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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朝的政治平衡:君权相权谏权间的良性互动3

 无为洪建国 2015-08-16

宋仁宗善于纳谏与官员的政治型贬降、叙复

宋仁宗朝皇权、相权、谏权相互制衡、良性互动的政治体制的出现,还得益于宋仁宗在政治上的宽容,表现为重用台谏、积极纳谏。说到纳谏,人们首先会想到唐太宗,其实宋仁宗的纳谏不在唐太宗之下。人们忽略宋仁宗,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唐太宗那样赫赫的功业。史学家吴晗就把唐太宗、宋仁宗并称,“史书上的魏征、包拯直言尽谏,英明的君主如唐太宗、宋仁宗明白谏官的用意是为他好,有受谏的美名。”

宋仁宗善于纳谏,表现在他多次主动求直言。康定元年(1040)二月,朝廷下诏:“悉许中外臣庶上封议朝政得失”,史称“自范仲淹贬,禁中外越职言事。知谏院富弼因论日食,以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愿降诏求直言,尽除越职之禁,于是上嘉纳焉。”

皇祐四年(1052)正月,宋仁宗下诏:“昨为唐介显涉结附,合行降黜,亦虑言路或塞,寻与叙迁。尚恐言事之臣有所顾忌。御史台、谏院,其务尽鲠直,以箴阙失。仍令通进司,或有章奏,画时进入,必当亲览,或只留中。”同年九月,韩绛被任命为右正言,宋仁宗对他说:“卿,朕所选用,凡所言事不宜沽激,当存朝廷事体,务在可行,毋使朕为不听谏者。”同年十月,宋仁宗对辅臣说:“比日上封言政事得失者少,岂非言路壅塞所致乎?其下閤门、通进银台司、登闻理检院、进奏院,自今州县奏请及臣僚表疏,毋得辄有阻留。”从这里可看出宋仁宗对谏言的重视与渴望。

宋仁宗积极纳谏还表现在仁宗朝对台谏贬降比较轻、叙复比较快。

有很多掌故,也表明宋仁宗善于纳谏。庆历四年(1044),开宝寺塔遭雷击焚毁,朝廷准备重修,谏官余靖以劳民伤财为由极力反对,史称:“时盛暑,靖对上极言。靖素不修饰,上入内云:‘被一汗臭汉熏杀,喷唾在吾面上。’上优容谏臣如此。”宋仁宗宠幸张贵妃,封贵妃叔父张尧佐为宣徽使,御史中丞包拯“大陈其不可,反覆数百言,音吐愤激,唾溅帝面,帝卒为罢之”,仁宗回宫后责怪张贵妃道:“中丞向前说话,直唾我面。汝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汝岂不知包拯是御史中丞乎!”一次,台谏请求宋仁宗裁减后宫嫔御,梳头夫人很不以为然,问:“所言必行乎?”仁宗答道:“台谏之言,岂敢不行!”梳头夫人自恃受宠,赌气说:“若果行,请以奴奴为首。”结果被作为第一名放出宫。慈圣问:“掌梳头者,是官家常所嬖爱,奈何作第一名遣之?”宋仁宗说:“此人劝我拒谏,岂宜置左右!”唐介作谏官时,“仁宗密令图其像,置温成閤中。御题曰‘右正言唐介’。时犹衣绿,外庭不知。”唐介去世后,宋神宗亲临祭奠,看到画像后说:“此不见后生日精神。”于是便把禁中所藏画像赐其家。

对于宋仁宗的从善如流,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的士大夫都是有口皆碑的。嘉祐四年(1059),翰林学士欧阳修说:“自是(康定)以来二十年间,台谏之选,屡得谠言之士,中间斥去奸邪,屏绝权幸,拾遗救失,不可胜数。是则纳谏之善从古所难,自陛下临御以来,实为盛德,于朝廷辅助之效,不为无功。今中外习安,上下已信,纤邪之人凡所举动,每畏言事之臣,时政无巨细,亦惟言事官是听。原其自始开发言路,至于今日之成效,岂易致哉,可不惜哉!”熙宁二年(1069),范纯仁说:“仁宗皇帝开广言路,优容诤臣,执政不敢任情,小人不能害政,以致太平日久,亿兆归心。”南宋人吕中在《宋大事记讲义》中说:“是何台谏之职在国初则轻,在仁宗之时则重;在国初则为具员,在仁宗之时则为振职,何耶?盖仁祖不以天下之威权为纪纲,而以言者之风采为纪纲,故其进退台谏公其选而重其权,优其迁而轻其责。非私之也,盖以立国之纪纲实寄于此。”楼钥在奏议中说:“臣观仁宗专以仁厚养天下而纪纲甚严者,最以言路之通也”,“崇奖直臣,妙选台谏,一言可取,断在必行”,“言者无罪,而主德益盛,此其所以为仁宗,虽唐太宗之听谏勿及也。”在宋代士大夫眼里,宋仁宗朝是盛世,成就盛世的主要原因就是仁宗善于纳谏。

宋仁宗朝大臣有气节、不怕贬降

宋仁宗朝皇权、相权、谏权相互制衡、良性互动政治体制的出现,还得益于宋仁宗朝大臣有风骨、惜名节、讲气节,不计利害得失,不怕贬降,直言敢谏。宋朝门阀制度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科举出身的士大夫阶层兴起。他们“不但以文化主体自居,而且也发展了高度的政治主体的意识;‘以天下为己任’便是其最显著的标帜”。他们以承担儒家道义、实现儒家政治理想为己任,要与皇帝同治天下。在这种政治背景下,宋仁宗朝出现了一批优秀台谏官,如孔道辅、范仲淹、欧阳修、王素、余靖、蔡襄、包拯、张升、唐介、赵抃、吴中复、马遵等等,还有很多不是台谏的官员也敢于积极言事。他们都以敢于言事为荣,以持禄固宠为耻。

范仲淹三次犯颜直谏,三次被贬谪,但他无怨无悔,表示“持一节以自信,历三黜而无悔”,戏称三次贬谪为“三光”(三次光荣)。范仲淹第三次被贬,“士大夫畏宰相,少肯送仲淹者”,“天章阁待制李紘、集贤校理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独留语数夕,或以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集贤校理余靖为范仲淹抱不平,进谏道:“陛下自专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追改前命。”结果被贬。馆阁校勘尹洙上言:“臣常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虽国恩宽贷,无所指名,臣内省于心,有靦面目。况余靖素与仲淹分疏,犹以朋党得罪,臣不可幸于苟免。乞从降黜,以明典宪。”宰相怒,尹洙也被贬。馆阁校勘欧阳修责备右司谏高若讷“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真是“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结果欧阳修也被贬。西京留守推官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称赞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贬斥高若讷,也险些被贬。这些官员本可以保持沉默,明哲保身,但是他们出于道义感、责任感,宁愿被贬降也要向不公正的现象发出抗议,表现出了优秀士大夫应有的风骨和政治主体意识。正是在范仲淹等人的影响下,宋仁宗朝出现了一大批有气节的士大夫,仁宗朝的士风也是北宋最好的时期。所以南宋人文天祥盛赞仁宗朝,“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

关于仁宗朝言事风气之盛,《曲洧旧闻》中有两则掌故可作佐证:

张康节(张昇)为御史中丞,论宰执不已,上曰:“卿孤寒,殊不自为地。”康节曰:“臣自布衣,叨冒至此,有陛下为知己,安得谓之孤寒!陛下今日便是孤寒也。”上惊而问其故。康节曰:“内自左右近习,外至公卿大臣,无一人忠于陛下者,陛下不自谓孤寒,而反谓臣为孤寒,臣所未喻也。”当时有三真之语,谓富、韩二公为真宰相,欧公为真内翰,而康节为真御史也。

李肃之公明,文定公子也。在三司,论事切直,仁宗嘉纳。欧公以简贺之,甚有称赏之语。公明喜曰:“欧公平日书疏往来,未尝呼我字也,此简遂以字呼我,人之作好事,可不勉哉!”

无论是否为台谏,都以言事为荣,并且相互勉励,形成了良好的舆论氛围。

皇帝无为,大臣有为;大臣敢于直言极谏,皇帝乐于纳谏,君臣相互配合,才形成了皇权、相权、谏权良性互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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