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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第六十七篇《君子阳阳》

 古风泊客 2020-10-24


【篇目】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赏析一]~~[赏析五

【古风泊客一席谈】

君子阳阳


  
  [经·国风·王风]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作品介绍]

《君子阳阳》,《诗经·王风》的一篇。全诗二章,每章四句。描写东周乐官奏乐歌舞的诗。两章诗表现君子的快乐在于喜欢音乐,歌舞会为他们带来无穷的乐趣。

[注释]

①君子:指舞师。阳阳:洋洋得意。

②簧:古乐器名,竹制,似笙而大。

③我:舞师(君子)的同事。由房:为一种房中乐。毛传:“由,用也。国君有房中之乐。”胡承珙《毛诗后笺》:“由房者,房中,对庙朝言之。人君燕息时所奏之乐,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一说由房即游放。

④只且(音居):语助词。

⑤陶陶:和乐舒畅貌。

⑥翿(音道):歌舞所用道具,用五彩野鸡羽毛做成,扇形。

⑦由敖:当为舞曲名。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敖,疑当读为骜夏之骜,《周官·钟师》:奏九夏,其九为骜夏。”郑笺:“右手招我,欲使我从于燕舞之位。”朱熹《诗集传》:“骜,舞位也。”


[译文]

舞师喜洋洋,左手握笙簧,右手招我奏“由房”。心里乐又爽!

舞师乐陶陶,左手摇羽毛,右手招我奏“由敖”。快乐真不少!


[赏析一]     

关于此诗题旨,历来争论不一。《毛诗序》说:“《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说乐官遭乱,相招下属归隐,据诗中“招”字为说。朱熹《诗集传》认为“盖其夫既归,不以行役为劳,而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又识其意而深叹美之。”说征夫归家与妻子自乐,据诗中“房”字为说。从诗文本身来看,是描写舞师与乐工共同歌舞的场面。执簧、执翿与《邶风·简兮》中伶官执籥、秉翟相似。说明东周王室衰微,苟安洛阳,仍有专职的乐工和歌舞伎以供统治者享乐。

诗共二章,摄取了两组歌舞的画面,一是奏“由房”、一是舞“由敖”。“由房”可能是“由庚”、“由仪”一类的笙乐,属房中之乐。胡承珙《毛诗后笺》:“由房者,房中,对庙朝言之。人君燕息时所奏之乐,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而“敖”可能即骜夏,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敖,疑当读为骜夏之骜, 《周官·钟师》:奏九夏,其九为骜夏。”今天已不知两舞曲的内容,但从君子(舞师)“阳阳”、“陶陶”等神情上看,当是两支欢快的舞乐。“其乐只且”恰恰说明其乐之甚。“只”,韩诗作“旨”;《诗三家义集疏》:“旨本训美,乐旨,犹言乐之美者,意为乐甚。”

诗的格调流美。所演奏的是房中宴乐,乐曲比较轻快,而演奏者本人也自得其乐,《程子遗书):“阳阳,自得。陶陶,自乐之状。皆不任忧责,全身自乐而已。”想见舞师与乐工是乐在其中。诗人为乐工,故诗中“我”在描写歌舞场面时也就比较轻快,牛运震《诗志)评曰:“读之有逸宕不群之概。”这与《王风》其他篇章那种苍凉的风格迥然不同。


[赏析二]

 

短短地八句诗,将一对夫妻自娱自乐的场面描绘地淋漓尽致。

  在周代以前,包括后期封建时代的文学作品中,描写夫妻恩爱、歌舞自娱的情形并不多,多的是征夫的愁和弃妇的怨。所以,这类作品即使不是独一无二,也当属凤毛麟角。

  何以会如此呢?当然同那个时代的婚姻制度有关。贫穷的夫妻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尚可理解。因为二人同命运,共呼吸,风雨同舟,就如同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需要相互支撑才能度过苦难日月的煎熬。他们有这种共娱的感情基础,但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之下,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生活的劳累奔波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况且没有接受过文化的教育,横条扁担不知是“一”。这种大字不识且被沉重的负担累弯了腰的农夫农妇,恐怕是没有那种闲暇和剩余精力歌舞自娱的。因此,歌舞自娱不属于贫穷百姓。

  那么达官贵人呢?他们讲究的是身份,不会那么张狂,而且他们大都三妻四妾,不会对某一个女人真正地如胶似漆,即使要进行娱乐,自有乐师舞女为他们翩翩起舞。因此,在众多仆役下人的面前,他们也是不会随意轻贱地与妻自娱自乐的。

  能够如此做的,需要有一些前提:两个人情深意笃,有较高的修养和情趣,以及不为衣食忧虑的闲暇,而且还必须是没有纳妾的一夫一妻。由此推断,诗的作者,大概是殷实人家,或者是已经衰败了的世家子弟。他们既不为生活所迫,也没有了昔日的显赫,家臣仆役早已使用不起,那闲情逸致便发泄到自娱自乐。

  闲暇是人们自娱自乐、吟诗作画、游山玩水的重要前提,整日为生计而忙碌奔波的人,是不会有此雅兴的。试想,你如果想叫杨白劳有此举动,那简直同痴人说梦如出一辙。


[赏析三]

及时行乐

这是一首古人“房中乐舞”的诗歌。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君子”指作乐之人。“阳阳”得意的样子。“簧”竹管制的吹奏乐器,似笙而大。“簧、笙芋管中金叶也。盖笙芋皆以竹管植于匏中,而窍其管底之侧,以薄金叶障之。吹则鼓之而出声。所谓簧也”。“我”,指自身,亦可以理解为作者。“由房”,“由从也。房,东房也”。“由,用也。国君有房中之乐。”在这里是指“房中之乐”。何谓房中乐“人君燕息时所奏之乐,非庙朝之乐,故曰房中”。“只且”,语助词。“陶陶”,和乐舒畅的样子。“翿”,“舞者所持羽旄之属。”“由敖”,乐舞名。“骜,舞位也。”是一种乐舞的名字。“敖,疑当读为骜夏之骜,《周官·钟师》:‘奏九夏,其九为骜夏。’”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毛传》说:“君子禄仕贱职,招呼其友。此君子之友,陈其呼已之事。言有君子之人,阳阳然无所用心,在于乐官之位,左手执其笙簧,右手招我用此房中乐官之位。言时世衰乱,道教不行,其且相与乐此而已。”也就是说,世道不行了,大家不问国事,及时行乐。朱熹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说:“此诗疑亦前篇妇人所作。盖其夫即归,不以行役为劳,而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又识其意,而深叹美之。皆可谓贤矣。岂非先王之泽哉。或曰、序说亦通。宜更详之。”朱熹也没有肯定他的说法。朱熹“安于贫贱以自乐”的说法没有任何根据。清人姚际恒先生把《毛传》和朱熹的说法都否定了,他说:“大序谓‘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此据‘招’之一字为说,臆测也。集传谓‘疑亦前篇妇人所作’,此据‘房’之一字为说,更鄙而稚。大抵乐必用诗,故作乐者亦作诗以摹写之;然其人其事不可考矣。”不过姚际恒先生也认为此诗的宗旨,说不清楚。

每一首诗,都有其产生的时代背景,但是硬把时代的因素塞进诗歌里头也不一定合适。产生在东周的诗歌,就一定与周东迁,国势衰弱攸关?自不尽然。这就是一首描写乐人奏乐的诗篇。是不是有,及时行乐地意思?不言而喻,从这个角度说,《毛传》的解释也不为谬,但不一定是“畏惧罪辜”,对于时局的无可奈何;普通人对时局的漠然,也可以及时行乐,以此慰怀。

诗歌分两章:

第一章:今天得意喜洋洋,左手演奏笙与簧,右手招我来“由房”,心里高兴又欢畅。

第二章:今天得意乐陶陶,左手摇着羽尾毛,右手招我跳“由敖”,心里快乐又欢畅。

诗歌写的轻松活泼,流畅而优美,形象鲜明,场面轻松而热烈。诗歌描写参与乐舞的人自得其乐,同伴一边吹奏着笙簧,一只手招呼自己快些过去参加乐舞,“读之有逸宕不群之概。”

诗歌用词洗练,“阳阳”,“陶陶”两个迭词的运用,就把场面之热烈,情绪之高涨,活灵活现地写了出来。歌舞者全身心的投入其中,“阳阳,自得。陶陶,自乐之状。皆不任忧责,全身自乐而已。”诗歌虽短,但富于变化,吹簧时招之,舞翿时亦招之;既有音乐,也有歌舞;既有场内,也关照场外。气氛融洽,心情愉快,无忧无虑,尽情释怀。



[赏析四]

《诗经·王风》中有一首短诗名字叫“君子阳阳”: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左执翿 ,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诗歌聚焦的是一个精彩的瞬间,使我想起一个成语,“惊鸿一瞥”,鸿雁轻盈的艳影,是那样美,美得刻骨铭心,匆匆的一瞥,感情却是那样的强烈那样的深刻,令人过目难忘,短暂却极其鲜明。惊鸿照影的是一个绝世的女子。

而《君子阳阳》描写的却是一个男子,一个阳光男子,他的风采透过两千年历史的风烟依然绚烂。

一个“阳阳”写出了这个男子的阳光,他迷人的笑容,他风生水起的感染力,他自信的风度,他的阳刚之美,他的深情,他的爱恋,他灼灼的目光,他的玉树临风,甚至是他所有的情色。

二千五百年前,一位女子眼中的恋人就是“阳阳”,这是一个绝女子的叙事风度,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的阳光男孩。也许就在某一个春天,春风吹绿了婀娜的杨柳,吹开了芬芳的百花,也吹开了一个少女的心扉,从此在心灵的底片上就永远地镌刻了这个男子的形象:“君子阳阳”!

读《红楼梦》我们惊叹曹雪芹的匠心慧眼,宝黛第一次相遇,视角独特,宝玉是黛玉眼中的宝玉,黛玉是宝玉眼中的黛玉,因了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木石前盟,于是满纸氤氲的烟霞,一片濛濛的烟雨。

真美呀,前生前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若说有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没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红楼梦》讲求“草灰蛇线,伏脉千里”,这一叙事视角也似乎遥遥地通往《诗经》的“君子阳阳”,孔子他老人家说得太对了“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是呵,《君子阳阳》为后世提供了绝好的叙事蓝本:

阳光的君子啊,左手握着大笙簧,右手招呼我跳由房舞,多么幸福多么快乐。

陶然的君子啊!左手摇着五彩的羽毛扇惬意地起舞,右手招呼我一起跳一曲由敖舞,多么幸福多么快乐。

单纯的细节,艺术的聚焦,以少总多,给人留下强烈的视觉冲击,那份飞扬灵动,那份动感质感,极具张力和魅力。

青春的欢乐,爱情的甜蜜,那份鼓乐吹笙,那曲狂歌劲舞令人难以忘怀。

我们不禁对《诗经》时代的先民心生向往,他们载歌载舞,在那片皇天后土,在那少有礼教束缚的时代,自由的歌唱,自由的舞蹈,谱写一曲生命的酣歌,以爱的名义,以美的名义。

十三岁叫舞勺之年,十五年叫舞象之年。

勺舞,文舞也;舞象,武舞也。文舞是学乐诵诗,武舞是干戈之舞。

“君子阳阳”中的那个君子太令人倾倒了,那是“舞勺”与“舞象”的最完美的结合,与之相匹配的是乐器“簧”和羽毛扇“翿”,潇洒飘逸,星光灿烂,还有那有着古雅名字的“由房”舞和“由敖”舞。

读《三国演义》很为“群英会蒋干中计”中的周郎发一点痴狂,周郎跳了一曲“剑舞”,且歌且吟: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

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

吾将醉兮发狂吟。”

风流倜傥的周郎,娶了江东美女小乔的周郎,二十七出任东吴左都督的周郎,赤壁之战上指挥若定的周郎的“剑舞”是怎样的风流风采啊?

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为周郎量身定做的艺术造型,经典范式就是“羽扇纶巾”,我一直以为这是从诸葛亮“万古云霄一羽毛”中借得的道具,读了《诗经》中的“君子阳阳”篇方恍然悟得,美男子的滥觞原来在此。

执簧执翿的男子就灿烂在那里。

在出土文物中以汉代的乐俑为最。汉代是歌舞的时代,汉高祖就以一曲《大风歌》彪炳后世:

大风起兮云风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汉高祖的载歌载舞一定充满了王者风度,并且开汉代歌舞的风气之先,然而遥遥呼应的似乎还是那个“君子阳阳”。

凤凰是我们民族的图腾,那份飞扬的自歌自舞,那份非梧桐不居非醴泉不饮的芬芳和君子阳阳的精神格调一脉相承。


 [赏析五]

诗序:《君子阳阳》,闵【同悯】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音勒)只且(音支居)。

君子陶陶,左执翿(音到),右招我由敖【通遨】,其乐只且。  

一、《王风》十篇总说:

《王风》十篇,《黍离》是“闵周”之作,《君子于役》是“刺平王”之作;《君子阳阳》是“闵周”之作,《扬之水》是“刺平王”之作;《中谷有蓷(音推)》和《兔爰》都是“闵周”之作,《葛藟(音格磊)》是“王族刺平王”之作。

以上七篇,“闵”与“刺”相交错。其中除了第一篇《黍离》所“闵”的是“西周”之外,其它几篇所“闵”的则是所谓的“东周”。“闵”尚有“怜惜”之意,亦即不忍“周”之亡,不愿“周”之亡,所以同时有“刺”而疗治其病,而欲“周”之不亡。

然而,虽然如此“怜惜”、“疗治”,却终究不见其效。那本来就“名存实亡”的“东周”,一直没有“周”之德;那名之为“王”而实无“王”之德的“周王”,其病一直未能痊愈,所以,接下来的三篇不再有“闵”和“刺”了。

《采葛》是“惧谗”之作,是君臣并危之兆;《大车》是“刺周大夫”之作,是病情恶化之象;《丘中有麻》是“思贤”之作,是所谓“东周”已经病入膏肓之情。当然,从历史事实而言,所谓的“东周”并未完全灭亡;从“王”之“德”与“位”而言,却已亡。

一人、一家、一国、一朝代,其兴必然从德之兴开始,其亡也必然从德之衰开始。天下之君,有“尧舜”之德则能致“太平”,有“文武”之德则能致“升平”;德不及“文武”,则霸道兴;霸道兴,则天下朝代更替频仍。

二、题解与《诗序》讲解:

《君子于役》之“君子”,虽然贤德而有位,却得不到“平王”之礼遇,受到伤害的是“君子”之心;《君子阳阳》之“君子”,虽然贤德而有位,却不能行道义,受到伤害的是“君子”之行。心与行都受到伤害的时候,纵然“君子”尚在其位,也无法发挥作用了。

《黍离》之“闵周”,是慨叹“王德”之失;《君子阳阳》之“闵周”,是慨叹“道义”之失,是慨叹君臣离心离德。君子之仕也,行其道义也。“君子”想要行“道义”,而“平王”不想行道义,是君臣离心离德,是“平王”不辨“君子”与“小人”了。

《毛传》说:“阳阳,无所用其心也。”意思是,有行道义之心,却无行道义之地。这就是此诗“闵周”之义。“周”虽然名存实亡了,毕竟还有一个“周平王”,毕竟还有一个地位像“诸侯”的“王城”,意味着“周平王”还有“行道义”而“复兴”的希望和基础。

当初“周族”的先祖、先王可以从殷商时期的一个“诸侯”而行道义,从而成就“王道”;周平王有这样一个“王城”,虽然地位相当于“诸侯”,但是,毕竟当时的各国诸侯还称之为“周平王”,不是不能行道义而成就“王道”。能行道义而不行,所以“周”欲兴无望了。

周平王的时候,固然已经有各诸侯国之间的争斗、战乱,也有外族的入侵,但是,《诗序》所说的“君子遭乱”,却不是侧重指这些争斗、战乱、入侵,而是周平王不行道义,不辨“君子”与“小人”,甚至不辨“忠奸”,这才是“乱”的根源所在。

从此诗来说,“周”之可“悯”,在于周平王不行道义,不辨“君子”与“小人”,甚至不辨“忠奸”,这是“乱”的根源,所以,治“乱”也就必须从这个“根源”开始。可是,当“周平王”伤害了“君子之心”、“君子之行”以后,君子失望了,“周”也无望了。

于是,“君子”只能“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曾子说:“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在这里,“相招为禄仕”只是为了谋求俸禄,而不再是“以文会友”;“全身远害”只是为了不受伤害,而不再是“以友辅仁”。此非君子变质,而是明珠暗投、玉石不辨。

君臣如此,亦即离心离德。当此之时,“君”只是名义上的君,“臣”只是名义上的臣,有其名而无其实了;当此之时,“君”之心只在乎自己的权利、地位、欲望,如此所失去的不止是“君子”之心,而且正在是去民心。

三、《君子阳阳》讲解:

【1】“君子阳阳”与“君子陶陶”:

此诗是从“我”的角度来写的。“君子阳阳”是“我”所见到的、“我”所了解的“君子”。《毛传》说:“阳阳,无所用其心也。”注意其中的“所”字。这个“所”字,意味着这位“君子”虽然有心,却“无处用其心”;因为“无处用其心”,所以“不再用其心”。

“不再用其心”了,也就意味着只是在所处的官职上,做着自己职责之事,无愧于所接受的俸禄而已。难道在所处的官职上尽职尽责,就不是“用心于其所”吗?这就要从其心是什么心来说。“君子”二字,可以告诉我们其中的内涵。

既然是“君子”,就是有德而想要行道义之人,因此,其心应该是用到行道义上,可是,这位君子在这个官职上无法行道义,所以,这个官职就成了专门谋求俸禄的官职,而不是“行道义”的官职了,其心也就因此而不放在这个官职之上,这就是所谓“心不在焉”。

如果这位“君子”还有一点“行道义”的希望,他就不会“阳阳”、“陶陶”,惟有完全彻底地放弃了这一点希望,才会如此。《毛传》说:“陶陶,和乐貌。”那么,“阳阳”和“陶陶”的意思,就都含有“得意洋洋”、“逍遥自在”之意。

从“阳阳”到“陶陶”,有思想情感的不同。“阳阳”只不过是“无所用其心”,其中还含有一点遗憾的味道;“陶陶”之所谓“和乐”,则意味着就连那一点遗憾的味道也没有了,表面上的“逍遥自在”,其实是心中对任何期望的完全放弃、彻底放弃。

【2】“左执簧”与“左执翿”:

这位“君子”是在什么官职之上呢?《毛传》说:“簧,笙也。”也就是说,“簧”是指“芦笙”之类的乐器。《毛传》说:“翿,纛也,翳也。”也就是说,“翿”可以是“旗帜”之类的仪仗,也可以是“伞盖”之类的器物。

从“左执簧”来说,既然他左手所执的是“笙簧”之类的乐器,那么,他现在的官职也就是乐队成员之一。从“左执翿”来说,既然他左所执的是“旗帜”或“伞盖”之类,那么,他现在的官职也就是仪仗队成员之一,或者是一位侍从。

那么,这位“君子”为什么既是乐队成员,又是仪仗队成员或侍从呢?这里所说的不是某一位“君子”,而是众多的“君子”。也就是说,“阳阳”、“陶陶”的“君子”绝不止一位,而是几乎所有的“君子”。这么众多的“君子”都无法再“行道义”。

进一步来说,“执簧”关系到“乐(音悦)”,“执翿”关系到“礼”。“礼乐”本来是“治国”、“平天下”之关键,但是,这么众多的“君子”,所从事的却根本不是“治国”、“平天下”之事,而是为了满足君主的娱乐、为了显示君主的威仪。

【3】“右招我由房”与“右招我由敖”:

“右”是指右手。各位“君子”的左手,或者手持笙簧,或者手持旗帜,或者手持伞盖,意味着正在进行着貌似“礼乐”之类的行为,却伸出右手来招呼“我”,那么,这样的所谓“礼乐”就没有诚意、敬心。并非“君子”不诚不敬,而是因为这根本不是“礼乐”。

“君子”招呼“我”去做什么呢?《毛传》说:“由,用也。国君有房中之乐。”“敖”则是“遨”的通假字。也就是说,“君子”正在为君主演奏“房中之乐”,正在跟随君主去“遨游”,同时,也招呼“我”去跟他们做同样的事情。

这里这个“我”,应该是“君子”的“朋友”;从“君子”仅仅为了得到俸禄来推断,“我”应该是没有职位而且在为生计而受困的人,而且“我”还是对“周”尚存有一点点希望的人。“君子”的招呼,既是对“我”的关心,也是对“我”的劝告。

“君子”的关心,在于想要解决“我”的生计问题;“君子”的劝告,在于劝告“我”彻底放弃那一点点的希望,因为即使是那一点点的希望也是丝毫没有可能实现的。这样的“招呼”,又意味着“阳阳”、“陶陶”的“君子”正在越来越多。

孔颖达先生《疏》中说:“天子诸侯有房中之乐也。”由此来说,有德的“天子”与“诸侯”,其“房中之乐”应该是《关雎》、《鹊巢》之类“正夫妇”的乐歌,可是,这里的“君子”在奏乐时毫无诚意敬心,可知君主所听的乐歌不会是这一类,其君主之德也可想而知。

孟子说:“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大意是说,“天子”与“诸侯”之“巡狩”、“述职”,都是“治国”、“平天下”之行,而不是“无事而遨游”。

可是,这里的“君子”在跟随名为“王”而实如“诸侯”的“周平王”出行的时候,竟然伸出右手招呼“我”加入他们的行列,也就不会是“天子”的“巡狩”之事,更不是“诸侯”的“述职”之事,而只不过是“游乐”。

【4】其乐只且:

“其乐”的“其”,既指“君子”,亦指“君主”。这里的“乐”,不是“不改其乐”之“乐”,而是由外事外物引发出来的所谓“快乐”、“享乐”。仔细探究,“君子”之“乐”,是无可奈何的“快乐”;“君主”之“乐”,是耽于情色、欲望的“享乐”。

“只”是语助词,但是,也可以说还保留着“仅仅”之义。《毛诗正义》中说“且”字有两个读音,一个是“子徐反”,即读作“居”之音,作为语助词;一个是“七也反”,即读作“暂且”之“且”。那么,究竟应该取哪一种读音呢?

《郑笺》说,此句意谓“君子遭乱,道不行,其且乐此而已。”这是取后一个读音,可以讲得通。但在《诗经·郑风·褰裳(音千常)》的“狂童之狂也且”之中,“且”字读音为“居”;而且读音如“暂且”之“且”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句子中间,而不在句子末尾。

因此,我们这里把“只且”都理解为语助词,把其音读为“支居”;但是,同时保留“仅仅”和“暂且”之义,因为即使是语助词,也不是毫无意义的。这样,“君子”之“乐”就只不过是“苟且快乐”,“君主”之“乐”就只不过是“暂且享乐”。

“苟且快乐”其实根本不“快乐”,“暂且享乐”必然难以长久。结合《诗序》所说的“闵周”来理解,这句“其乐只且”意味着“周平王”使“君子”不能“行道义”,那么,这种“暂且享乐”也就必然难以长久了。




         关于此诗题旨,主要有两种:一是《毛诗序》说:“《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二是朱熹《诗集传》认为“盖其夫既归,不以行役为劳,而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又识其意而深叹美之。”说征夫归家与妻子自乐。

       对于以上说法,泊客不敢苟同。

       泊客曾经曰过,对于《诗经》的诗旨解释,既不能像《诗序》一样,事事对号入座,牵强附会;但也不能脱离当时社会人文环境,要多从《诗经》的教化作用来思考。

先秦时代,正是中国音乐的形成(后)期。西周和东周是奴隶制社会由盛到衰,封建制社会因素日趋增长的历史时期。在西周时期,宫廷首先建立了完备的礼乐制度。在宴享娱乐中不同地位的官员规定有不同的地位、舞队的编制。经春秋时孔子的删定,形成的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其实每一篇都是可以歌的,诗与歌连在一起,才叫诗歌。

中国号称“礼乐之邦”,音乐在人格养成、文化生活、国家礼仪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和作用。乐是先秦贵族教育的必修课。《乐记》就对音乐的本质、起源、功用,音乐与风俗、国家兴衰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乐记》认为,礼与乐二者是相辅相成、互相补充的。

《乐记》从礼乐配合、礼乐并重的角度,论述了乐对辅助政治、维护社会稳定所起的特殊作用。礼是关于"尊卑之差上下之制"等级制度和道德行为规范,这必然是来自外在的对人民的强制和约束。乐是用高低、强弱、长短不同的音阶配合所产生的旋律和谐。《乐记》强调这种"和"的性质企图反映着等级制度的完美性、合理性,试图表现各阶层各阶级之间各守其伦、互不冲犯、上下有序的和谐秩序。希望人们在乐的作用影响下,接受礼所规定的道德伦理规范,从而将人们的伦理同心理协调统一起来。

在中国古人手里,音乐是最好的教化工具。人生快乐一定要有音乐。礼乐文化是儒家文化的主干,儒家认为应该用德音雅乐教化人。泊客以为,这就是孔老夫子删编《诗经》的主要初衷吧。

综上所述,音乐在先秦时代的政治生活、文化生活甚至国家存废当中都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故此,《诗序》和《诗集传》对于《君子阳阳》诗旨的解释,泊客以为不甚正确。

       从诗文本身来看,既看不出是描写舞师与乐工共同歌舞的场面。也不能得出“君子”只有一人的论断。

       泊客以为,《君子阳阳》就是一首描写乐人奏乐的诗篇,体现了音乐无处不在的教化作用。


诗经67

修心 · 养性 · 品生活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

一是吃进胃里的食物,二是藏在心中的梦想,三是读进大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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