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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肠断与谁同倚

 汉青的马甲 2015-07-01

济南,一个齐鲁大地上源远流长的文化名城,既有天下第一泉的自然奇观,又凝聚着中华五千年厚重的历史灵气。


其中不乏有传说中的上古五帝之一的虞舜;也有从飘摇乱世的刀光剑影中走来的秦琼;也有豪情万丈地走在金戈铁马中的辛弃疾;但最让人感慨和难忘的,却是诗词中那一双忧郁的眼睛,透过婉约的波光,幽幽地注视着你我的李清照。在冷冷清清的萧索中,带领你我寻寻觅觅的诗性脚步,走入惆怅的烟雨中。


李清照出生于一个爱好文学艺术的士大夫家庭,父亲李格非是苏东坡的学生,精通诗词,进士及第,官至礼部员外郎,家里藏书甚多。李清照的母亲也是名门之女、大家闺秀,当朝宰相王眭的女儿。生在这样的家庭,李清照从小就受到读书、填词的熏陶。不幸的是,李清照幼年丧母,还好,李格非娶的第二任妻子乃是状元王拱宸的孙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人品、修养也是极好,对李清照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还教她识文断字、抚琴作画、吟诗赋词。


在这样的教导下,二八芳龄的李清照已出落得温婉柔美、亭亭玉立。


这样的年龄,李清照便有了一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但是谁才是自己思春的对象呢?那个年代,是不兴自由恋爱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的,李清照一个女流之辈,更没有可能外出认识男子,于是,李清照只能幻想,只能做着一个个缠绵绯恻的梦。




到了婚嫁的年龄,父母也要为之操劳了。李清照之父李格非在官场有很多朋友,与吏部侍郎赵挺之尤为要好,赵挺之有一个儿子名曰赵明诚,长得眉清目秀,也到了婚娶的年龄。于是,好友成亲家,18岁的李清照和21岁的赵明诚结婚了。赵明诚虽然是“高干子弟”,但不是个张扬的人,而且他还有个高雅的爱好:收藏文物,他酷爱金石文字的收集和研究。李清照也是一个喜爱诗词和古文的人,她遇到了赵明诚,就像遇到了千年的知音一般,满心欢喜。从此,你侬我侬,夫唱妇随,温柔缱绻。


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姻,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两人之前并不认识。初次相见时,却是在洞房花烛夜。没有恋爱的过程,没有罗曼蒂克式的婚前絮语,直接从陌路人变成夫妻。然后,将丢下的爱情课程,从头再补全,边生活边恋爱。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平淡淡,在人间,散发着最美的爱恋。


李清照与赵明诚有着27年相濡以沫的爱恋,但这27年,却是聚少离多、喜浅忧浓。李清照是一个多情而又痴情的女子,她以27年的刻骨相思,写出了一阕阕凄迷绯恻的万古柔情。



相思之苦,只有那些处在深度爱恋中的男女才会懂得,那是一种望眼欲穿的深切思念。便是在这样的一种相思中,才有了那首千古绝唱: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读李清照,读她笔下那婉约柔情的词阕,只能在浓浓的思念里感受那娓娓道出的情意;感受她与丈夫赵明诚之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


相思半载之后,赵明诚回到了李清照身边,小别胜新婚。今夜的月异常的圆,李清照与赵明诚疯玩了一夜,就在这一夜,有了古今情侣最为向往的一段佳话——“赌书泼茶”。赵明诚青衫尽湿,李清照衣衾皆润,他们对坐在充满浓郁茶香的木床上,相视而笑,眉宇间尽是无尽的温情。连几百年后的临风才子纳兰容若也感动得一蹋糊涂,他不禁写道“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平常”。



然而好景不长,朝中新旧党争愈演愈烈,赵明诚也因受牵连而被贬至江南,一对鸳鸯被活活拆散,赵明诚与李清照隔河相望,饱受相思之苦。


公元1127年,金兵南下攻破汴京,徽、钦二宗被俘,北宋王朝从此覆灭,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变。靖康之变后,康王赵构在应天府(今商丘)称帝,建立南宋。李清照与赵明诚避乱江南,丧失了珍藏的大部分文物。在逃亡的路上,丈夫接到南宋朝庭重新起用他为湖州知府的圣旨,两个人不得不再次分开,李清照只能跟着自己的家族继续逃亡到江南。


建炎三年(1129年)8月,丈夫赵明诚在去建康(今南京)报到的路上病死。谁能知道一年前的那一别竟成了永别,45岁的李清照得知这一消息,痛不欲生。国破家亡,情何以堪?悲痛欲绝的李清照凄然写下了那首《孤雁儿》:

《孤雁儿》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

沈香烟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

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

吹萧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这样凄怆的一阙词,读罢,让人潸然的心中,总有一抹拭不去的伤痕。


赵明诚死后,李清照孤身一人流落江南,颠沛流离,身体越来越虚弱,各种各样的病痛在折磨着她。1132年,她来到杭州,天下着大雨,她一个人躲在陋屋里,风狂扯着窗户,雨狠砸着屋顶,面对此情此景,李清照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情,提笔写下了那首著名的《声声慢》: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后来,她认识了张汝州。那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他花言巧语,经常来关心无依无靠的李清照,对她百般示好。女人是感性动物,最容易被花言巧语欺骗,冷冷清清的李清照自然相信了张汝州,她顶着世俗的压力嫁给了他,结婚之后才发现,张汝州对她关心是假,贪图她的钱财是真,他以为李清照一定有很多古董、字画。但是,他失望了,李清照这个时候已经一贫如洗了。二人都觉得自己是个上当者,于是最后的结局只有离婚。


李清照想离婚,谈何容易!宋朝的法律规定,只有男人可以休妻,女人如果告丈夫,要求离婚,即使调查出来丈夫有罪,离婚成功了,女人也得坐两年牢。然而李清照却是一个不信命的人,结婚100天后,她以张汝州“妄增举数”为由,告他欺君。什么叫“妄增举数”呢?宋朝有规定,举子考到一点次数,取得相应的资格,就可以给你官做。但是,张汝州说了谎话,谎报了考试的次数,“填表”弄虚作假。最终,张汝州被削去官职,流放外地。


而李清照也按规定入狱了,由于家人设法给狱卒行贿,所以她仅仅在监狱住了九天,便被释放了。



有人说,李清照二次嫁人,晚节不保。诚然,这场婚姻是一个错误,但我们无须去责备李清照,在国破家亡、丈夫病死、金石散佚的层层重压下,这样的一个小女人或许太需要一个肩膀来承载一下自己的疲劳与困倦了。


从李清照的内心来说,她深切地思念并至死不渝地爱着的依然是那个青衫磊落的男子,一切的错误都是她对他爱得实在是太深、太深……


对于李清照,令人难以释怀的并不仅仅是这些缠绵徘恻、天涯咫尺的爱情,还有她那从骨子里萦绕出的一份豪迈与悲壮!



逃亡途中,李清照遇到了那条横亘千百年的乌江,江水滔滔作响,咆哮声振耳欲聋。李清照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禁心生豪气,愤然写下了那首《夏日绝句》:

《夏日绝句》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她借项羽的宁死不屈来反讽宋徽宗父子的无能与败国。面对南宋小朝庭的腐败与苟安,她梦想能够像花木兰那样,女扮男装,代父从军,打跑金人,收复中原。一股冲天的豪气从乌江边倏然跃起直射向天际。


我们不得不佩服这样一个诗语如剑心若菊的女中英杰,某一天,如果我有幸经过山东济南的大明湖畔时,我会毅然停下、驻足仰止!


肠断与谁同倚?乱世哪堪易安?南宋王朝,乌江河畔,一朵诗意的女人花就此凋零。夜,无比的凝重;水,无尽地狂嘶!


作者丨李青松:「经典短篇阅读」作者

转载请注明作者信息及来源公众号丨经典短篇阅读(ID:yuedu365)

每天看书不一定能除皱,但一定可以防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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