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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时，临济宗杨岐派四祖佛果无勤手书一幅“茶禅一味”，送给准备回到日本的弟子，不料东渡时浪高覆舟，放在竹筒里的这幅字最后流传到了一休和尚的手中，由此得道。这幅“茶禅一味”的字幅之后一直安放在日本京都大德寺，从此成了镇寺之宝。——纯道题记 自古就有“茶禅一味”之说，建筑在丛林中的寺庙与根植于群山间的茶树相依相伴，采茶制茶向来是佛门弟子的基本功课之一。跨入径山的万寿禅寺，三个硕大的 “吃茶去”大字，挥洒于飘动的白色丝绵布之下，随风起伏，一下子把人们的目光收敛过去。 在古代中国，喝茶实为“吃茶”，不仅喝茶的汤水，还咀嚼吞咽茶叶细芽，只是后来慢慢地给已经平民化的吃茶行为加上一些斯文的色彩，才以“喝茶”之称为多了。由此，在如今万寿禅寺的大雄宝殿前高悬一面“吃茶去”的旗帜，多少表现出一些古风。 关于“吃茶去”，还是禅门的一个著名公案。唐末赵州从谂禅师，提倡用“吃茶去”的方便礼仪，来接引来往僧人和宦官。禅师认为“平常心即道，道在自然中，运水搬柴皆妙道”。吃茶是在平常生活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事，却同样隐含诸多妙道。赵州从谂禅师的“吃茶去”，目的不在吃茶上，而是要让人们在极小的事物中体认自性。 在来径山之前，只知道日本人有“茶道”，却不知径山竟然是日本“茶道”的发源地之一；更不曾知道中国的茶圣陆羽，多年隐居于径山，成为他的留恋之处，山上自然也留下了茶圣的遗迹。传说，陆羽就是在这里完成了他的《茶经》一书。 当年，径山的开山之祖法钦禅师，在五峰之巅植下茶树，用以供佛，以及帮助僧人祛除坐禅时的昏寐。他要用一杯杯产自佛法胜地的茶，观照万法的本然，开导众生放下世俗贪执的味道，由茶悟道，度一切苦厄。 径山的大慧禅师则主张：“茶里、饭里、喜时、怒时、妻儿聚头处、宾客酬酢处、办公职事处，得大彻悟”，在禅师的心目中，吃茶是头等的彻悟妙处。在例行的茶堂里，大慧禅师更是时常要求众僧以茶参禅：“且将妄想颠倒的心，思量分别的心，知见解会的心，一时按下，就在这按下处，参一句：茶，如何？” 这样的传统，也引得在家之人，以茶参禅之心。苏东坡多次到径山，一日微服来游径山寺。第一次见苏东坡的老和尚，见其衣着平常，以为只是寻常香客，不以为然。只淡淡说：“坐。”又转身对小和尚喊：“茶”。 小和尚依声端上一杯普通的茶。几句寒暄后，老和尚感觉来人谈吐不俗，气度不凡，便改口“请坐”，并喊小和尚“敬茶”。经过一番深谈，老和尚得知来者乃大诗人苏东坡时，情不自禁地说：“请上坐。”接着又喊小和尚“敬香茶”，并研墨铺纸以求墨宝。苏东坡一思忖，当下提笔写了一副对联： 坐，请坐，请上坐； 茶，敬茶，敬香茶。 这对联中多少反映出苏东坡遇事淡定的态度，却又道出了一位僧人不应该有的分别心，用他自己的话语书写的对联，抓住禅机，被苏东坡发挥了一下。老和尚看罢，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当吃茶普及到中国民间时，吃茶之风也吹到了日本，最初只是在幕府中作为一种高雅行为风行。据日本《奥仪抄》记载：“日本天平元年，中国茶叶传入”，那一年是中国的唐开元十七年，公元729年。 从唐代鉴真大和尚从浙江明州（今宁波）东渡传佛法到日本后，不断有日本僧侣到浙江学法，不少人来到径山，把径山临济宗杨岐派宗风传入日本，并逐渐在日本形成了临济宗径山派，它们把径山视为日本佛教祖庭之一。 日本曹洞宗创始人道元禅师，出身于显宦之家，他十四岁出家，跟随师父明全学禅。1223年，师徒两人到中国，先后在宁波天童寺、阿育王寺修禅。同年，道元登径山参谒如琰禅师。如琰禅师时年七十五岁，在明月堂设茶宴接待道元，品茗论禅。后来，道元师从曹洞宗如净禅师，得到曹洞宗旨和法衣。回日本后，道元建永平寺弘扬曹洞宗法，终于成为日本曹洞宗的创始人，被日本天皇赐号“佛法传东国师”。 从一开始，日本人就认真对待吃茶的行为，似乎有意要把吃茶上升到了“茶道”的高度。南宋后期，日本僧人荣西、南浦先后到径山学法，离开中国时，他们就把径山种茶方式、吃茶礼仪，以及茶道具、茶台头等与茶有关的东西带回日本。日本的《类聚名物考》中特别提到，“茶道”是南浦从径山学法后带回日本的，“时文永四年也”，即南宋咸淳三年，公元1267年。 宋代时，临济宗杨岐派四祖佛果无勤手书一幅“茶禅一味”，送给准备回到日本的弟子，不料东渡时浪高覆舟，放在竹筒里的这幅字最后流传到了一休和尚的手中，由此得道。这幅“茶禅一味”的字幅之后一直安放在日本京都大德寺，从此成了镇寺之宝。 一休和尚并没有到过中国径山，但他却自认为是“径山虚堂七世孙”，临终前，他用颤抖的手写下虚堂禅师的名字。一休的弟子村田珠光领会到禅的真义，就从一休手中继承了大应国师带回来的径山茶具与茶礼制度，并将“茶禅一味”的手书悬挂在自己的茶室中，从此，村田珠光创立了具有禅思想的“草庵派”茶道，他被日本公认为茶道的开山之祖，而径山自然成为了日本茶道之源。径山僧侣的“茶宴”、“斗茶”等仪式，都融入到了日本的“茶道”之中。 日本的僧人，在五山十刹之首的径山，经过一番“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只是山”的循环之后，不仅成为了径山祖师的嗣法弟子，回国后更成为禅宗开山立派的日本祖师；而且还从径山带去了禅茶，为日本的“茶道”带去中国的种子。日本佛教史上的第一位国师圣一禅师，将径山禅茶的种籽带到自己的家乡静冈，从此让日本有了自己的茶乡。如今，静冈的茶农们在每年春天嫩茶开采后，都要在第一时间来到径山寺，把第一杯春茶供奉给径山的祖师。 日本茶道，最初只在幕府和高层社会中流行，直到公元十六世纪，才由千利休把它推广到民间，日本的各类茶道社团才如雨后春笋，遍地兴旺起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日本茶道人士都会定期到中国朝拜中国的祖师，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中断。 文化大革命后，中日佛教界的交流逐渐恢复与活跃起来，日本佛教各界，特别是曹洞宗大本山永平寺，临济宗大本山东福寺，以及相国寺相继派出僧团重访径山，寻根问祖，参拜重建后的万寿禅寺。在初期，面对荆棘丛生，一片荒凉的径山，面对在日本人心目中有着崇高地位的径山古刹，无不感慨万端。日本东福寺长老福岛庆道为此资助人民币近五十万元，用以恢复万寿禅寺的昔日雄风。 杭州至余姚一带，气候温和，雨水充足，峰恋迭翠，溪流纵横，是难得的茶树生长宝地，因此盛产好茶好泉。径山更是山高林密，雨露充沛，自开山建寺起，僧人就在群山间广植茶树，经过不断优化种树和精耕土壤，成为了优质名茶的盛产地之一。 径山的茶好，但产量却甚少，这就越发珍贵起来，古人常把径山茶作为皇家贡茶和高僧显贵交往时的炫耀用茶。宋代时，径山茶与径山寺一样，有着显赫的地位，因为径山茶大部分由寺院僧侣栽培，蕴含了更多的佛门玄机。 所以，喝茶问禅，到径山去，别有一番滋味。我们一行在万寿禅寺的茶堂里小憩品茗，意外地得到了茶味之外的陈年旧事，像打开了一坛陈年老醋，有着说不出的感慨与惊喜，也有着浮想联翩的遗憾与滋味。 当你看过这短短的一篇文字后，我还要向你喊上一声： 到径山吃茶去，带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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