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蓝领像白领

日本蓝领像白领

 日本蓝领像白领

 ◎王　东

 

 日本东京，夏日的正午，我和几位中国记者一起闲逛，经过一处建筑工地，看到几十位打零工的男子，坐在路边休息。或许是他们毛巾缠头、工装破旧的样子，惹得一位中国记者问：“这是不是日本的农民工啊？”另一位半开玩笑地说：“他们会不会也要跳楼，才能拿到工资啊？”

 “农民工”这个概念，在日本，当然是没有的。这些打零工者，身份其实很复杂，有的是学生，有的没有固定职业，有的可能有正式工作只是赚点外快。至于收入，很多是当天发放，用不着威胁要跳楼。

 我做过类似的工作。1997年夏天，横滨与大阪为了争取代表日本申办2004年夏季奥运会的资格，需要迎接国际奥委会考察团的初选。

 通过同学的介绍，我成了当日横滨市募集的数百名工人中的一员。早晨6时集合，听取情况介绍，7时开工，中午休息1小时，午后4时结束。据说薪水是1.4万日元，经过中介人转账，可以到手1万日元。那份工作就是清理市容，包括洗刷路面、护栏，清除垃圾，给树木浇水，等等。

 我和几名日本男人分到一个小组，负责清洗一段路面，不能借用机械，而是跪在地上，仔细地作业。

 我最讨厌的是口香糖的残渣。和同事们相比，我太不专业，人家备有工装、头巾、防晒油，到了午后，我的手臂就被太阳晒得蜕了皮。

 午休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吃盒饭，彼此自我介绍，有的人不爱讲话，有的早就认识，是零工界的老战友。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靠这种短期的体力劳动谋生。

 一位掉了一颗门牙的中年男子，爽朗健谈，不少人都认得他，这是我对日本底层劳动人民至今留有的比较深刻的印象。

 此类零工，虽然劳累筋骨，收入还算不错。基本上，每天在8000日元到1.2万日元之间。同伴中间，身体强壮的喜欢去建筑干，最初，差不多一天1万日元，熟练之后，工资可以翻倍。一个人若是专门找这种零工来做，维持日常生活没太大问题。

 后来，我和一位负责送货的司机小伙子聊天，他说收入不错。

 小伙子的理想是，辛苦几年，攒一些钱，去北京学习汉方（中医）。他坦率地说，一个月收入在60万日元到70万日元左右，同伴中，新来的低一些，资历较深的，或可达到100万日元。每天，他们开着车运货送货，身体不好，会吃不消的。

 现在，我们对照一下。我做过的清扫零工，每周工作六天，大概能拿到30万日元。建筑工地的一个熟练工人，每个月大抵50万日元到60万日元，快递公司的送货员，也在这个水平。

 据统计，日本大学教授的平均基本月薪是66万日元，记者是49万日元，律师是55万日元。单纯的数字比较，并不全面，这些脑力劳动者，可能有比较多的休假、更加自由的时间安排，以及不菲的额外收入。但是，这些毕竟提供了一个体力劳动者与脑力劳动在薪酬上的粗浅对比。

 那天，我把以上情况讲给中国记者们听，他们颇有感触，吃惊于体力劳动者在日本的地位和经济状况。蓝领货车司机们固然辛苦，收入却远高于同等年纪的普通白领上班族，对于一个市场经济社会而言，这是相对合理的。体力劳动者的工作、生活条件处于社会底层，并且受到歧视，甚至羞辱，不是健康社会的表征。脑体倒挂是怪现象，脑体差距过大，同样不正常。体力劳动不但是艰苦的劳作，更是维持社会运转存续的基础活动，理所当然地要体现其应有的价值。

 我的体力劳动经历，并不算丰富，两年多的时间里，先后洗过碗，在塑料制品工厂做过小药瓶，街头摆过摊，厨房帮过闲，最长的历练是，在烤肉店做服务生。这些工作虽然劳累，精神上却非常充实，对一个人的成长有很多帮助，特别是像我这种之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年轻人。

 坐在办公室的时间久了，我会怀念起过去从事体力劳动的时光。从成长的角度来讲，或许是我在日本最宝贵的收获。

 （有涵摘自《别跟我说你懂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