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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滑稽联话卷下(上)

 江山携手 2015-09-28

   某省某科乡试,正主考陈姓,抱病入闱,携其弟入代阅卷,副主考杨某曾两任主试,有贿买关节情事。撤棘后,有人集《四书》句谑之云:“陈良之徒与其弟;杨氏为我是无君。”

  士子赴京会试,边远之省距京数千里,既苦跋涉,盘费尤不赀,故深以为累。某君在场内作联自嘲云:“四千里盘费花销,故里喜遄归,亏我此番熬过去;十三篇文章草率,今朝休盼望,请君下次早些来。”

  某大令面如漆,人以黑兄呼之,大令亦噭然应也。每出必携一犬,遇宴会,犬伺于旁,大令食,犬亦食。一日大令穿羊皮外褂赴某姓家致唁,或作一联嘲之云:“黄犬作青衣,席上一呼,舞爪张牙惊客座;黑兄穿白套,灵前三叩,摇头摆尾入官厅。”

  王文韶谨慎小心,为数十年承平宰相,其卒也,亲知所赠挽联,多颂德感恩之作。有与王不合者戏作联云:“承尘集鵩,耳眚闻牛,聪明不愧玻璃,速死毋成覆巢卵;鹿友乘轩,猿公恋栈,相业维堪伴食,攀髯去作素餐臣。”盖因王素有“玻璃蛋”之雅号,而其骑箕之日,去德宗升遐未久也。

  广东学政徐某,按临各郡,不问文字优劣,但择年少貌美者取进,粤人多撰诗文联语讥之,已备载前卷。兹又得一联云:“有成德者,有达材者,姑含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故进之。”亦可见当时粤人之口碑矣。

  王某由同知官至臬司,精于会计,在任时创办粪捐,繁苛琐屑,人皆怨之。或献以联云:“王司马,王观察,王廉访,平升三级;一条弄,一只船,一坑粪,遗臭万年。”

  苏州吴某好大言,巡抚湖南时,开一“求贤馆”,绝无应者,盖阳招而阴拒之也。甲午中东之役,自告奋勇,以钦差大臣督师平壤,未临阵,兵已哗溃。湘人作联嘲之云:“求贤馆少三千客;拜将台多五六公。”楚谚“五六公”,谓逃亡走失也。

  某省臬司王仁骥,素好媚神而性甚鄙吝。臬署辕门外向有“李真人祠”,朔望必衣冠拈香,面谕庙祝,凡民间有到祠求签者,每签须索四文,至晚交入内署,手自检点,若缺一签,勒令庙祝照赔,其苛刻若是,人皆以“王叫化”呼之。一日入祠瞻拜,见有一联云:“叫化叫化王叫化;真人真人李真人。”虽怒之无如何也,未几以贪墨去官。

  海阳文风陋恶,每届童试,笑柄甚多,如以“子贱”为“鲁大夫”、“令尹”为“楚小吏”之类,不一而足,阅卷者亦无从挑剔也。某君以此二事戏成一联云:“令尹降职楚小吏;子贱诰封鲁大夫。”

  粤秀山五层楼中,合祀文昌、关帝,有联曰:“万千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天,目空今古;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阑抚剑,泪洒英雄。”有人戏套此联以赠烟友云:“四五分烟滓尚存,看渠挖斗扒灰,口谈今古;二三吊铜钱安在,悯彼倚床对火,泪洒英雄。”

  皖垣“城隍庙”有联云:“任凭尔无法无天,到此孽镜悬时,还有胆否;烦知我能宽能恕,且把屠刀放下,回转头来。”有仿其格赠开烟馆者云:“任凭尔能说能行,到此大瘾发时,还有力否;须知我不赊不欠,且把长枪放下,快数钱来。”

  某君独饮酒楼而隔座客甚众,嘈杂厌人,且有因琐事而互相争闹者。因就“妻太聪明夫太怪”一联戏改之云:“一盘两碟之微,主太从容宾太急;四友三朋而外,人何寥落狗何多。”述之于人,无不大噱。

  杭州府属钱塘、仁和两县,皆繁缺也。某年令钱塘者为熊姓,令仁和者为卞姓。熊善奔竞,卞尤贪墨,杭人就其姓作联嘲之云:“能者多劳,奔断四条腿骨;下流忘返,难保一个头颅。”

  广东香山县令,姓紫,号正庭,到任逾年,不理众口。一日有人粘一联于大门云:“山本名香,何期野芷蔓延,翻使香山成臭地;岭原似铁,只为干柴焰烈,可怜铁岭变飞灰。”“铁岭”者,盖香山县之别名也。

  某巨公治一园林,极幽邃,落成之日,招诸名士入园游览,并请分题联额。至一斗室,装潢尤精雅,巨公曰:“此我憩息所也,上联可用成句曰:‘山重水复疑无路。’与此境颇合。”某名士口虽唯唯,而踌躇不得其对,适见小童捧烟具入,忽有所悟,遽曰:“可对“烟消日出不见人。’”巨公莞然。

  各处鸦片烟馆无不帘幕深沉,盖防风之侵入也。某君为集旧句成一联云:“重帘不卷留香久;短笛无腔信口吹。”凡曾入烟室者读此联,其情形犹如在目前也。

  有集杜少陵句贺新婚者云:“临风玉树茑萝上;承露金茎霄汉间。”细细咀嚼之,无不哑然失笑,而下联尤耐寻味。

  桐城某君薄游金陵,匿一雏妓,彼此情意甚洽,奈鸨母欲壑难填,不能魂消真个。爰集《四子》句成一联云:“今有璞玉于此;我岂匏瓜也哉。”意甚含蓄,令人忍俊不禁。

  清光绪初,粤省总督为毛某,巡抚则郭某也,日以聚敛为事,民怨沸腾。值丁祭日,各官咸集,大成殿上忽发现一联云:“人肉食完,莫辨虎豹犬羊之鞹;地皮铲尽,何有涧溪沼沚之毛。”郭虽震怒,然终莫得撰联者之主名也。

  梁鼎芬任湖北汉阳府时,办理警政,不洽舆情,曾相率罢市者数日。或制联赠之云:“一目不明,开口使成两片;草头割断,此身应受八刀。”语出游戏,虽不足为定评,然人言亦大可畏矣。

  某大员素贪鄙,岁暮嘱其记室某改撰各处新楹联。记室于果品仓书“王戎李核;童贯梅仁”八字粘之,大员见而盛怒,立命撤去,然语已遍传于外矣。

  粤抚派某赴日本为留学生监督,行抵横滨,适因取缔留学生事大起风潮,遂逗留横滨不进。有人赠以联云:“纯盗虚声无实学;昌言公益饱私囊。”又云:“东游原盛事,自称大帅假威权,身列附生,毒同生附;南海本多才,何物房书作代表,名为班长,实是长班。”按第一联为近今数十年办事者之通病,固不独某为然也。第二联有事实可指,不能易之他人,特非局外者不易得其真相耳。

  浙中某绅寿诞日,有候补人员蒋、杨二姓登堂祝贺。蒋文诨号曰蒋干,杨之诨号曰杨波。帘间彼此互嘲,竟至用武,佐杂某从中排解无效,至于下跪。或作联嘲之云:“渡江定计,保国居忠,编成一部梨园,始信官场原是戏;上客挥拳,下僚屈膝,推倒两行画烛,从今海屋怕添筹。”

  一贪墨吏任用丁役为爪牙,搜括民财,敲脂剥髓,不数年囊橐充盈,腰缠十万矣。民间恨之若仇,或呼为“中山狼”,或詈为“负隅虎”,某吏闻之,贪横如故。一日有人赠以一联,展视之则集《四书》语云:“比而得禽兽;视君如寇仇。”

  甲、乙、丙三人行经某县署,见大门悬一联云:“眼前皆赤子;头上有青天。”甲曰:此联尚须换却两字,曰:“眼前皆赤地;头上有黑天。”似较确切。乙曰:“仆则拟改:‘腹中皆白字;头上有黄金。’可为若辈捐纳得官者写照否?”丙曰:“仆所改为:‘手中持白刃;头上戴红缨。’质之二君以为何如?”相与鼓掌而散。

  清嘉庆年间大考翰林,有已开坊,因名在三等改部曹者三人,惟白小山镕得免。内有彭宝臣亦改部郎,后于乙丑年大魁天下。王楷堂为作一对云:“三等状元,苦矣老聃辞柱下;五人郎署,危哉小白射钩边。”

  清光绪庚子之变,两宫逃至西安,行在三大臣,一跛足,一歪头,一重听。在御前议事时,大堪发噱。后歪头者亦患耳聋,故三人之言,只一人听得也。跛者指手画脚,务欲使人听见,故尤费力。重听者只拱手不语,绝似戏场中并无口白之剧。谑者成一联悬云:“俨然铁拐仙临凡,对影相怜,只是扭头摆脚;何怕克虏伯发响,瞠目不语,竟能化灰成烟。”按所谓三大臣,盖指王文韶、鹿传霖、荣禄也。

  正阳关督销总办徐某,到差二年,败坏淮北盐务,至不可收拾,商民怨之。有人潜以一联张于督销局照壁上云:“骗湖贩,欺豫商,苛钱店,虐盐行,弥补饱贪狼,教他荡产倾家,方信老天还有眼;侵学款,败公益,假工厂,废恤局,搜罗穷穴鼠,任意吸脂敲骨,可怜引地已无皮。”

  许贞干,字豫生,官场中能员也。既而因事降职,某君撰联嘲之云:“权臬篆两馆鹾纲,看如许头衔,作福作成,贞干以前真能干;降同知再任县丞,竟倒持手版,愈趋愈下,豫生从此不聊生。”

  清季外部某侍郎,有烟霞癖,兼之后房粉黛如云,疲于奔命,以致年甫五旬,真阴内戕,极畏寒冷,春夏天时和暖,犹非三裤不办。三裤者,一绒、一丝棉、一皮,重叠穿之,状殊臃肿,故时有“三裤大臣”之谑。或撰联赠之云:“三裤大臣,依稀大泽羊裘,生怕热中来热客;一官小隐,预备小屏低榻,消磨清福吸清膏。”

  某君深恶麻雀之戏,有劝以入局者,辄作陶士行语却之。一日因事外出,其侄广邀狎友,大开雀场,某君之友知之,手书楹联一副送往。某君归而展视,书法甚佳,喜而悬之书室。其联语为:“四野桑麻春雨足;一庭鸟雀落花间。”他日又有他友过之,熟视联语良久,谓某君曰:“府上素不作雀戏,何联中明明嵌有‘麻雀’二字乎?”某君细叩家中人,始知其侄果有此事,乃命撤去其联。

  广东、香港等处,向有奸商开办小闱姓,承缴赌饷,官吏利其资,允为保护。惟此种赌博害人最剧,舆论无不反对之,故开禁未久,旋即停止。滑稽者戏拟小闱姓挽联二副。一云:“白鸽竟登仙,天开地辟人生,一卷文书随火化;黑驴今失道,西盛南昌东利,三间厂屋被云封。”又云:“君原八十位化身,忽然雁杳鱼沉,何日转轮重出世;客有四方墟托足,能不狐悲兔死,一朝结果亦归天。”

  胡廷干罢官后逗留某省,寓中失窃计三万金,当报地方官请缉。与胡有隙者戏拟联额为赠。额云“胡不归”,联曰:“辜负朝廷,纵使摩顶捐躯,难报万分之一;有何才干,只因热中媚外,酿成二月初三。”

  某国方言称“妓”为“绵羊妇”,又华谚谓随母转嫁之女曰“拖油瓶”。某星使所娶夫人系绵羊妇出身,而女公子则拖油瓶也。有人作一谑联云:“绵羊妇亲递国书,士族裂眥华族笑;油瓶女欢迎使馆,伊郎沉醉桂郎醒。”所谓“伊郎”、“桂郎”,为某国之贵胄,而女公子之腻友也,然一醉一醒,其情景大可思矣。

  “大雨沉沉,二沈伸头不出”一联已纪于前,有事更巧而语更切者。客言卞雅堂太守镌职家居,流连文酒,有二友雨中过访,互作谐谈。一友沈姓行二,旁有某君戏拈旧联为谑云:“大雨沉沉,沈二缩头不出。”沈大窘无以应,卞曰:“我为代对何如?”即云:“居官下下,卞三革顶而回。”众大噱,此与“狂风阵阵,两陈摇尾不开”之原联似较俊妙也。

  吴谚称人之蓝缕者曰“瘪衫”码子,其义殊不可解,亦不知果是此二字否也。或曰“瘪衫”者,状其伛偻之形,恐亦近于臆说。顾此二字之为社会所忌,则吴中到处皆然矣。苏阊某酒肆落成,请人题联,某君书“金樽酒满;碧山人来”为联,张诸壁间。沽饮者见之,哗然曰:“‘碧山人来’者,‘瘪衫人来’也,殆以为酒客皆瘪衫码子耶?吾辈不能任其揶揄也。”于是相戒裹足不前,未一月而肆闭。

  荣文忠之薨逝也,哀挽之联,多于束笋,大抵皆歌颂功德之词。独有一联云:“天外尚有康梁,问此老全归,纵使笔底千言,几时论定;地下若逢刚启,话当年同事,只为腰缠万贯,一步来迟。”上联颇见滑稽之妙。

  某君喜作谐语,尝遇友人于道,询以何往,曰:“闲行两三步耳。”已而遇之市上,距前谈话处已二里许矣。讶而诘之,友曰:“此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也。”有顷见友入寺烧香,某君戏语之曰:“我有一佳联赠君,曰:‘逢人只说三分话;作恶空烧万炷香。’”友为嗢噱不已。

  相传清高宗南巡时,乘舆过通州,出联云:“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扈从诸大臣相顾不能对,纪晓岚独口奏云:“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客述涿州客店壁间有一联云:“为丛驱爵渊驱鱼,要保家须低头入教;不南走胡北走越,想发财当解组经商。”若嘲若讽,慨乎言之,亦滑稽骂世之文也。

  近年来鸦片烟、叉麻雀、打野鸡,最为上海社会所通行,游沪者无不沾染其习。有迂拘子偶谈及此,不觉欷嘘叹息。既而微吟曰:“三鸟害人鸦雀雉。”颇不易对,旁首轻薄者遽曰:“四灵除尔凤麟龙。”

  崔额驸之弟尝居京师,一日与王侍郎之子同谒一贵人。贵人方问姓名,王代崔答曰:“崔驸马之弟,乃兄驸马,此为驸驴。”崔怒其轻薄,亦代王答曰:“王侍狼之儿,伊父侍狼,兹殆侍狗。”

  三六桥都护名多,满州才子也。尝游上海,欲访友于三多里,逢人辄问,或嘲之曰:“三多不识三多里。”苦未有对,适某君自京师来,爰足成下联云:“百顺胡同百顺班。”可云巧合。

  想九宵为伶人田际云之诨号,某名士深恶之。一日同人聚谈,有誉及田伶演剧之种种佳妙,某名士忽然曰:“‘想九宵’真是‘忘八旦’,”同人抚掌曰:“妙对!妙对!”

  “抓痒”者,某富室之小婢名也。婢甚聪慧,为主人爬搔背痒,无不如意,故名以示爱焉。狂生某为富室司会计,一日见抓痒于园内,艳其色,以言挑之,勿言亦勿拒。因谑之曰:“痒痒抓抓,抓抓痒痒,越痒越抓,越抓越痒,怎医得我心坎儿上痒。”婢若喻其意,因答之曰:“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却原来是饿鬼道中生。”狂生闻之,一笑而已。

  一字数音,前已见太上老君一联,闻翁二铭学士亦有联,云“孙行者挑行李上太行山”,罗茗香对以“服不氏穿不借走华不注”,可与前联同一工巧。

  应宝时以举人入李合肥幕,历得优保,仕至江苏藩司,平日自高崖岸,动以圣贤礼法绳人,人亦道学目之。或言其微时酷喜作狭邪游,兼嗜赌博,实闾巷间一无赖也。有作联嘲之者云:“也受赌,也爱嫖,一跃龙门,翻转面皮谈道学;不知县,不知府,七临虎阜,全凭手脚署藩司。”

  某科广东乡试,正主考刘福姚、副主考萨廉,监临则巡抚许振祎、总督谭钟麟也。榜发后,以所取闱墨不洽于士论,被黜者撰为联语云:“公刘好货,菩萨低眉,六万两特放优差,广东被害;少许胜人,空谭误国,八十名循行故事,投北难宽。”

  元和江建霞在京师日,新营一马厩,拟题一联于门,上句为“群空冀北”,已书就矣,久思不得其偶,遂漫书曰“家在江南”。或谑之曰:“家在江南者,马之家耶?君之家耶?抑马与君可混合为一耶?”相与大笑。

  某君以名孝廉出宰某县,迂拘忤世,遂辞职京居,四壁萧然,自甘淡泊。除夕自撰一联云:“放千枝爆竹,把穷鬼轰开,数年来被这小奴才扰累俺一双空手;烧三炷高香,将财神请进,从今后愿你老夫子保佑我十万缠腰。”

  某君以资郎入仕,家境富饶,而性甚悭吝,衣履故作寒酸态,恐人之暴其富名也。岁杪例换新联,乞某名士书一大门联语,某名士以“未若贫而乐;谁能出不由”二语与之,过者皆窃笑。盖联末暗藏“富户”二字也。欲讳富而反令以富户皇然张之于门,亦可谓恶作剧矣。

  薛慰农掌教金陵某书院时,偶作《白门新柳记》一书,风流韵事,本无关政要也。当事李公雨亭以此书为风流罪魁,爰毁其板,致于书院扃试之时,各肆讥弹,一则命题《勤农词》,一则命题《仿喜雨亭记》,文字嫌隙因此益深。白门人士戏撰一联云:“喜雨亭记,劝农夫词,官场与词场,互肆讥评果谁是;绛帐生徒,白门杨柳,风流本风雅,偶然游戏亦何妨。”

  合肥某巨公,李文忠之中表兄弟也,粤匪之乱,以诸生随营效力,累得优保,仕至苏州巡抚。适学政某丁艰,照例兼摄学篆,考正谊书院日,用学政仪仗,坐暖阁点名,士林多非笑之。又一日招紫阳、正谊两书院山长宴饮,因争座位,各不相下。有人戏就此事成一联云:“山长骂山长,正谊山长,紫阳山长,人各长其长;秀才考秀才,庐州秀才,苏州秀才,未知才不才。”

  某令因公赴一乡村,憩于僧寺中,方入门,主僧已半酣矣,因前曰:“长官可同饮三杯否?”令怒叱之去,而僧犹哓哓不已,曰:“偶有佳酿,同饮三杯何妨?”令怒甚,饬曳出,枷示于门外。援笔于枷之左右成一联云:“谈何容易,邀下官同饮三杯;礼尚往来,请上人独吃一桌。”

  某医喜属对,会隆冬大雪,出为某翁治疾。翁子诸生也,待其立方既讫,因吟曰:“大地不分南北,遍洒梅花。”医应声曰:“小妾那件东西,倒悬药碾。”

  刘武慎督直时,考试属官,有某大令文中用“鸡鸣狗吠”等字,“狗”字写作“”、“鸡”字写作“”。时人集成一对云:“狗戴草帽;鸡穿钉鞋。”虽谑语然亦工整。

  《敝帚斋余谈》云:己丑岁,三吴大旱,吴江令赵瑞明命主簿入乡勘荒。至某村,投宿于车溪寺,寺僧有名“传衣”者,见门役而悦之,诱与为欢。门役憎其空手,绐之曰:“吾榻设在南牖,汝俟漏下,来就可也。”僧诺而去。役即说主簿曰:“后窗虽邃而湿,吾当移于彼处,请公卧南牖,以纳凉爽。”主簿喜从之。比夜饮潦倒就枕,更深后,传衣洪醉入室,迫床抚尻,乘锐深捣,主簿梦中受创,大声疾呼,其声四彻,传衣惊而狂奔。诸阇黎皆起,主簿大怒,谓何物铁锥剸吾肠。执絷群髠,将诉之令,毁寺治罪。髠震惧乞哀,尽出所蓄,不足则以粟补之。主簿满载而归,赵令已先知其事,迎笑曰:“三长官暮年能以后庭博多金,可贺也。”簿不禁羞恧,叩首而已。吴江人因作联曰:“老主簿巧献屯田,荒岁供粮加倍入;痴和尚误钻库穴,祖传衣钵尽情抛。”盖以“屯”为“臀”、以“库”为“裤”也。

  《后村诗话》云:高文虎作《西湖放生池记》,以鸟兽鱼鳖咸若为商王事,太学诸生为谑词哂其误。陈晦行草集贤制,用昆命元龟事,闽帅倪侍郎驳之。陈累疏援引唐人及本朝命相,皆用此语,史擢陈台端,劾倪削秩罢去。或为一联云:“舍人旧错夏商鳖;御史新争舜禹龟。”

  《桐江诗话》云:元佑东平王景亮,与诸仕族无成者结为一社,纯事嘲笑士大夫,无问贤愚,一经诸人之目,即被不雅之名,当时号曰“猪嘴关”。吕惠卿察访京东,吕天资清瘦,语以双手指画,社人目之曰“说法马留”,又凑为七字曰:“说法马留为察访。”弥岁不能对。一日邵篪因上殿泄气,出知东平,邵高鼻卷髯,社人目之曰“凄氛狮子”,乃对云:“凑氛狮子作知州。”惠卿衔之,讽部使者发以他事,举社遂为齑粉矣。

  《复斋漫录》云:刘韐始为尉于洪之丰城,性不饮酒,饮则面色烘然。推官抵邑,能饮啖,与刘同会,以谚语戏刘云:“小器易盈真县尉。”刘答云:“贪囊难满是推官。”

  《诗话总龟》云:蔡君谟与陈亚相友善,一日以谑语嘲其名云:“陈亚有心终是恶。”陈应声云:“蔡襄无口便成衰。”

  《中山诗话》云:王荆公嗜谐谑,一日论沙门道,因曰:“投老欲依僧。”客遽曰:“急则抱佛脚。”王曰:“‘投老欲依僧’是古诗。”客曰:“‘急则抱佛脚’是俗谚,上去‘投’为‘老欲依僧’,下去‘脚’为‘急则抱佛’,岂非的对乎!”

  《明道杂志》云:世传朱全忠作四镇时,一日与宾佐出游,全忠忽指一方地曰:“此可建一神祠,试召一视地工验之。”而召工久不至,全忠怒甚,见于词色,左右皆恐。良久工至,全忠指地视之,工再拜贺曰:“此所谓‘乾上龙尾地’,建庙固宜,然非大贵人不见此地。”全忠喜,薄赐而遣之。工出,宾僚或戏之曰:“‘若非乾上龙尾;定当坎下驴头’矣!”盖东北人谓斫伐曰“坎”也。

  《后山诗话》云:昔之黠者,滑稽以玩世,曰彭祖八百岁而死,其妇哭之恸,其邻共解之曰:“人生八十不可得,而翁八百矣,尚何尤?”妇谢曰:“汝辈自不喻尔,八百死矣,九百犹在也。”世以痴为九百,谓其精神不足也。又有令新视事,而不习吏道,召胥魁问之,魁具道笞十至五十及折杖数。令遽止之,曰:“我解矣!笞六十为杖十四耶?”魁笑曰:“五十尚可,六十犹痴耶?”长公取为偶对曰:“九百不死;六十犹痴。”


 作者:雷瑨 整理制作:恶人谷珠楼 版本:初校版  转贴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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