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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民族“同源共祖”神话充分体现“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感

 最终编辑 2015-08-24
西南民族“同源共祖”神话充分体现“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感

□ 李学敏 黄柏权

  阅读西南各民族神话时人们会发现,许多涉及民族起源的神话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是多民族“同源共祖”。这一理念,对于加强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增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在各民族中牢固树立国家意识、公民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各民族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的良好氛围,对于维护国家统一和增强民族团结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和启示意义。

  据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王宪昭统计,在他搜集的我国少数民族200篇人类起源神话中,多民族“同源共祖”母题的神话作品占有相当高的比例:西南地区21个民族共有133篇,占全部搜集神话数量的66.5%,有2个民族没有搜集到相关神话;华南地区9个民族共有38篇,占全部搜集神话数量的19%,有3个民族没有搜集到相关神话;中东南地区4个民族共有22篇,占全部搜集神话数量的11%,有1个民族没有搜集到相关神话。如果按照通常划定的大西南地区(即华南地区的布依族、侗族、毛南族、仫佬族、水族、土家族、壮族;中南地区的苗族、瑶族),“同源共祖”神话占全国此类神话的95%以上。

  例如,土家族人类再繁衍神话《布所雍妮》讲到:

  齐天大水后,天底下的人都被淹死了。布所、雍妮兄妹二人坐在葫芦里,得救了,经仙人指点,天意验证,雍妮、布索兄妹成亲了。

  雍妮、布索兄妹成亲百日之后,雍妮生下一个红血球,无头无脑,无手无脚,无声无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布索叹气了,雍妮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正当雍妮、布索不知怎么办时,依窝阿巴走来了,对他们说:“这个血球是人种,不可沉入水潭,不能丢下岩坎;砍成坨坨撒到天边,切成块块甩到地边,叫它四处发人去吧!”雍妮、布索按照依窝阿巴说的办法,用刀子把血球切成120 块,背上墨弄坡,和上三斗三升火苗子(旱稻)撒出去,就有苗家人了;和上三斗三升细沙子撒出去,就有客家人了;和上三斗三升细泥土撒出去,就有土家人了。从此,苗家人像苗苗一样长起来,客家人像树木一样长起来,土家人像笋子一样发起来,大地上到处都有了人。

  这则神话告诉人们:生活在武陵山区的苗族、汉族、土家族有渊源关系,他们同源同祖。这一神话是湘鄂渝黔四省(直辖市)毗邻地区苗族、土家族、汉族长期相邻而居的产物,因为长期生活在同一地域上,相互交往、相互学习、相互帮助、相互影响,才有了“同源共祖”的认识取向。

  又如,聚居在湘黔桂交界处的侗族关于民族起源的神话——《侗款·创世款》中讲到:

  齐天大水后,只剩姜良、姜妹兄妹俩,为了繁衍,他们被迫成婚。

  姜良、姜妹两兄妹,男无处配,女无处婚,他俩破常规成亲。成亲3年,生得儿子,捡得阿妹。男不像男,女不像女,稀奇古怪异常人。喂奶不吃,喂饭不吞。姜妹没有法子养,姜良将它砍烂盛在篮里,撒向地上后变成生灵:肠子聪明变汉人,骨头坚硬成苗人,拿肉做侗人,用肝脏做壮人,创造天下世间千万人。

  侗族姜良、姜妹兄妹成婚与土家族雍妮、布索成亲的背景完全一样。侗族再繁衍神话与土家族再繁衍神话的不同点是:土家族神话中几个民族为所拌的不同物质所化,侗族神话中几个民族是人的身体不同部位所化;土家族神话中所演化出来的是苗族、汉族、土家族;侗族神话中所演化出来的是汉族、苗族、壮族、侗族。这两个民族起源神话的共同点是:都认为本民族与相邻居住的民族有渊源关系,是同根同源的。

  彝族也有同样的民族起源神话,彝族史诗《葛梅》讲到:

  天神格兹兄妹种下一粒葫芦种子,成长结出一个葫芦,以避洪灾。洪灾后,格兹兄妹婚配,生下一个葫芦,从葫芦中走出汉、傣、彝、傈僳、苗、藏、白、回八族的祖先。天神又派遣老龙带了火镰击石出火,从此有了火种。

  这则彝族再繁衍神话采录自云南,它所涉及的民族是云南地域上的世居民族,它与土家族、侗族再繁衍神话不同点是:生下的不是肉砣,而是葫芦;民族不是血肉所化,也不是身体所化,而是从葫芦中走出来的。共同点是:创造神话的彝族与相邻的其他7个民族都有血缘关系,出自同一个葫芦。

  从相邻地区民族的“同源共祖”理念进一步发展,超越民族、地域限制,形成中华民族“同源共祖”理念。这种理念,可以用流行于土家族地区的《百家姓的由来》和《伏羲兄妹造人烟》加以说明。

  《百家姓的由来》讲到:齐天大水后,世上只剩下傩神爷爷和傩神娘娘兄妹俩,二人尊天意,成亲繁衍人类。

  傩神娘娘生下一串葡萄。傩神爷爷就和傩神娘娘一起把这串葡萄拿出去扔,摘一颗扔一颗。结果,扔一颗出去就变成了一个人。扔在桃树下变成的人就姓陶,扔在李树下变成的人就姓李,扔在河边变成的人就姓何,扔在湖边变成的人就姓胡……“百家姓”就是这么来的。

  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流传的《伏羲兄妹造人烟》讲到:

  齐天大水涨进了南天门,伏羲兄妹坐的葫芦在南天门上碰来碰去。玉帝降旨收水,葫芦落在昆仑山上。天下没有其他的人了,太白金星叫土地老儿做媒,让伏羲兄妹成亲,他俩不答应。后经天意验证,二人成亲了。

  成了亲,妹妹怀孕,生了一个肉血团团。伏羲妹妹见生的不是人,就想把它摔死扔掉。正好这天晚上,太白金星给两兄妹托梦,要他们把肉血团团砍成细颗颗撒到各处,落到什么地方就姓什么。说完,就叫金贵仙人送来一把宝刀。第二天,伏羲兄妹就把肉血团团砍成细颗颗撒到各处,各处马上升起炊烟,这就是120姓人。玉帝又放12个太阳,晒死了20姓人,只有“百家姓”了。

  这两则神话发生的背景相同,都是齐天大水后,人类面临毁灭,于是衍生出兄妹成婚的神话,其结尾都讲的是各姓氏的由来。其不同点是:第一,主人公不同。前一则神话讲的是傩爷傩娘,后一则讲的是伏羲兄妹;第二,生下的物体不同。前一则神话傩神娘娘生下的是葡萄,后一则神话伏羲妹妹生下的是肉血团团;第三,处置方式不同。前一则神话是傩神爷爷和傩神娘娘通过摘扔葡萄繁衍百家姓,后一则是伏羲兄妹把血团团砍成细颗颗撒到各处繁衍120姓人。两则故事都是讲“百家姓”的由来,“百家姓”显然指的是中华民族的姓氏。这两则神话都反映了中华民族“同源共祖”的理念。

  西南各民族之所以创造和传承如此众多的“同源共祖”神话,与西南地区特殊的自然环境、经济生活、民族渊源、民族格局、民族交往等都有密切的关系。西南地区关于民族“同源共祖”群体记忆的普遍存在,说明“同源共祖”理念在西南地区各民族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是西南各民族对民族起源、民族迁徙和交往的真实记忆,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

  通过对以上神话的分析就会发现,西南各民族关于“同源共祖”神话中,“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感十分明显。

  第一,汉族在“同源共祖”神话中的重要位置表明西南各民族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观念。在西南民族“同源共祖”神话中几乎都有汉族。这是因为汉族人口众多,占总人口的90%以上,且分布广泛,在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几乎都有汉族;以儒家思想为主导的汉族文化对其他民族文化影响深远。与汉族同源,表明自己是中华民族中的56个民族成员之一,每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一部分,长期“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费孝通先生提出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概念也是基于此种认识。

  第二,“百家姓”的由来更能说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理念。上文所举的两则关于“百家姓”由来的神话,都表明了中华大地上的各姓氏都有渊源关系。傩神公公和傩神娘娘被西南许多民族奉为始祖,伏羲氏更被包括汉族在内的许多民族奉为始祖。通过这些“同源同祖”的神 话,说明中华民族自古就是一家人,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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