骸,一处处驿站遗址,就像一个个饱经沧桑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向过往的行人商旅唠唠叨叨地诉说着沉淀在他们记忆深处的那些鲜为人知的成年往事。

如果把古老的丝绸之路比作横亘北半球的珍珠项链,那么珍珠便是一座座散落在古道上的村镇、城堡、驿站、烽燧……。

仅在木垒哈萨克自治县境内的丝绸古道旁,就曾经设立过色必口驿站及大石头烽火台;三个泉驿站和三个泉烽火台;木垒河驿站及一碗泉烽火台等。数百年来,这三处驿站和烽火台屹立在山路脚下或戈壁滩头,既相互呼应又互为依托,因一汪汪喷涌的泉水,让独居戈壁的这方土地有了草原、树木,滋生了生的希望;因一间间茅屋几多温情让来往于丝绸古道上的商贾旅人、官员邮卒、贬谪达人在长途跋涉后有了一处赖以果腹休憩的寄身之所。

  要寻找三个泉驿站的遗址,并不很难。屹立在木巴公路北侧博斯坦段一处高坡上的 三个泉烽火台,就是一个明显的标识。烽火台座落在博斯坦乡三个泉村西约250米处的公路北侧。为夯土长方形建筑,原系草泥抹面,现大部分泥皮及夯土表层已经剥落,基本轮廓尚存。烽火台基部长4.2米,宽2.8米高4.7米,顶部长2.1米宽2.1米。三个泉驿站就坐落在三个泉烽火台脚下的一道地势开阔的山沟里。

三个泉驿站大约设立于清康熙年间,是清代设立最早的军台驿站之一。 三个泉驿站,当地原来的地名叫“阿克塔什”,含义是“白石头”。后来沿用的“三个泉”乃是是汉语地名,因为在沟内有一年四季从不枯竭的三个泉眼而得名。由于这里地势平缓水源充沛宜耕宜牧,后来就逐渐有人迁居到此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由于驿路古道跨越了博斯坦沟,并设置了名为“三泉驿”的军台驿站,这里便成为行旅进出新疆,住宿歇息补充给养的标志地。

在清代,无论是戍边的将士,赴任的官吏,过往的商旅,还是被流放的贬官谪吏,要从关内到新疆的乌鲁木齐(迪化)、伊犁,三个泉乃是必经之地,而三泉驿便自然而然成了他们漫漫旅途中的歇脚之地。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满腹经纶的流人墨客,谪吏贬官往往会在路经此地时触景生情,诗兴大发,作诗著文,抒发情怀。这些清代流人的诗文,不仅具有较高的文学鉴赏价值,同时也为后人了解清代的“三个泉”保留了弥足珍贵历史资料。

在乾隆年间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晓岚的《乌鲁木齐杂咏》,洪亮吉的《伊犁日记》,林则徐的《塞外杂咏》、《荷戈纪程》等文集中,就有记载他们在三个泉驿站见闻的内容。

乾隆三十三年(1768) 三十五年,纪晓岚被流放到乌鲁木齐。在流放途中,他曾路经三个泉。他收入的《乌鲁木齐杂诗》一书中《风土二十三首》组诗,其中第十九首是:             

     惊飙相戒避三泉,人马轻如一叶旋。

     记得移营千戍卒,阻风港汉似江船。

诗下有这样一段注释:“三个泉风力最猛,动辄飘失人马。庚寅(乾隆三十五年) 三月,西安兵移置伊犁,阻风三日不得行。” 可见在清代前期,春季的三个泉驿站如同江船避风的港湾,还发生过把路经者吹跑的事件。

嘉庆年间翰林院编修洪亮吉流放新疆伊犁,在《伊犁日记》中洪亮吉笔录了抵达三个泉的感受:嘉庆五年元月初八,“平明行一百二十里,抵三个泉,明月已高,积雪千里,,与地皆一色,真清凉世界也”。在他写的一首七律中就有三个泉“高天下地总一 色,明月白雪分清光”的描述。

 道光二十二年,因“鸦片战争”失利,两广总督林则徐遣戍伊犁。据西行记《荷戈纪程》,林则徐在十月初四路经回语谓之“阿克他斯”的三个泉。由于时逢小阳春,“阳光普被,积雪渐溶”,使旅途的艰难困厄之感得到缓解。诗人披露的心境表明,:走过艰难坎坷的河西与东天山路段,来到为天山屏护的丝路古驿三个泉,通过反思,心中的波澜已经趋于平和。

其中洪亮吉的《初八日乘月行四十里至三个泉宿》,史善长的《三个泉》,方希孟的《三个泉迟伯谦》,宋伯鲁的《由三个泉赴大石头》等都是以“三个泉”为题的诗歌佳作。

    初八日乘月行四十里至三个泉宿》一诗中,洪亮吉《为我们描述了当年三个泉月明雪白天地一色人烟渺茫野禽唱和的景象:

人烟百里何渺茫,疲裸独行古战场。

高天下地总一色,明月白雪分清光。

拂眉时有山禽过,清啸声高野禽和。

三泉屈指尚半程,我倦欲从云外卧。

 

    嘉庆年间的,江西余干知县史善长的诗作《三个泉》则为我们描述了三个泉黄沙漫天,滴泪如金的恶劣天气,表达了诗人“愿教吸尽西江水,喷作戈壁百道泉”良好愿望。原诗如下:

漠漠黄沙暗淡天,果然泪滴胜金钱。

愿教吸尽西江水,喷作戈壁百道泉。

    方希孟,曾于光绪二年作为“卓胜军”金顺之幕府到新疆呆了五年。光绪三十二年,又作为长庚幕府宾二次到新疆。《三个泉迟伯谦》记述的是他二次到疆后又返回关内时途经三个泉时的见闻。

   《三个泉迟伯谦》所描述的场面和意境比前两首诗作更显得寥廓壮观一些。请看:

独山城过尽连峰,八月胡天雪已重。

落日大旗唯见隼,西风残角欲惊龙。

穹庐长夜宁终舍,幕府清秋亦暂容。

三宿迟君悲自饮,葡萄斟尽尚余醲。

    走过独山城一路上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峰,八月的边塞已经是白雪皑皑寒气重重。落日的余晖中只看见旌旗飘飘鹰击长空,西风猎猎号角呜咽惊动了天穹苍龙。在漫长的寒夜里蜷缩在穹庐般的毡房,即便是幕府官吏也会在这清冷的深秋里面露愁容。夜半三更满怀悲伤的迟君不停地自斟自饮,斟尽了一杯杯甘冽醇香的葡萄美酒,四溢的酒香依然在毡房里漂荡。

  任江西按察使、河南巡抚、直隶总督等职的彦检,嘉庆十一年因事谪戍迪化,两年后赦回,后历任山东盐运使,浙江、福建巡抚等职,复督直隶。彦检在进疆途经木垒时留下很多诗作 题为《由阿克塔斯至一碗泉》的五言律诗就是其中的一首:

云浓失远岫,雾合生朝阴。

曲间有征路,荒岗无茂林。

溪边犹渍雪,草畔亦闻禽。

策马向穷塞,悠悠行客心。

   诗中所说的“阿克塔斯”就是“三个泉”的哈语名称。

   在彦检笔下,眼前的三个泉:浓云遮蔽了远山,雾霭笼罩着朝阳。弯弯曲曲的山路,荒草漫漫的丘岗。溪边残存的积雪,草畔低徊的鸟鸣。策马西行的旅人,怅然若失的心境。在诗中,诗人失意忧虑的心情与眼前阴晦荒寂的景色相映相衬,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清人涉及三个泉驿站的文字,较晚的有宋伯鲁的五言古诗《由三个泉赴大石头》。宋伯鲁是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曾因参加“百日维新”入狱。光绪三十二年,宋伯鲁来到新疆,任伊犁将军幕府。在离任返京时,途径三个泉。在离开三个泉驿站赴大石头时,诗人赋诗一首:

霜蹄躏顽云,娇厉乘岌嶪。

碨磊夹路衢,黝然如积铁。

我闻山间风,终岁常凛冽。

有时值盛暑,一日数飞雪。

行旅多冻死,辐轴愁胶折。

我来八月初,霜露方凄切。

裘褐虽已具,犹恐所谋拙。

岂知经营者,一一成虚设。

轻尘逐虎蹄,白日有余热。

昨者有人过,尚道雪没辙。

车中忍饥冻,马上手指裂。

天公宁有意,险夷安可说。

委心枉自然,何用强区别。

如果说此前诗人对异域的风雪酷寒,浪迹天涯者的惶惑尚无直观的感受和切身的体验,那么,这一次难得的三个泉之旅,才真真切切的让诗人对西域的风光与气候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危磊的石峡,崎岖的山道,凛冽的寒风,飘扬的飞雪,胶折的车辐,冻裂的手指,凄切的行旅,险夷的旅途……都给诗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自民国以后,随着公路的开通和交通工具的改善,三个泉作为驿站的功能日渐弱化,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就连当年驿站的遗址如今也荡然无存难以寻觅。与此同时,从内陆迁移定居的人口却在逐渐增多。至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这里的常住居民已达到二十多户,近二百多人口,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步入新时代的三个泉已是旧貌换新颜。放眼望去,三眼经流不息的泉水顺着沟势自南而北蜿蜒而下。山坡上绿草茵茵,麦浪滚滚,一群群牛羊散落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山脚下一幢幢农舍鳞次栉比,屋顶上缭绕着袅袅的炊烟,好一幅悠然恬静的田园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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