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己发行和买卖企业股票始自晚清洋务运动时期，1872年轮船招商局是第一家发行和公开买卖股票的企业。在1880年代，上海甚至出现过发行和买卖中国企业股票的小高潮。可是，此后半个世纪内，却一直没有交易所的出现，直到1920年7月1日，经过北京政府批准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才正式开业，加上1918年成立的北京证券交易所以及1921年5月成立的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才标志着中国的证券交易和股票买卖进入证券交易所时代。 但是，就在1921年年底，上海却爆发了一次滥设交易所与信托公司以及买卖交易所股票的风潮，被后世称为“信交风潮”。它不仅对刚诞生不久的中国证券市场是一个沉重打击，更使得一批银行倒闭，直接牵累金融市场。这次“信交风潮”也被称为近代中国最大的一次“股灾”。 “信交风潮”之所以发生，是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和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成立后经营状况较好，从而使得部分人以为成立证券交易所是赚钱捷径进而投机所引发。 （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 关于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和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成立后的营业状况，当时担任日本中华证券市场株式会社调查课职务，同时负责上海《日日新闻报》经济版面的日本学者滨田峰太郎，有比较详细的实地调查。根据其调查，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从1920年12月1日至1921年5月31日止的结算中，股本500万元，半年收入达到677504.78元，纯利达到368696.77元，股东的股利半年即达到30%。受到这种好成绩的鼓舞，第二次股东大会决定把股本总额从500万元增加到1000万元。结果，从1921年6月1日到同年11月30日止的结算中，总收入超过100万元，纯收入超过66万元。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成立后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1920年股东每股6.25元的股票，得到的收益是2.5元，实际相当于年利率40%。 （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股票） 于是，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的一部分发起人和中介，开始组织成立另外的交易所，上海杂粮油饼交易所和上海华商棉业交易所也相继成立，而且效益也不错。当时，中国人自办的交易所出现才短短一二年时间，绝大多数人对于交易所的性质和作用并不了解。见到这些先后成立的交易所利润丰厚，便错误以为成立交易所容易发财，因此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兴办交易所的高潮。一时间上海“同声附和者，风起云涌，于民十（1921年）春秋之间极一时之盛，最多时上海交易所有136家。信托公司亦以民十（1921年）夏秋间为全盛时代，最多时上海一地即有12家。”在交易所热中，甚至出现“仅挂一筹备招牌，其一元一股之认股证，执有者亦居为奇货”的现象。“至能得发起人之以原价相让时，则身受者恩感再造矣”。 （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股票） （上海杂粮油饼交易所股票） 一哄而起设立的这些交易所，绝大多数都是为投机而设，从行业上看，除公债、股票、标金、棉纱之外，各种适合不适合的行业都成立了交易所，连布、麻、煤油、火柴、木材、麻袋和烟、酒、砂石、泥灰等等行业都成立了交易所，有的还不只一家两家。从时间上看，除白天进行营业的交易所外，还有夜间和星期日进行营业的交易所。从资本金看，截止1920年，据统计全国成立的银行总数不过82家，总资本5198万余元。而1921年一年间成立的交易所就有一百多家，总资本14855万元以上，由此即可看出这次风潮的疯狂程度。 （上海面粉交易所股票） （面粉交易所内景） 按照1914年颁布的证券交易所法，一地同种类型的物品或证券的交易所只能设立一家。这些滥设的交易所自知难以得到北京政府的批准，便纷纷进入租界寻求庇护和注册领照。而租界当局只管收取注册费，来者不拒，也成为这波风潮的推手和同谋者。据滨田峰太郎调查，仅在1921年10月至11月的两个月时间里，在上海外国领事馆里注册领照的交易所数量就达到80余家。 但是，当时中国工商实业的水平并不高，交易买卖总额本来就有限，再加上这些交易所成立的目的就是投机，因而炒买炒卖交易所股票就成了它们的主要业务。甚至还违反规定，在自家交易所上市买卖自家股票。 据滨田峰太郎1921年9月的实地调查，这些交易所的上市价一般都比实收价高很多，高一倍以上是普遍情况，最高的达到五六倍之多。仅从这些数字中，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哄抬股价的状况，以及弥漫的赌博投机心理。而且，滥设交易所的这种风气很快就从上海扩散到其它城市。 在上海当地工商业者和有识之士的呼吁下，北京政府也曾发过禁止滥设交易所的文件，但因大多数交易所设于租界，一纸空文，难收其效。但是，经济规律的作用却不受人们意愿左右：大量在工商业流通渠道中的资金在短期内快速进入交易所股市，市面资金短缺遂成必然，而为投机而设的交易所，也注定是难以维持的。 （旧上海的钱庄） 时近1921年年底，上海金融市场上银根渐紧，一些交易所因钱庄和某些银行抵制，告贷无门，已感难以支持而不得不宣布倒闭。1922年2月，法租界当局受到各方压力，不得不整顿租界内交易所，这些滥设的交易所的结局，就只剩下破产一条路了。最后，经过这次风暴存留下来勉力维持的交易所只有6家，即成立较早而又比较规范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上海华商纱布交易所、上海金业交易所、中国机制面粉上海交易所和上海杂粮油饼交易所。一场巨大的泡沫去除后，不仅数量众多的交易所凭空消失，市值蒸发，企业股票信誉扫地，广大中国股民所遭受的损失更是难以估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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