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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皇五帝到夏商(转帖连载16)

 山乡武侠 2015-09-03

不降可谓用心良苦,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改变自大禹以来的传子祖制,这种家族内部的转让,史称“内禅”。不降看人很准,只不过他看不见未来,他那个混账儿子二十六年后仍然爬上天子宝座。
  不降逊位之后,做了十年的“太上帝”才去世,所以有的史书说不降一共在位六十九年。《竹书》在给不降的悼词中盛赞:“三代之世内禅,惟不降实有圣德。”
  扃在位期间,处境可能比较尴尬,夹在圣德哥哥不降与魔王侄子孔甲之间,两头都得看脸色,他这个帝王当得憋屈,在哥哥不降去世的第八年也离开人世。
  扃的儿子廑,又叫胤甲继位,是为帝厪。他上台伊始就把都城从老丘搬到西河。老丘是夏朝的发祥地,作为帝都已经216年,各项设施都很完备,胤甲干嘛着急忙慌地要搬到遥远的“郊区”西河呢?西河位于河南洛阳与陕西华阴之间,它曾有个名叫冯夷的国君和有洛国君用因为相互看不顺眼打过一架。
  帝王一上任就迁都,不外两个原因:一是破旧迎新,比如舜和大禹;二是大敌当前,实在没办法,尤其是从历史悠久的旧都搬家。西周从镐京迁往洛邑,因为犬戎所迫,西周变成了东周,于是一天不如一天。胤甲之如夏朝,亦如周平王之如东周,从此夏朝由盛而衰,一步步走向末日。(9.6) 逼得胤甲如丧家之犬离开老丘的瘟神便是其堂兄孔甲。孔甲自幼便性格怪癖,被父亲不降剥夺继承权后,更是雪上加霜,本来就有性格缺陷再加上被父亲抛弃的心理伤害,他差不多就是个疯子了。不过奇怪的是,史书上并没有孔甲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事例的记载,反正就说他是个昏君。
  胤甲不能拿他这个堂兄怎样,不降生前一定和他们父子达成协议:不得伤害孔甲性命。夏朝一直有一个后世王朝没有的优良传统,那就是他们家族内部不互相残杀,起码在胤甲之前还没发生人伦惨剧。
  胤甲惹不起疯子只能躲着疯子,他搬到西河的第四年,因为思念古都老丘,于是用音乐抒怀,是为西音。《竹书》说“四年,作西音。”,胤甲的音乐天分可能遗传其远祖母涂山氏,涂山氏作南音,她的十五世子孙胤甲作西音,敢情音乐天分和帝位一样是可以遗传的,不管隔了多少代。
  《吕氏春秋?音初篇》关于西音说得颇为详细:“殷整甲徙宅西河,犹思故处,实始作为西音。长公继是音以处西山,秦缪公取风焉,实始作为秦音。” 殷整甲当为胤甲之误,长公便是大力士辛馀靡,因把周昭王的尸体从水里捞起来而被封为长公,封地在西翟。辛力士觉得胤甲的调调很合自己的胃口,便发扬光大。秦缪公即大名鼎鼎的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下乡采风,很喜欢西音,便把它作为秦国的音乐,于是秦腔诞生了。那时候的猛将们怎么个个都那么有音乐细胞呢?这样文武全才的人现在太少了,我们究竟是在进化还是退化了?(9.7)
胤甲作西音那年,昆吾氏从有苏迁于许。昆吾这一迁出春秋时的大国楚国,楚灵王剑指中原时向郑国讨要许地把老祖宗供出来说:“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楚灵王的家谱修得好,只是用一千多年前的“故居”作为领土诉求这就纯属装疯、卖傻、耍横了,按他的逻辑接下来他还可以声称有苏也是他们家老宅。
  胤甲八年,出现了可怕的天文奇观:天上同时出现了十个太阳!后羿当初难道没有射中那九日的要害?他们疗养了几百年又活过来了?《楚辞?招魂》云:“十日并出,流金铄石些”,说得太对了,十日同出,金石都会化成液体,哪里还有人能活命?闻一多先生在《楚辞校补》里说:“又言十日并出,则十日同时俱出,故其为热酷烈,异于常时”,老实说,这个注释跟没注一样。所谓“十日并出”可视为《山海经》的余响,不必当真,那一年也许发生了我们万幸没有见识过的特大旱灾。屈原在《天问》里一口气问了老天一百七十多个问题,临了也没好意思问天帝为啥不搞计划生育跟羲和生了十个太阳儿子?
  音乐家胤甲当年就死了,死得有点蹊跷,但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他死因的线索,也许他是“平肋人”,中暑热死了。
  按不降生前的安排,孔甲不应该为帝,继任者应该是胤甲的儿子,就算胤甲无子,他总该有兄弟或者其他堂兄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孔甲,一定有什么故事发生了,我们不能想象其细节,但当可意会那一定是经典的“帝王家事”,我们后来将看到无数出表演。
  我们来不及猜测了,混世魔王孔甲登场了。他登基的地点不是在老丘,而是在西河,这说明他当时就在西河。否则他不会那么快就从千里之外的老丘“及时”赶到西河,除非他算准了胤甲什么时候死;更何况西河当时闹大旱,躲都来不及,孔甲何苦要从老丘凑上来挨热?胤甲搬家看来白忙活了。(9.8)
司马迁自中康之后就一直没说话,孔甲一上台他就一顿狂批,内容涉及个人品德修养及国际大环境。太史公说孔甲搞封建迷信反动会道门,生活作风腐化不堪,国运衰败,很多诸侯都离他而去(“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接下来我以为太史公会举两个例子说明一下孔甲的坏人坏事,但太史公让我们惊喜地看到孔甲是个对动物蛮有爱心的人。
  动物是国家0级保护,两条龙,一雌一雄。孔甲不知在哪里抓住它们,把它们当宠物养,也许想着将来把他们驯服就可以像老祖宗启一样脚踏双龙上天偷宝贝去。但养龙跟养猫养狗不一样,是个高技术活,孔甲周围没有一个人有这手艺。
  孔甲后来终于打听到一个上古部落陶唐氏(笔者按:尧的陶唐氏是合成的,他先封于陶,再被封于唐,才叫“陶唐氏”,和古陶唐氏两码事,据《吕氏春秋·古乐》,古陶唐氏远在黄帝之前。)有个没落户叫刘累,曾跟消失的养龙专业户豢龙氏学得养龙技术。孔甲充分体现他求贤若渴并尊重人才的风范,特事特办,他剥夺了他看不顺眼的大诸侯豕韦氏的封地,赏给刘累,又赐姓刘技术员为御龙氏,昔日的破落户摇身一变就成了一方诸侯。
  刘技术员可能不养龙已经很久,手艺生了,没多久那条雌龙就给养死了。刘累不是个优秀的养龙员,但他却是个好厨子,他把死龙做成酱肉给孔甲吃,孔甲觉得好吃极了,那味道谁吃谁知道,我说不上来多好吃。
  孔甲是个吃货,虽然他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但他非常喜欢那风味独特的刘记酱肉,吃完了,又差人来要,刘累吓坏了,只得偷偷溜走。那条雄龙的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进了孔甲的肚子还是被刘累放生了。(9.9) 《史记》中这段关于吃货孔甲的故事,全文引自《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我没看出孔甲坏在什么地方,不就是嘴馋一点吗?如果你不馋的话,你就可以站出来指责他。应该被严厉批评的是刘累,这人太不靠谱了,完全没有职业道德,申请当技术员,结果成炊事员,又成了诸侯,真是“不想当诸侯的养龙员不是好厨子”。据说刘累畏罪潜逃至鲁阳,更名换姓为范氏。
  按《竹书》载,孔甲养龙应该是发生在他为帝的前三年。第三年他就跑到东阳掞山打猎,可能是想找到那种美味酱肉的替代品。
  那天黄昏,风大,孔甲迷路了,误入民宅,正赶上民妇生孩子。孔甲是个烧包,“微服”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周围人有的说天子驾到,这孩子必定大吉大利;另有人用鲁迅的口吻说,这孩子享受不了这福分,将来必有灾祸。
  孔甲采纳第一种意见,说:“让他做我的孩子,谁还敢来害他?”,他若只是收那孩子做义子倒不失为一桩佳话,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那孩子抱走做儿子就太变态了,他又不是没儿子,而且有很多儿子。他的变态之举也许是因为当年被父亲降或者不降刺激而生出的毛病,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孔甲真有可能把帝位传给这个抢来的孩子。
  这个孩子长大后,发生一起罕见的事故。帐幕掀动,屋椽开裂,产生连锁反应,放在某处的斧子震落下来,砍断了那孩子的脚。看来孔甲当时的住房条件很差,想必是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属于豆腐渣工程,那房梁也太不结实了,那孩子也太倒霉了,本来的王侯之命,结果成了特等残废,只能去做门房了。孔甲一声长叹:“呜呼!出了这等祸事,命该如此吧!”,百感交集之中,孔甲创作出《破斧之歌》,这便是最早的东方音乐,所谓“东音”。
  那一年,孔甲在位第五年。既然叫“东音”,那么说明当时孔甲在东方某地,肯定不在西河,也许他即位第三年某天出门在东阳掞山打猎一直就没再回去过,否则他不太可能每次出来打猎还特地带上孩子跑长途吧?孔甲酷爱打猎看来遗传自太康,其音乐天份子来自涂山氏。(7.10) 大禹一家在音乐上的贡献太大了,东、南、西、北音他一家就搞出了三个方向的原创。现在就差北音了,北音的历史最悠久。《吕氏春秋》里说古时有娀氏有两个美女,住在九层高台之上,用膳时必须要有鼓乐相伴,雅得不行。有一天某位帝派一只燕子去看望两位美女(很奇怪的安排),美女很喜欢燕子,把它抓住养在玉筐里,过一会,打开筐子来看,燕子向北飞去,筐子里有两只蛋。美女面北而歌“燕燕往飞”,这就是北音。
  这个帝应该是帝喾。他有个老婆简狄便是有娀氏,有只玄鸟曾从她头上飞过,轻轻地飞过,下了一只蛋,简女士服下鸟蛋,生出商代的祖先契。“北音”在《诗经》里留下印记,《邶风·燕燕》一诗,三次吟唱“燕燕于飞”,据说出自卫国国君手笔,哭哭啼啼地送别远嫁他方的二妹。
  不太清楚孔甲什么时候回到西河,《竹书》里最后一笔关于他的记载是在位九年驾崩(“九年,陟。”)。他去世那年,那个被斧子斩断一只脚的孩子才六岁。那一年,“殷侯复归于商丘”,殷侯又成了商候,殷侯、商候这个称呼倒腾了好几次,好像植入广告似的,殷商,殷商,不绝于耳,他们很快就要君临天下了。
  孔甲的运气比太康好多了,太康才出去一百多天,工作机会就被后羿抢走了,孔甲游猎至少两年多不着家,位置还在,起码他在安排内务方面很有一套。他上台不久就废了大诸侯豕韦氏,居然没出乱子,这说明当时夏王朝的根基还是很稳,没有“德衰”到哪里去。
  孔甲驾崩后,他的儿子皋,一作昊继位。
  帝昊上台后,立刻给他爹擦屁股,为豕韦氏“平反昭雪”,恢复其爵位和封地,豕韦氏和昆吾氏一样,成为忠于夏朝的中坚之一,没有他们,夏朝会提前多年覆灭。昊不像孔甲那么那么任性、霸气侧漏,他用怀柔的方式稳定局势。
  《竹书》上说皋在位短短三年(有资料说他在位十一年,应该没这么长)就死了,可是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判断,昊是位了不起的君主,在那么有限的时间里,他居然把“东、西音”不绝于耳的夏朝经营出中兴气象,豕韦和昆吾后来都为夏朝尽了最后一份努力,无奈无力回天。(9.11)

 

昊的儿子发(一作后敬,也叫发惠)即位那年,盛况空前。诸多少数民族诸侯带着礼物纷纷前来祝贺,更在宫门前载歌载舞,一副民族大团结的快乐祥和气氛定格在诸多史籍中(《竹书》:“诸夷宾于王门,再保墉会于上池,诸夷入舞。”)如此盛大的就职典礼,除了当年的大禹,无人有此荣耀。
  站在高台上接受祝贺、膜拜的发哥,荣光焕发,举着红陶酒樽,对台下正在热舞的诸侯们大声说:“CHEERS!来来来,干了这杯,今朝离别后,何日君再来?”,说完一饮而尽,随即潇洒地把酒樽随手往后一抛,后面有人“哎哟”了一声。发哥笨拙地模仿着各民族舞蹈,他每动一下脚步,周围就响起潮水般的欢呼。
  发哥“真呀么真高兴”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不该自豪,因为之所以出现万邦来朝的盛世景观,完全是他父亲的作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本不配接受如此殊荣。
  发哥后来跳舞跳累了,酒也喝多了,在后妃们的簇拥下往宫里走去时,后面依然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发哥躺在妃子们的怀中,发出梦呓般的幸福的傻笑:“做君王就该像老子这样才有派,愿年年岁岁如今朝。哦,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发哥觉得既然天下太平,诸侯都很听话,那么自己的主要工作就是于软玉香怀之中饮酒作乐。他朦胧的醉眼看不见商候的实力越来越强,周围的小国就像有易氏和皮氏一样陆陆续续被消灭、占领,商候的地界已经远远超出了商丘地界,大到足以和夏王朝分庭抗礼的程度。他也不知道商候子主癸年纪老迈,退居二线,吞并的业务由其长子子天乙,即后来的成汤负责。
  七年后,“酒精”考验的帝发,终于一病不起。临死前,他是否还在回味就职典礼那天的盛况?他是否意识到那个“盛况”不过是已经四百多岁的夏朝的回光返照?无论他死前想什么都没用了,他把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留给他的儿子履癸。
  帝发驾崩那年,泰山发生大地震。(“ 七年,陟。泰山震。)
  夏朝也要发生地震了,并且天崩地裂。(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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