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謂“書”者、“書道”者--今之曰“書法”、日本之謂“書道”、韓國之名“書藝”;“書者,心畫也”,我祈“書道”之旨直至書者本心,為“書道”正名。 老子《道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為哲學本元、思想道宗。歷代“書道”之說亦早有確立——存世最早書論趙壹《非草書》首倡 “道為書本”之說;東漢蔡邕《九勢》立“書肇自然”之說;衛夫人《筆陣圖》直接道出:“心存委屈,每為一字,各象其形-斯造妙矣,書道畢矣!”;王羲之《記白雲先生書訣》云:“天台紫真謂予曰:‘子雖至矣,而未善也。書之氣,必達乎道,同混元之理”; 虞世南《筆髓論.契妙》提出“故知書道玄妙,必資神遇,不可以力求也”;張懷瓘《書議》連有“書道亦大玄妙”“書道尤廣”諸語出焉;顏真卿論草聖張長史有云: “真草用筆,悉如畫沙,點畫淨媚,則其道至矣”;蘇軾《論書》身會至理詩曰:“把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繼而箴言:“書初無意於佳乃佳尔”;黃庭堅於《問少卿書》嘆云:“書道弊於唐末,惟楊凝式有古人筆意”。至此,光燦書史諸子頃論書道之旨,尤不能遑論詳盡矣。 大地灣文化遺址的發現與挖掘將華夏乃至世界文明發端推進到八千年。其中彩陶圖畫及符號文字清晰地記錄了先民敬天畏地文明演進歷程。殷商靈性甲骨無論三千年前的發蒙、演進、生成及一百年前的意外發現、重光都有著無比神奇、瓌麗的特異經歷。甲骨契文存字五千有餘,目前破譯識得一千六百,是存世最早、數量最大漢字原生庫。甲骨文的產生源自仰觀天文,俯察地理,體悟萬象,陰陽至道之理。記錄了天地神人之間對話,道易存乎其間矣。 由此古文、篆籀、隷分、草行、楷則一路衍繹,秉持道旨一脈相承至今。歷代聖哲、文宗、書擘無不奉持書道立命、識性之旨,賦書道为生命表徵。 草聖張芝布衣不仕,以有道稱,省簡章草,奮逸作連綿今草,為百代師範;書聖右軍稱疾辭官,守孝蔭隱,道充於中,而溢於外,晚年變古法而出新韵,特力卓行,標拔書史;顛張醉素率性天真,化為草魂,一任揮寫,釋放自由生命靈光;宗師魯公雄視百代,融古籀於楷則,含弘光大,突神意於稿行,釋盛唐之闊大,立人格之偉岸。上承右軍、魯公,下啟東坡、魯直,越五代而炯出之楊凝式,稱疾痒瘋而歷三朝亂世尚能全身,其草書《神仙起居法》詭奇超逸天縱,道心獨有所致也;東坡洞徹清明,投荒瓊粵,屢貶屢奮,文心彌堅,其書《黃州寒食帖》縝密凜然,橫恣彌堅,委龙蛇於道心故耳;徐渭特立獨行,狂狷傲世,卓見洞心,盡釋於不可一世酣暢水墨大寫意書畫,引領而後三百年,於今益勝焉;八大山人盡釋道禪之理,滌除凡心,泯滅妄想,開史上虛寂淨明、玄溟氤氳禪意書畫境。“書者,如也”出天象,述地德,感萬物,炫情屬性,沛然釋文,以獨有不復再有之心,惟體道是也。 書有三境“技、藝、道。”《易.繫辭》有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為之器,化而裁之為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道”--即體天識地至高、至深、至遠形而上神思之結晶,體道即是精神與自然悟化昇華最高修為,書道即思想修為賦以靈性文字書寫道心之謂也。伯英“池水盡墨”、東坡“退筆如塚”二語皆言習書得法最初階段;右軍“惠風和暢”、釋素“馳毫驟墨”作書適心得藝第二階段;魯公“摧切震悼”、長史“歌舞戰鬥”則為直擊心靈、喧天揭地、體道入心至高階段耶。 當下“書法”之謂,居書之下“書寫技法”層面;未及精神--恆變恆新而終極“無方、無囿、無法、無想”自由道義至高境地。近三十年來,有志之士亦多覺“書法”之名,已不能盡詳其旨。故多方求索,試圖附加上“傳統書風”“流行書風”等等, 復有“形式”與“內容”皮表本質之爭。 若不變不棄,則必為法縛而終不及意入道。作書得道而後書始方有靈性--得本、識性、見心、有神矣。 書道得以在書子心中確立秉行,不再以書古人、他人詩文炫技為足。尊沈鵬先生“原創”之旨,復以書記自心日記、手札、詩詞、心得乃至襟胸寄託見性入道耳。先哲確立書道之說,不僅正名,亦確其實-- 循本溯源,以道為宗,體認自然,直指本心。書出於道復歸於道, 道也因了書而益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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