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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瑟斯:宝贝,对不起

 汉青的马甲 2015-09-15

爱的年份”中国首届微信爱情故事征文已经大半个月了,我们收到了很多优秀的爱情故事投稿,今天的文章就是其中很棒的一篇。

宝贝对不起


本文配图选自韩国电视剧《对不起,我爱你》,十一年前的一部虐心韩剧,至今来看还是很经典。其实我们很多人都和电视剧的男女主角一样,要不用力过猛,要不活在想象中,并不是真正懂得爱。


我从小就是个极嘴硬的人,愿意用一整天讨论对错,不愿意花一秒钟承认错误。


小时候调皮的很,犯了多少错很难记得,但永远记得总因不认错,被我爹打得鬼哭狼嚎满院跑,我妈一边追我爹一边喊:别打了,别打了,诶,你就不能跟你爸认个错吗?


我不,宁愿被追得边哭边狂奔,像个小疯子。


死不认错这个特质,一度在成长里还是挺沾沾自喜。


上高中进辩论队选拔,抓着漏洞一抓到底,明明抽到个烂选题,却辩得对方摔桌子要真人PK,直接晋级保送一线队。


实习时在央视做晚会,为个方案,吵了两个半小时,最后合作的导演吵困了,说,我没见过你这样的策划,得,按你的来。


毕业了进广告公司,这行业简直是天助我也,经常挂着乙方的胸牌吵着甲方的话,入行提案十提九吵,客户签了单还会说你挺专业不怕得罪人。


谈恋爱更是如此。我知道跟女人讲道理不如道歉,但依然过不了自己这关。


卿卿我我的时候百般好,一有分歧,我先分析,分析完了建立个方法论,然后逼着女朋友必须接受这个方法论,最后直到对方吵累了闭嘴,还恨不能再追问一句:你承认我没错对不对?


应该说,直到三十岁之前,我的人生字典里,查不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从来不说对不起,是因为要赢,是因为不要自己有错,是因为胆怯。


那些在成长里看起来沾沾自喜的战绩,无非是因为有那么多看破不点破我的人,她们不需要我的对不起,只是不想伤害一个不想输的人。



我忽然想到她。


十七岁的那年,我疯狂地爱上了她。


她眼睛明亮,海藻色的长头发,穿小洋装和红球鞋,笑得时候像饱满的草莓。


爱上她,是因为每到课间,她都会在对面高二的楼上倒垂着头发看天,细密绵长的头发泛着诡异的蓝光。


我比她高一届,处在最不该谈恋爱的高三。


但那时候,爱情来了,大学算什么。


追的过程不值得说。


我直接在运动会结束以后的学校门口拦住了她,问她要不要陪她一起回家。


这个问题即便作为高中生,也蠢透了。


感谢高中大部分时候我都不好好上课只顾写东西,在一个以严谨刻板著名的高中里还略有薄名。


她忽闪着睫毛说:喂,你的睫毛比我还长,那好吧。


爽快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本来准备了篇给她的小文章也没用上,就这么成了。


高中生,谈恋爱,无非上学放学外加逃学。


高考在即,尽管不说,但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在心里当做最后一天一样地过。


我们散步,在午后或者夜晚来临之前城市老旧的桥下桥洞里看她画粉笔画。


看她用硕大可爱的棒棒糖逗弄政府门前一脸正经严肃的哨兵笑。


她看我踢球,大汗淋漓的时候递上画着笑脸的汽水儿和有体香的小汗巾儿。


她跟我一起坐在小区门口父母看不见的小卖铺马扎上,用随身听分享《音乐天堂》。



当然,时间长了,就会有争吵。


虽然是我追的她,但一个高中男生,又能有多懂得谦让。


我会为了放学等她出来太迟而发火。


尽管她解释没办法老师留堂谈话。


我会为了周末约好的碰面临时取消发火。


尽管她解释家里来了亲戚实在没办法。


我会为了她没完没了地问我未来而发火。


尽管她说只需要听我说,哪怕是假话。


我会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原因发火,她会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原因解释。


但有一点不变,就是每次吵到后来,一定是她抹着眼泪,走到我边上拽起我一个手指摇晃,说:好了,我想明白了,对不起啦,我错了,不该这样。


然后破涕为笑地看着我。


我趾高气昂地,暗自欣喜,接受道歉,重归于好。


现在想起来,她哭地最伤心的一次,是我们相处了大半年之后。


那天,她一反常态地缠着我,问我,我们俩这是爱情吗?真正的爱情,会不会因为你高考完了上大学去了,就没有了?


我正为了即将到来的模拟考烦躁,一听到“高考”两个字就像被踩了尾巴。


立马甩开她的手:什么狗屁爱情不爱情!你懂什么叫爱情吗?每天琢磨这种有的没的,你累不累啊!


她被我的无名火吓的不轻,惊恐地看着我,然后眼见着泪水稀里哗啦地落下来。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儿哭成那样。


而那时候的我,只觉得尴尬,周围的人们指指点点,我回身骑车,扔下了她,头也没回。


然而依然是她道歉。


第二天是圣诞节。


她知道我逃课的时间,准时在我想偷偷溜走时堵住了我。


她没说话,就这么牵着我的手。


她拉着我去了步行街,两个高中生,在节日喧闹的人群里像沉默的鱼,彼此紧紧牵着,逆向而游,像一松开就会被冲散,再也看不见。


她买了蜡烛和小圣诞树,即便在付钱的时候,也没有松开我的手。


到了我们常去的桥洞里,已经是晚上。


城市里有人在放烟火,大楼已经模糊不清,情侣们兴奋地相拥着从我们头上的桥面走过,向市中心汇集。


而桥洞里只有沉默的两个少年。


她看着我,又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点燃蜡烛,一言不发地陪着我坐在一边,没有像以前那样画她的画。


桥下的水不那么清澈,甚至带有点腐藻的异味,无声地穿过城市流淌。


我们就这么坐了很久,直到蜡烛快熄灭。


我第一次觉得无话可说。



她家境优越,父母都是银行界排的上号的领导,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长大,很少受委屈。


我知道,自己让她道歉了太多次。


多到我根本想不到说什么。


三个星期以后,她去了新西兰。


那个时候,出国读书已经渐渐开始成为新的选择。


她的父母很诧异地发现,固执不肯答应出国的女儿,居然在圣诞节那天回家,自己填好了表格。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家附近的肯德基。


我强撑着一直冷着脸,她强撑着一直在笑。


她塞给我一张照片,是教学楼上,她倒垂着的头发的远景。


我说,看不清楚。


她说,对不起啊,我找人拍的。不过反正过几年,我的脸你也一样记不清楚的,对不对?


我看着窗外,对面是硕大的展架,上面用劣质的颜料写着:高考倒计时5个月,为所有考生加油。


最后一次,还是以她道歉结尾。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



我后来又谈过很多次恋爱,依然我行我素,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从不道歉。


整整十一年过去,有天在北京做线上宣发的一个朋友让我帮忙写一篇美食类的软文。


有几个网红美厨娘介绍,我一扫名字,愣住,点进其中一个。


是她,在新西兰做甜点,博客红的很。


后缀链接上有她的私人漫画作品。


慢慢往前翻。


停住,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桥洞和蜡烛。


那篇画没有名字,只有日期做名字,而日期,就是我们共度的那个圣诞节。


我关上了博客,不顾朋友生气,推掉了那篇文章。


弄不清是无法面对她,还是无法面对那时候的自己,又或者都不是。



我的一个女死党说,和女人道歉没用。


我承认,很多事,并不是道歉能够解决,就像很多伤害,道歉了也并不能让时光倒流。


但对我来说,我欠了很多人一个道歉。


对于爱人,我不想再说道理,也不需要对错。


那些一直忍受我不道歉,并且委屈自己向我道歉的人。


都是因为爱。


在爱里,我一直不明白,说服了别人的嘴,也说服不了别人的心。

吵赢了全世界,只会输掉自己的爱情。


对于爱人,真的需要一句:宝贝,对不起。


吴瑟斯,专栏作家、编剧,贱精一只,贱起来自己都怕。公众号:男枪女炮(sex-so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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