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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草之创作(下)

 ykch16 2015-09-17

4.“功”与“性”

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辨》说“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接着说,“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严羽的话很辩证:能写好诗,不见得靠多读书、多究法;但是,要想写得无可挑剔、无以复加,不下工夫也休想。严羽论诗之言,衡之于书法,亦信然。

书法,不是光靠“练”就能写好的,所需条件甚多;因为,书法除了是一门视觉艺术之外,毕竟还是一种文化行为。艺术,需要天分(“性”);文化,需要具体修养来承载。用“功”,可以修“性”;但“性”之高低,不是单凭“功”能决定的。理论,可以指导实践,但理论并不与实践同步。单靠理论而没有实践,难以济事;优秀的理论家,未必能搞出优秀的艺术。

近代杨守敬《学书迩言》开篇即言:“梁山舟《答张芑堂书》,谓学书有三要:‘天分第一,多见次之,多练又次之。’此定论也。尝见博通金石,终日临池,而笔迹钝稚,则天分限之也;又尝见下笔敏捷,而墨守一家,终少变化,则少见之蔽也;又尝见临摹古人,动合规矩,而不能自名一家,则学力之疏也。而余又增以二要:一要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一要学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古之大家,莫不备此,断未有胸无点墨而能超轶等伦者也。”[57]杨守敬举“天分”为第一要,并非唯心主义;至于倡言“多见”与“多练”之二要,则更是唯物辩证法,是站在高层次的人文角度来审视书法这一物的。

书法,绝非“字写的漂亮”(虽然说漂亮也难达),所以“品高”与“学富”是必备的条件。“古之论书者,兼论其平生。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也”[58],人不贵,书虽可看也不贵。知者之言,难与常人道。

如何才算有功(工)夫?其外在表现是什么?明祝允明《论书帖》有曰:“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实。”[59]这话说明天分(性)与功夫的重要性,并指出学习书法时两者的不可缺一。一条腿走不了路,两条腿不均衡也走不舒服。《论语·雍也》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质”类乎“功”,“文”类乎“性”。《隋书·文学传序》云“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文”“质”之说虽是用以论文,但对于体会书法亦甚妥贴。孙过庭《书谱》所谓“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即此之谓。“文”与“质”的关系,正可为“性”与“功”的关联作一注脚。

性藉功而发,功赖性而用。功与性,并非轻易可得合一。明赵宧光《寒山帚谈》云:“名家书有下笔便佳者,有用意辄好、不用意即不佳者,有不用意反好、用意即不佳者;此天工、人工之异也。”这话很具体、辨证,描绘了功与性时合时离的微妙状况。下笨工夫而泥古不化,是无才的表现之一;不过能下“笔冢墨池”工夫的,也是少数。“功”与“性”亦在妙悟与实践中得:言之有文、文质俱佳,功中见性、性功双修,庄子所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60]是也。

眼高手低,是一个从艺的必然过程,当然,没有相应的修养,眼也高不了。“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永远有所误差[61],心中的意象,苦于不能实现于纸上。只能不断地画它以至熟练,意在笔先、胸有成竹。高度的技巧,一定包含了非常的感受力和直觉经验,其获得的过程,只能是“惟精惟一”[62]。人心不一,不忠则患,“不足以立身”、“不足以致功”[63]。孔夫子期求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理想,是基于“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64]宗旨之上的,那是中国艺术心态的最高境界,也是中国传统人生哲学中最蓬松最鲜活的东西;有“志”、“德”与“仁”的“严肃”,也有“游于艺”的审美与游戏心态[65],从此再度看到中庸之道的高明。没有不懈地努力于目标,没有因不断接近于目标而感到兴奋,没有因笔墨精熟以确切地传达心中的情绪而得到无穷的乐趣,也是坚持不下去的。

2.关于面目

2.1.必有来路

任何事物的产生与存在,都有原因。一种书体、一个书家的面目与风格,都能或远或近、或直接或间接地找到它的来源。马驴生骡,骡虽异于马驴,但其耳目尾腿毕竟有马驴的特征。

翻阅中国书法史,后来书家的书法风格,一定有前代的基因。没有无源之水,没有哪一种书体书风是凭空而来的,即便是个性十分突兀的,仍可以在他以前的书法资料中发现苗头。

如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他个性及强的“漆书”,别具一格,其实“金农体”怪亦不怪,源自隶书、北碑及造像,有意思的是居延汉简中有极类似者,如居延汉简“诏书”[66]二字。此种书体,虽然也许金农不曾得见,但不谋而合、超时空而雷同的现象,书体风格的“隔代遗传”现象,也是有的。金农隶书把方笔和侧锋极力夸张,其行书亦方笔多,碑味十足,收笔上挑,颇有隶意。金农有学问作支撑,好学癖古,尝储金石千卷,心摩手追,用功良苦。

明杨慎《墨池琐录》尝云:“今之笑学书者曰:君学羲献,羲献当年又学谁?予诘之曰:为此言者非惟不知书,亦不知古今矣。羲献学钟索,钟索学章草;章草本分隶,分隶本篆籀,篆籀本科斗,递相祖述,岂谓无师耶?今不屑步钟、索、羲、献之后尘,乃甘心为项羽、史弘肇之高弟,果何见耶?”这真是戳到了“不屑”传统者的脊梁骨。继承传统,是创新的必由之路,割裂传统,无异于切断自己的后援补给。

温故知新,欲习书法,先知书法。书法,是传统文化艺术之一种,它可以折射中国文化渊博之一端,其“大美”,难以说清道尽;但是,也没有必要把它说得玄而又玄,尊为“核心之核心”,否则,无疑将剥夺很多人从事书法的“权利”。

2.2.从正门进

“扬州八怪”中另一高手郑板桥,其书法也可谓别树一帜,号称“六分半”、“如乱石铺街”。他的书法,得之杂揉诸体,失之亦在此。个别字单独欣赏可观,但通篇气息不纯,是其缺憾。或篆或隶或行或草,有时一字之中又各取若干部件,成了“杂烩菜”,终是少了自然之气,有了造作之嫌。“板桥体”完全属于他自己,别人一学就俗。个性超强,就越缺少共性。不能说它不好,只是不能算作正门。

学书应从正门人,先掌握基本招式,而后想怪才能怪得起来。近人杨钧《草堂之灵》云:“凡面目特异者,其道必小。如文之有胡天游、龚定庵,诗之有钟谭,字之有冬心、板桥,一入藩篱,终无出路。”郑板桥自己也认同这一点,他说:“黄山谷云‘世人只学《兰亭》画,欲换凡骨无金丹’,可知骨不可凡,面不足学也……故作破格书以警来说,即以请教当代名公,亦无不可”[67]

唐人段成式曾罗列“百种”怪体书法:“百体中有悬针书、垂露书、秦望书、汲冢书、金鹊书、虎爪书、倒薤书、偃波书、幡信书、飞白书、籀书,缪篆书、制书、列书、日书、月书、风书、署书、虫食叶书、胡书、篷书、天竺书、楷书、横书、芝英书、钟隶、鼓隶、龙虎篆、麒麟篆、鱼篆、虫篆、鸟篆、鼠篆、牛篆,兔篆、草书、龙草书、狼书、犬书、鸡书、震书、反左书、行押书、楫书、景书、半草书”,“西域书有驴唇书、莲叶书、节分书、大秦书、驮乘书、柠牛书、树叶书、起尸书、石旋书、覆书,天书、龙书、鸟音书等六十四种”[68],虽未录全,已足以让人大开眼界,也足以让人断掉所谓“创新”的念头,何必再重复此等杂耍呢?众多名目的书风都“失传”了,却只有篆、隶、行、楷、草等数种书体被视为正宗嫡传,个中问题值得思考。

创新性,有其发展性的绝对意味,因为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在这个角度上说,创新者没有刻意骛求的必要,也没有必定成功的可能。创新虽有其“内在的必然”,但寻找“新的形式”则有其偶然性。刘勰在“体性”篇中,列有八体:典雅、远奥、精约、显附、繁缛、壮丽、新奇、轻靡,对后两体,刘勰多所贬抑,云“新奇者,摒古竞今,危侧趣诡者也;轻靡者,浮文弱植,缥缈附俗者也”。论“通变”,刘勰谓“绠短者衔渴,足疲者辍途;非文理之数尽,乃通变之术疏耳”,“竞今疏古,风味气衰也”,论“定势”,则云“通衢坦夷,而多行径捷者,趋近故也;正文明白,而常务反言者,适俗故也”,“旧练之才,则执正以驭奇;新学之锐,则逐奇而失正”,“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69]。——这些论述,均可谓一针见血,旧的传统工夫不到家,不能参古而定法、因时而变化,就故意搞新花样,若仔细查看其底细,讹诈欺骗而已,其实一点也不困难,是没有本事的表现,故意做怪,“反正”——违反正常状态罢了。物贵其质优,不重其价昂。鹜奇,就是媚俗;媚俗是低能,求怪是心虚,打扮怪异的艺术家,往往心虚,心里没底。“大凡人无才,则心思不出;无胆,则笔墨畏缩;无识,则不能取舍;无力,则不能自成一家。”[70]在才、胆、识、力的支撑下,有继承有创新,才是真正意义的创新。

从来没有绝对意义的创新者,所有所谓的创新,都只是在传统基础上的稍加变化。翻阅中国书画史,从前到后,便会发现一环紧扣一环,传承关系是一个因果关系链,没有突兀的、跳跃的现象,所有的新阶段都是平滑出现的。“古人笔墨渊源,其最不同处,最多相合。李北海云‘似我者病’,正以不同处同,不似求似。”[71]此论可谓真知灼见,具法眼通。传统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继承与创新的历史。有直接而授受者,有异代而传承者,言及创新,则惟能者略更前贤、变易而得之,古今画史概莫能外。

2.3.转成新鲜

搞书法,也像搞其他艺术门类一样,最难得的是有自家面目,有自我风格,有独创性、独特性和独立性,否则,就可有可无。

有了临帖的熟练的基本功,再加之能恰当地把握自己个性,不知哪日开始,自家面目初具,继而成熟、稳定、完善。这是一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过程。生搬硬造、拔苗助长,难免稚嫩乏味。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论及《红楼梦》时说:“盖叙述皆存本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72]《红楼梦》写实之细腻与传神,他人所难能;难能,才可贵。“新鲜”者,新颖而异于往常也,鲜活而富有生趣也,稀奇而超出俗流也。众皆现代,出一传统则新鲜;众皆抽象,出一写实则新鲜;众皆狂放,出一细腻则新鲜;众皆黑,出一白则新鲜;众皆浓,出一淡则新鲜;众皆歪,出一正则新鲜;众皆大,出一小则新鲜;众皆燥,出一润则新鲜。

书艺者,智慧之学也!惟有“得笔墨之会,解氤氲之分,作辟浑沌手,传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智得之也”、“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浑沌里放出光明”[73],才得以涤却尘垢、独露真情,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和符号。主观的意欲与客观的规定,不相统一而存在距离,注定了个人风格的形成的艰辛,决定了艺术创新的不可一律性。历史上的书家多了,能开风气者却少而又少,这也符合规律。

“转成新鲜”,需要眼力、定力、能力。化腐朽为神奇,是本事。“出奇”,往往是平中见奇。于寻常处见精神,愈品愈妙,似不经意,实匠心独运。《老子》谓“大美不言”、“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常人以时流为新鲜,以名家为榜样,不堪寂寞,追求眼前实惠,终失去自我。能否在书法史上占有不可移易的座位,被后人承认、欣赏,继续传下去,则不是凭借一时之权威可以成功的。

创新,是一种超越,这种超越,更多的表现在有创造力者的自我超越上,而不是对传统的简单的粗暴的破坏。石涛“笔墨当随时代”之说,因为被断章取义、片面理解,不知耽误了多少人,而其下半句“借古以开今”,却被视而不见。笔墨之美,是客观的、永恒的,怎么会随时代而变呢?“纯洁性和自然的美用不着一鸣惊人的方式使它别出心裁,只要它是美的,就够了。可是人们偏偏热中于搞‘变革’;美术上的‘变革’往往正是失败的原因”[74]。一味的鼓吹“创新”,是被“曲解了的浪漫主义”[75]



[1] 刘勰《文心雕龙·原道第一》。

[2]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见:《尚书·大禹谟》。

[3] 李渔《闲情偶寄》卷一,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7-14页。

[4] 汤显祖《答吕姜山》,《中国文论精华》,河北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605页。

[5] 徐渭《徐渭集》,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册第492页。另:黄庭坚《山谷题跋》卷八,《中国书画全书》,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年版,第1册第700页。

[6] 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293页。

[7]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学者诗人阿尔贝蒂(Leon Battista,1404-1472年)认为要从自然中选择美的描绘对象,注重其感情色彩,而感情则是有身体的“运动”来显示的。见:《造型艺术美学》,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1987年版,第405页。同样的观点也见于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年),他也认定画家的意图应当反映感情因素,以打动读者,而“动作应当表现精神状态”。见:《达芬奇论绘画》,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版,第169页。

[8] 王羲之《笔势论》,《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29页。

[9] “……足不强则迹不远,锋不銛则割不深。”见:王充《论衡》之《儒增篇》、《超奇篇》。

[10] “古人论书,以势为先。中郎曰《九势》,卫恒曰《书势》,羲之曰《书势》。盖书,形学也,有形则有势。兵家重形势,拳法重扑势。义固相同,得势便,则已操胜券。”见: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缀法第二十一》,《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845页。

[11] “……以劲利取势,以虚和取韵”。见: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541、544页。“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见:《孙子全译·势篇》,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36-43页。

[12] “论画者曰‘咫尺有万里之势’。一‘势’字宜着眼。若不论势,则缩万里于咫尺,直是《广舆记》前一天下图耳。”见:王夫之《夕堂永日绪论·内编》,《薑斋诗话》),《清诗话》,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下册第19页。

[13] 笪重光《画筌》,黄宾虹、邓实合编《中华美术丛书》,北京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册第26页。

[14] “势有刚柔,不必壮言慷慨,乃称势也”,“情固先辞,势实须泽,可谓先迷而后能从善矣”。见:刘勰《文心雕龙·定势第三十》。

[15] “圆为规以象天,方为矩以象地。方圆互用,犹阴阳互藏”、“所谓正者,偃仰顿挫,揭按照应,筋骨威仪,确有节制是也;所谓奇者,参差起复,腾凌射空,风情姿态,巧妙多端是也。”见:项穆《书法雅言》,《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523页。

[16] 戴念祖《中国声学史》,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72-77页。“气本浑沦之物,分寸之间亦具生声之理,然不能自为生”、“……中虚之气之应外也,欲其齐至而均集;一有方隅,则此趋彼息,纷游错乱于中,而其声不足闻也。”明宋应星(1587-?年),著有《天工开物》等;又有《论气》一著,内中从理论上论述气与声关系以及人与自然中各种声音的发生规律,乃合于现代物理学中共振、声波、传播等原理。

[17] “吾又奏之以阴阳之和,烛之以日月之明。其声能短能长,能柔能刚,变化齐一,不主故常”、“其声挥绰,其名高明”。见:《庄子集解·外篇·天运》,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26页。

[18] 蔡邕《九势》,《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6页。

[19] “凡状物者,得其形不若得其势;得其势不若得其韵;得其韵不若得其性。形者方圆平扁之类,可以笔取者也;势者转折趋向之态,可以笔取,不可以笔尽取,参以意象,必有笔所不到者焉;韵者生动之趣,可以神游意会,陡然得之,不可以驻思而得之;性者物自然之天,技艺之熟,照极而自呈,不容措意者也。” 见:李日华(1565-1635年)《六砚斋笔记》,《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225页。

[20] 吴德旋《初月楼论书随笔》,《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597页。

[21] “落笔细虽似乎嫩,然有极老笔气,出于自然;落笔粗虽近于老,然有极嫩笔气,故为苍劲者,难逃识者一看。”见:唐志契《绘事微言》,《中国书画》,安徽美术出版社1995年版,卷2第422页。

[22]唐张怀瓘《玉堂禁经》有“用笔十法”,云:偃仰向背、阴阳相应、鳞羽参差、峰峦起伏、真草偏枯、邪真失则、迟涩飞动、射空玲珑、尺寸规度、随字变转。并引《翰林密论》迟笔、逆笔、涩笔、倒笔、转笔、涡笔、啄笔等十二种“隐笔法”。见:《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216页。另:刘熙载《艺概·书概》有“笔锋八法”,云:中锋、侧锋、藏锋、露锋、实锋、虚锋、全锋、半锋。见:《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681页。另若迟锋、逆锋、涩锋、倒锋、转锋、涡锋、啄锋、隐锋、偏锋、筑锋、过锋、出锋、缩锋、抢锋、挫锋、趯锋、裹锋、簇锋、绞锋、捻锋、搓锋、摆锋、荡笔、摇锋、导锋、抵锋、折锋、翻锋、断锋、提锋、回锋、挈锋、按锋、顿锋、蹲锋、衄锋、驭锋、驻锋、淹锋、揭锋、渴锋、拖锋、打锋、截锋、拽锋、战锋、蹙锋、息锋、憩锋、押锋、结锋、振锋、拓锋、抽锋、拔锋、抛锋、铺锋、搭锋、越锋、度锋、飞锋、纵锋等等,几乎所有动作皆可以思悟笔锋的微妙感受。

[23] 另:“钩为趯者,如人之趯脚,其初不在脚,猝然引起,而全力遂注脚尖;故钩末端不可作飘势挫锋,有失趯之义也。”见:包世臣《艺舟双楫》,《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647页。

[24] 张怀瓘《玉堂禁经》、包世臣《艺舟双楫》、陈绎曾《翰林要诀》,《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218、648、479页。

[25] 清包世臣《艺舟双楫》,《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641页。

[26] 陈绎曾《翰林要诀》,同上第482页。

[27] 姜夔《续书谱》,同上第389页

[28] 朱和羹《临池心解》,同上第738页

[29] 包世臣《艺舟双楫》,同上第649页

[30] 周星莲《临池管见》,同上第724页

[31] 黄宾虹《致治以文说》,贺天健主办《国画月刊》第一期,1934年第5卷第11期。关于《国画月刊》的情况,见许志浩《1911-1949中国美术期刊过眼录》,上海书画出版社1992年版,第112-117页。另:黄宾虹《画法要旨》,《黄宾虹美术文集》,人民美术出版社1990年版,第34、38页。

[32] 《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99-103页。另:明人李淳进有《大字结构八十四法》,清人黄自元有《间架结构摘要九十二法》,均言书法结体方法。

[33] “标准草书凡例”,于右任编著,《标准草书》,上海书画出版社,1983年版,第6页。

[34] 朱履贞《书学捷要》,《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607页

[35] 张怀瓘《玉堂禁经》,《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223、224页。

[36] 崔自默著,《章草》,《中国书法赏析丛书》,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年版,第151、152页。

[37] 《闲情偶寄》卷三,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06页。

[38] 沈复《浮生六记》卷一,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4页。

[39] 冯班《钝吟书要》,《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558页。

[40] 孙过庭《书谱》,《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126页。

[41] 《论语·为政》。另:“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暸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见:《孟子·离娄上》。

[42] 《略论书理》,于右任编著,《标准草书》,上海书画出版社,1983年版,第64页。

[43] 孙过庭《书谱》,《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129页。

[44] 引自卓定谋著《章草考》,京华印书局,1930年(民国十九年)3月版,第133页。

[45] [清]王宗岳等著,《太极拳谱》, 人民体育出版社,2000年版。

[46] 奥地利美术史家里格尔(Alogis Riegl,1858-1905)在其著作《风格问题》一著中提出与考古学方法类似的“风格比较法”,并设想在风格样式的发展背后有一种可以称作“艺术意志”(或曰“艺术欲望”、“艺术意欲”)的内在动因,它“大大胜过实用价值的及原始材料和技巧”。见:《美术译丛》1985年第3期,第54页。鲁迅译坂垣鹰穗著《近代美术史潮论》开篇即谈“艺术意欲”的问题,并给出两种思路:“指示据文化史而划分的一时代的创造形式的人”和“一民族所固有的表现样式的意义”。另参:沃林格尔(Wilhelm Worringer,1881-1965年)《抽象与移情》,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0页。

[47] 王维《山水诀》,《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69页。

[48] 《罗丹艺术论》,人民美术出版社1978年版,第53页。

[49] 米开朗基罗说:“作品的价值不能用制作过程中所用劳动的总和来计算,而是根据作者技巧熟练程度的价值来计算的”,“我是把伟大画家的作品评价为具有最高价值的,即使在创作这件作品时只花很少时间”,“技艺拙劣的画家,用许多年工夫画出来的东西,不管人们怎样地称呼其作者为画家,我对那些东西的评价是非常低的”;“用非常敏捷的速度和熟练的技巧去做任何事情,才是有用的和好的”。见:《国外美术资料》,1978年第4期,第18-23页。另:“简简单单的一笔,轻松地一挥而就,让人觉得画家的手不需费力,也不需要技巧,自然就移动到了终点,而效果与画家的设想完全吻合,这才体现出艺术家的高妙之处。”此言出自版画史上最重要的技术革新者意大利画家卡斯蒂廖内(Giovanni Benedetto Castiglione,约1616-1670年)。见:《美术译丛》,1986年第1期第35页。另:尼采《出自艺术家和作家的灵魂》,《悲剧的诞生》,华龄出版社1996年版,第154页。

[50] 刘琨《重赠卢谌》,《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3册第1176页。

[51] 《记与君谟论书》,《东坡题跋》,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版。卷4第231页。

[52] 司马相如、扬雄、张衡的“虽有巨文,亦思之缓也”,而枚皋、曹植、祢衡的“虽有短篇,亦思之速也”,无论是缓速还是长短,都不容易,所谓“难易虽殊,并资博练”。见: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第二十六》。

[53] 顾凝远(1580-1645年)《画引》有论生拙云:“画求熟外生,然熟之后不能复生矣。要之烂熟圆熟则自有别,若圆熟则又能生也。工不如拙,然既工矣,不可复拙;惟不欲求工而自出新意,则虽拙亦工,虽工亦拙也。生与拙,惟元人得之。”见:《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240页。

[54] 与皮尔斯和詹姆斯一道,美国哲学家杜威(John Dewey,1859-1952年)为实用主义哲学流派的创始者,著作甚丰,美学著作《艺术即经验》很有影响。他认为伟大的艺术品其“永恒性”在于能不断产生“新的经验”。见:M·李普曼编《当代美学》,光明日报出版社1986年版,第69页。

[55] 欧阳修《归田录》,《唐宋八大家书系·欧阳修卷》,中国工人出版社1997年版,第263页。

[56] 邓椿《画继》,于安澜编《画史丛书》,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版,第1册第70页。

[57] 杨守敬《学书迩言》,《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版,第712页。

[58] 苏轼《书唐氏六家书后》,《中国书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1988年版,第557页。

[59] 祝允明《论书帖》,《中国书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1988年版,第368页。

[60] “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见《庄子集解·外篇·达生》,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58页。另见:《列子集释·黄帝》,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66页。

[61] “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见:《郑板桥全集·板桥题画》,北京市中国书店1985年版,第5编第3页。

[62]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见:《尚书·大禹谟》。

[63] “心止于一中者,谓之忠;持二中者,谓之患。患,人之中不一者也”;“人孰无善?善不一,故不足以立身。治孰无常?常不一,故不足以致功。”见:董仲舒《春秋繁露·天道无二第五十一》,《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346-347页。

[64] 《论语·为政》、《论语·述而》。另:“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也者,虽志道之士所不能忘,然特游之而已。” 见:《宣和画谱》卷一,《中国画论》,安徽美术出版社1995年版,卷1第492页。

[65] 歌德《收藏家和他的伙伴们》文中对艺术中的优美给予分析,但他始终动摇于两种看法之间,即“把美看作是抽象或忽略”与“把美看作有赖于洞察力”。歌德列出一个表格:1)纯然严肃-个别倾向-特别作风-临摹者-特征主义者-杂艺家;2)严肃和游戏结合-一般的形成-风格-艺术真实-美-完整化;3)纯然游戏-个别倾向-特别作风-幻想者-速写者。随之歌德阐述出艺术优美的三个根本要素:“艺术真实”、“美”和“完整化”;并以为“每一个要素都有两个相反的品质或倾向的综合”:“一个是‘严肃的’,另一个是‘游戏的’”。见:[英]鲍桑葵(Bosanquet.B, 1848-1923年)著《美学史》(A History of Aesthetic),张今译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53页。

[66] 黎泉编著,《汉简的书法艺术》,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67] 《郑板桥全集》,北京市中国书店1985年版,第5编。

[68] 段成式《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一,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06页。

[69] 刘勰《文心雕龙》之《体性第二十七》、《通变第二十九》、《定势第三十》。

[70] [清]叶燮《原诗》内篇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6页。另:“有第一等胸襟、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如太空之中,不着一点;如星宿之海,万源涌出;如土膏既厚,春雷一动,万物发生。”见: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87页。另:“文人画之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见:陈师曾《文人画之价值》,《中国文人画之研究》,上海中华书局1922年版;或见:陈师曾《文人画之价值》,《中国现代学术经典·鲁迅、吴宓、吴梅、陈师曾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818页。

[71] 恽寿平《南田画跋》,《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290页。

[72] “盖叙述皆存本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见: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91页。

[73] 《石涛画语录》,人民美术出版社1959年版,第7页。

[74] 安格尔不承认艺术存在所谓创新的问题,因为他认为“发展科学的条件和艺术的条件完全是两回事”,科学的性质决定其有创新的必要,而“美的基础和条件是不需要创新的”。“难道借助耐心或戴上一副更锐利的眼镜,我们就可以发现自然对象中的新轮廓、新色彩和新的造型结构吗?”见:《安格尔论艺术》,第20页,辽宁美术出版社1979年版。

[75] 19世纪德国最著名的诗人海涅(Heinrich Heine,1797-1856年)反对画家的各行其是、随心所欲与异想天开,“人人都拼命标新立异,或者用他们的口头禅来说,力图表现‘个人的独特风格’。这样一搞,有时会搞出怎样的画来,是容易猜想的”。见:《美术译丛》,1983年第2期,第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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