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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许锡良 记得香港影星周星驰几年前拍摄的一部儿童科幻片《长江七号》里有一个片段。小学校里的第一堂课，老师正在挨个询问每个学生的理想，有一个男学生站起来充满信心地说道：“我的理想是将来做一个大老板。”当老师问他想做什么老板的时候，男学生继承说道：“做什么老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大。”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朋友的女儿刚读完小学，成绩非常好。当我问她将来做想做什么，有什么梦想的时候，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样回答，憋了好一会，然后对我说：“将来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要牛B!”更让我感觉惊奇的是，朋友竟然非常认同女儿的这个答案。显然，女儿会有这样的答案，也不是偶然的，而是长期家庭教育的结果。我继续追问道：“什么叫牛B呢？”朋友的女儿回答说：“牛B就是超过他人，就是风光、杰出与卓越。”“可是，世界上风光的事情很多，杰出、卓越的人也很多，每个人领域里都有杰出的人，卓越的事，你都要超过吗？”我的发问，仍然没有阻断小女生的雄心壮志，她竟然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我感觉这里蕴藏了一个病态的家庭教育陷阱。这个小女孩如果不能够得到及时的纠正，将来成功了会是一个女汉子，失败了心理会严重受伤。我们的教育里从来不习惯于教育孩子做一个良善的普通人，去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我们的教育字典里从来只有成功，成功，成功。龙应台说：“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伤口，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谁教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跌倒，怎样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失败，为什么往往是人生的修行？何以跌倒过的人，更深刻、更真诚？我们没有学过。”
一个人从小立志，只是将他人比下去，那样的生活是会十分辛苦，十分纠结的。因为，人与人相比，其实是没有多少可比性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潜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成全自己这点天赋与潜质，而且由于时间精力与时代的机会等原因，我们还必须选择一个领域，在一个范围内去做自己喜欢与擅长的事情，这样才能够做出一点业绩来。事实上，一个人能够通过自己努力做到的，也只是成全自己，不断地做更好的自己，除此之外，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其实这种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也没有反映出相应的职业倾向性，只知道要大，要牛B，要出人头地，要把别人比下去的人生观与价值观，用我们古人的话说，就是要出人头地，去做人上人，要把别人压下去，至于通过什么方法、方式与手段去做到这一点，这个倒是不重要的，总之是中国千百年来，一直流行成王败寇的丛林法则，成功了是王侯，失败了是囚徒。在古代，打江坐江山，改朝换代，当然是最大的家产业绩。就像当年刘邦在打下江山之后问他的父亲一个问题，我的产业与哥哥相比怎样？据说，刘邦年轻时不喜欢下地劳动，整日里游手好闲，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连他的父亲都骂他是“无赖”，经常拿他同勤劳肯干的哥哥作对比。虽然到了30多岁时，刘邦似乎有所觉悟，通过关系谋了个亭长的职位，但流氓无赖的本性并没有变。直到后来夺了天下，在一次庆功会上，他还当着群臣的面问他父亲：“您看，我和哥哥比起来，谁的产业多啊？”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是，这样的更换朝代毕竟只是极少数的人，虽然在中国“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一直非常励志，也非常鼓舞人心去做一番千秋伟业，以出人头地，流芳百世，但是毕竟风险巨大，成功率极低，不是人人可为的事情。因此，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一种比较可靠的仕途，主要是通过科举考试制度获得功名富贵，然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17世纪英国公使马嘎尔尼到中国发现中国人的信仰只是做官，只是荣华富贵，其实这在中国是由来已久的。前几年，广州的媒体曾经在开学之初访谈过某个小学一年级的一个小女生，问她将来想做什么，她竟然说想当贪官，问她原因，她贪官富有，有很多好东西。“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功名富贵的后面是因为儒家传统就是要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就是活在功名富贵里，就是依靠与他人相比才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事事不如人，一个中国人可能就会选择轻生。这也是中国人千百年来一直生存在羡慕忌妒恨的文化氛围中的重要原因。
一个小学生有什么样的志向，有什么样的梦想，这很能够说明问题的。据说前几年有一个日本关于小学生的志向与梦想的调查数据，日本的小学生远没有中国的小学生这样有着伟大的志向，那些日本小女生的想想，居然只是做一个全职的家庭妇女，或者开个小小的面包蛋糕店之类，很是小家子气。然而，这并不妨碍这个国家事业兴旺，人才辈出，各行各业井井有条。
从家国情怀来说是要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读书，从个人来说，就是要牛B，要出人头地，而且为中华民族的崛起与个人的牛B之间也是密切相关的，如果你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情怀，自然也不会有出人头地的牛B样。我们的孩子自进小学，就开始学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爱祖国、爱人民、爱江山，并且继承伟大的光荣传统，唯独不爱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的同学，不爱自己身边的人，起码的文明礼貌没有学会，起码的卫生习惯没有养成，完全以自己为中心，心中全无他人，甚至目中无人。这种状态，正是我们的教育病，也是我们的文化病。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们从认识自己开始，从学会尊重他人开始，珍爱自己身边的人与事开始，从珍惜身边的幸福开始，从心中有他人开始，从点滴的小事开始，去不断地成就自我，静静地等待自己这朵花开，做一个现代的文明的中国人。 2015年7月16日星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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