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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冲墟系列小小说之《油麻村纪事》

 中王 2015-09-17



潭冲墟系列小小说之《油麻村纪事》

抗日战争期间,潭冲墟油麻村发生了一件事。

油麻村不出油麻,专出女人,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油麻村就出女人。

油麻村出的女人,白皙光滑的肌肤,乌黑油亮的秀发,婀娜的身段,尖尖的兰花指,一个个活像从T型台走下来的模特儿。

那年头,虽然战事正酣,但油麻村照样出女人。在潭冲墟方圆百十里,油麻村的名字和油麻村的女人一样,尽人皆知,无人不晓。

油麻村因女人而出名。
油麻村的一村女人中,桃花算是女人中的女人。

桃花刚满十六岁,已经出落得活脱脱一个美人儿。桃花走在油麻村的大路上,俨然一个刚刚扶出华清池的杨贵妃,惹得油麻村的一帮后生整天围住她团团转,前前后后给桃花献殷勤。桃花长到十八岁,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同村的坎头。

坎头长得黑不溜秋,一点也和桃花不般配。

桃花嫁给了坎头,油麻村的男人们死也不服气,叹息又一朵好花插在牛粪上。

桃花嫁给坎头不出一年,坎头下自家的番薯地去犁田,一个猛雷劈下来,坎头顿时成了一具焦尸,一命归西。

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桃花的命真苦。

坎头死了,桃花哭得死去活来。桃花为坎头披麻戴孝,整整守了两年的寡。

坎头死后,油麻村的一帮新光棍老光棍们整天在暗地里打桃花的歪主意,还有几个色胆包天的光棍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去敲桃花的门,结果没得逞,桃花的门闩得死死。桃花对油麻村的男人们渐渐多了一份戒备心,从此出门,她身上就多了一把剪刀。

桃花的娘家人劝她趁早找个合适的男人过日子,桃花死也没有答应,发誓要为坎头守一辈子的寡:生要做坎头家的人,死要入坎头家的祖坟。娘家人又劝了她几回,她还是没有应承,谁都拿桃花没有办法。

油麻村的人说桃花傻,说她轻轻的年纪就想守寡,也有人称赞她坚贞,夸她是个好女人,是坎头祖上积来的德。

可是,水秋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看法。

水秋是个刚刚从省城读书毕业回来的大学生,那年头,在农村,读书能读到大学的人不多,油麻村里就水秋一个。水秋从省城的医专毕业,不愿好好留在省城,却跑回潭冲墟打铁街做一名赤脚医生,救死扶伤。

桃花接触水秋,是因为桃花的手有一次被马蜂蜇伤,肿得像个馒头。桃花痛得泪如雨下,前去找水秋。水秋捏着桃花嫩嫩的手腕,为她红肿的手掌消炎,上药,缠绷带。不久,桃花的手就痊愈了。油麻村的人们说,桃花的手康复之后,还是天天往打铁街水秋的药铺里跑。

传言一天天多起来,大家都说桃花和水秋有染,特别是油麻村的女人们,说桃花之前只不过在装清高。也有看得开的人们,说桃花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在村人心中,桃花就不再是昔日的桃花。

慢慢的,人们不再关注桃花,而真正关注的是战事,因为小日本就快要战败了。日本鬼子在战败之前,有一簇退败的鬼子流落到潭冲墟。鬼子们依旧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强迫老百姓在法留山上修建防御工事,下山抢老百姓的柴米油盐,强暴妇女。

鬼子进油麻村那天,像一阵龙卷风把油麻村的旮旮旯旯扫了一遍,然后将一村人押到油麻村林氏公馆前,准备进行训话。当一村人被推推搡搡押到林氏公馆前时,贼头鼠目的福田麻太郎军官一眼就发现了桃花。顿时,福田麻太郎扭动着人中的那一簇人丹胡,脸上乐得开了一朵花。福田麻太郎随即下令,示意身边的两个鬼子把桃花从人群中拽出来,并做着一个猥亵的手势,意欲把桃花拉到不远处的一个草垛下。

油麻村的村民们被激怒了,男人们开始吼叫,人群里闹翻了起来。鬼子们见状,马上围过来,举起白晃晃的刺刀对准人群。福田麻太郎很沉着,轻轻摘下头上的瓜皮帽,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奸笑,慢慢脱下手上的白手套,指着桃花喊道:你的,过来,皇军,大大的,有赏。

桃花不慌不忙,拨开人群,从从容容走到福田麻太郎跟前,示意他往草垛的方向走去。

桃花身后响起一阵潮水般的臭骂声:

你这个臭婊子,咱们中国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臭花娘,叫狗日的×死你!

你这个下三烂的骚货,死后到阴间也对不起油麻村的列祖列宗!

桃花没有回头,福田麻太郎也没有回头,他们往草垛的方向,慢慢走去......

很久之后,桃花没有回来,福田麻太郎也没有回来。

鬼子们等了很久,没有把福田麻太郎等回来,大家都急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鬼子们找到草垛,一看,发现福田麻太郎已倒在草垛旁,身边洇了一滩血。福田麻太郎的胸口上,紧紧插着一把锃亮的剪刀。

不远处,同样躺着一具尸体,那是死去的桃花。

那一年,日本战败投降。

那一年,潭冲墟的油麻村,更名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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