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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支持】洇·氤·霪·滢——沈勤个展| 澄明之境——冀少峰

 金匠尚玉 2015-07-11

澄明之境

——读沈勤的画

文/冀少峰

探寻沈勤的视觉发展行迹,不难发现,沈勤个人的视觉发展行迹恰恰和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进程有着密切的关联。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是,在沈勤的视觉表达中,不可避免地弥漫着强烈的时代印迹。


熟悉沈勤的人都知道,他早期生活求学成名于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南京,南京文化的深秀、灵动、婉约,其间夹杂着些浪漫诗情,无疑让沈勤身上浸透着这种难以割舍掉的文人气,而南京地域文化的滋养亦构成了沈勤视觉表达的主要特质。我们知道“历史上的南京是一个极具艺术品格的城市。六朝的流风遗韵,明清的华彩乐章,台城的烟柳和石城的女墙,既让人迷醉,又让人伤怀。这是因为南京本身就是一个迟暮、内蕴、深沉、沉重的艺术家,它与艺术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更因富含悲剧意味的历史积淀而让人迷醉。”而南京在“八五”时期的先锋姿态和激进的文化情境,加之其倔强的性格,也促使沈勤在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对抗情绪,一种对体制权力的对抗,一种对主流的逃避,一种对宋及宋以前文化的崇敬,还有就是对宋以后所谓传统的疏离,对自由的向往更是伴随着其后的艺术追寻。沈勤的这种叛逆性格,也使他在“八五”时期迅即脱颖而出,这从当时的文献《中国当代美术史(1985-1986)》第三章理性之潮中亦可发现沈勤在20世纪80年代的知名度和活跃程度。“沈勤的《贯休的世界》(国画)暴露了他对生活本质的疑惑。



《贯休的世界》


他的《师徒的对话》则是用丙烯颜料完成的超现实意味更浓的作品,它是典型的东方精神与现实艺术语言的结合,二者融合得恰如其分,毫不生硬,在辽远的空间、神秘的投影、端坐的禅者间可以觉出禅宗的底蕴。他在对宗教境界的重新解释中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冷峻的修炼境界:排斥肉体、物质的白色和苍绿色主导了画面,在全然寂静的氛围中,精神与灵魂的浩然之气在默默地回荡。”[1]接着对沈勤的从艺经历和视觉风格又有着这样的评述:沈勤是位具有内省气质的画家,他内心有着丰富的体验,这种素质决定了他作为一个精神世界孤独旅行者而存在。他1958年生于南京,1978年考入江苏省国画院学员班学习,毕业后留院成为职业画家。他早先的创作(1982?1983年)主要以写意或工笔渲染的方法进行,画面的迷茫、混沌的意象和清晰的超现实图式表现,显示出他对生与死这一人生主题的疑惑,尤其是对死的不可抗拒性的不安。幻影化成分笼罩这个阶段的艺术,这一点颇得周围青年艺术家关注(作品以《贯休的世界》为代表)。在1984年的西北之行中,他沿着丝绸之路寻觅那千年孤独的灵魂。归来后,他即以一腔热情完成了永恒句式的创作,题为《丝绸之路》组画,也包括《师徒的对话》。



《师徒对话》


它们大多是用丙烯颜料画在宣纸上的,呈现出一个无始无终、无思无碍的凝固中的世界,这种世界暗合了他所有的精神和情绪,似乎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天地间游荡。在这组作品中,常可见到具有符号功能的象征物(如羊头骨、椅子等)。在《第一驿》展出的题为《山》系列的作品中,沈勤又重新回到了单纯化的黑白世界,也许这种敏感多质的水墨材料更适于揭示他时而晦暗时而明晰的心理空间。在外表上,他赋予暧昧不清、云烟氤氲的山景形象,这代表着即是他精神维度的显现,又是形式痕迹的成立这双重的特征。它是《丝绸之路》组画的延续,只是更为抽象化,意义更为丰富化了。在文人画传统既深且广的江苏,沈勤的作品显出卓尔不群的面貌。[2]在“理性之潮”这一章中,和沈勤有关的评述还有“19868月,‘珠海会议’召开,要求各地群体选送幻灯片,杨志麟、徐累、沈勤集资委托丁方以‘江苏超现实主义绘画群体’的名义选送幻灯片参加会议。”[3]19869月,‘红色·旅’正式成立,其成员有丁方、杨志麟、徐累、沈勤、柴小刚、管策、曹晓东、徐一晖。”[4]从以上的资料中可以还原出沈勤在20世纪80年代的艺术情境,血气方刚、激情满怀,这也和今天沈勤的透彻、圆融、孤绝、不同凡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当然阅读者也对青年时期沈勤的风格与样式,交游与师承有了清醒的认知。其实,当我们重构20世纪80年代的历史语境时,再反观今天沈勤的视觉图像世界的变化,从中不难发现,沈勤青年时期的视觉表达行迹和今天步入中年期的视觉叙事路径间密切的关联,从中亦可发现,如果没有对艺术孜孜以求的追寻和持之以恒的坚守,如果没有对生命和人世间世态炎凉刻骨铭心的体验,是不会有今天这个给阅读者带来视觉的惊奇与期盼的沈勤的。



《地平线·椅子》


但就在其声名日益远播之时,他却悄然隐居在河北石家庄,一个在文化上很边缘的城市,而一隐就是二十几年,这也一直是当代艺术界在谈论沈勤时的一个重要话题,也是沈勤艺术探索之路的一个讳莫如深的谜团,虽然关于沈勤的争议不断,人们也试图找到打开这个谜团的密码。但对于淡出批评视野的沈勤而言,学术界并没有忘记他,而是一直在苦苦等待着追寻着那个有着饱满创作热情的沈勤,一个能给阅读者带来不间断思考的沈勤。此时远离学术界视线的沈勤也显然处于一种苦闷、彷徨和迷离中,他苦闷石家庄文化的贫瘠与荒芜,再难回到南京那种对艺术和人生的激辩研讨的浓郁氛围。他彷徨自我风格的建构与艺术认同,他还迷离在一种对未来茫然的不知所措中,对于一个在青年时期即背负着种种光环和大展经历的沈勤来说,艺术的困惑与迷茫可想而知,而人生的孤独几近将其摧垮,他隐居的这段时间,恰恰又是中国当代艺术界异常活跃的时期,新思潮不断,新艺术运动频繁,正如T·J克拉克所言,“现代艺术的历史不是一个平面化的历史,而是一个否定性的历史,是不停地由新的运动否定旧的运动的历史。”沈勤虽然置身其间,但却永远在潮流之外,他俨然一个孤独的行者,独自在水墨艺术的道路上孤寂地探索着,艰难地追寻着,向着心中那个永远走不尽的地平线去追寻,这反而让其视觉表达更带有一种鲜活气息,而异质化的图像表达,也导致他的水墨叙事既能远离意识形态的侵扰,又没有商业因素的侵袭,他也没有一味地去反对传统艺术,只是摒弃宋以后文化的匠气与奴气,他亦没有以锋芒的姿态挑战当代艺术,而是以一种无畏无惧的勇气和清醒而冷静的思考彰显出自我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一种立场和态度。如果说从文化区域中心游走到文化边缘地带的沈勤能够自觉抵制生活的孤寂与人生的迷茫的话,那么远离体制,远离纷争,远离生存的焦虑体验与困惑,无疑构成其视觉叙事的母题。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沈勤的视觉表达总是带有种沉浸在封闭氛围的一种茫然的期待、憧憬与希望,一种思绪的惆怅、婉约与期待,控制的节奏,清净中不乏一种纯粹和疏离,无限中又带有种深邃和神秘。其间,难以掩饰的还有种从体制逃离出的快感,及对自由人生追寻的华彩。由此,让阅读者看到一个艺术上从不追赶时髦的沈勤,亦让我们看到看似孤寂实则有着旺盛的创作激情的沈勤。



《梦碎秦汉》


充斥其视觉图像世界的是对江南文化钟灵毓秀的留恋与守望,他以淡淡的乡愁和丝丝的回忆,建构起自我的一种艺术认知,他的视觉叙事母题如田园系列,永远都是白天、白雾、白墙、枝丫的旁逸斜出,亭廊及沉浸在水中的亭廊倒影,人们再也难寻觅“八五”时期的《梦碎秦汉》时的宏大构建,它也不会让你激动,但平淡的细节,反复推敲的构图的简约与灵动,却使他的视觉表达始终弥漫着一种诗意,在平静的背后隐藏着丝丝的不安与悲凉,疏离与虚无,透过其视觉讲述的表象,也让我们洞察到北方一隅而又有着江南才情与诗意的沈勤内心深处的一种激情迸发,一种江南文化的内在性,清净澄明,纯粹、飘逸、简约、控制、节奏,特别有一种精练品质及空灵与出世的诗性空间。这是一个灵魂可以自由出入的世界,但夹杂其间的田园诗意和浪漫情怀还在被现代化侵袭过程中的痛苦和无奈所代替,残缺和破坏,勉强表达出来的欢声和笑语,沉浸在一种封闭的氛围及个体生命在社会巨大的变化中的沉浮、憧憬与希望,还有一种久居封闭环境对不可逆转的现代化进程的憧憬与期盼及现代化所带给人们的茫然孤独感及浪漫的怀旧与忧伤,那种割舍不断的乡愁,那种对江南水乡的留恋与回望。那些惆怅的思绪,婉约的期待,恰恰又是我们在现代化进程中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是无论以何种方式或代价,我们都已回不去了,只能“梦碎秦汉”和“梦回江南”了,沈勤的视觉思考悄然触及了学界所热衷探讨的从去传统到再传统,从去中国化到再中国化这样一个文化命题。



《田》


沈勤属于那种无傲气但绝对有傲骨的视觉知识分子类型,在他身上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浸润在骨子里的骄傲情怀,这也导致他的视觉图像世界带有一种孤寂、孤绝和不同凡响。他为人低调含蓄,又时时流露出才华的横溢,当他不厌其烦地给人们带来关于江南园林景致的碎片化记忆的同时,其实这种碎片化恰恰又是中国在迈向现代工业国家的一个缩影,如果说传统文化的滋养使其视觉表达在清静纯粹中带有种疏离感,那么走出故土,走出江南又使其视觉讲述带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悲凉与忧愁,这种悲或忧,与其说是对个体命运的焦虑,毋宁说是对整个民族文化在迈向现代化过程中不断缺失的忧患,及对未来发展之路的渴求。



《秦月》


由此,在沈勤看似淡淡的轻描淡写中,在自我叙事背后,实则隐含着一种在全球化语境中对民族本土文化生存现状的忧患与悲情意识。尽管沈勤的视觉讲述充斥着个体生存的焦虑体验,但其视觉图像世界着实又以一种无限的神秘与深邃,让你在从体制和现实逃避的焦虑中,使人们那颗躁动的心灵日渐趋于平静,并逐渐回归于自我内在的心灵。



《罗汉》


沈勤的价值就在于他在形塑着我们这个时代精神状貌的缺失,他以个性化的视觉描述,其间裹挟着自我曲折的生活经历,从艺经历,难能可贵的是他又以一个视觉知识分子的视觉思考,把全球化语境中多元现代性并置这样一个现实的窘境,透过淡淡的笔墨与宣纸,水与太湖石,倒影与树丫的混响,支离破碎般的记忆,带给阅读者无限的惆怅思绪和无尽绵绵的回忆。



《园》


应该说,在当下的文化语境中,沈勤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和重视,但其视觉图像所传达出的空寂与澄明,恰恰是和其曲折的从艺经历有着密切的关联,虽然学界已不再探究沈勤的“离群索居”与“背井离乡”,但人们关注的是其视觉表达深层结构中所传达出的一种清静和无为,一种空寂与澄明,一种浪漫怀旧与忧伤,一种“梦碎秦汉”和“梦回江南”的丝丝乡愁和文化怀想。耐人寻味的是他的视觉图式始终在围绕并探索一种从去传统到再传统,从去中国化到再中国化的视觉表达方式。实际上,沈勤一直在走着自己的路,向着心中的地平线不断靠近。


初稿 2014113日下午16:45于东湖三官殿

修改稿 201536日上午10:00于东湖三官殿

[1] 高名潞等著,中国当代美术史1985-1986,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P129

[2] 同上,P143

[3] 同上,P135

[4] 同上,P135




艺术家

沈勤

1958年生,南京市人

1978年至1982年在江苏省国画院研究生班学习

现为江苏省国画院国家一级美术师





洇·氤·霪·滢——沈勤个展


展览信息

艺 术 家 | 沈勤

展览时间 | 2015.07.18—09.13

展览地点 |苏州市东北街204号 苏州博物馆

VIP 预展 | 2015.07.17 3:00PM.

开 幕 式 | 2015.07.17 4:30PM.

主办单位 | 苏州博物馆


沈勤苏州博物馆个展将于2015年7月18日在苏州博物馆当代艺术厅举办。本次以“洇·氤·霪·滢”为展览名称,“田”、“园”为展览主题的展览,将特别展出沈勤近期创作的20余幅“园、田、村、山水”系列作品,以及7幅85时期的代表作品。


艺术家“田”和“园”系列的作品将在未来两个月的时间里展示在苏州拙政园旁由贝聿铭先生设计建造的伟大建筑中,这是艺术家留居北方多年后,用情感之初的真切,穿透地理上及文化上的滤网,轻轻触摸到儿时的、故乡的、想象中的“美好”。那是一个用三十年命运轮回的坚守,在逃避中用“水墨”过滤出的精神世界。


作为当代艺术家,没有谁像沈勤一样如此接近水墨的内核,也没有谁像他一样如此决绝的远离自身的传统。他在艺术上的激烈是悄然无声的,他没有大张旗鼓,试图全盘接受全球艺术超市中的西方艺术流派,将水墨“现代化”;也没有刻意抵制当代先锋艺术,沈勤的艺术静静的、自我的呈现,与两者都不相干。


沈勤为我们创造了他独有的水墨新空间。有云烟供养,散发着水墨芳香,通透空灵、轻薄飘渺、若即若离、似幻似真。经意与不经意之间,水墨材质之不可替代的特殊物性品质被艺术家发挥到了极致,淡墨的晕染妙不可言,空间的营造则保留了早期作品中的超现实梦幻气息,是实体空间与虚拟场域的浑融,是时间与空间的交错。尤其是模糊朦胧,层次丰富的淡墨晕染与明显尖细的浓墨线条之间的对比关系所制造出的离间效果,构成了有多重意味的阐释空间,虚与实、浓与淡顷刻间有了符号的意义。


似乎,“洇·氤·霪·滢”的水性,是他天生的金陵属性,他的画风与趣味告诉了我们这一点。但他又的确离开了这座六朝古都,居住在北方,沈勤从内心对江南保持了强烈的批判情怀。这样一来,从趣味指向和居住地的双重意义上,沈勤成了一名真正的流浪者,一个优雅的徘徊在北方南方、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独行者。




展览将持续至9月13日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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