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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姜央和蚩尤、榜香尤关系考

 负鹏载舟 2015-08-12

蚩尤、姜央和蚩尤、榜香尤关系考

 

 

九黎与苗族

蚩尤是我国传说中远古时代的著名人物,从汉文献和苗族语言、风俗、民间文学等方面都可直接或间接找到他与现代苗族的关系。

裴骃《史记集解·五帝本纪》引应劭语云:“蚩尤,古天子。”

《太平御览》卷七九引《龙鱼河图》说:“黄帝摄政前,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造立兵杖、刀、戟、大弩,威震天下,诛杀无道,不仁不慈。”

按,所谓兄弟八十一人,当指有众多小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兽身人语指以兽皮作衣服;铜头铁额为头戴金属的头盔;食沙、石子应为吃的是干粮。可见当时这个以蚩尤为酋长的部落联盟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高。

《国语·楚语下》注曰:“九黎,黎氏九人,蚩尤之徒。”《战国策·秦策一》高诱注:“蚩尤,九黎民之君子也。”

张守节《史记正义·五帝本纪》引孔安国语云:“九黎君号蚩尤。”

这说明蚩尤为酋长的部落联盟即九黎。

后来九黎集团与黄帝集团发生了激烈的战争。《山海经·大荒北经》载:“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从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并将之肢解,身首异处。虽然蚩尤被杀,但他的威信仍存,以致“蚩尤殁后,天下复扰乱,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弭服”。蚩尤被杀后,九黎集团的一部分为黄帝集团所吸收、融合,一些仍保存下来,并形成了新的部落联盟——三苗。

三苗又称“有苗”、“苗民”。其地望主要有丹江说、南蛮说、江淮荆州说、洞庭彭蠡说、西裔说和南海说诸种。但可以肯定,“丹江说、南蛮说、江淮荆州说、洞庭彭蠡说相差不大,均指长江中游一带”。

三苗与蚩尤的关系,《国语·楚语下》:“三苗复九黎之德。”注曰:“三苗,九黎之后。”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吕刑》引郑玄注有:“苗民谓九黎之君也。九黎之君于少昊氏衰而弃善道,上效蚩尤重刑,必变九黎。言苗民者,有苗,九黎之后。颛顼代少昊,诛九黎,分流其子孙,居于西裔者为三苗。至高辛之衰,又复九黎之恶。尧兴,又诛之。尧末,又在朝。舜臣尧,又之。禹摄位,又在洞庭逆命,禹又诛之。”此记载使三苗与蚩尤的亲缘关系已一目了然,正如侯哲安先生所言:“九黎、三苗的历史线索基本可信。”

现代苗族与三苗有何联系呢?南宋硕儒朱熹任职潭州时曾有《记三苗》一文云:“在湖南见说,溪洞蛮傜略有四种:曰僚,曰仡,曰伶,而其最轻捷者曰‘猫’……岂三苗之遗民乎。古字少而多通用,然则所谓三苗者亦当作猫字耳。”明郭子章《黔记·诸夷》说:“苗人,古三苗之裔也。自长沙、沅辰以南,尽夜郎之境,往往有之。”杨慎《滇程记》:“苗者,三苗之裔,自长沙、沅辰尽夜郎之境皆有之。”清《皇朝经世文编》载《郭青螺文集》曰:“考红苗,蟠据楚、蜀、黔三省之界,即古三苗遗种也。”《续修叙永永宁厅县合志》卷二十亦云:“考苗族……古称三苗……一曰有苗或荆蛮。”

另外从文化的传承上也可寻找到现代苗族与三苗的相同或相似之处。《淮南子·齐俗》云:“三苗  首”。高诱注曰:“三苗之国在彭蠡、洞庭之野。 ,以 束发也。”许慎《说文解字》释“”曰:“麻也”。因此,所谓“以束发”即指用麻掺合在头发中挽成发髻。这种头饰今天在大多数苗族妇女中仍有保存。

据《史记·楚世家》:“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国语·郑语》:“夫荆子……且重黎之后也。”可见楚人以重黎为始祖。《国语·楚语下》:“及少皞之衰,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其后三苗复九黎之德,尧复育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叙天地,而别其分主者也。”可见所谓重黎与九黎系同一,三苗与九黎之关系于此及前文均可见。又,《山海经·大荒北经》曰:“颛顼生头,头生苗民,苗民釐姓。” 釐、黎上古音相通,也把苗民之先祖追溯至颛顼。而且,俞伟超先生还从考古学的角度证明了,三苗与楚同源。

既然承认三苗与楚同源,而且从前文已知三苗的地望主要在长江中游一带,与楚国南卷沅湘,北绕颍泗,西包巴蜀,东裹郯邳,颍汝以为洫,江汉以为池的范围相符。因此,楚俗中必然保留有一些三苗的习俗,这些习俗与今天苗俗又极为相似,它们主要有尚东、忌见蛇、尚巫、地名迁徙、用茅门、尚武等。现举尚巫为例。楚人上至君臣,下至乡民均迷信巫鬼。据桓谭《新论·言体篇》载:“昔楚灵王骄逸朝下,信巫祝之道,躬舞坛前。吴人来攻,其国人告急,而灵王鼓舞自若”,以致吴人“俘获太子及后姬以下”。《汉书·郊祀志》云:“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神助,却秦师。”结果“卒破其国,神不佑之”。此后,楚地尚巫之俗经久不衰。《隋书·地理志》、元稹诗《赛神》、《太平寰宇记》等均有详言。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湖广》不仅说:“湘楚之俗尚鬼,自古为然。”而且还记录了当地尚巫歌舞的境况:“岁晚用巫者鸣锣击鼓,男作女妆,始则两人执手而舞,终则数人牵手而舞,……亦随口唱歌,黎时之起,竟日通宵而散。”楚人鬼神之多,古之鲜有。史籍所见者有风伯、雨师、日御、月御、山神、水神、土伯、地宇、宓妃等等。而仅《楚辞·九歌》一章即有东皇太一、云中君、河伯、山鬼、太司命、少司命、东君、湘君、湘夫人等,据此推测,史籍无记者定还有不少。

苗族生活中无论大事小事都体现着尚巫的习俗。正如民国时期《黄平县志》所谓:“苗俗信鬼,黔地皆然。”与楚人相似,苗族凡有巫术活动,一般都离不开歌舞。黔东南苗族在吃鼓藏时,就要唱歌跳舞。1990年夏和1991年春节,笔者分别参加了台江县革东镇稿午寨以祈雨为目的的踩水鼓和招龙回潭保寨平安的招龙活动,两者均有歌舞,尤以招龙为盛。招龙的队伍每经过一道山岭,巫师都要唱一段巫词,并手舞足蹈,其他人配以芦笙和鼓声,并随笙鼓之声舞之蹈之,甚为隆重。另外,苗族社会中的鬼神数量可谓数不胜数。湘西苗族中有雷神、天王神、罗孔山神、淘沙神、飞山神、梅山神等,石启贵说:“苗乡鬼神类多,有谓三十六神,七十八鬼。此均我数,实尚不止矣。”〔7〕丹寨县苗族有10个鬼系100多种鬼神。

通过以上文化习俗的对比,可以看到三苗与现代苗族的联系。同时,证实了汉文献反映的蚩尤与现代苗族的源流关系。



蚩尤与姜央

流传在苗语黔东方言的苗族古歌中有一组叫《枫木歌》,叙述神人香两把枫树栽在池塘边,引来鹭鸶和雁鹅吃了池中的鱼,后经理老判决枫木是窝家,遂将之砍伐——

砍倒了枫树,变成千万物。锯末变鱼子,木屑变蜜蜂,树心孕蝴蝶,树桠变飞蛾,树圪瘩变成猫头鹰,半夜里“高呜高呜”叫,树叶变燕子,变成高飞的鹰鹞,还剩一对长树梢,风吹闪闪摇,变成继尾鸟,它来抱蝴蝶的蛋。

树心孕育的蝴蝶妈妈与泡沫恋爱,生下十二个蛋,继尾鸟把它们孵出——白的是尕哈,黑的是姜央,亮的是雷公,黄的是水龙,花的是老虎,长的是长虫。

姜央就是人类的祖先。由于人类是枫木树心孕育出的蝴蝶妈妈所生的蛋孵出来的,所以枫木也当算是人类的“始祖”,以致在苗族社会中,时常可以看到崇敬枫木的习俗文化。黔东南的许多苗族每迁居新地,都要首先栽植枫木,视其死活以决定去留。雷山县西江镇开觉村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该村祖先原住在台江县巫脚山寨,一天,有两名青年外出打猎,见此地长满浮萍,认为是个好地方,于是折一枝枫木倒插于地,意请祖先昭示,他们能否到此居住。数月后二人回来,见枫木不仅成活,而且枝叶茂盛,认为祖先许可,便搬到此地定居。此类人工种植和村寨边自然生长的某些枫木便成为风水树、护寨树。用于招龙的龙潭旁要栽枫木。吃鼓藏杀牯牛时,要用一棵枫木棒作作牵牛杆,砍杀后,又用枫木绑牛角于屋里中柱以安祖宗神位。即如苗族古歌所唱:

走到枫树岭,碰见五个枫树林,六片枫树栽在远古。腊栽它干什么呢?用它拴定牯牛角,让牛角陪伴妹榜住,我们才繁衍和富有。

苗族传统社会中,每个宗族都共有一个木鼓,“象征始祖蝴蝶妈妈和再生始祖炎公、炎婆以及历代的列祖列宗都安息在这个木鼓里”,而这个木鼓最初就是用枫木做成的,后因枫木坚硬,木纹曲扭,不易加工,才改作他木。祭祀祖宗时,就祭拜这个木鼓。在苗族《开亲歌》中,有一种刻在“刻棒”上,用于记录苗族婚姻制度中所规定的聘礼的符号,这些“刻棒”早时也是用枫木做成的:

次次不刻木,这次要刻木,开头唱“叙木”,抬枫木回家,中间唱“刻木”,聘礼全刻上,末尾唱“送木”,送木去舅家。……枫木要做啥?……枫木做刻棒,刻棒刻九格。

湖南城步苗族有祭“枫神”以驱除疫鬼的习俗,由人装扮的“枫神”头上反戴铁三脚,身上倒披蓑衣,脚穿钉鞋,手持一根上粗下细的圆木棒。现在一些苗族人家对火塘上的三脚架仍较敬奉,任何人都不能用脚踩,也不许在其上炕烤不洁之物,认为它是由3个护火祖先变成的,这或许亦与“枫神”有关。




综上可见,苗族对枫木可谓顶礼膜拜,应属图腾崇拜,若与汉文史料相结合来看,又与蚩尤崇拜有关——即祖先崇拜。

《山海经·大荒南经》记载,宋山上,有赤蛇,名曰育蛇。山上生长着许多枫木。它是蚩尤的桎梏所变。又,《云笈七签》卷一○○引《轩辕本纪》也说,黄帝杀蚩尤于黎山之丘,掷械于大荒之中的宋山之上,后化为枫木之林。枫木与蚩尤的关系从此得到证实。另外,《太平御览》卷九五七引《述异记》曰:“南中有枫子鬼,枫木之老者为人形。亦呼为灵枫。”据考证,《述异记》虽旧题为南朝梁任昉撰,而实为唐宋间人掇集梁书而成。南中,三国时川南、云南、贵州等地因在蜀汉以南,故得名。到与梁同时的北魏时,亦用来泛指南方,《魏书·李寿传》:“封建宁王,以南中十二郡为建宁国”可为证。这里很可能是指南方的苗族地区。又,《楚辞·招魂》有:“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关于《招魂》一章,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系屈原之作。因楚怀王被骗入秦国,三年后客死他乡,正流放于江南的屈原“因此采用‘招魂’的形式,来表达他对怀王的哀悼和对楚国命运的忧伤”。其中为什么屈原看到湛湛的江水和水边的枫木,并远望而“伤春心”呢?楚人与苗族有着密切联系,很可能楚人亦崇拜枫木,故当作者看到江岸边的枫木,而更加伤心。如洪兴祖《楚辞补注》引王逸《楚辞章句》注枫木曰:“汉宫殿中多植之。”汉朝统治阶级上层从刘邦到萧何等均系楚人,汉承楚制,汉宫中多植枫木看来并非偶然,或许有像苗族植枫木在寨边以祈求保佑的目的,可见楚汉均崇拜枫木。另据《史记·高祖本纪》说刘邦“祭蚩尤于沛庭”。从前文所表枫木与蚩尤的关系,结合这一记载,可以证明崇拜枫木与崇拜蚩尤是一脉相通的。

今天川黔滇方言的苗族中,还有许多关于蚩尤的古歌、传说、风俗等。《蚩尤的传说》就收录了流传在安顺地区等地的《蚩尤神话》、《苗族迁徙歌》、《蚩尤传神药》等8篇传说。《蚩尤神话》叙述的是蚩尤生长在黄河边上的阿吾十八寨,18岁时就懂得了一百二十种礼规,掌握了一百二十种药,精通十二副神路,创制文字和历算,分别发现和发明了铜矿和铜兵器,成为了阿吾十八寨的领头人,并打败了垂耳妖婆对兄妹父老们的入侵,后来垂耳妖婆的3个妖娃在他们的父亲赤龙公、舅父黄龙公和雷老五的联合进攻下,蚩尤最终失败并被俘牺牲,剩下的人们被迫放弃了阿吾十八寨,经过长途跋涉,才在黑洋大箐定居下来。这则神话在翻译整理时可能有某些加工,但结合其他资料看,其基本内容应是可信的。

除此之外,在黔西北苗族民间文化中,还能找到许多有关蚩尤的资料。芦笙起源的传说说,沙敖格米(意为汉人国王)与格蚩尤老的战争爆发后的第三个鸡年,格蚩尤老失利退入丛林中,大家一起研究此后的联络方法——拟6种鸟音。后来格蚩尤老用6根竹管制成芦笙,吹出6种鸟音,战争胜利后,吹起来庆祝。1984年,赫章县搜集整理苗族民间舞蹈时,在该县可乐一带发掘出传统芦笙舞蹈《大迁徙舞》,叙述了苗族先民离开祖居地直米力城后的艰苦跋涉历程,舞队由一人在前领歌,歌曰:“可惜直米力城呀,丘丘田,块块地,齐整整,紧相连,怎能舍得它……格蚩尤老、格漏尤老来嘱咐:世代子孙要记住无家可归苦。”还有一些苗族服饰图案中有“吊旗”,分吊白、吊须、军旗三部分,吊旗悬于两块宽大漂亮的披肩正中,称为“蚩尤旗”。据《皇览·冢墓记》记载,东平寿张县阚乡城中蚩尤冢,“有赤气如匹绛帛,民名为蚩尤旗”。两者间必然有某些联系。云南马关、武定等地苗族传说云,远古时,蚩尤率领所部抵抗黄帝族东进,失败后退入深山密林,为召集四方苗民,在山上砍下树干,系上红腰带以为“花杆”,领青年男女绕之吹笙跳舞,部众闻之赶至,重振旗鼓,继续战斗,后遂沿袭成传统节日“踩花山”,又名“跳月”。

湘西传说中有位勇敢善战的英雄人物叫“剖尤”,“剖”苗语意为公公,“尤”系人名。“剖尤”就是尤公之意。祭祖时必须杀猪供奉“剖尤”,据说他就是蚩尤。还有人认为前文所提到的湖南城步祭祀的“枫神”就是蚩尤。

通过以上论述可以肯定苗族的祖先就是蚩尤,各地的枫木崇拜实为借枫木以体现对蚩尤的崇拜。

但是,既然肯定蚩尤是苗族的祖先,为什么在黔东南的这组苗族古歌中只提到姜央是人类(苗族)的祖先,而没有直接提到蚩尤?蚩尤与姜央是否有着某些联系呢?

姜央,苗语称Jangx Vangb,有时亦简称Vangb。苗族古歌中说,他与龙、雷公、老虎等一起从蝴蝶妈妈的蛋中孵出,后来雷公施放洪水,淹死了地上的人类,他与妹妹成婚——

兄妹成了婚,过了一些年,生下一个儿,是个肉砣砣,……姜央气坏了, 找来一把弯弯镰,找来一块杉木砧,把孩儿砍成肉片。砍在谷仓边,装满九粪筐,撒遍九座山。变成许多许多人,变成百姓千千万。

从而完成了人类的再造——使世间重新有了人类。

姜央,也有人译为“姜炎”,《国语·晋语》云:“炎帝以姜水成,……(故)炎帝为姜。”

按,“姜”为见母阳韵平声,与“Jangx”相似。“炎”为以母盐韵平声,声调与“Vangb”相同,而苗语无“元”、“桓”等舌尖鼻音收尾诸韵,而相应为舌根鼻音收尾 之韵。而声母情况,据目前所见有下面两种:

第一种是[]对应[1],如:

o2]龙,“龙”读作[lo]平声。

a2]梨子,“梨”读作[li]平声。

a6]锋利,“利”读作[li]去声。

因此,这一类可能是同源词。

第二种是苗语的[]转写为汉语时为[j],如一些地名人名:[o2]转写为“勇”;[a41]、[a4i1]分别转写为“杨武”和“羊依”等。另外,在苗语的一些土语中,也没有[]声母,别处的[]在他们一律为[j]。

通过上述分析比较,“姜央”与炎帝的关系,恐怕不是偶然现象,以致蒙文通先生说:“炎帝大约是苗族的祖先。”



炎帝,或称赤帝、神农等。有资料说他曾与黄帝战于阪泉:《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卜偃卜之曰:‘遇黄帝战阪泉之兆’。”《大戴礼记·五帝德》:“黄帝,少典之子也,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长而敦敏,成而聪明。治五气,设五量,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豹虎,以与赤帝战于版泉之野,三战,然后得行其志。”

版泉,即阪泉。张守节《史记正义·五帝本纪》引《晋太康地理志》云:“涿鹿城东一里有阪泉,上有黄帝祠。”又引《括地志》曰:“阪泉,今名黄帝泉,在妫州怀戎县东五十六里。出五里至涿鹿县,东北与涿水合。又有涿鹿故城,在妫州东南五十里,本黄帝所都也。”《路史注》引《魏土地记》亦曰:“济城南东六十里,有涿鹿城,城东一里有阪泉,泉上有黄帝祠。”臧励和《中国历史地名大词典》说,阪泉在直隶涿鹿县东,即今河北省涿鹿县境内。

而另据资料记载,黄帝与蚩尤大战的地方也在涿鹿。《太平御览》卷一五引《志林》云:“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战国策·秦策》:“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述异记》亦云:“轩辕之初立也,有蚩尤兄弟七十二人,铜头铁额,食铁石,轩辕诛之于涿鹿之野。”《太平御览》卷七九引《归藏》曰:“昔黄神与炎神争斗涿鹿之野,将战,筮于巫咸曰,果哉而有咎。”《史记·律书》:“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淮南子·兵略》:“炎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又,贾谊《新书·制不定》云:“黄帝行道而炎帝不听,故战于涿鹿之野,血流漂杆。”同书《益壤》亦云:“炎帝无道,黄帝伐之涿鹿之野,血流漂杆。诛炎帝而兼有其地,天下乃治。”可见古人不仅把黄帝与蚩尤的战斗称作涿鹿之战,也把与炎帝的战斗称作涿鹿之战。

据《水经注》卷一三曰:“涿水出涿鹿山,世谓之张公泉。东北流,迳涿鹿县故城南,王莽所谓陆也。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而邑于涿鹿之阿,即于是也。其水又东北与阪泉合。”结合前文所引《晋太康地理志》、《魏土地记》、《括地志》等涿鹿、阪泉的记载,两地仅数里之遥,像黄帝与蚩尤或炎帝那样大的战斗,是很难分辩出是涿鹿之战,还是阪泉之战的。以致袁珂先生认为:“涿鹿与阪泉当为一地。”根据以上地书分析,实际上涿鹿应是一个大地名,而阪泉是这个大地名内的小地名,因此,所谓阪泉之战,实际上可能是涿鹿之战这一战役下的一次战斗。

《逸周书·史记》载:“武不止者亡。昔阪泉氏用兵无已,诛战不休,并兼无亲,文无所立,智士寒心,徙居至于独鹿,诸侯畔之,阪泉以亡。”《北堂书钞》卷一一三引《六韬》亦云:“昔阪泉氏用兵无已,诛战不休,兼并所立,至于涿鹿之野,诸侯叛之,阪泉氏以亡。”

阪泉氏何许人?《路史·后纪·蚩尤传》:“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好兵而喜乱,逐帝而居涿鹿,兴封禅,号炎帝”。《逸周书·尝麦》亦云:“昔天之初,诞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宇少昊,以临四方,司百工。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名之曰绝辔之野。”仅从以上两条材料看,蚩尤似乎是炎帝的部下或后代。又,《逸周书·史记》曰:“蚩尤逐帝榆罔而自立,号炎帝,亦曰阪泉氏。”则未言蚩尤系炎帝的部下或后代。

据《绎史》卷四引《帝王世纪》云:“炎帝神农氏人身牛首。”而《述异记》载:“太原村落间祭蚩尤不用牛头。”原始民族中的图腾主义表明,作为图腾崇拜的那种动物或植物是不许子孙随意伤害的,因此,所谓“祭蚩尤不用牛头”似可以理解为所祭的蚩尤即“人身牛首”的炎帝。

另外,川黔滇方言的苗族中还有蚩尤传药的说法。《蚩尤神话》说,蚩尤掌握了一百二十种药,成了能治百病的神医。而《蚩尤传神药》说,蚩尤有八十八道神通,九十九副药功,人死了七年救得活,死了七春救得生。这与《搜神记》卷一:“神农以赭鞭鞭百草,尽知其平、毒、寒、温之性”和《淮南子·修务》:“神农尝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何其相似。

综合以上涿鹿之战与阪泉之战为同一战役、蚩尤姜姓号炎帝、祭蚩尤不用牛首及蚩尤与炎帝均工于医药的事实,正好证明的丁山先生的结论:“所谓赤帝(或炎帝),确即蚩尤了”。那么为什么文献中会把蚩尤与炎帝弄成两人呢?主要原因可能是“蚩尤即称炎帝,故古史或称其号,则曰炎帝;或称其名,则曰蚩尤。后人不知,以为炎帝自炎帝,蚩尤自蚩尤,遂至群书互证,彼此违异,一篇所载,先后齵差。”

苗族古歌叙述姜央开田时说:

他到斜坡去挖土,到平地去开田。他用衣袖作撮箕,手指当钉耙,牛角当铁钎。

还有传说说,苗乡的梯田都是祖先们用角开出的。当时由于还没有田,种不出庄稼,他们吃的是石头、沙子和泥土、草木。这与《述异记》中记载的蚩尤形象“铜头铁额,食铁石。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觝人”十分相似。另外,据《太平御览》引《帝王世纪》云:“(炎帝)在位百二十年而崩葬长沙。”又引《荆州图志》说,永阳县厉乡山东有神农穴。今湖南酃县尚有炎帝陵及庙。而这些遗迹的所在处正是古代苗族久居之地。看来两者之间不无关系。

以上论述足以证明苗族古歌中姜央是人类(苗族)的祖先的结论,与湘西、川黔滇方言苗族的风俗、传说及汉文献记载蚩尤为苗族祖先的论断是一致的。鉴于蚩尤与炎帝,炎帝与姜央关系的考证,可以推论蚩尤与姜央可能有同源关系。




  袁珂:《中国神话传说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版。

  潘定衡等:《蚩尤的传说》。

  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影印。

 蒋观云:《中国人种考》。转引自杨宽《中国上古史导论》,见《古史辨》第七册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马学良、今旦:《苗族史诗·打杀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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