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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再也不能对他们说一句教师节快乐

 真友书屋 2015-09-11


现实一种


男人走了很远

女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而他们拦也拦不住

就像四季豆、玉米饭隔夜就发馊

就像城市拒绝农村

蚯蚓猩红的肉体搅碎无助的腐叶烂泥

风雨欲来

他们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为周密的计划出自仅13岁的头脑

他感到满意

妹妹们也不否认

跳楼、投河、卧轨,像诗人

是不明智的,太过招摇

妹妹们也觉得是

一饮而尽前他向瓶口深深吸气

仿佛童年腊肉的烟熏

兑上男人充血的二锅头,有些烧


农药味儿里

白昼隐退得庄严肃穆

令人感动

如果离开的人尚怀憧憬

不妨把它纳入山前余晖

毕竟落日从不简化衰颓的仪式

而留下来,生、老、病

也很快无人记起

只有那两头猪正在槽内横冲直撞

不可避免地 嗅到

阵阵死亡



此为“一起写诗”第三期投稿作品

作者诗皎

诗人,诗歌精选“一起写诗”作者,香港城市大学数码电视与广播大三就读。个人公号:迷幻蘑菇(magic_truffle)


作者注

此诗献给贵州毕节四名服毒自杀的留守儿童,以及更多无人关爱的稚嫩生命。

我试图想象他们活着与死亡的气味,只觉内心抽搐、头晕目眩,已无力再写下一句。




诗歌君语


今年6月,贵州毕业四个留守儿童集体在家喝农药自杀。最小的妹妹5岁,最大的哥哥也仅13岁。此前一个月,他们因没有生活费已辍学在家,只剩最小的孩子还上着幼儿园。从身体机能来说,死亡这件事,离足够年轻的人还很远。一般情况下,小孩子更不懂也不会去想象死亡。可13岁的哥哥留了遗书:“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是我该走了。这件事情其实计划了很久,今天是该走的时候了。”孩子们该有多绝望,才会想到死,计划死?


“一起写诗”第三期投稿作品中,我把诗皎这首献给毕节留守儿童的作品单独拎了出来,希望有一天可以单独推荐。年轻诗人张诗皎长着一颗可贵的心脏,对孩子们凋零过程的想象读来真令人难过。无人在场的案发一刻,也只有通过诗来想象了吧。诗中满是日常的我们难以触碰的绝望。报道里说,学校的老师和当地干部曾数次家访,给过一些物资和经济的支援。缺钱反而是好办的事,留守儿童缺的是真正的爱和陪伴。如果有爱和关怀,谁愿意死呢?更难受的是,这样的事并不罕见,这只是现实的一种。


7年前,我曾在西部乡下做过志愿者。工作地一墙之隔,是当地的小学。起初我受不了单位供应的午餐,一整年都是同样的三道菜:青椒肉丝,炒莲花白,炒土豆丝,还经常不新鲜;偶然到隔壁小学吃了一顿午餐,是番茄蛋汤浇饭,没有其他的配菜了。看着孩子们依然吃的很香的模样,我再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时间久了,和学校的几个老师熟络起来。尤其和一个代课女老师和一个男老师关系最好,时常坐在一起烤火聊天。一整年的异乡生活,他们对我十分照顾。两位老师的班上常有学生不来上课,需要他们去家访问清情况。“小周,我头痛死了,又有学生不肯来念书,爹妈都在外县打工,爷爷老了,认为读书没用,家里农活没人干,反正孩子读书也差,不如不要浪费这个时间。我去过三次了,劝不动……”女老师向我抱怨。是的,不知道哪一天,哪个座位上的孩子就会消失不见。可是,我从两个老师的嘴里听到的不仅仅是对孩子的关心,更多的是对这份工作的不满,对自己未来的痛苦和茫然。


没有人愿意留下。他们面对穷困的留守学生即便有心也无力到位关怀,他们自顾不暇。领着微薄代课费的女老师有时需要爸爸的接济,她从一开始就想着要离开,果然就离开了。离开学校的那天,她看起来很高兴。一边是父母远行,极度缺爱的留守儿童,一边是自身难保,教学能力不足的乡村教师。中国式乡村身上麻木的疼痛,浓缩在这片小小的山坳里。这是另一种现实。


7月,多年未联系的村小男老师加了我微信,告诉我他要结婚了。祝福之余,想问问他在学校的情况:听说我走后的第二年,他考上州府一所小学的计算机老师,离开了村小。没想到他告诉我,现在要养老婆孩子,学校工资太低,已经离职,准备自己出来做点小生意。接着,他问:听说现在流行微商,你比较懂电脑,你教教我?一时间,我沉默了。


今天是教师节,我却再也不便对他们说一句教师节快乐了。什么时候孩子和老师,才有真正的快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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