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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一阙钗头凤,九曲愁肠愁肠叹到今

 汉青的马甲 2015-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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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穿客袖梅花在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风烛残年的陆游因不堪伤情而未能再游沈园时,为承载他一生痴恋的沈园写下的“梦游沈园”诗句。




可是我,是不是也这对心仪已久的爱情园,对那错莫难瞒的千古情殇心怀一种逾近情逾怯的丁香心结?!在绍兴已有几日,每天车子都要经过掩映在一片江南古老旧宅中的沈园,虽只瞥见那古雅的园名一闪而过,心情却总忍不住微微地一颤,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沈园,我一直在心底酝酿一场梅雨再去真正拜谒你。


江南春雨润如酥啊,真的是天遂人意,临行的前一日,当我们从鲁迅故居准备去沈园的路上,几天来的丽日晴空却飘起了凉凉的雨丝,踏入沈园,已是细雨霏霏的黄昏时分。


“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细雨霏霏中的梦里沈园,古雅的园子虽也是和江南别处的春天一样繁花点点,海棠亭里烟雨,绿杨烟外莺啼,但宫墙柳在细雨微风轻轻地曳动柔软的枝条,竟摇出几分秋的萧索与寒意。桃花落,闲池阁,一池逝水飘落点点嫣红的桃花花瓣,让人有触目惊心的伤逝情绪。整个沈园弥散着一种淡淡的淡淡的哀愁,那是沈园气质里挥之不去的幽怨,有一种让人不胜唏嘘的凉意与凄然,来沈园寻的是一个断在云深处的梦么?!




春如旧,人何在?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两阙哀怨悱恻牵动千古愁肠的《钗头凤》,被霏霏细雨淋湿后字迹更加分明,这是陆游与唐婉凄楚的泪水么?


伤心桥下清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怎堪拾起,那些赌书消得泼茶香的诗词时光?那些琴瑟相和红袖添香的温柔沉醉,那份宛若翩跹于花丛中的双栖蝶的锦绣爱情,却终是抵不过无由的孝道、封建的功利和虚无的宿命。欲结绸缪,翻惊漂泊,两处鸳鸯各自凉。那只本为爱情见证的精美绝伦的钗头凤,却成了这对被迫劳燕分飞的千古伤心人的爱情谶语,永远地留在了沈园的断壁残垣上。




南宋仲春时节的沈氏园,应该也是这样桃花紫陌莺歌行吧,但却注定有千载的伤怀爱情在这里定格。


映波桥上蓦然回首时的惊鸿一瞥,那一刻,时光与目光都凝固了,今宵把酒犹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啊。十年幽梦太苍茫。那个飘然若仙的影子果真是自己魂梦相依了十年的心上人么?那一双明眸里写满的是情、是怨、是愁、是怜?不堪幽梦太匆匆啊!十年刻骨铭心的思念,十年的柔情与委屈,让唐婉一颗多情柔弱的心何以承受?可是,人成各,今非昨啊。如故亭里,有深情的丈夫赵士程在等着自己。万千思绪,多少次梦中的深情呼唤,也只满眼的泪水和一声叹息:“你瘦了?”“你也是”。


我意象中,是从那惊鸿一瞥开始,映波桥改成了千古伤心桥。




“孤鹤归飞只自伤”。久久伫立孤鹤轩前,遥想千年前,为情所伤的放翁就这样形单影孤地坐在孤鹤轩内,面对一泓池水,几许残荷,任宫墙柳丝缕缕,拂动一怀愁绪,是何等萧索与凄怆?!想到唐琬不可掩饰的憔悴和哀怨而深情依旧的目光,陆游的心碎了。而此时对面的如故亭里,眉黛含愁的唐婉正轻舒绿袖与丈夫浅酌慢饮,陆游恍然了,这似曾相似的一幕是自己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期盼!而那执起唐婉那双红酥手的应该是自己啊!


而南宋的这个恼人的春天,沈园里梅影横窗瘦,隔着一池春水,他却是再无力握住风中那一双红酥手。


而当宽厚的赵士程依唐婉之意遣家僮送去一杯黄滕酒,陆游和泪一饮而尽,挥笔在沈园的粉壁上题上风流千古的《钗头凤》:“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相见怎能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啊。十年的光阴,一寸相思一寸灰啊。本来倍受情感折磨的唐婉已在赵士程的爱里平静下来,而陆游的这阙《钗头凤》,又触动让唐婉的伤痛,哭成泪人的她心碎肠断,原来心心念念的,依旧是这份情缘啊,那刻骨铭心的思念压在她心底太久太久,只是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啊。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于是唐婉也提起笔,醮着泪水和上一阙《钗头凤》。


沈家园里红酥手,牵动人间几曲肠。眼前,雨中的残墙断垣上刻着这两首《钗头凤》,一首龙飞凤舞,如泣如诉;一首清秀娟丽,极尽哀怨。千年前的爱情在这里粉墙上定格。沈园邂逅,原本身体虚弱的唐琬日臻憔悴,悒郁成疾。那个秋意萧瑟的时节,病榻上的唐琬就低吟这阙伤感《钗头凤》而香销玉殒。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飘荡着唐婉一缕香魂的沈园,从此成为陆游永远的伤痛。隔了四十年的时光重游沈园,他再来追忆那惊鸿一瞥的一幕,寻找佳人的芳踪,面对沈园的半壁残垣,事隔四十年,字迹虽然已经模糊,可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态、无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样,依然在闪在眼前,他的心疼了再疼,泪落沾襟,不胜悲凉。他仿佛看见唐婉含笑向他飘来,诉说着一怀幽怨。他想伸出手握住那双红酥手,握住的,却是沈园一丝幽寂的晚风。他长叹:“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泉路凭谁说断肠?断云幽梦事茫茫。”诉说着对唐婉的深情,这令人窒息的爱情悲剧化成陆游笔下数首“沈园怀旧诗”。八十五岁时在写下最后一首“沈园怀旧”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之后不久,这“亘古男儿一放翁”也追随唐婉的香魂而去了。


伤心桥下清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独自站在伤心桥上任凉风满袖,桥下绿波依旧东流,宫墙怨柳依旧舞低楼心月,可伊人何在,沈园的情梦何在?回望沈园门前断石上刻着的“断—云”,伤心桥旁的中间同样断开的宋时天井,这都是因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沈园情梦而断的么?这伤心桥的碧水这六朝的古井,曾映过唐婉绝世的容颜,曾映过垂暮之年陆游沈园幽径踽踽独行的凄楚背影,低头望下去,想寻找那让人千古一叹的情殇,却有酸楚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梅是陆游的心爱之物,一树梅花一放翁。飘逸的唐婉一定化作一缕梅魂,留在了沈园。沈园那些梅影横斜水清浅的月黄昏,会有唐婉的红酥手在“问梅槛”弹奏一曲情动古今的《钗头凤》,陆游与唐婉一定相约在“踏雪寻梅”的幽径上,执手相看泪眼,诉说这旷世的千古情殇。


伤心一阙《钗头凤》,九曲愁肠叹到今。生命是一项可以随时终止的契约,而爱情在最醇美的时候,却可以跨越生死。台湾作家张晓风这样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欧阳修不胜感慨着。其实千古伤心人,又岂独一放翁呢。低洄沈园,无语泪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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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郑雅丹 (风露轻愁),一个耽于唐风宋月的女子。如果,时光逆转到诗意的唐宋朝,芭蕉庭院,杏花疏影里,那个罗衣水袖和一阙宋词浅唱低吟的女子,就是她。她和她笔下如水的文字一起,静诉流年,散文集《依旧满身花雨燕归来》即将付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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