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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冬天，小城唯一的一家电影院终于上映《霸王别姬》，灰蒙蒙的大屏幕上，张国荣那张脸宜嗔宜喜，光彩照人，当他对着不得要领的直男张丰毅，决绝而又悲伤地说：“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时，我认出了那和普通人一样的情伤。 （《霸王别姬》电影剧照） 我看着他在狂风暴雨中走，为了救那个不爱他的男人，看着他脸上混合了油彩的伤痛，被雨水淋漓得近乎狰狞。我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他脸上每一个表情，每一条纹路的走向我都能读得懂，那一刻，我清清楚楚地感到，同性恋，与异性恋，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1993年，支持同性恋还不像现在这样成为一种政治正确，相反，每个人都可以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鄙夷嗤笑有加。作为一个70后的文学小青年，我虽然不至于这么保守，亦对这个群体觉得别扭，甚至还有一种畏惧，认为另类如他们，也许会有着突兀的侵略性。是这部《霸王别姬》，以一种锐利的唯美，在猝不及防间，将我的世界，与他们的打通。 后来，又看了一些同性恋题材的电影，比如《蓝宇》《春光乍泻》等等，了解得越多，偏见越少，对于出柜的艺人，不会觉得异样，倒是在心中赞叹他们的诚实与勇敢，人生苦短，何必对自己也敷衍？至于有人觉得同性恋性行为恶心，但在禁欲主义者眼中，估计异性恋性行为也高洁不到哪里去，这种认知只能说明见识有限，外加比较自我。 好在，随着出柜的明星越来越多，一个人的性向逐渐成为个人选择，而不是人生污点。相形之下，相对于二三十年前，人们对出轨的态度要严厉得多，腾讯视频的《你正常吗》做过一个调查：出轨与出柜，哪件事会让你对偶像粉转黑？81%的粉丝选择了出轨。 我是否要告诉他们，在许多年前，曾有部电影叫做《谁是第三者》，像韩寒一样试图阐述“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在当时引起热议——注意，是热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分钟被乱石砸死。 （《谁是第三者》电影剧照） 没错，婚姻是个契约，很神圣，既然约了，最好一约到底，中途毁约太伤人。相信签约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也都不做毁约想，但是，说实话，既然是契约，就该保留毁约的出口。通常别的契约上，都会约定一方变化，要付出怎样的赔偿，婚约上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不吉利，往往不做硬性规定，人间各种恩怨因此而生，带来无数爱恨情仇。 以陈赫与许婧为例，这俩人青梅竹马，爱情长跑十几年，终于修成正果，这种童话般的爱情，当然谁也不愿意看它破碎。但是人活世间，并不是以童话为人生底本，当陈赫爱上了别的人，他的出轨是不是就那么大逆不道？当两人的现实情况能够承担得起一场分手时，“发乎情止乎礼”式的温吞，是不是就一定好过一场开诚布公的分手？ 许婧这姑娘，以前也和陈赫上过真人秀节目，但让她变得立体的，却是因了这场婚变，我们注意到，她是如此年轻、美丽、富有，最重要的是，有追求。 她从来也不是陈赫背后的女人，她的理想是做个旅游记者，对于这样一个女人，离婚不过是一种人生变化，不是摧毁性的打击，许婧的强大，让陈赫的出轨，不能对她有那么多伤害。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甚至有余力援助对方，然后就环游世界，追逐自己的旅游记者梦了，对于这样的女人，那些同情声援，真是一种亵渎。 但文章式的出轨让人难以释然。在孩子刚出生老婆坐月子时，跑出去跟情人同居数日，对老婆孩子是不仁；若真是为情所困不能自拔倒也可悯，事情败露之后，飞快地放弃情人，这是不义。如今新片开拍，又各种秀恩爱，是为无下限。文章的问题不在于出轨，在于人品。 所以出柜也好，出轨也罢，若只是给一个抽象的词，都不能让我粉转黑。还是要看细节，就算是个错误，激情犯罪与蓄谋杀人是不同的，有原因的伤害与无缘无故的恶毒也是不同的，陈赫式出轨，与文章式出轨有天壤之别。 但我理解网友动辄粉转黑。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是许婧，中国式婚姻里，常常男强女弱，天然地形成男主外女主内的局面。女人打理家庭，男人到外面打拼，如若男方中途毁约，女人的工作成绩无法被量化，也不能掌握经济上的主动性，吃亏在所难免。人们骂陈赫的出轨，其实是通过这种方式，警戒可能出现在自身上的风险。 另一方面，越是粉丝，越容易激愤。《红楼梦》里，史湘云劝贾宝玉和贾雨村多打些交道：“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贾宝玉当场翻脸，袭人说他也曾这么跟宝钗翻过脸，宝钗也没怎么样，又说：“要是林姑娘，你得赔多少不是呢。”宝玉说：“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她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她生分了。” 你看，虽然宝玉当场对湘云摆脸色，到底也没有生分，却扬言若是黛玉说这种话，他就立马拉黑她。这一句话，就可以称出黛玉在宝玉心中的分量，她是他心中杜若香兰，容不得一点俗世沾染，至于湘云宝钗，最多惹得他一时不高兴而已，不会给他那么严重的幻灭感。粉丝们对于偶像，正如宝玉对于黛玉之深爱，差别只在于，宝玉真的了解黛玉，粉丝们爱的，却是自己一厢情愿勾勒出的幻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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