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宋歌姬唱红了的柳永词 柳永(约987~约1053),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宋朝婉约派词人。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称柳七;宋仁宗时代中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故世称“柳屯田”;而他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以毕生精力作词,并以“白衣卿相”自诩。 柳永最为世人所称道的一首词是《凤栖梧》。其中有名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词风很伤感。而柳永的一生都是伤感的,他一生流连烟花柳巷,听歌姬浅斟低唱。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高度肯定了这首《凤栖梧》,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 不清楚这首《凤栖梧》是柳永写给谁的,但可以体会到他用情极深。但柳永的爱情真的如此真挚么?答案还得从他的词里寻找。 柳永是有夫人的,但两人感情不怎么好。据悉,柳永是在宋真宗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18岁时结婚的。景德二年到景德四年之间,柳永连考进士不中,便于景德四年秋远游浙江杭州,而后又到了湖南和湖北,于景德六年回到汴京。有人考证说,柳永远游的这三年就是为逃避夫妻关系不和的婚姻,而他回汴京后不久,其夫人便因长期心情忧闷而死。据说,他还专门为夫人写了一首《忆帝京》: 薄衾小枕凉天气。 乍觉别离滋味。 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 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不过,我认为,这首词未必是柳永给他夫人写的,因为《宋史》里没有为柳永作传,所以无法考证,只能是捕风捉影。 柳永的词之所以特别流行,关键在于他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推广渠道,就是烟花柳巷。他看中了烟花柳巷里的女子,从她们身上不仅可以闻到脂香,还可以听到莺歌,这些莺歌即使不能流韵千古,也能聒噪一时。 在柳永内心深处,文人的价值在于把自己的名字珍藏在史册里。这种思想从他的词里可见一斑。 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去便,争不恣游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很显然,这首词是柳永落榜之后心理万分矛盾的生动写照。他因为自己的名气不够大而无奈,只能进行自我安慰,说“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但他不会真的把功名放置脑后。一些人在解读“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中的“忍”字时,理解为“忍心”,这样理解体现不出作者当时万分矛盾的心理。应该加以延伸,是作者经历了矛盾斗争后的决定,这决定会令当时的文人所不耻。他要和歌姬们混在一起,利用她们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柳永开始在烟花柳巷里频频出现,他违心地装疯卖傻,在不把歌姬当人的时代里,却在歌姬里寻找意中人。但他的意中人并非他爱慕的、甘心为其赴汤蹈火的女子,而是有一定知名度、能够宣传自己作品的女子。这种行为堪称极端。 柳永还真找到了不少“意中人”。第一个是虫虫,苏州人氏,色艺一流。 虫虫唱了柳永的《鹤冲天》后,大红大紫,身价倍增,惹得别的歌妓把柳永当成活神仙供着。宋人记载:“柳耆卿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官换羽,一经品题,身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 柳永很聪明,专门遍游京城繁华地段的坊馆,因为这些会有达官贵人出现;即使遇不到赏识自己的达官贵人,也能让那些达官贵人听闻自己的声名。 但让柳永失望的是,在烟花柳巷里流连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不仅没有哪位达官贵人站出来把他捧红,反而还鄙视他的行为。柳永不是傻瓜,他很快醒悟了:还是靠自己吧。但爱面子的柳永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再次借用歌姬唱出了自己脱离“乐籍”的企图。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 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也许,这首词才是柳永写给夫人的,利用夫人的口吻给自己的极端行为开脱。 功夫不负有心人,柳永在宋仁宗景佑元年(公元1034年)终于中了进士。但一直当很小的官,因为掌管升迁的官员清楚他得罪过皇帝。柳永很气不过,于是找当时执政的宰相晏殊咨询,没想到晏殊直接就揭了他的短,当着柳永的面背诵了《定风波》,还特意把“针线闲拈伴伊坐”摘出来给柳永看,意思是鄙视柳永的词没有男人味。 知道一些达官贵人认为自己的文字没有男人味,柳永一下子苍老了,于是,又写下了一首雄浑苍凉的《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柳永病了。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柳永醉了,被自己极端的人生醉倒了,应该说是被自己沽名钓誉的人生观击倒了。他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羞愧,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事业不值一提,爱情更是空洞乏味。尽管自己曾依红偎翠,却都是在演戏…… 柳永死了,死于在异乡奔波的途中。他一生都在奔波。好在,他的词通过歌姬们的传唱流传了下来,“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而所谓的“吊柳会”,只是后人可怜他而附会的。因为没有爱情的他的词把爱情唱绝了,所以,他的词被歌妓的眼泪给融化了,被历史给神秘化了,成了古董,增值的文化古董。 (李子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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