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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夜车之卧铺篇

 昵称535749 2015-08-05
2015-08-03 17:04 | 豆瓣:犀牛大哥

印度夜车之卧铺篇

喜马拉雅山中穿梭的小火车

凌晨十二点四十五分,我从洗手间出来后,在印度第二次觉得饿了。

火车晚点半小时,印度火车卧铺每个铺位都有独立的帘子,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车厢里老年人居多,不客气地赶我们这些买到上铺票的外国人:不要坐在我脚边。一个中年人开始不说什么,等我起身去厕所,愤愤然躺下用力拉上帘子。公共场合的概念很奇怪,可以在车站席地而卧,可以随地大小便,可车厢里却异常干净,不许抽烟,不能喝酒,可以吃零食(这是英国殖民统治的效果,还是古老文明的自律?)。

在我下铺的老人轻声哼唱歌曲,额头正中有一处伤痕,乍看以为是某种装饰性的花纹。

歌谣只重复一个调调,552(高音)1(高音)555,牧歌般悠扬。

每个帘子都是预告片,帘子动,打开缝隙,里面现出一只眼睛,半边面孔,一片眼镜的反光,全都拉开后是一张张异邦人的面孔。车内的空调终于停了,对面床铺的中年人给手机充电,没地方放,看看我脚边,我用眼神表示同意。下铺的歌声停了,另一个老人的声音,你住哪儿?斋普尔。你去哪儿?之后的对话听不懂猜不出。伴随着咳嗽声,抓挠声。车停了,又开动,坐在下铺的老太太颤颤巍巍起身走去车门边自己开门,在缓慢的行车间跳去站台,快速买一瓶水一包薯片,抓住车门再跳回来。下铺老头手上的戒指很古朴,银边拧成两道弧线,中间夹着酒红色的石头。几个印度人冲到门口打开电箱争吵着,几近动手,阿班爸爸从缝隙后面探头出来说了几句,人群散去,歌声又响起。手机主人拿出一袋薯片吃,一股浓重的大蒜味,他没有把帘子完全拉开,只露出头,胸,双手,像演一出神秘的戏剧。

我知道他一直在留意放在我脚边的手机,我的每一次挪动,每翻一次书页,每写一行字(颠簸的车上用本子写,手机电量要照顾到)都在他细碎的注视之下。有时候我故意坐起卧下,让这出剧目再添几许张力。

人需要敌人才能做得更好。

夜里十一点半,灯还开着,我睡不着,反复坐起,同行的印度朋友被我吵醒,伸手冲我做悠长的手势说躺平,躺平。他自己婴儿状蜷缩着睡。有人放屁,咖喱味道,神经毒气一般的效果。在国内我懂得怎么躲避辛苦,到了国外,知道十个小时的火车,车上的人大声聊天坦然放屁也不会想到抗议,因为这里就是这样,只能接受,也不用改变。因为很少会来,没有资格改变什么。

我下床如厕,一开门感觉风大得过分,仔细一看左手边的车门是开着的。车门旁是锁好的行李柜,没有柜门,用铁网封着,车门外是深郁的黑暗。悬挂上铺的铁链用深红色皮套包裹,底下是漆成蓝色的链条,如果断裂,我会直接坐在下铺老人身上。空调停了许久,车厢里越来越热,后来我发现空调也是人工掌控的,开关就在下铺窗口旁边。

我翻着从国内带来的杂志,里面提到《少年派》,印度人的创造,认命,忍耐力和韧性在其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书写作者是加拿大人,以外人的眼光看那些奇幻事,正像我现在的目光,在不同中寻找相同,也被不同所蛊惑,启发。

如果如书中所说人生是π一样的无限循环,那么在印度的两周时间里所见到的种种奇景,那些枯坐在高速公路旁的游民,跳上火车卖茶的小工,坐在焚天庙宇地下斗室中供奉眼镜蛇的僧人,加上我,都是π中的一个数字。

凌晨一点二十,准备下车,我赫然放行李的地方居然睡着一个人,我朝他竖起大拇指,他点点头,继续睡。

到站后发现不是目的地昌迪加尔,是另一个城市,还要再坐一个多小时汽车。凌晨的汽车站,其实也没有汽车站,就是高架桥底一片空地,一个卖茶的摊位,一颗灯泡,近百人在它周围打转,有的带行李,有的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就是围着灯光消磨时间。

汽车开来的时候印度友人第一个冲过去,所有人都挤向前门,他跑去后门跳上车,招呼我们,快来快来。终于坐定后我长舒一口气,卧铺之旅结束了,我们要回昌迪加尔参加婚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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