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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反对我们读书，却希望我们成才 ——父亲琐忆之三 （吉林 郭培耘）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不读书，也反对我们读书。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看书。小学五年级，正值1967年文革初期，一年不上课，别人都出去闹腾，我借来“大书”看。如《青春之歌》《战斗的青春》《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红岩》《苦菜花》《野火春风斗古城》《小城春秋》《烈火金刚》《红旗谱》《粮食采购队》《欧阳海之歌》《水浒》《三国演义》《儿女英雄传》等小说看……对我来说，读书是种享受，拿起书来如饥似渴，非得读完不可，否则总得惦记着。——这本该说是件好事，但没想到父母斥骂我，说我看没用的“闲书”，不务正业。 我不知道我的“正业”是什么，没办法，我只好在开荒种菜，砍柴，偷煤，放羊的间隙去看，到野外去看，撒谎开学了到学校去看。看完一本又借一本。1970年上了初中，能借到的都读完了，只有读《学生字典》（没有《新华字典》）。后来和几个同学溜到老师办公室偷出几本语文参考书来，其中有一本《语文基础知识手册》，我如获至宝，拿回家废寝忘食地读——真的是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地读。没想到父亲大怒，抢过我的书，骂着撕扯着将书扔掉。——这我就不理解了，到现在也不理解。读“闲书”不行，读语文书也不行？难道仇恨读书到了这种地步？我真的疑心父亲心理是不是有了点问题？要是我的孩子我的学生这样读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奇怪，父亲反对读书，却希望我们能够出人头地，而且显示心理极强。做工人的六年间，父亲不反对我读书了，我得以买书读书。1979年我订阅了19种报刊，理想是当作家。后来作家没当成却做了语文教师——在矿务局招考教师中，一百多人我考了第一名。正好二弟也考上了师范，父亲眉飞色舞兴高采烈见人就说：我家出了两个小圣人，我家出了两个小圣人啊！ 从此我踏上了从教之路。先教初中后教高中，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成绩都还不错。学生欢迎，领导赏识。受到了表扬和表彰——几十年过去了，我先后评上了省级学科带头人，省级优秀教师，省级骨干教师，省级师德先进个人，省级名教师，后来出版了教学专著，评上了省“特级教师”享受国家特殊津贴……每当这时，父亲都会“嘿嘿”地乐，发自内心地高兴，还会鼓励我。 插一句，父亲的显示心极强。我们姊妹八个嗓子都还不错，而且都会唱。和他们相比，我唱得算比较差的。但是我胆子大脸皮厚，敢唱，不怯场，人越多越兴奋。每当家里来了人，尤其是父亲的那些“文化人”，父亲都要让我唱——嘴向我一歪示意：“唱！”我马上就得唱起来。唱的什么现在还记得：“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万岁毛主席”“亚克西”“牡丹之歌”“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众手浇开幸福花”……还非常喜欢唱现代京剧。唱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鼓掌叫好。每当这时，父亲都一边洋洋得意，一边说“唱得啥玩意，就知道直着脖子嚷！” 可能是受父亲的影响，我非常喜欢唱现代京剧（也喜欢唱山东吕剧，评剧）。尤其喜欢《沙家浜》中的“郭建光”“刁德一”的唱腔，喜欢《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和“参谋长”的唱腔。参加工作后，每当矿里文艺汇演，我都要代表学校表演独唱或者和另一个老师表演男女声二重唱。唱东北民歌（如“新货郎”“乌苏里船歌”“越走越亮堂”“串门”“看秧歌”），蒙族民歌（如“赞歌”“登上高高的兴安岭”“牧歌”），以及山西民歌，藏族民歌……演唱时，父亲还早早地来到台下，坐前排观看。回家高兴地说：“嗓子真好，嗓子真好……嗓子比俺还高……”——真难得啊，父亲发自真心的夸奖！ 后来，父亲患了脑溢血。在恢复阶段，当他得知孙女（我的女儿）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生，竟喜极而泣，不很流利地说：“……光宗耀祖啊！” “老郭家可抖起来了！……”“当年闯关东不白闯啊！……”“快快，打电话打电话……让关里老家他们知道知道！”……父亲很懂得赏识，因此，工作中有了成绩，生活中有了好事，我都喜欢向父亲汇报，一是让父亲高兴，有个好心情；二是想得到父亲的赏识，获得前进的动力。还要让父亲放心，当年不懂事的，总是让人生气的顽童现在不让人操心了！ 父亲去世后，我异常悲哀，因为再也听不到他那真心的喝彩和鼓励了。2014年，我家获得了“全国首届书香之家”称号，我向母亲炫耀，我的证书母亲连看也不看，看到我的书架上的一排排书，母亲说：有啥用？白给我都不要！当我的家评为省级“和谐家庭”，国家级“文明五好家庭”，国家级“书香家庭”时，我不止一次在心里说：这个世界上缺少了一个发自内心地赏识我的人了！我的这些成就要向谁汇报呢？父亲要知道这些会多么地高兴啊！（郭培耘2015年7月16日写于“淡墨书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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